岳玉玲走近梁淑妃,轻轻道:“娘娘,我今日出去见冷宫里的人,得了个消息,和宣仪殿有关,事情实在是惊世骇俗,竟不知道该不该说......”
梁淑妃哼了一声道:“说罢,有我给你做主。”
她毕竟有着管理后宫的权力,别的不敢保证,保护一个岳玉玲还是能做到的。
岳玉玲这才道:“娘娘,我在后宫见的那个宫女先前是武敬妃的贴身宫女,后来她和石玉珍产生了龃龉,因石玉珍陷害,被关进了冷宫,如今已经疯了。我趁她清醒的那一会儿候问了问,她说武敬妃那里有一种绿豆似的药丸,是十分霸道的媚药,武敬妃初进宫时,为了夺章嫔之宠,暗中让陛下服用过,正因为武敬妃用了这个药,陛下才冷落了章嫔,转而专宠武敬妃。”
梁淑妃闻言,瞳孔瞬间放大,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幅画面,喃喃道:“怪不得......原来如此啊......”
武敬妃入宫之时,后宫最受宠的妃子便是章嫔。
章嫔有异族血统,生得浓眉长睫高鼻,肌肤似雪,嘴唇丰润,丰胸细腰,颇具异国风情,在枕席之间又热情如火,跟小野猫似的,是庆和帝最喜欢的女人类型。
武敬妃虽美,却美得张扬,并不是庆和帝喜欢的类型,她能一进宫就夺了章嫔的宠,原先梁淑妃还在疑惑,如今全明白了——原来武敬妃是有极品媚药做辅助啊!
可是,这样霸道的药,武氏家族允许武敬妃用来夺宠,能允许她用来坑害自家人么?
中秋夜宴,表面上只是毁了定王世子赵渊和安王世子妃小武氏,其实是毁了武应文多年以来的布局——他手中最重要的两副牌如今都废了,定王世子赵渊纵然与皇位再无缘分,可安王世子赵芃当众戴了顶簇新的绿纱帽,他难道与皇位还有机会么?
想到这里,梁淑妃笑了起来,起初还是微笑,可是笑容逐渐加深,最后变成了大笑。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双手捶着手下的锦榻,一边笑,一边叫着武敬妃的名字:“武青颜啊,我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不过如此呀!”
那几年武敬妃仗着圣宠得意洋洋,常当众扫她的面子,让她下不来台,却原来这么傻!
终于笑够之后,梁淑妃吩咐岳玉玲:“你想办法把武敬妃中秋夜宴用药的事传出去,这样的话,就算赵郁不出手,武应文也不会放过她的!”
岳玉玲答了声“是”。
梁淑妃笑吟吟道:“然后呢,你陪我去宣仪殿演一场戏,让事情扩展得更快些,也让我泄泄愤!”
宣仪殿后面有一个小花园,花园中种满了各种名品菊花,如今虽然还不到菊花的花季,可是因为园丁的精心培育,这些菊花纷纷绽放。
宫中的李嫔本是爱菊之人,便来到宣仪殿拜访武敬妃,恳求武敬妃陪她赏菊。
武敬妃知道李嫔虽然清冷,娘家却是有些本事的,而且庆和帝有时也喜欢李嫔这种清清冷冷的女诗人调调,便不肯轻易得罪李嫔,于是就收敛起满心的紧张,陪着李嫔到小花园赏菊去了。
今日天气晴朗秋高气爽,小花园内菊花争奇斗艳,桂花盛放,枫叶初红,当真是疏景如画,李嫔看得如痴如醉,武敬妃则陪得心不在焉。
武敬妃正走神,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敬妃娘娘,淑妃娘娘带着一大帮人来了!”
武敬妃和李嫔都愣住了。
还没等武敬妃反应过来,梁淑妃就带着一大帮子太监宫女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武敬妃和李嫔忙带人上前见礼。
梁淑妃嘴角噙着一丝笑,忽然抬手扇向武敬妃。
众人都惊呼起来。
李嫔极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好让自己不受波及。
武敬妃猝不及防,粉脸被扇得偏了过去,脸上又麻又热又辣又疼,她回过神来,正要反击,谁知梁淑妃指着她的鼻子,恨恨道:“武青颜,你居然敢用药,你等着吧,看武丞相怎么说!”
说罢,她转身就走,众宫女太监忙跟了上去。
梁淑妃来去如风,留下捂着红肿的脸的吴敬妃。
石玉珍担心极了,忙上前道:“娘娘,奴婢给你敷药吧!”
武敬妃半张脸苍白异常,半张脸红肿着,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现在最怕的是来自武应文的报复,她的爹娘兄弟,可都在武应文控制之中......
李嫔见状,寻了个理由便带着自己的人告辞离去了。
兰芝和韩香绫熟不拘礼,当即请了韩香绫坐下,又吩咐丫鬟上了茶点。
待丫鬟退下,她这才开口问韩香绫:“香绫,宫里怎么了?”
韩香绫虽然性格爽朗,却向来不是鲁莽的人,她这样过来告知这个消息,宫里的事怕不是小事。
兰芝口中问着,却拿起水晶壶,倒了一盏雪菊茶递给了韩香绫。
端王府的内院实在是太大了,韩香绫走得又急,脸颊微微泛红,眼睛却是亮晶晶。
她接过水晶盏,啜饮了一口,觉得温度适宜,口感微苦,后味却甜,便又饮了一小口,这才笑道:“不知道梁淑妃得到了什么消息,今日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冲进了武敬妃的宣仪殿,捉住武敬妃扇了武敬妃一个耳光,然后指着武敬妃的鼻子,恶狠狠说让武敬妃等着,还说武敬妃敢用药,看武丞相怎么说。”
兰芝听了,细细一想,猜到应该是赵郁出手了。
赵郁不便插手庆和帝的内宫,却可以借中秋夜月台夜宴之事,把梁氏和武氏两大家族拖下水......
兰芝心中想通了,却没有说出来,反而笑吟吟道:“梁淑妃和武敬妃原本就是冤家对头,只是以前没撕破脸罢了。”
她转移了话题,问韩香绫:“香绫,上次你和林大人一起去黄河,感觉怎么样?”
韩香绫听兰芝问起了她和林文怀的黄河之行,眼睛里顿时浮起了笑意,嘴角也弯了起来:“这时候的黄河边没什么人,我们骑在马上看着黄河奔腾而去,当真是心潮澎湃。千百年来,无数的人都看过黄河,如今那些人早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可黄河还是那条黄河......”
兰芝被韩香绫说得悠然神往,便暗自下了决心——将来有机会,她也要和赵郁一起带着阿犬去看看黄河。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兰芝要留韩香绫用晚饭:“我这里有酿螃蟹、糟鲥鱼,素菜有菜心竹荪和咸鲜口蘑,你留下陪我吧!”
韩香绫却笑道:“我不在你这里用了,文怀在外书房那边等着我呢,我们要一起去运河边的摘星楼,尝尝他家做的鱼。”
她想着兰芝不知道摘星楼,便解释道:“兰芝,摘星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就在城外运河边,以做鱼出名,他家的麻辣鲤鱼砂锅极为美味,最妙的是,吃完鱼片,再在砂锅里煮各种鲜肉、菌菇和菜蔬,蘸着摘星楼自制的酱料吃,滋味与众不同,鲜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兰芝听了,不由有些馋,眼巴巴送韩香绫出去,恨不得自己变成阿犬,好光明正大纠缠韩香绫,跟着她一起去尝尝摘星楼的麻辣鲤鱼砂锅。
韩香绫看在眼里,不由笑了起来,道:“兰芝,你还是等你家阿郁回来再说吧!哈哈!”
送走韩香绫,兰芝慢慢在庭院里踱着步,思索着要不要派人把刚才韩香绫告知的消息传给赵郁,可是转念一想:赵郁和林文怀关系非同寻常,这个消息赵郁应该已经知道了,再说赵郁估计也快要从嵩山行宫回来了,不如先等一等吧!
兰芝伸手捋了一把米粒大的金色桂花,放在鼻端闻了闻,在沁人心脾的甜香中起了一个念头:我何不派人去一趟摘星楼,点了他家的麻辣鲤鱼砂锅让人送过来?
她越想越馋,当即吩咐命珊瑚叫了小厮阿贵过来,让阿贵去办这件事。
阿贵年纪小,正是爱跑爱玩时候,闻言笑嘻嘻答了声“是”,当即带了两个小厮乘着马车出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工夫,阿贵就回来了。
珊瑚带着阿贵和两个小厮阿寿阿禄提着两个食盒进了内宅,待把小炭炉、麻辣鲤鱼砂锅以及各样鲜肉、菌菇、菜蔬和摘星楼自制的酱料在院中桂花树下摆好,这才命小丫鬟守着,自己去请王妃。
兰芝正在锦榻上和衣而卧,刚睡了一小会儿,听了珊瑚的话,便起身去看。
她走到的时候,小炭炉刚把麻辣鲤鱼砂锅煮沸,鲜香麻辣的味道随着热腾腾的蒸气蒸腾着,兰芝不禁食指大动,笑吟吟坐下享用美食。
第一口鲤鱼片送入口中,兰芝直觉味道鲜美之极,真是麻辣鲜香嫩,样样俱全。
她当即大快朵颐起来。
赵郁回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庭院的桂树上挂着水晶灯,水晶灯下热气腾腾,兰芝正一个人坐在桌前享受美味。
他不禁笑了起来,迈开长腿走了过去:“兰芝,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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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兰芝早猜到赵郁今晚会回来, 抬眼看向赵郁,笑盈盈道:“阿郁, 快来陪我吃晚饭!”
前世赵郁就是这样。
赵郁是宛州俗话说的恋家狗, 他但凡出门, 只要办完事, 就会连夜往家赶, 一般都是日夜兼程,恨不得胁下生出双翅飞回家。
赵郁答应了一声, 大步流星走了过去,扶着兰芝坐的黄花梨木圈椅弯下腰, 他原本想亲亲兰芝鬓角, 谁知兰芝今日插戴好些赤金点翠草虫, 让他没法亲上去,只得含笑抬起兰芝下巴, 在兰芝唇角亲了一下, 柔声道:“我先去净手换衣。”
他身上还穿着深蓝骑装, 须得换了家常便服再过来。
兰芝点了点头,吩咐蜀芳:“蜀芳, 你去小厨房再弄些鲜切羊肉,还有鱼茸和虾茸, 另外菌菇和各种青菜都再送来一些。”
蜀芳答应了一声, 却没有离开,清澈杏眼看着兰芝,等着兰芝接下来的吩咐。
兰芝单手支颐, 凝神一想,道:“把甄夫人送来的陈女贞酒送来一些,上次我尝了尝,觉得还不错。”
蜀芳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赵郁净手罢,换了身竹青色圆领窄袖便袍就过来了。
兰芝亲自端起碧瓷酒壶,给赵郁斟了一盏酒,笑盈盈道:“阿郁,这是甄素和的夫人送来的陈女贞酒,是甄夫人亲自酿的,滋味很不错,咱们两个今晚尝一尝吧!”
赵郁闻言笑了起来,小虎牙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笑容灿烂中带着一丝祈求:“兰芝,今晚别饮酒了,好不好?”
这段时间为了早些让兰芝怀上女儿,赵郁都不怎么饮酒,渴了也只是喝茶或者温开水。
听到赵郁的撒娇,兰芝先是一愣,接着才想起赵郁这段时间的打算,不禁笑了起来,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晚上赵郁泡澡的时候,兰芝在汉白玉浴池边缘趴着,轻轻问他:“今日香绫表姐过来了一趟,说宫里今日梁淑妃跑到武敬妃的宣仪殿,打了武敬妃一个耳光,然后放出了狠话——是不是你在幕后操纵的?”
赵郁头发湿漉漉的,白皙如玉的脸上也湿漉漉的,竟然有了一丝秀美的意味,他伸手抹了一把脸,笑嘻嘻道:“对呀,我让人误导了梁淑妃的亲信,让梁淑妃知道是武敬妃搞的鬼!”
他抬手拍起一个水花,脸上笑容也带了几分稚气:“梁淑妃把这件事闹大,就是为了让武应文知道,武应文可是最疼爱两个嫡女大武氏和小武氏的,你看吧,最晚明日就会出结果。”
兰芝单手支颐看着赵郁,笑容甜滋滋:“那我等着看我的阿郁的本事喽!”
赵郁被她这甜美的笑弄得心里麻酥酥的,凑近兰芝,低声说了几句话。
兰芝眼睛泛起了一层水雾,瞟了他一眼,还是同意了。
一时浴间里水雾弥漫,水花溅起,旖旎无限......
此时宣仪殿里却冷冷清清,格外静寂。
正殿内点着巨大的赤金枝型灯,照得整个正殿亮堂堂的,尤其是挨近枝型灯的锦榻,更是比别处清晰一些。
武敬妃呆呆坐在那里,仰首看着四周。
彩锦罩纱的层层帐幔,紫檀木的各样家具,各色珊瑚翡翠摆件,就连一个简简单单的香炉,也是赤金镶宝制成的,香炉里焚的也是极为珍贵的龙涎香......
这样的富贵荣华,这样的骄奢淫逸,她却还是不满足,还想奢望更多,还想要走得更远......
如今金灿灿珠玉傍身,昏惨惨黄泉路近......
她不得不死。
她若是自己寻了死,家主武应文就会放过她的爹娘兄弟。
她若是不肯寻死,她的爹娘兄弟会和她一起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武敬妃看了一眼紫檀木小炕桌上并排放着的两盏酒,然后看向跪在脚下的石玉珍,眼中满是缱绻:这是一个并不聪明的姑娘,却陪她度过了那么多寂寞的日日夜夜......
片刻后,武敬妃柔声道:“这杯酒,玉珍,你可愿意和我一起饮下?”
石玉珍抬起头,眼神痴痴看着武敬妃,眼睛湿润了。
她起身走上前,单膝跪下,端起一盏酒,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武敬妃笑了笑,端起剩下的那杯酒,仰首饮下。
剧痛如期而至,像是有锋利的刀子在肚子里搅来搅去,令武敬妃蜷缩成一团。
她伸出手,握住了石玉珍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握,开始七窍出血。
在武敬妃生命的最后一瞬,她脑海中闪过一句话:武应文命人送进来的毒,果真很快......
得知武敬妃的死讯,身在嵩山行宫静养的庆和帝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道:“把武氏和石玉珍厚葬在邙山的妃陵吧!”
武敬妃和石玉珍的事他怎会不知?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年轻时为了争权夺利,为了巩固太子之位,他的手沾了太多的血,所以才会能放过且放过,谁知武敬妃居然把手伸到了阿郁身上。
阿郁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十二月。
端王府月光湖边有一大片梅林,天寒地冻,梅林的各种梅花却都开了,黄色的腊梅,雪白的白梅,红艳艳的朱砂梅,还有淡粉色的粉梅,王府内弥漫着梅花清雅的芬芳。
兰芝兴致好得很,大派请帖,请自己那些闺中好友前来端王府参加梅花花会。
到了举办梅花花会那一日,白大太太带着儿子白希和女儿白贞来了,白二太太带着三个儿子来了,冯大奶奶带着女儿冯珠珠和儿子冯宝承来了,甄夫人带着两个女儿甄意和甄慧来了,冯琳已经和林荫成亲,正是新婚燕尔时候,也带着夫婿过来了。
韩香绫算是半个东道主,自然是和兰芝阿犬母子俩一起陪客。
酒席就摆在梅林中的暖阁里,阁子里生着地龙,阁外滴水成冰,阁内温暖如春,十分惬意。
蜀芳聪慧得很,在廊下架起了铁制炭炉烤起了鹿肉。
烤好的鹿肉很香,兰芝刚夹起一块尝了尝,忽然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恶心,当下干呕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精悍的第二更~
第一百四十七章
翡翠立在兰芝身后伺候, 见状忙伸手顺着兰芝的背,急急道:“王妃, 你哪里难受?”
甄素梨就坐在兰芝身侧, 听到声音, 当即关切地看了过去, 低声道:“王妃, 身子不舒服么?”
兰芝闻到席上传来的烤肉特有的油香,一阵恶心, 又干呕了起来。
甄素梨也是女医出身,当即给兰芝把脉, 片刻后, 她眼中浮起笑意来, 轻轻道:“王妃,咱们去内室说话吧!”
兰芝心中其实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当下让韩香绫招呼客人, 自己陪着甄素梨去了内室。
内室简单而精致, 全套的紫檀木家具,窗帘帐幔衾枕却是用玉白色绣绿萼梅杭锦制成, 榻边流金小篆焚着一缕龙涎,木窗上嵌着水晶片, 映着外面正盛开的梅花, 别有一番意趣。
翡翠扶着兰芝在窗前锦榻上坐下,这才含笑请甄素梨:“甄夫人,请!”
为了更稳妥些, 甄素梨又给兰芝看了一次脉息,然后细细问了兰芝的月信之期,然后起身,笑吟吟屈膝行礼:“恭喜王妃!”
确定自己又有了身孕,兰芝的第一反应是笑了,心道:赵郁一直盼着闺女,天天努力,都快有心结了,如今总算是怀孕了,他这下子可该消停了!
想到这里,兰芝笑容加深,吩咐翡翠:“你亲自去外书房一趟,觑着王爷方便,和王爷说一声。”
想了想,又道:“还有我爹和我娘,让王爷那边使个小厮去报信吧!”
翡翠笑吟吟答了声“是”,留下珍珠珊瑚她们侍候,自己出去了。
兰芝看着翡翠婀娜的背影,想起了在外书房侍候的孙秋,心道:翡翠也不小了,得找机会问一问她了,若是彼此有意,就把她和孙秋的婚事办了吧!
两个月前,因为漕粮和江南的赋税迟迟没有运到京城,赵郁便派王湉带了二千精兵去杭州督运,杀了几个槽帮大佬,关了几位江南世家的家主,终于成功地把漕粮和赋税从江南运到了京城。
粮草和军费齐备,赵郁便开始悄无声息推动他在西北的计划。
此时外书房外护卫森严,青衣卫一步一岗立在廊外,全副武装把外书房团团围住。
书房内静悄悄的,鎏金小篆内焚着速水香,与桐柏玉叶特有的清苦之香氤氲在一起,会合成了一种令人清醒的气息。
赵郁端坐在书案后,双目如水环视一周,沉声道:“与西夏赫孙的谈判不要停,王湉接替我去谈;这些粮草和银子则由白佳宁以商队为掩护,分批运往西北;玉兆雁和白佳昊已经备战了将近一年,就等今年年底这一击了......”
众人商议已定,起身散去,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只有王湉留了下来。
待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赵郁了,王湉便笑嘻嘻拱手道:“王爷,好久不见啦!”
见王湉笑得贱兮兮,赵郁也笑了起来,道:“王湉,你辛苦了!”
又道:“坐下吧!”
王湉坐了下去,脸上现出一抹沧桑之感,不过很快就被笑容掩藏了:“这是为人臣子的分内之事,‘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嘛!”
赵郁瞅了王湉一眼,道:“你还在王府偏院住着?”
端王府府邸占地极广,是京城除了皇宫之外的第一府邸了,而赵郁一家三口全都算上,端王府也才三个主子,空了无数的宅院,赵郁和兰芝又都是疏阔之人,因此赵郁的那些幕僚、亲信、亲随和扈卫,只要京城没有家,都可以住在王府外院。
王湉如今贵为朝廷二品高官,却也厚着脸皮赖在端王府——端王府风景如画,屋舍精致,扈卫森严,厨子手艺高妙,王妃待人大方,每月除了月例衣服,还给他发月银,他才不肯搬走呢!
他在赵郁这里就没个正形,翘起二郎腿长腿摇啊摇,道:“京城宅子忒贵,真是京城居,大不易啊!”
赵郁笑容灿烂,小虎牙都亮了出来:“这样吧,我送你个宅子,给你十日假,你赶紧把你的小未婚妻给娶过来,也好老婆孩子热炕头过日子!”
先前胡灵借给赵郁住的宅子,赵郁出钱给买了过来,原本就打算给往王湉成亲用的。
王湉闻言,第一反应是探身狐疑地观察赵郁,看赵郁是不是又给他安排了什么陷阱——不是他疑心重,委实是赵郁太狡猾,他都上了好几次当了!
赵郁笑得极为和蔼可亲:“我是真心诚意的,请相信我!”
王湉仰天“呵”了一声,以示对赵郁人品的鄙视。
赵郁这会儿有求于人了,便起身走到王湉身旁,笑眯眯道:“这样吧,那个宅子送你,不过你还可以住在王府中,那个晨曦园就归你住了,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王湉也算是了解赵郁了,见赵郁这么礼贤下士,这个“请求”一定分量很重,便不肯轻易答应,而是道:“你说说看,我先听听!”
赵郁略一沉吟,正色道:“你知道,阿犬如今已经快两岁了,我打算等西北之事解决,就为他请封世子,阿犬既是我的继承人,我打算先给他请一位先生,我思来想去,觉得你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