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是他的,谁敢真的打兰芝的主意,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傍晚时分,阿犬回来了。

兰芝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阿犬的声音,闻到阿犬身上的奶香味,闭着眼睛伸手抱住阿犬,喃喃道:“小心肝小宝贝阿犬,你回来了......”

阿犬差不多一天没见娘亲了,一见就要撒欢,跟小狗似的在兰芝怀里滚来滚去。

赵郁原本心疼儿子,这才把阿犬给抱来找兰芝,谁知阿犬居然这么闹腾,他忙伸手去抱阿犬:“阿犬,爹爹带你去外面玩!”

阿犬紧紧抱着娘亲,用力摇着头,满头黑檀色软发被他摇得乱飞。

兰芝最是心疼儿子,努力睁开眼睛:“阿犬,娘带你去玩。”

她抱着阿犬被赵郁扶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穿着洁净寝衣,身上也甚是清洁舒适,便知她睡着的时候,赵郁给她擦拭了身子换了寝衣,心里不由一暖,含笑看向赵郁。

赵郁也是刚洗过澡的模样,容颜清俊,洁净清新。

见兰芝看自己,他有些腼腆地红了脸:“兰芝,我先带阿犬出去,让丫鬟进来侍候你吧!”

兰芝见赵郁这羞涩腼腆的小模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会儿看着跟小猫咪一样乖巧可爱,下午的时候怎么那么疯啊?

真真表里不一!

两口子正带了阿犬在夕阳下散步,王湉却来了:“郡王,关税吏请我去行院吃酒!”

赵郁闻言,略一思索,道:“你带着孙夏去吧!”

王湉一直到晚上亥时才回来。

兰芝躺在床上哄阿犬睡觉,把自己也给哄睡着了。

赵郁见这娘俩都睡着了,便交代翡翠在廊下守着,自己脚步轻捷出去了。

王湉正和孙夏在外书房等着,见赵郁进来,忙起身行礼。

赵郁今日春风得意,含笑道:“坐下说话!”

王湉且不坐下,而是解开黄花梨木方桌上的大包袱让赵郁看:“郡王,您看关税吏送了我什么!”

书房里点着赤金枝型灯,亮如白昼,赵郁清清楚楚看到了十个金灿灿的金锞子和一个精致的锦匣——这个锦匣正是今日在孟氏的珠宝楼兰芝看中的那个!

王湉故作神秘地摁开锦匣的消息,露出了黑丝绒底座上嵌着的银镶翡翠头面和一封封得严严实实的信:“郡王,关税吏给了我二十两黄金,让我把这个锦匣送给您的娘子,还说了,若是娘子给了回书,他就再给我二十两黄金!”

孙夏把信给拆开,细细检验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奉给了赵郁。

赵郁认认真真看罢了信,扑哧一声笑了,道:“真真肉麻得要死!”

原来是孟涵那厮写给兰芝表达倾慕之情的。

赵郁心情愉快之极,笑吟吟吩咐阿贵:“阿贵,准备笔墨,我要给孟氏家主写封回信!”

他笑容灿烂,小虎牙亮晶晶:“对了,墨得是香墨,纸得是雪浪笺,再去一趟后院,让翡翠把夫人的香膏拿一盒过来,我自有用处!”

阿贵答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去,赵郁却又补了一句:“夫人和阿犬都睡下了,脚步声说话声要轻一些!”

阿贵连连点头,一溜烟跑去后院找翡翠要夫人的香膏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点第三更~

第九十九章

赵郁提笔蘸了些香墨, 略一沉吟,提笔在精美的雪浪笺上写下了一句诗——“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他想了想, 又在下面添了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 恨不相逢未嫁时”。

王湉凑近了看, 见字迹娟秀朴质, 笔力柔弱,分明是粗通文字且不常习字的女子笔迹, 不由目瞪口呆:“郡王,您......怎么会这么多笔迹?”

据他所知, 端懿郡王能逼真地模仿福王的字迹和福王世子赵翎的字迹, 难道端懿郡王连自己女人的字迹都练习模仿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

赵郁横了王湉一眼:“你想什么呢?内子字迹不是这样的!”

兰芝的字, 秀气圆润,好看得很呢!

王湉的好奇心蠢蠢欲动, 实在是难以抑制, 鼓足勇气问了出来:“郡王, 那我的字......”

赵郁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和促狭,含笑看了王湉一眼, 另拿了一张纸,写下了一句诗——“人事多错迕, 与君永相望”。

前世长夜漫漫, 他偶尔会模仿大臣奏章上的字迹打发时间,就是那时候学会模仿王湉笔迹的。

王湉:“......”

这的确是他的字迹,有些像颜体, 却比颜体更狂放些。

赵郁想起前世王湉一直四处奔波,一直到三十五岁才与未婚妻成亲,便道:“王湉,待孟家事了,你赶紧迎娶你那未婚妻吧,别让人家虚耗年华白白等着!”

王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了赵郁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眼神诚挚,不由也微笑了起来,道:“郡王说的是,等此间事了,请郡王陪我去岳家催婚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既然郡王都说了,他也得努力一次了。

赵郁又去看他写的“情书”,见墨迹已干,便拿过兰芝的香膏,眼波流转游目四顾。

在座的王湉、孙夏、孙冬、温凉和温和五人都有些慌慌的,心跳也都有些快,生怕被郡王点名。

赵郁的视线最终定在了孙夏身上:“孙夏,你来吧!”

他把香膏递给温凉:“给孙夏涂抹嘴唇!”

温凉左手扶着孙夏的下巴,右手无名指蘸了些桃红香膏,涂抹在了孙夏的嘴唇上,又用尾指蹭了几下,一个完美的唇妆便成了。

孙夏原本浅褐色肌肤,凤眼挺鼻尖下巴,鼻尖还有一粒小米粒大小的痣,原本长相有些凛冽,被温凉这么一弄,乍一看还真像一个漂亮的凤眼姑娘!

众人不禁莞尔。

孙夏:“......”

赵郁招手让孙夏过来,让孙夏在那两句诗上轻轻吻了几下,留下了唇印,又让阿贵调了些淡盐水过来,用手指蘸了些,洒在了雪浪笺上。

待一切齐备,他这才把信封封好,递给了王湉:“这封信连带这个锦匣,一起交给那姓关的税吏!”

第二天上午,兰芝洗漱罢,端坐在妆台前梳妆。

赵郁抱了阿犬,父子俩坐在一边的锦榻上齐齐看着。

这时候小丫鬟珍珠带了小厮阿贵进来,阿贵隔着窗子在外禀报道:“郡王,王先生回来了!”

赵郁闻言,忙把阿犬交给翡翠,自己起身出去了。

兰芝见状,心里有些疑惑——赵郁似乎有事瞒着她!

王湉把孟涵的回信给了孙夏。

孙夏正在细细检查,赵郁就进了外书房,他凑过去瞅了一眼,见信纸上龙飞凤舞写了不少肉麻的话,通篇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孟涵他仰慕小娘子,要约小娘子见面。

随信是一个赤金镶嵌红宝石的手镯。

赵郁与王湉商议了一番,然后提笔写了回信。

关税吏拿到赵家小娘子的回信,当即去见孟敏世。

孟敏世小心翼翼拆开了信笺,嘴角噙着冷笑看罢,实在是忍不住,便又冷笑了几声,道:“我们这位家主,倒是不好处女子,偏偏喜欢招惹有夫之妇,天天玩这些卿卿我我香香爱爱的小把戏!”

关税吏含笑道:“大人,小娘子和家主幽会的时候,咱们正可以兵分两路,我以您同意见面为理由,把那赵姓商人和他那些账房伙计都请到咱们自家在运河边的酒楼吃酒,一窝子麻翻,全部砍了,绑了石头扔进运河里;另派一队人黑衣蒙面,悄悄登上他家的商船,把守船伙计给砍了,船上的货物全卸了装车拉进城里,大人意下如何?”

孟敏世想了想,道:“他家租借的宅子里那些丫鬟小厮,也都一起杀了吧,到时候就报一个强盗入宅,杀死人命!”

关税吏答了声“是”,自去安排。

下午的时候,赵郁忽然带着韩香绫一起过来了。

原来韩香绫在运河边有一个庄子,庄子里的桃花全开了,她想请兰芝带着阿犬去住几日。

兰芝何等聪慧,略略一想,便猜到赵郁要收网了,怕自己和阿犬身处险境,这才想法子要把她和阿犬送出城。

她眼神复杂看了赵郁一眼,见赵郁正殷殷看着自己,只得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韩香绫一听,很是欢喜,道:“太好了,我那里的厨子不错,极善烹调杭州菜肴,你我带着阿犬赏花吃酒散步!”

兰芝见韩香绫如此热心,心中也甚是感念。

韩香绫做事雷厉风行,见兰芝答应了,便约好来接兰芝和阿犬的时间,就先告辞离去了。

待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赵郁,兰芝笑盈盈对着赵郁招了招手:“阿郁,你过来一下,我要亲亲你!”

赵郁俊脸瞬间红了,眼睛亮晶晶,乖乖走了过去,等兰芝亲他。

兰芝伸出手指,拧着他的脸颊,轻轻一扭:“阿郁,你是不是要收网了?怕我和阿犬受连累,这才送我们出城?”

赵郁咬了咬嘴唇,“嗯”了一声。

兰芝松开赵郁的脸颊,伸手揉了揉,张开双臂抱住了赵郁:“阿郁,我们娘俩在城外等你......”

赵郁用力回抱兰芝。

半个时辰后,一辆送绸缎货物的大马车驶出了赵郁寓所的院子,往城西的染厂去了。

布置在寓所外监视的孟敏世的暗哨一直追到了城西的染厂,见马车驶了进去,这才放弃追踪离开。

傍晚时分,又有两辆小些的马车从宛州行商赵二的寓所驶出,往城外去了。

孟敏世安排的暗哨兵分两路,一路追了上去,一路装作闲人,上前与守门人闲话家常,打听得原来赵家小娘子去运河边寻人去了,不由暗笑,心道:什么寻人,分明是偷人!

看罢赵家小娘子的情书,孟涵笑得甚是得意——他但凡出手,就没有女人能坚持住的!

今夜佳人有约,他可要好好享受一番小美人的温柔乡。

孟涵的贴身扈卫孟四竹立在一边,见状有些踌躇:“家主,这赵家小娘子约您今晚在运河边的采珠楼相会,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孟涵轻轻一抚手,甚是风流蕴藉:“你不懂,这男女偷情,就在于这一个‘偷’字,其中滋味之美妙,你哪里懂得!”

他负手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看向孟四竹:“你去采珠楼布置一番,我随后再去。”

夜幕降临,运河码头灯火通明沸反盈天,热闹得很。

码头最北端的酒楼采珠楼却相对安静许多,只是楼前整整齐齐停着无数马车,说明这里自有乾坤,不足为外人道也。

穿着黑缎斗篷戴着兜帽的孟涵下了马,悄悄从暗道上了三楼,直接往雅间明珠阁而去。

孟四竹紧紧跟在他后面。

到了明珠阁的门外,孟四竹上前,按照约定的三长两短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打开了一条缝,灯光中一个娇美的小美人立在里面,双目盈盈,唇色娇艳,整个人如春风中的一朵带露桃花——正是孟涵在西湖上见到的宛州行商家的小娘子!

小娘子原本眼睛亮晶晶,结果一见是生得黑不溜秋的孟四竹,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满脸的失望:“孟公子呢?”

孟涵见状,像是有人用羽毛在轻轻挠他的心,心痒难耐,忙拉过孟四竹,自己闪身进了门,反手关上了房门。

孟四竹见状,只得在门外守着。

屋子里黑漆漆的,孟涵乍一进去,眼前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他眼疾手快,早把小美人一把拽住,搂抱在了怀里,口中说着情话:“娘子可怜小人则个!小人自从见了娘子,日思夜想,夜不成寐——”

这时,一个柔软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孟涵起初以为是小美人捂的,可是很快就发现不对,小美人一手抱着他,一手正抚着他......

瞬息之间,孟涵背脊密密全是冷汗——他虽然爱冒险,却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险境!

他的双手往上移动,企图扼住怀里小美人的脖颈,正当他要得手的时候,一片冰冷的利刃闪电般往他下腹切去。

当孟涵感受到下面的剧痛时,上面捂住他口鼻的手猛地缩紧,把他的惨叫全堵了回去。

孟涵在从未经历过的剧痛中晕了过去,在晕过去前的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下面已经空荡荡了。

扮成兰芝的孙夏带着银丝手套的手捏了一团血淋淋的物件,打开窗子,朝着下面的运河扔了下去。

“噗通”一声之后,河面很快恢复了平静,再无任何声息。

确定外面孟涵的随扈被温和温凉兄弟控制住了,孙冬就提着孟涵走到窗前,把晕过去的孟涵也扔进了运河里。

上千条人命被孟氏害死,尸体也被扔进了这运河里,那么多的冤魂浸在这幽深冷水之中,如今孟氏的家主终于也下去陪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明天继续三更~

明天估计收藏就要满一万了,我今晚要码福利番外,请问各位小亲亲想看什么内容?

第一百章

约莫一盏茶工夫后, 一个戴着帷帽的红衣小娘子带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匆匆离开了采珠楼,上了马车向东而去。

没过多久, 就有六个男子骑着马从马车消失的方向而来, 其中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宛州来的行商赵二, 随着他的五人正是他的账房王先生和四个大伙计。

孙夏、孙冬、温凉和温和各自所处的位置看似随便, 若是细看的话, 会发现他们把赵郁王湉明松实紧地围在中心。

赵郁双手握着缰绳,控马缓行, 口中轻轻问孙夏:“阉了孟涵么?”

孙夏言简意赅:“禀主子,阉了。”

赵郁又问:“那厮死透了么?”

孙夏声音低而清晰:“死透了。”

王湉看向赵郁:“郡王, 您这是想激怒孟氏么?”

赵郁俊脸含笑, 抬起右手食指挡在嘴唇前方:“嘘——前面便是马家酒楼!”

他原本的计划只是弄死孟氏家主孟涵, 以挑起孟氏的反扑,谁知这孟涵居然敢打他的兰芝的主意!

孟涵这辈子糟践坑害了那么多女子, 孙夏割了他那套害人器具, 倒也算为民除害。

夜虽然深了, 可是杭州的运河码头帆樯如林,百货堆积, 依旧人来人往。

码头外运河边一座座酒楼灯火通明,穿着锦衣戴着小帽的行商酒楼进进出出, 有的陪着官员, 有的带着歌姬,有的则是几个行商相互应酬。

其中马家酒楼名字最普通,可是楼层最高, 灯笼最耀眼,丝竹管弦声最响,脂粉香最浓。

关税吏带着两个杭州税关的差役正站在马家酒楼前等候。

赵郁扮演的行商赵二穿着崭新的蓝缎袍子,在账房王先生和几个大伙计的陪伴下,陪着笑脸迎了上去,拱手行礼:“关大人久等了!”

关税吏一双精明世故的眼睛扫了一圈,发现赵二及其身边的账房先生和大伙计确实都来了,便点了点头:“请吧!”

行商赵二随着关税吏进了马家酒楼,口中道:“关大人,孟老爹真的会过来?”

关税吏看了这姓赵的宛州行商一眼,见他明明算是清秀,可是模样软弱畏葸,怪不得他娘子轻易就被别的男人勾走了,心中不由更加鄙视,道:“我们孟老爹是什么身份?他老人家说来必定是要来的!”

他昂首进了马家酒楼的后院,见赵二有些踌躇,便不耐烦道:“马家酒楼的后院雅间,是极有身份的人才能来的,若不是我们孟老爹要见你们,你们谁有福气进入?”

赵二闻言,忙快步跟了上去。

他的账房与几个大伙计自然也都跟了上去。

与前面酒楼的热闹不同,后面静悄悄的,院子里花木葱茏茂密,少有人行。

关税吏引着赵二一行人进了雅间,请了他们坐下,一脸傲慢:“这里比前面好吧?”

赵二眼睛发亮打量了一番,道:“家具全都是紫檀木的,果真好得很!”

关税吏懒得解释家具都只是普通的红漆家具,吩咐人上了茶,道:“咱们先吃酒,孟老爹片刻后就到!”

赵二一脸惶恐:“关大人,这可不行,孟老爹还没来,咱们怎可唐突?还是等着吧!”

见赵二坚持要等孟老爹来,关税吏原本有些不高兴,可是想想赵二那价值十万两银子上下的十箱独玉,脾气很快就压了下去。

十箱独玉,分派到各地孟家的玉器铺珠宝楼去卖,价值绝对超过十万两雪花官银,到时候孟家独占七成,孟敏世占两成半,他这经手人也能分得半成,也就是五千两银子了,足够在杭州城内置办一处不错的带花园的宅子了......

他这套富贵,可全在这位土老帽行商赵二身上呢!

想到这里,关税吏眼中就带出笑来:“既如此,我们就一起等着吧!”

哼,孟老爹来到之时,就是尔等命丧黄泉之时!

孟涵的船就泊在杭州码头。

按照孟涵原本的计划,他先去采珠楼偷香窃玉,得手后再与孟敏世会合,一同去孟氏名下的马家酒楼演一场戏,夺了那宛州行商的一船玉器,正好装在他的船上,他离开杭州时顺便带走。

因此孟敏世一直在孟涵的船上等家主孟涵。

可是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孟涵却一直未到,孟敏世想着定是那赵行商的娘子缠住了他,只得自己带了人往马家酒楼去了。

一径进了马家酒楼的后院,孟敏世停住脚步,扫了一眼跟着他的人:“都准备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