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妩瞧了一眼身侧的沈嫱,见她面色略显苍白,身形羸弱,这等弱柳扶风之姿,多了几分姑娘家的楚楚可人。沈妩想起昨晚傅湛亲着她的腰夸她纤细柔韧,一时小脸滚烫了几分。出嫁之前,她也晓得傅湛是无耻下流之人,却也没有想到会下流到那种地步。只是她也不明白,是不是男人面上看着是如何的儒雅温润,骨子里都是一肚子的坏水,一面欺负她还不成,还要在她的耳边说着那些荤话。
想到这里,沈妩便觉得腰肢有些隐隐泛酸。
“六妹妹可晓得蓁表姐最近如何?”沈嫱勾了勾唇,说道,“说起来,祁王府同周王府离得也颇近,若是六妹妹有空,不妨去看看蓁表姐,不对…六妹妹贵为祁王府的王妃,被祁王殿下捧在手心里宠爱,自是不愿去见为人妾的自家姐妹。”
沈嫱这些话字字带刺儿,沈妩听了却没有一点儿生气,只觉得沈嫱这人真是读书读傻了。她处处偏袒温月蓁,却不晓得她自己被人家当成刀子使。沈妩对沈嫱没有多大的偏见,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沈嫱对自己人还是不错的。沈嫱虽是庶女,她的母亲徐氏胆小怯懦,如今能在定国公府有一席之地,还不是因为沈嫱的努力?
都是自家的贴身丫鬟,沈妩没有多少避讳,只停下脚步,对着沈嫱道:“四姐姐是不是以为,我心肠歹毒害了蓁表姐?”
沈嫱抬眼,一双好看的杏眸瞧着沈妩,似乎在说“难道不是吗?”
沈妩莞尔一笑,道:“嘉敏县主生辰那日,四姐姐和蓁表姐做那事儿的时候,有没有念过姐妹之情?”
这话一落,沈嫱的神色顿了顿。
“四姐姐一直觉着,我沈妩是定国公府的嫡女,仗着老祖宗的宠爱,娇纵跋扈。可是四姐姐,从小到大,有哪一回是我主动招惹你的?若是我真的瞧不起你这庶女的身份,处处与你作对,你觉得以你在定国公府的地位,能有好日子过吗?那日若我真着了你和蓁表姐的道,那么非但我的清誉受损,而且还会连累整个定国公府,到时候你和五姐姐还能嫁什么好人家?”这话说起来,沈妩便是一肚子气,继续道,“你倒好,一直把人家当真好姐妹,可人家何时替你着想过?她自己的丫鬟不做坏事儿,偏偏让你的丫鬟做,香粉的事情,若是被揪出来,她自己是撇得干干净净,你以为你能落到什么好处?”
“不会的,蓁表姐只是气不过,所以才…”
沈妩笑了笑,道:“气不过?那些事儿还不都是你自己找的?你气不过,是因为你每次都害我不成反倒自己受累。你自己蠢也就算了,还连累了整个三房,如今还有什么能力为一个‘好姐妹’讨个公道?”
“你…”
“若是我稍稍歹毒一些,我在定国公府的那会儿,你以为你有日子能好过?别说之前,眼下我嫁给傅湛,若是我怀恨在心,便如你之前想的那般,在他耳边抱怨几声,他自会想出好些法子替我出气。我心里不计较,你倒好,上赶着算账来了…若不是温月蓁同你说了在周王府过得如何辛苦,料想你也不是这般愚不可及。”
沈嫱没有说话,只是一张小脸苍白如纸。
是的,蓁表姐的确同她说过,在周王府过得生不如死。起初她的脸尚未痊愈,周世子一眼都不曾看她,府中的下人也瞧不起她。后来她的脸好了,周世子这才进了她的房门,可是却想着法子折磨她,而且…而且嘴里还念着沈妩的名字。蓁表姐饱读诗书,这般清高自傲之人,怎么能受得了这些委屈?
所以,所以今日她看着沈妩幸福美满,这才…
“不,蓁表姐把我当成亲姐妹,没有因为我的庶女的身份而待我疏离。我生病的那几个月,是她隔三差五来照顾我,陪我说话…”她一向好学勤奋,可惜国公府的姐妹们没有哪个真正将她当成亲姐妹,只有温月蓁不一样。
“话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只是奉劝一句,日后若要做什么坏事,要量力而行。免得害人终害己,还连累身边的人。”沈妩觉得头疼的很,毕竟她该说的已经都说了。
沈嫱看着沈妩从容离开,一时下唇紧咬,气得身子都颤了颤。
沈妩移步走向前厅,却见假山处,傅湛正含笑而立。方才对沈嫱的那番话,她说出来也算是舒服了一些,可是她没想过让傅湛听见。只是眼下瞧傅湛这副模样,估摸着也听得八|九不离十了。
沈妩心中怨傅湛偷听她和沈嫱说话,毕竟她刚才那“趾高气扬”的德性,不愿被他瞧见。一时沈妩立在原地,不想走过去,还是傅湛按捺不住,走上前将她拉到假山后。
“王爷为何偷听?”沈妩不悦的嘟了嘟嘴。
傅湛道:“本王担心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这才远远瞧着,怎么被你说得倒是本王的不是了?”他见妻子不说话,便俯身亲了亲她的嘴,顺势把人抱在怀里,道,“去年本王上定国公府,便瞧着你和你四姐姐闹脾气。本王就想,真是个娇气包,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哭得可怜兮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朝着本王看过来,直接就把本王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越说越过分,沈妩大着胆子狠狠踩了傅湛一脚。
看着鞋面上的脚印,傅湛无奈一笑,朝着沈妩的鼻尖儿咬了咬,疼得沈妩一下子就沁出了眼泪。傅湛低头看着妻子红彤彤的大眼睛,音色温润道:“你瞧,这是这个眼神。娇气又招人心疼…”
“那会儿我才刚满十三。”沈妩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还有脸说你十三呢,若是十四,你以为还能在国公府多留这么多日子?”傅湛道。若不是看在她年纪小怕吓着她,他才不会辛辛苦苦又等了一年。不过也亏得她十三了,若是十一十二,那他岂不是又要捱上几年?
沈妩瞪了他一眼。
他自己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儿,还怨她年纪小来着?而且她之前也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啊,毕竟他长她五岁,她都没有嫌弃他年纪大,他倒是嫌弃她年纪小了?
沈妩没见过像傅湛这么不讲理的人。
傅湛抵着她光洁的额头,低声道:“所以那会儿本王就想——这么娇气的小姑娘,是该早些娶回家,省得让人欺负,只会哭鼻子。”说着,傅湛却是按捺不住,直直的吻了下去。
一面吻着,一面还不规矩的动手动脚。
沈妩真是怕极了傅湛这副随时随地就缠着她想和她亲近的架势,可是偏偏这会儿她被傅湛的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原是应去推他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勾住了他的脖子。以前她不喜欢被他亲,那是因为她一想到傅湛也这么亲过别的女人,兴许还不止一个两个,她就嫌他脏,毕竟没有哪个男人到他这年纪还守身如玉的。
只是如今她晓得他心里装着的只有她,身子也只给她一个人碰,这才没有那股不适之感。
第067章 :蜜糖
——
新婚夫妻最是如胶似漆,沈妩虽然害羞,却也敌不住傅湛的厚脸皮。两人在假山后磨磨蹭蹭了许久,这才开始收拾衣裳。这大白天的,而且还是在娘家,沈妩自然不允许傅湛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可是她没有想到,就算是亲吻,这花样也这么多。要不是她晓得傅湛之前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她估计会怀疑他肯定和不少女人亲过。
沈妩的脸颊红彤彤的,一双桃花眼儿泛着盈盈水色,一看就是一副刚做完坏事的模样,只得等脸上的热气消下去了,才肯出来。
她见傅湛又要抱她,便抬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若是她和傅湛在国公府院子里亲热被下人们瞧见,那她的脸往哪里搁啊?虽说国公府是她的娘家,却也架不住下人们的那张嘴,到时候她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这会儿傅湛还真没有想和她亲近。他晓得方才她没有拒绝自己,已经是极大的纵容了,他自是见好就收,傅湛薄唇一弯,伸手整理着沈妩髻上的珠花,道:“你这般‘钗环纷乱、云鬓歪斜’的走出去,莫不是要告诉全府之人你和本王做了坏事儿?”
沈妩鼓着腮帮子看着他,闷闷道:“那你帮我理一理嘛。”
见她这副娇嗔的模样,傅湛一时心情极好,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在沈妩的髻上来来回回,少顷才道:“好了。”
“嗯。”沈妩松了一口气,抬眼却见傅湛的领口处有些褶皱,便想起之前的亲吻,一张小脸又滚烫了起来。她见傅湛要出去,赶紧拉住了他,然后踮起脚提他整理领子。沈妩生得娇小,而傅湛的身量却比一般的男子生得更为高挑颀长些,这般的举止自是有些吃力。傅湛倒是没说话,只一双漆黑凤目染着暖意,倒有几分春意盎然之感。沈妩被他看得羞红了脸,整理完了之后,便率先走了出去。
今日夫妻二人举止亲昵,韩氏和沈仲钦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了。而老太太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嫁了一个这么好的夫婿,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在定国公府用了午膳,沈妩一下午都陪着老太太和韩氏。
至于傅湛,则是陪着沈仲钦这个岳父大人对弈。
傅湛的棋艺精湛,每次与绾妃对弈的时候,虽然输得次数比赢得次数多,可大多数都是没有用尽实力的。只是沈仲钦却不同,他也没有多少谦让,这般来来回回,也是打了一个平手。只是沈仲钦到底比傅湛年长许多,心思也沉稳一些,他见傅湛能有这般缜密的心思,一时心里忧喜参半。这么一个运筹帷幄的尊贵皇子,若说对那位子没有一点野心,他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只是今日,祁王这个女婿对他没有什么保留,完完全全将自己的实力给他看,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的信任。他是过来人,知晓祁王看女儿时的眼神,年轻的男子,对于情爱之事一贯炙热奔放,依着祁王养尊处优的性子,自然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完完全全对女儿好,这般…倒也是有利有弊。
沈仲钦心里念着女儿,落子自是有些被影响,到了后半阶段便是落了下风,末了他将棋子放入手边的棋篓之中。
傅湛抬眼,语气谦和道:“岳父大人似乎有心事。”
沈仲钦无奈笑了笑。心里有些事,他也是想通了。去年他从婺州回来,这一贯待人疏离的祁王殿下便对他客气了起来,每每碰面的时候也是有说有笑的,瞧着极为尊重。那会儿他还没有想到阿眠,如今想来,怕是那个时候,祁王这女婿就瞧上他家阿眠了。他不晓得两人何时见过面,只是由此可以看出,祁王对阿眠的势在必得。沈仲钦倒也没有多少隐瞒,只叹道:“倒也没什么是,只是惦记着阿眠。”
傅湛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不会让阿眠受委屈的。”他怕沈仲钦不放心,又道,“若是岳父岳母念着阿眠,小婿自会让她时常来国公府。”
这出嫁的女儿,哪有老是往娘家跑的?
只是这话倒是说到了沈仲钦的心坎上,别人怎么说,总归不如亲自见见女儿、同女儿说说话。沈仲钦摇了摇头,道:“阿眠从小就被宠坏了,原想着留她两年,等学好了规矩,性子稳妥些再嫁人,如今心性未定,就怕她依着性子胡来…”
傅湛如何不知道,沈仲钦这个岳父大人,之前是不满意他的,就连他的岳母韩氏,也从未想过把女儿嫁给他这般的皇室子弟。说起来他这岳父岳父对女儿的确是好——沈仲钦虽是定国公府的嫡子,却只不过是嫡次子,沈伯铮自顾不暇,又如何提携兄弟?而且他的大舅子沈彦杭是个不中用的,唯有这女儿生得美貌聪慧,若是换个人,估计早就打起女儿的主意来了。可他这岳父却没有,该宠的宠,该惯的惯,甚至没有想过让女儿嫁给那个公侯子弟。
沈妩瞧着看不见傅湛的踪影,这才来了沈仲钦的书房。她见自家爹爹和傅湛翁婿二人相谈甚欢,自是忍不住弯起了唇,然后走到自家爹爹的身边,问道:“谁赢了?”
傅湛冲着沈妩笑了笑。
沈妩不满的看了一眼傅湛,而后对着沈仲钦道:“爹爹你放心,女儿下次一定替你报仇。”
傅湛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翘。是了,昨日她在母妃的宫里,安安分分的,虽然一直输,却也不耍赖,母妃瞧着也欢喜。可到了王府,同自己下棋的时候,却是百般无赖,比之明月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自是每每都赢了自己。可偏偏他输得那几回,却是心甘情愿的,只是这个傻姑娘不知道——就算她不耍赖,他也赢不了。
两人在国公府用了晚膳之后,便上了马车。
虽是春天,可夜里头还是有些凉,沈妩披着绣着大朵大朵牡丹花的锦缎披风,直接被傅湛抱在了怀里。平日里她虽然同他话不多,可他还是会想方设法逗她开心或者惹她生气,此刻见她安安静静的,他却有些不忍欺负了。是他让一个小姑娘才及笄就离了爹娘,说到底终究是他的错,可他明白,若是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让她早些嫁给自己。
“岳母大人同你说什么了?”以往他习惯安静,眼下却不大适应这份安静,是以傅湛还是开了口。
沈妩垂了垂眼,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之前一直念叨着的那些。以前我老是嫌她烦,可今日却听得格外的认真,总觉得怎么听都听不够。王爷,我以后可以经常回国公府吗?”她见傅湛没说话,便凑上去大着胆子亲了一下傅湛的下巴,委屈道,“我从来没有和我娘分开过,这两日我就受不住了,以后还不…”
“有本王在。”虽然欣喜她对自己的亲近,可傅湛的语气还是没有热切。
沈妩努了努嘴,小声嘀咕道:“这怎么能一样呢?”
傅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问道:“你且说说,进祁王府之前,你是如何打算的?”
沈妩瞧着傅湛摆起了王爷的架子,心道:还说会对她好,这刚出国公府就开始欺负她了。只是沈妩也老老实实交代:“我原想想着,依你这般的性子,府中肯定有不少的通房,嗳…傅湛你别捏我。”沈妩疼得哭出了声。
傅湛一双眸子可笑又可气,“本王府里有没有通房,这不用查,只要稍加打听就知道了。你瞧瞧,对自己的亲事一点儿都不上心。”
沈妩讨厌极了傅湛这副“明明是他强势在先却怨自己对他不上心”的态度,沈妩的性子本就犟,傅湛越是不喜欢那些话,她就越想把心里的打算告诉他,“这个我也是后来才晓得的。之前我就想,你肯定是贪图我的美色来着…”说道“美色”二字的时候,沈妩有些心虚的抬眼看了看傅湛,可之后却觉得自己在傅湛的面前也太没有自信了。她本就生得一副极美的容貌,傅湛一开始注意到她,也是因为这一点啊。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所以我就想,听娘的话,早些…早些生下一个男娃,之后就随便你沾花惹草。我做好分内之事,当好你的王妃,你三妻四妾也与我无关,想来以你高傲的性子,若是我态度冷淡些,恐怕也不会再来烦我了。”之前他不依不挠,全是因为没有娶到她,可成亲之后却是两码子事了。
傅湛气得笑出了声,开口道:“你这是把本王当成生孩子的工具了?”
沈妩愣了愣,总觉得这句话用在傅湛身上有些奇怪,却也一时想不出是哪里奇怪,而傅湛这句话却是字字属实。沈妩瞧着傅湛有些生气了,知道他心里在意自己,自然不想和他闹变扭,只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把脑袋埋进他的颈间,小声委屈道:“所以王爷知道我是抱着怎样‘视死如归’的态度进祁王府的吧。不过…王爷也不要放在心上,这些话都是我之前胡思乱想的。”
“那现在呢?”傅湛拥着怀里妻子的腰肢,问道。
沈妩欢喜的笑出了声,“这话我现在可不敢说,要看以后王爷还是不是一如既往待我好。”说着,她便抱紧了一些。虽然之前她讨厌极了这个男人,可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她打从心里就排斥他,自是看他什么都不顺眼,又怎么可能去了解他亲近他?
傅湛被她讨好的态度取悦了,也没有同她计较,至少她说的都是心里话,而且都是他让她说的。傅湛亲了亲妻子的耳垂,道:“你那些胡话里面,有一句却是对的。”
“嗯?”
“早点给本王生个孩子。”傅湛道。以前他不希望祁王府太吵,可是她却不一样,她喜欢热闹。有了孩子,肯定会热闹一些。傅湛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自己和她的孩子从她的肚子里蹦出来,催促道,“早点生,记住了吗?”
沈妩:“…”
·
傅湛同沈妩回了王府,却见卫一正在门口等着,瞧着般的样子,大抵是有急事。傅湛把妻子抱下了马车,体贴的替她拢了拢披风,看着卫一道:“怎么回事?”
卫一上前一步,战战兢兢道:“王爷,绾妃娘娘今日落水了。不过…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这话一听沈妩便吓了一大跳,赶紧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呢?”她可是尝过落水的苦头的,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卫一看着自家王爷不大好的脸色,道:“据说是因为救徐贵妃…”
这话一落,傅湛的脸色又沉了三分。
第068章 :孙儿
——
沈妩是知道绾妃在傅湛的心里是什么位置的。
对于嘉元帝,傅湛兴许没有如她和爹爹一般的深厚感情,可是对于绾妃和明月公主,傅湛却一直是个很称职的儿子和兄长。所以听到这件事后,傅湛立刻就去皇宫,沈妩自然也是二话不说就跟着傅湛上马车。
“你放心,母妃不会有事的。”沈妩见傅湛脸色不好,遂小声安慰道。
傅湛看了一眼沈妩,倒也没说什么话,只长臂一揽就将人抱在了怀里。他顺势捏了捏妻子的双手,察觉有些冰冷,便蹙了蹙眉,这才将这双小手捂在心口处。他自然晓得,以他母妃的聪慧,肯定不会让自己受伤,毕竟这二十年的后宫不是白待的。
只是…
去皇宫还有一段路,抱着怀里的妻子,傅湛倒是一句话也没说。
沈妩同傅湛一道进颐华宫的时候,几个穿着锦袍的御医正退了出来,碰着二人,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从几位御医口中得知,绾妃虽然落了水,却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只不过这几日受了凉,要好好休息,以免落下病根儿。这话听得沈妩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进了绾妃寝宫的时候,却见绾妃正安安静静躺在黄梨木雕花架子床上,此刻一张精致的容颜不施粉黛,除了唇色较显苍白,的确没有其他不妥之处。
绾妃看着榻边的儿子儿媳,微蹙黛眉道:“本宫只不过不小心落了水,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见绾妃还有力气抱怨,沈妩也忍不住弯了弯唇。她坐到绾妃的榻边,启唇道:“母妃无碍就好,王爷都担心坏了。”
没有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关心自己、在意自己的,绾妃听言也忍不住笑了笑。而傅湛却没有过多的言语询问,只看了一眼立在一侧的品香,问道:“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品香看了一眼绾妃,然后回着傅湛的话:“今儿皇后娘娘邀请徐贵妃和娘娘一道去御花园散步。徐贵妃身子一贯弱不禁风,走在莲花湖边的时候,那手边的栏杆有些松散,恰好宮婢不在身边,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娘娘见徐贵妃要落水,这才好心拉了徐贵妃一把,可是…可是还是没救起来,反倒害得娘娘也落了水。”说着,品香便有些抱怨,“皇上听到这件事儿之后,立马去了徐贵妃的锦绣宫,后来公主殿下闻声来看娘娘,见皇上去了锦绣宫,便嚷嚷着要去找皇上。”
明月公主是嘉元帝最宠爱的女儿,绾妃是嘉元帝最宠爱的妃子,可这会儿绾妃和徐贵妃一同落水,按理说嘉元帝因为担心绾妃才是,没想到嘉元帝竟然第一时间去了徐贵妃的锦绣宫,而且看着样子,也是待了许久。
沈妩心中有些不满。
她也是见过徐贵妃的,瞧着清秀端庄弱不禁风,可越是这样,越显得那徐贵妃不是个善茬儿。若真的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在后宫二十年,也自该有一番手段,要不然也不可能位列贵妃之位,成为梁皇后除外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沈妩想起韩氏的话,因是如今绾妃是她的婆婆,她便私心偏袒,这般想来,越发觉得嘉元帝这般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让人寒心。
正说着,便听得外头一声“皇上驾到”。
沈妩赶紧起来,站在一旁和傅湛一道接驾。她抬眼看了一眼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嘉元帝,帝王风范,不怒自威,而他身边正是明月公主。明月公主比沈妩小上一岁,因是被父皇母妃及兄长宠爱着,心性更是如小孩子一般,却也是爱憎分明的。今日见一贯对母妃宠爱备至的父皇如此举止,自是按捺不住了。
嘉元帝来了,沈妩他们自然不好再待在里面。
品香给三人泡了茶,明月公主却是不满的坐在紫檀嵌竹丝梅花式凳上,撅着小嘴发着牢骚道:“不喝不喝,本公主正气着呢。”
今日的明月公主穿着一身水碧色的襦裙,梳着双垂髻,髻上簪着精致的珠花,衬得原是娇娇俏俏的小姑娘越发的水灵可爱、灵气十足。沈妩将白瓷茶盏递给明月公主,好声好气道:“瞧你满头大汗的,先喝口水,嗯?”
明月公主对沈妩这个嫂嫂素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又见自家皇兄不急不缓的瞧了自己一眼,便吓得乖乖接过茶盏,喝了几大口之后,才垂了垂眼嘟囔道:“我生气嘛…”
沈妩晓得明月公主心里头委屈,毕竟这小姑娘一直以为,嘉元帝对绾妃是一片真心。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姑娘,自是见不得这些幻灭之事。沈妩也不想多提,只道:“方才我瞧着母妃脸色还不错,你去了锦绣宫,可有瞧见贵妃娘娘如何了?”
以前明月公主对于徐贵妃一直都不大喜欢,经过今日这件事情,更是迁怒与她。毕竟在她的眼里,她的父皇是不可能丢下母妃不管的,肯定是徐贵妃使了什么手段。皇宫里长大的小姑娘,有些方面虽是单纯,可有些方面却是敏感得过于常人,对于宫里那些腌臜事儿,也是自小就耳濡目染的。只不过明月公主是个幸运的,有嘉元帝撑腰,在宫里也是个别人不敢得罪的小祖宗。
想起之前在锦绣宫看到的,明月公主便笑了笑,对着沈妩挤眉弄眼语气欢悦道:“徐贵妃一直都是病怏怏的,身子骨哪里比得过我母妃?我方才去的时候,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发紫,那副样子,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看到徐贵妃这般的下场,明月公主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也就下意识的为自己的父皇找好了理由——大概是因为徐贵妃太惨了。心里舒坦了,那脸色也好了一些,也就渐渐和沈妩聊起天儿来了,所以也就忽略了坐在对面的傅湛。
至于绾妃——
其实绾妃还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反正她会水。
今日之事她自然晓得不是意外,可是她就站在徐贵妃的身边,若是徐贵妃出了什么差错,那她肯定是逃不了干系的。虽说以徐贵妃的性子肯定不会直接道明是她所为,可以嘉元帝对徐贵妃的宠爱,肯定会以为徐贵妃生性良善,所以不愿意指证伤害她的人。她虽然不稀罕嘉元帝的宠爱和信任,却也不想白白背这黑锅,而且…她也好久没有游过水了。
好在,这后宫之人只知道她喜欢汤泉,皆不知她会水。
嘉元帝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方才他的确想过来颐华宫,可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听得锦绣宫那便情况危急,这才去了徐贵妃那儿——毕竟徐贵妃身子不好。瞧着徐贵妃面容苍白的躺在榻上,他自是忍不住生出怜爱之心。她素来不会水,傍晚这莲花湖的湖水又凉,以她这般的身子骨,如何能承受的住?
只是——
嘉元帝的目光含着满满的关切,柔声问道:“爱妃可好些了?”
落了水虽然没什么事儿,可绾妃却念叨着想好好睡个觉,谁知道送走了御医和女儿,又来了儿子和儿媳,眼下连嘉元帝都过来凑热闹。所以这时绾妃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答道:“臣妾无碍,害得皇上担心了。不知贵妃娘娘如何了?”
毕竟同床共枕二十年,嘉元帝也是晓得绾妃的性子的,眼下问问徐贵妃,也不过是客套话。其实他不明白,他身为天子,而她是他的妃子,这些年难道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徐贵妃而拈酸吃醋过?他想知道这个答案,可是却疑惑自己为何会想这些。嘉元帝拧了拧眉,道:“她身子不如你,恐怕要多休息一段日子。”
这个绾妃自然是晓得的。
绾妃又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才道:“臣妾今日落了水,虽然无碍,恐怕要好一段日子不能伺候皇上了。”如今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且娶了妻子,女儿也快及笄了,她心里的牵挂也少了一些。只是碍于嘉元帝的身份,她不得不一如既往。可是二十年了,她该受的也受够了,只想好好过几日清闲日子。
落了水身子不适,这倒是件好事。
嘉元帝本就因为今日之事对绾妃有些愧疚,如今更是事事应允,临走之前还不忘体贴叮嘱一番,又吩咐品香好好照顾绾妃。只是嘉元帝一走,绾妃就闭上眼睛休息,所以沈妩和傅湛也不好进去打扰。
明月公主不肯走,便在颐华宫的偏殿睡了。
沈妩和傅湛自是不能多待,趁着关宫门之前赶紧出了宫。沈妩见傅湛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绾妃没事儿,本该是一件好事,只是这会儿傅湛的脸色却比进宫的时候还要难看。沈妩觉着大抵是因为嘉元帝的事情,想来绾妃也是个苦命的女子,毕竟二十年了,对于嘉元帝这个枕边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感情,而且还生下了一双儿女。
沈妩将身子靠到身边的男人身上,见傅湛很是顺手的把她搂住,便小心翼翼道:“傅湛,别难受了,成不成?”
傅湛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妻子,弯了弯唇道:“你以为…本王在替母妃不值?”
沈妩没说话,可显然是默认了。别说傅湛这个孝顺儿子,就连她这个才当了三天的儿媳都受不住了。
少顷,傅湛才缓缓启唇道:“阿眠。你太小看母妃了。兴许这次落水,她只当是凫了个水玩玩罢了。至于父皇来不来看,她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而且还巴不得他不来呢,这样也清净一些。”
“…”沈妩显然被傅湛这番话也愣住了。半晌才坐直身子看着傅湛,见他双眸含笑,并无半点方才冷冰冰的样子,一时害得沈妩怔怔翕了翕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傅湛低头咬了一口妻子粉嫩的唇,大手亲昵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别瞎想这么多,现在母妃最盼望的事情也就两件,一件是明月出嫁,另一件就是早日抱上孙儿。若你想让母妃开心一些,就赶紧替她生个孙儿。”
事情转变的太快,沈妩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瞧着男人正温柔的吃着她的嘴,沈妩忍不住伸手捶了捶他的胸膛。
第069章 :讨好
——
今日回了门,又去宫里看了绾妃,这么一折腾下来,沈妩困乏的很,自然也没有等傅湛,直接趴在榻上就睡着了。傅湛沐浴罢正穿着寝衣,看着榻上的妻子睡得香甜,便轻手轻脚上了榻,小心翼翼把人搂在怀里。
姑娘家身上的香甜之味让傅湛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只是想着宫里发生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朦朦胧胧间,沈妩察觉到身边男人不规矩的双手,便抱怨一声,撑起眼皮子看着傅湛,翕了翕道:“我困…”以前她对傅湛鲜少这般的娇声软语,可她也不是什么过分矫情之人,既然认命,她便将他当成亲人,举止也不必太过拘束。沈妩蹭了蹭身边男人的心口,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让我睡觉…”
傅湛笑了。
他就算再怎么禽兽,也晓得她今日累坏了,不会再对她做什么。只是怀里妻子的身子玲珑温滑,让他爱不释手,这才多摸了几下罢了。他虽然也困,却莫名的没有睡意,耳畔听着妻子均匀绵长的呼吸,便低下头细细端详她的脸。他一直都知道她生得好看,这副容貌比之他的岳母韩氏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漂亮的姑娘,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欢的,他也不例外。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来回摩挲,想着之前这小姑娘还对他心存不满,这会儿却堂堂正正的成了他傅湛的妻子,乖乖睡在他的身边…
胡乱想了许多,傅湛甚至憧憬过将来的日子,可是他晓得,以他的身份,她嫁了自己,不可能安安稳稳无忧无虑。傅湛叹了一口气,低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这才闭上眼睛入睡。
·
沈妩觉得,嫁给傅湛的好处还是挺多的。
譬如绾妃这个婆婆不住在祁王府,她不用晨昏定省;
譬如傅湛没有妾室,她不用每天对付那些个莺莺燕燕。
次日沈妩睡到辰时,竟然比养在闺阁时起得还要晚,至于傅湛,有半个月的婚假,自然也不用早起上早朝。沈妩看着身边的男人,见他睡容安详,一时便多看了几眼。大抵是昨夜傅湛没有胡闹,她又睡得舒坦,所以一大早就极有精神,便欲起来穿衣裳。可是她睡在里侧,傅湛睡在外侧,而且傅湛的双手又横在她的腰上,她是不可能不惊动他的。正烦恼着,却见身边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双幽沉的黑眸显得慵懒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