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位英俊的帝王,只是淡漠地与她谈了笔“交易”。

他给了她一分圣旨,免去了高丽两年的朝贡,男人眼里不含情欲,甚至连半分愧疚都没有。

第54章 维护(捉虫) 要朕帮你吗?

御花园平静的湖面,瞧上去风平浪静,但说不准何时,就有人投下巨石,打破了这份岁月静好。

苏菱方才用过早膳,扶莺拉着自家娘娘的手臂,道:“外面日头正好,不晒人,也没起风,娘娘可要想要去外面转转?”

“也好,总在这屋里头坐着,也闷得慌。”苏菱放下手中遴选宫女的册子,扶着桌沿起了身。

扶莺在院中侍茶,暖阳洒在身上,让人不由得惬意地闭了闭眼。

扶莺一边给苏菱捏着肩膀,一边道:“有些小事娘娘交代给尚仪局和司礼监去办就是了,凡事都亲力亲为,仔细累着身子……”

苏菱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只是管一个后宫罢了,还能怎么累着?”

扶莺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但今日不同往日。”

苏菱缓缓道:“扶莺,别小看这些宫中琐事,里头说道多着呢,眼下六局一司和司礼监的人,多是永昌年间留下来的,我看了过去那些年的账册,可谓是一塌糊涂,内廷亏空不是没有缘由,可新旧更迭,正是用人的时候,我既不能大张旗鼓重查这些旧事,可也不能继续由着他们胡来。”

“我多做些,也算是敲打他们,日后做事莫要在我面前弄虚作假,阳奉阴违。”

扶莺小声道:“奴婢看娘娘辛苦,也是心疼……”

苏菱笑了笑,“我这累了还午歇呢,要说辛苦,还是陛下辛苦,这后宫比不得前朝……”

这厢话还没说完,坤宁宫的小太监张喜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道:“娘娘,长春宫出事了。”

“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张喜长吁了一口气道:“昨儿薛妃娘娘送了两盆兰花到长春宫,但也不知怎的,李妃娘娘忽然全身起了疹子,脸都肿起来了。”

“兰花?”苏菱道:“可是因为花粉?”

小太监摇了摇头道:“太医说,若只是兰花,尚不至于此,听闻那兰花里头,还有苋粉。”

苋粉过敏与花粉过敏差不多,但也有一点不同,苋粉引起的脓包若是抓破了,多半会留疤。

“她薛澜怡是疯了吗?”苏菱站起身子,道:“走,随我去长春宫。”

张喜见皇后娘娘步伐极快,忍不住道:“娘娘也不用太急,这会儿,陛下可能已经到了……”

苏菱脚步一顿,淡淡道:“知道了。”

还没进长春宫殿内,苏菱就听到了他淬了冰的声音。

“在朕的后宫动这些手脚,谁给你的胆子?”

萧聿负手而立,薛澜怡跪在地上,李妃一直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脖子都红了。

“臣妾受不得李妃挑衅,才想着警告她一番,实在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薛澜怡哽咽道:“臣妾有罪,任凭陛下责罚。”

萧聿撩袍坐在椅上,轻嗤道:“挑衅?那你与朕说说,她是如何挑衅你的!”

薛澜怡听着皇上的语气,眼泪吓得噼里啪啦地落,“臣妾不敢抱赃叫屈,臣妾认罚。”

萧聿捏着手中的扳指,正想着该如何罚,李苑便在这时开了口:“陛下,太医方才说了,臣妾身上的疹子不严重,也没抓破,过阵子就好了。”

闻言,萧聿看向李苑。

说实在的,这疹子虽不严重,但李妃冰肌莹彻,这大大小小的红印子落在她身上,愈发骇目,愈发可怜。

这一刻,萧聿无比庆幸,这些疹子没落在苏菱身上。

不过相对的,庆幸之余,多少也滋生出了些愧疚。

盛公公看着薛妃不禁暗暗摇头。

陛下生母早逝,自幼在深宫长大,又不是受宠的皇子,这些阴损刻薄的招数不知见了多少回,薛妃这回犯的蠢,只怕是要彻底招了陛下厌。

默了半晌,萧聿沉着嗓子开口道:“薛妃跋扈恣睢,目无宫规,德行有亏,本该就此夺去封号,但念及初犯,降……”

“陛下!”苏菱快步走过去,福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萧聿扶起她,语气稍缓,“免礼。”

自打皇后到了,殿内明显回了暖,苏菱看着他的眼睛,微微蹙眉,摇了摇头,道:“后宫出了这样的事,乃是臣妾失职,还望陛下恕罪。”

萧聿与她四目相视。

苏菱眼中的意思很明显,薛家眼下正为朝廷效力,便是罚,也不能为了李妃罚。

萧聿话锋一转,淡淡道:“既然皇后来了,那此事便由皇后做主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苏菱道:“臣妾恭送陛下。”

萧聿走后,苏菱对薛妃道:“你可知罪?”

薛妃擦了擦脸道:“臣妾知罪。”

苏菱回头道:“张喜,先送薛妃回咸福宫。”薛妃跟着张喜离开。

苏菱坐在李妃身侧,看了眼她身上的疹子,道:“这回你确实受委屈了,不过此事本宫定会给你个说法,你安心养伤就是了。”

李妃低声道:“娘娘身怀龙嗣,还要为后宫操劳,是臣妾给您添乱了,臣妾不委屈。”

李苑的声音确实好听,明明说着不委屈,却让人觉得更委屈了。

李苑忽然抬手抓了下心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白色的中衣浸上了点点血迹。

“别用手抓啊。”苏菱道:“你都这都破了……”

扶莺连忙对长春宫的宫女道:“都等什么呢?还不赶紧拿药来?”

李苑接过药罐,抬眸对苏菱道:“娘娘见血不吉利,还是别看了。”

苏菱道:“本宫没事,你且干净上药,别留了疤。”

李苑掀开中衣,湖蓝色的抹胸半遮半露。

苏菱的目光随着李苑的动作游移,她万没想到,李苑锁骨周围,除了连成片的疹子,居然会有同自己身上一般无二的红紫。

不得不说,床笫之事的痕迹,的确有引人深思的魔力,看着这些青紫,仿佛便能瞧见那高挺笔直的鼻梁陷在美人沟壑里的模样。

也怪不得,他今日会抛下政务来替李苑做主。

李苑咬着下唇,敛住衣襟,侧过了身子。

苏菱捏了下手心,道:“你好好养病,本宫先走了,长春宫若是缺什么,找个人来坤宁宫说一声便是。”

李苑连忙起身道:“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安抚过李苑,苏菱又去了咸福宫。

薛妃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跪在地上道:“臣妾请皇后娘娘责罚。”

“你是该罚。”苏菱道:“从即日起,你便在咸福宫日日抄写宫规思过,无本宫诏令,不得出咸福宫半步。”

禁足、抄宫规,这可真是轻拿轻放。

薛妃吸了吸鼻子道:“臣妾有话想说。”

“你说。”

“臣妾左思右想,这会儿突然想明白了,那李苑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挑衅在先,又在赏花宴上暗示臣妾触不得花粉,目的就是让陛下心疼她!”薛妃道。

“所以呢?”苏菱看着眼前冥顽不灵的人,长叹一口气,“本宫问你,就算她是故意的,那兰花是谁送的?苋粉是谁下的?她怎么偏来挑衅你不去挑衅柳妃?你若是安分,她算计你又能如何?”

“再说,你让她起了疹子不能侍寝,你便光明磊落了?”

薛妃气上了头,整张脸都憋红了。

“臣妾与皇后娘娘说这些,也是叫娘娘防着她些。”薛妃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她不过是随高丽朝贡而来,怎么就偏得陛下喜爱,我们大周的贵女哪个不比她强?”

“对,她还在长春宫唱曲子,她那是唱给谁听?”

苏菱冷下脸,对薛妃道:“本宫知道你自恃名门出身,瞧不上李妃,可是薛澜怡,这不是薛家,亦不是寻常人家的后宅,这是帝王后宫。”

“高丽年年要来朝贡,每三年还有一次大选,今日有李妃,明日还有别人,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可摆清自己的身份了?”

苏菱其实也不知,这一字一句,到底还是讲给薛澜怡听,还是讲给自己听。

薛妃一怔。

“只要她没坏了后宫规矩,陛下想怎么宠她,都随陛下心意。”苏菱又道:“今日是本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薛家的功绩,救不了你第二回 。”

薛妃跌坐在地上。

是夜,尚寝局负责掌灯的女史躬身点灯。

苏菱看了她一眼,

这女史看着不起眼,但只要她交代一遍的话,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行事不出错、也不邀功,观察了这么久,这是个谨慎的。

苏菱道:“你叫什么?”

女史道:“奴婢姓鲁,单子一个楣。”

苏菱道:“从明日起,你便接替尚寝局司灯一职吧。”

女史顿了一下,道:“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

女史躬身退下,紧接着,苏菱便在门口瞧见了那玄色的龙纹长袍。

萧聿走过去,坐下道:“今日,辛苦你了。”

苏菱道:“薛妃性子跋扈,确实该好好管教,长春宫那边,臣妾也会照看好,陛下不必担心后宫。”

萧聿看着她,抬手将她的鬓发别至耳后,“你来管这后宫,我自然是放心的。”

苏菱笑着躲开了他的手,“臣妾还没沐浴呢。”

萧聿也跟着笑,“要朕帮你吗?”

苏菱婉言拒绝。

圆月高悬,清风入帘,萧聿从背后抱住她,鼻梁刚碰到她的脖子,苏菱就条件反射般地躲开了。

她语气柔和:“陛下别闹了,臣妾今日真的累了。”

萧聿“嗯”了一声,喜怒不显。

苏菱辗转难眠,直到身后呼吸匀了,她才睁开眼睛,与他这样并肩而卧,她终于明白,何为同床异梦。

明明睡在同一张榻上,明明离的这般近,但变了就是变了。

苏菱将腰上的手挪开,慢慢阖上了眼睛。

默默道:君臣、君臣,从此以后,你我就做君臣吧。

不然,我也会疯的。

同样的姿势,秦婈和皇帝一同醒来。

第55章 君臣 他竟从不知她要的是什么。……

君臣、君臣,从此以后,你我就做君臣吧。

萧聿的耳畔不停回荡着这句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理清梦境与现实。

梦境像是一面镜子,让他置身于过去,看清了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枉他自以为足够了解她,自以为他将最好的都留给了她……可笑的事,他竟不知她要的是什么。

回想她后来的一颦一笑,竟仅仅是把他当皇帝吗?

萧聿坐起身子,捂住胸口,急急地咳了几声,喉间跟着涌上一抹腥甜。

他低头看着微颤的掌心,怔怔出神。

怪不得当初凌云道人会与他说,也许……是皇后娘娘自己不愿回来。

思及此,他回头看她的睡颜,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她的肩膀。

阿菱,还好你回来了,回来就好。

秦婈细眉微蹙,眼瞧要转醒,他连忙清了清嗓子,哑声道:“天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不必起了。”

秦婈半支起身子,眯着眼道:“臣妾还是起来伺候……”

“不用。”萧聿见她困得睫毛颤颤,忍不住倾身,轻啄她的耳垂,“听话,睡吧。”这回,再没有别人,朕好好护着你。只你一人。

秦婈从善如流地躺了回去。

殿门轻声阖上,秦婈睁开了眼,红通通的双眸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坐起身,想起曾经、想起李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当初他一个眼神,她都忍不住斟酌半天,满心都是情爱,也活该被李苑摆了一道。

不得不说,时间是个好东西,那些令她无数次辗转反侧,思之便伤的回忆,历经朝暮,竟也能置身事外地回头去看了。

也许这就是死过一次的好处吧。

秦婈正想着这梦何时才能到头,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主子、主子。”

这是竹心的声音。

秦婈蹙眉道:“进来说,怎么回事?”

竹心道:“秦、秦二姑娘,吐了。”

秦婈闻声色变,立马道:“去叫宁太医来,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说罢,秦婈连忙穿好衣裳,朝青华苑走去。

秦蓉蜷缩在床角,嘴唇微颤,胡乱喊道:“大姐姐,我没有……我没怀孕!”

秦婈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道:“你先别慌,让太医诊了脉再说。”

秦蓉哭喊道:“我不要诊脉!我不要诊脉!”

好言相劝没有用,秦婈只好厉声道:“你给我住嘴,还嫌丢的人不够是不是?”

秦蓉捂住嘴,显然是知道怕了。

秦婈道:“我问你,你最后一次月信,是什么时候?”

秦蓉道:“上、上月中。”

秦婈稳了稳心神,又道:“在那之后,楚江涯又带你出去了吗?”

秦蓉想到了她与楚江涯的最后一面。

这个月月初,她收到一封信,楚江涯约她在茶楼相见,她隐隐觉得不安,但思忖过后,还是独身前往。

到了茶楼,包厢里果然只有他一人,男人笑起来时,眼里是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青天白日,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想与他做那事,可那时她心里已然将自己当成了半个楚家人,捱不过男人动情的厮磨,暗哑的情话,只好半推半就地从了他。

那日的发生一切,历历在目,每个姿势,都是极容易受孕的姿势。

她一边哭,楚江涯一边拍她的臀,让她再忍忍。

秦蓉捂住嘴,点了点头。

秦婈道:“喝过避子汤吗?”

秦蓉摇了摇头,“他说没事,马上会成婚,不用喝。”这会儿,秦蓉再傻,也知道察觉出不对劲来。

事已至此,再怎么责备都没用了。

“听着,一会儿太医过来,你什么都别说、也别哭,知道吗?”

秦蓉失语般地点了点头。

半晌过后,宁晟否躬身入殿,“微臣见过婕妤。”

“婕妤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婈缓声道:“我近来用膳总是闻不得腥,时不时还有会干呕,也不知是怎么了。”

宁太医点了点头,放下药箱,将帕子铺在秦婈的手腕上,半晌才道:“婕妤玉体应是无碍……”

宁太医还没说完,秦婈语气微挑,打断他道:“可我失眠、多梦、心悸,这也无碍吗?”

宁太医立即会意道:“失眠多梦外加心悸,实乃心肾不交之症,一旦肾阴不足、心火扰动,便会如此,微臣给婕妤开两个方子,调理一段时间便好了。”

秦婈笑道:“多谢院正了。”

“那微臣便退下了。”

“院正且慢。”秦婈拉过秦蓉的手道:“家妹知道我生病了,便进宫来探望我,可今儿我瞧她脸色也不好,宁太医可有空给瞧一眼?”

宁太医道:“自然是得空的。”

今早皇帝才从景仁宫出来,宠妃发了话,他怎敢不从?

秦蓉颤巍巍地将手臂放到案几上。

片刻后,宁太医低声开了口:“单从脉象看,微臣倒是没瞧出什么来,不知秦姑娘可有甚不适的症状?”

秦婈淡淡道:“头晕,干呕。”

“这……”宁太医心里咯噔一声,过了须臾才道:“脉象暂且无碍,若是婕妤不放心,臣过几日再来给秦姑娘请一次?”

“好,那便多谢宁院正了。”

宁院正离开后,秦蓉拉着秦婈的手臂道:“大姐姐,姨娘虽对不住你,可我们到底是亲姐妹,你会帮我的吧……”

秦婈冷冷地看着她。

这时候知道是亲姐妹了,在她的记忆里,秦蓉可是半点都没把自己当姐姐看。

“我再与你说一次,你若还想要这条命,进楚家大门这个心思,趁早歇了。”

一听这话,秦蓉又开始哭。

秦婈看着她的小腹,若有所思。

太后与皇帝如今剑拔弩张,楚家做这件事,定然是蓄谋已久,要不了几日,太后便会召见她了。

——

一晃便是六日。

薛妃近来心神不宁,整日盯着门口等薛襄阳的消息,就连做梦都是薛襄阳与她说,找到四月了。

薛妃吃了颗葡萄,忍不住嘟哝:“都多少天了,连个戏子都抓不着,还想抓苏淮安?”

清月道:“那戏子毕竟不在京城,脚程上也会耽搁些,娘娘再等等。”

薛妃道:“秦婕妤一连抱病六日,连慈宁宫的请安都不去了,今早你瞧见太后的脸色没,估计也是崩不住了。”

清月道:“娘娘看戏就是。”

薛妃点了点头,“等此番我立了功,陛下就算不对我另眼相待,也会把功劳记在兄长头上。”

清月道:“以前是苏家谋逆,现在秦家又出了细作,陛下早晚会知道您的好。”

薛妃点头,“唔”了一声。

翌日晌午,清月就如同薛妃梦中那般,将一封密信递倒她手中,“娘娘,薛大人抓到人了。”

薛妃立马从榻上坐起,扶了抚珠钗,道:“怎么说的!”

清月道:“其实昨日犯人就到了刑部大狱,由薛大人亲自审讯,可这戏子是个嘴硬的,用了刑都没说。”

薛妃眯了眯道:“那不就更可疑了?若不是同伙,她为什么不说?”

“人没认罪,娘娘打算如何办?”

薛妃道:“人都抓到了,自然是先启禀陛下,纵使证据不足,但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全是巧合不成?”

薛妃喊来一个小太监,低声嘱咐了半晌,道:“去吧,把本宫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与盛公公。”

小太监颔首道:“奴才明白。”

养心殿。

萧聿临窗而坐,臂肘撑着扶手揉捏鼻梁,眼底的乌青似乎深了一层,疲态难掩。

盛公公低声道:“薛妃娘娘求见陛下。”

“不见。”萧聿淡淡道:“后宫的事让她与柳妃说,朕没空。”

盛公公压低了嗓音道:“可薛妃娘娘说,此事与细作有关。”

“在后宫都能查细作了?”萧聿嗤了一声,“有事让薛襄阳直接呈折子上来。”

盛公公匐着身子退下,对咸福宫的小太监道:“你回去告诉薛妃娘娘,陛下正忙着,实在脱不开身,有事还是让薛大人递折子吧。”

小太监谄媚地笑了笑,道:“公公,是这样,娘娘还有一句要紧的话,让奴才带给您。”

盛公公抿唇挥了下手,四周的宫女太监迅速退下。

“说罢。”

小太监踮脚凑到盛公公耳畔低语了几句,盛公公瞳孔一震,厉声道:“这种话你也敢说!”

小太监道:“公公,娘娘若是没有证据,怎敢说这样的话?”

秦家,细作。

三年前的旧事历历如昨,盛公公身子一晃,整个人都跟着踉跄了一步。

“诶呦,公公小心。”小太监连忙扶住盛公公。

盛公公再度折返,双手相互捏了捏虎口,才轻声道:“陛下,薛妃、薛妃娘娘说……”

萧聿拿过案上茶盏,抿了一口。

盛公公呼吸都不由变得急促,“薛……”

萧聿乜了他一眼,“说。”

盛公公眼睛一闭,心一横,道:“薛妃娘娘说,薛大人查到的细作,是秦婕妤。”

话音甫落,那青花瓷的杯盏从萧聿手中脱落。

“噹”地一声,碎裂开来。

第56章 记得(捉虫) 我见过四月了。

咸福宫。

萧聿坐在紫檀嵌玉菊花宝座上,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冷声道:“有什么话,说吧。”

薛妃听着他“冰冻三尺”的声音,一颗欢呼雀跃的心不由沉了下来。

说来可笑,她入宫三年有余,今日竟是皇帝第一次踏入咸福宫。

为的还是另外一个女人。

薛妃将她手中的信件双手呈给萧聿,轻声道:“陛下且看看吧。”

萧聿接过,直接拆开。

信中将秦婈入宫前的事迹,十分详尽地记录下来。

比如秦婈是何时用薛家女的身份买了戏子,戏子又是何时逃向何处,当铺的掌柜又如是如何出的京城等等。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薛妃见皇上闭口不言,手背却青筋叠起。

她忽然都有些同情皇帝了,他一共就宠过这么两个人,居然都是反贼,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薛妃小心翼翼道:“那名戏子眼下就在刑部大狱,陛下可亲自提审她。”

萧聿抬眸,看着薛妃道:“此事,你可同旁人提起过?”

“事关重大,臣妾不敢妄言。”薛妃顿了顿,又道:“再者说,臣妾也知此事证据不足,怕冤枉了秦婕妤,除了宫里一个奴才外,再未与旁人提起。”

萧聿倏然起身,目光空空地朝外走去。

盛公公碎步跟上去道:“皇上这是要去哪?”

午后的烈阳,晃的人眼晕,萧聿捏了捏太阳穴,似在拼命地调整呼吸,须臾才道:“先封了咸福宫,朕要出宫一趟。”

盛公公眸中划过震惊,封了咸福宫?这是什么意思?

可眼下显然只能照做,盛公公道:“奴才这就去叫人备辇,清官路。”

萧聿紧着嗓子道:“不走流程,立即给朕备马。”

盛公公颔首应是,转头朝御马司而去。

——

出了皇城门,萧聿直奔刑部,由于身着私服,刑部的小差役一时也没认出人来。

“薛襄阳呢。”

差役被这人周身的寒气震起一下,咽了口唾沫,道:“你、你是何人,怎敢直呼尚书大人名讳。”

萧聿将身上的明黄的令牌扔给他,“带路。”

差役接过烫手的令牌,看清楚后,膝盖一软,天灵盖似乎都要被风吹开了。

居然、居然是皇上亲临。

萧聿来到南边的廨房,门尚未推开,只听薛襄阳道:“庄先生此举不叫赎人,叫行贿,本官收不了这钱。”

庄生笑道:“薛大人不收,那薛二公子呢,也不收么?”

薛襄阳一掌落在桌案上:“你这是威胁我?”

庄生此人不仅在江湖颇有名气,还是庄老太傅的嫡孙,薛襄阳不怕他,可不想同他硬碰硬。

“这怎能是威胁?”庄生慢悠悠道:“庄某今日来就想问问,秋四月究竟是什么罪名,值得薛大人亲自动刑。”

薛襄阳嗤一声,道:“那本官也问问你,她秋四月是你的妻,还是你的妾?”

这时,小差役走过去,慌张地拽了拽薛襄阳的袖口,道:“大人,外面……”

薛襄阳扬起袖子,蹙眉道:“滚蛋,没见本官忙着?”

话音甫落,廨房大门直接被人推开。

薛襄阳和庄生同时侧目。

对视的一瞬,薛襄阳心脏都快停了,他立马躬下身,双臂撑前,道:“臣拜见陛下。”

庄生也跟着作礼,“草民,拜见陛下。”

萧聿的目光扫过二人,沉声道:“清人,提秋四月,朕亲自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