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也会想自己在北京三年,这么拼的意义。
期间也有公司看中她的公关能力,想挖她过去,但她一不看好当下凶猛的创业形势,二是看准了公司这只潜力股。老板商业天赋极高,短短三年把公司做上了一定规模,身价和估值都是翻倍了,然而她的薪水也仅仅是比同龄人高而已,跟她的能力增长不成正比。
新项目经过二轮谈判以后,差不多定下来了,预计开春就启动。sissi熬过年底最忙的那阵,闲了一点,晚上敷面膜的时候想起秦西来,打个电话过去问她的近况。
“我在吃排骨年糕。”秦西嘿嘿笑,“你敢信?我现在一百四了。”
“你长点肉好啊,不过也别长太多了,生起来辛苦。”
“没事儿,肉都长我自己身上了,圆圆才六斤不到,医生说我个子高,圆圆还可以再重一点。”
sissi听她情绪挺乐观,问:“什么时候生啊?”
“预产期就是二月底,还有一个月呢,”秦西说,“本来还想生个小猴子,现在赶不上了。”
然而她一语成谶。
就在除夕夜前一天,她进了医院,早产,当天生下了一个小小的男婴。
第50章 念念念章念
守岁的时候就心神不宁。
消息是通过与杨小北断断续续的电话知道的,胎膜早破,所幸顺产很顺利,生下来的小男孩被送进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里,秦西住院察看,暂时母子平安。
sissi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上播春晚,愁着愁着来了睡意,关掉电视和灯躺下了。零点一过,窗外烟花炮竹声此起彼伏,轰隆隆地吵醒她,一看手机,杨小北的未读信息躺在消息列表:
“睡了?”
她醒来后就没能睡着。
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吵得人心思更加烦躁,爬起来看了半集电视剧,她想这年过得格外漫长,不知道是因为秦西的事情,还是因为杨小北不在身边。
跟杨小北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像长了翅膀,呼啦啦就飞走了,她跟杨小北认识半年多,仿佛还是昨天才相遇。
让她意外的是,大年初一下午,她还在爷爷奶奶家拜年,就接到杨小北的电话:
“你家在哪个小区?”
焦虑中的惊喜。心里的烦恼一扫而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为什么来之前不说一声?”去接他的时候,她嗔怪着抱怨,杨小北起了个大早,开着车直奔她家,六个小时的车程,她如果事先知道了不会让他开着车来。
杨小北眨巴眨巴眼睛:“我太想你了,我怕你不愿意让我来。”
“我为什么不让?”
“因为你从来都不跟我提结婚的事,也从来不说让我来拜访你父母。”
他这样无辜,倒让sissi一度怀疑自己:“这种事不是应该你来主动提?”
杨小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跟你认识一个多月,就带你去见了我哥哥嫂子,你呢?你父母知道我的存在吗?”
还真不知道。
sissi一时语塞。
她不喜欢失望,更不喜欢让家人失望。对于还不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她不会去告诉父母,害怕万一跟杨小北分手,受到更多伤害的是他们。
然而杨小北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带了补品上门,举止谨慎,谈吐得体,加上剪裁考究的衣着和俊俏的面容,sissi的爸爸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跟他相谈甚欢。妈妈把她拉到房间里去,问: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从来没提过?”
“我…我怕他年纪大,你们不满意。”sissi随口扯了个谎。
妈妈表示理解,思忖道:“过了年也才三十三,不是很大,现在年轻人都结婚晚。”
sissi此前,曾在心里默默想象过无数次杨小北见自己父母的场景,或多或少都有点担忧。现在这一切在她控制之外强行发生,她有种特别巧妙的感觉。
她从没对杨小北抱过太大希望,而他给自己的比她期待中多太多。
杨小北成功收服sissi的爸妈仿佛是早已预料之中的事情,第二天就成功把sissi从家里接走,开车往自己家赶。
也多亏了他来,不然爸妈不会大年初二就放她跑出家,去看秦西。sissi想到这个又怪焦灼的,不知道秦西现在怎么样。
“明年去我家过年吧。”上了车以后,他看着她笑,“就在北京,就我们俩。”
“怎么?”
“突然发现你不在的时候,日子特难熬。”
sissi愣了一下,说:“我也是。”然后飞快地把头转过去看窗外。
六个小时的车程,他开累了换她开,她开一会儿他又抢着开,说说笑笑转眼就到了。
直奔医院,车驶入地下停车场,下车之前,杨小北拉住她的手:“sissi。”
sissi“嗯”了一声,把脸凑过去,吻上他的唇,勾着他的脖子辗转良久。他说:“我要提前告诉你,秦西的情况不是很好。”
能有多不好呢?
现代医疗那么发达,不过早产而已,休养休养也就好了。sissi心里提着一口气,神色凝重地与杨小北一起进了病房。然而现实情况真的比她想象中要糟糕得多,秦西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机。
杨乐乐在她身边陪床,看到他们来了,点点头。他也面容憔悴,双眼深深凹陷。
sissi看着秦西的模样,坐过去,强笑着,伸手摸摸她的脸:“西西,你这是怎么了?”
秦西眼睛半睁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继续垂下去,不理不睬。
秦西也曾在sissi面前脆弱过,她曾在sissi的床上度过了日夜颠倒的黑色一星期,她曾神经质地摇着sissi说:“sissi,我得了抑郁症,我不想活了。”
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这样直接地把真实的状态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褪去一切伪装。
她一定累极了,撑不下去了。
sissi被杨小北拉出病房后,听他说出两个词:“延迟性应激障碍,产后抑郁。”
产后抑郁她不懂,应激障碍这个词语还有些印象,她问杨小北:“小北你说,西西是因为王宇文的死加重了病情吗?”
杨小北不置可否。
傍晚的时候杨乐乐临时有点事走开,sissi又跑到秦西那里,偷偷跟她说话。
“西西,你想吃点什么吗?”
没有回答。
“西西,西西。”她伏倒在秦西身上,感觉到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头发。
杨家的这个年过得很不是滋味,杨小北的哥哥嫂子在家里,一筹莫展,看到sissi,却也尽力招待着。他们一行人去餐厅吃了个饭,嫂子问杨小北:
“郭小姐家里对你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肯定满意,”杨小北满心欢喜,想想这时候开心也是不合时宜,于是敛了笑,“嫂子有空帮我去拜访一下吧。”
sissi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人。遇到这种事,她也像个小女孩一样,不知所措起来。
“郭小姐。”嫂子和颜悦色叫了她一声,她连忙抬起头,直视人家的眼睛,听她说什么。
“你跟小秦那么要好,能成为一家人我们都很开心,欢迎你来。”
酒杯轻轻一碰,饮料下了肚,她却像喝醉了一般双颊发红。
春假结束,她就要回到北京继续工作。临走前一天,小圆圆已经从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转移出来,她抱着那个小小的生命,看他已经变得光洁圆润的小脸,感觉像抱着一块珍宝,她把他抱到秦西面前,给她看:
“西西,你看,圆圆长得真好,眼睛像你,鼻子像乐乐,长大了又是一祸害。”其实她是瞎说,刚出生的孩子,哪能看出来像谁。
然而秦西无动于衷。
sissi把圆圆归还给杨乐乐,他抱着孩子,一脸忐忑不安,站一会儿又坐一会儿,像生怕把他摔坏了似的。sissi怪是心酸,走出病房。
她在病房外,靠在墙上,听到病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乐乐。”是秦西,她来这里后头一次听到她说话。
“嗳,西西。”
“别担心我。”
“嗯,”断断续续的声音,像迟疑似的,但又那么坚定,“嗯。”
“我只是累了,我在这里躺一躺,哭一哭,等我觉得好点了,我就能好起来。”
“嗯,嗯。”
sissi听不下去,掉了几滴眼泪,悄悄走开了。
第51章 不要回第头
回北京后,新公司逐渐开始筹备起来。
公司选址在杨小北家附近,租了栋别墅稍作改装,就成了新的职场。sissi忙前忙后,办各种手续,杨小北把小助理直接给了她,以后就跟着她混。
职场钥匙和营业执照都拿到了手里,这公司就算是开始运作起来,sissi对于打理初创公司得心应手,毕竟她三年前就跟老板一起撑起了同样的零起步公司。忙起来的时间过得飞快,她无暇顾及任何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次的公司是属于她的。
有时候她兴奋得半夜睡不着,杨小北无奈地把她抱在怀里:
“创业的女人好可怕,快睡。”
sissi嘴里嚷着“睡不着睡不着”,然而眼睛一闭,没过多久口水就流了杨小北一身。
然后就轮到杨小北失眠。
sissi偶然在夜里口渴转醒,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杨小北正目光灼灼地看自己,吓了一跳,抬头亲亲他的唇:
“小北,你怎么没睡?”
“sissi,”他下定了决心似的,捏住她的手,对她说,“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她被他凝重的表情逗笑了,安慰着抱抱他亲亲他:“怎么了?没关系,你说。”
“那天王宇文本来没有去检票。”
sissi问:“什么?哪天?”
“就是你,送他去高铁站的那天,我也在,我看到你哭了。他没有走掉,想去追你,是我上去拦住了他,揍了他一拳。”杨小北一口气说完,然后紧张地看她的反应。
原来他心里一直藏着这件事,憋到现在,真是难为他。
王宇文出事后,他一定也在自责吧,以为自己也间接导致了别人的死。
sissi叹了口气,把脑袋埋进他怀里:“我还以为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没事,都过去了。”
逝者已逝,她不愿意让过去的误会给活着的人再带来伤害,只想把这件事淡忘掉。过去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她想珍惜眼前人。
杨小北感觉到怀里的人再次睡过去,想了一会儿,也就睡着了,没再失眠。
新公司运转得很顺利,没有建立研发团队,而是请老东家的团队代研发。sissi在老东家和新公司之间来回跑的时候,杨小北没少从中点拨调度,老板再傻也看了出来:
“好啊郭峥,你跟杨小北我早就怀疑了,没想到是真的。”
“诶…”sissi听他喊自己的大名,就知道他心情不错,不忘拍马屁,“还要谢谢吴总让我们认识。”
“我就说,他当时本来对我们公司没什么兴趣,怎么突然间就愿意去我们公司看看了呢。”老板细数起来全是蛛丝马迹,“本来我还在内疚,你跟着我创业,连恋爱都没时间谈,眼看着就剩下了。”
sissi想起来了这个老板情商为零:“什么叫就剩下了?”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上司与下属之间的关系,两个公司名义上一方是另一方的子公司,实际上只是合作关系。老板陪着笑道:“郭总大人有大量,我说错了,郭总永远十八。”
sissi想他这个说话浮夸的毛病还是没改,这时老板的新助理敲门进来,端上茶水,老板这次的助理是个男生。
“上次你来看到的那个小姑娘不行,吃不了苦,做一天请一天假,”老板等助理出去,向她解释道,“我找不到吃苦耐劳的小姑娘,就招了个男孩。”
sissi想起自己北漂前三年,被当成男人使唤的日子,笑了一下,总算是没白熬。
老板的公司已经稳定盈利,距离去纳斯达克敲钟上市也不远了。
他又说:“sissi,等会儿让老张送你回去,我车后备箱里有个纸袋子,那是你应得的。”
sissi下了楼,老板的司机已经在地下停车场等她,看到她来,就亮起灯,驶出停车位。她坐上去,被他载回自己的公司。
从后备箱里拿出纸袋之前,她还在猜,老板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老板总说送礼要投其所好,所以从前给投资人送茅台,后来给杨小北送拉菲,到她这里,可能是首饰之类的,也可能是个名牌包?
纸袋拿到手里,又轻又薄,她拆开,那是一式两份的期权授予合同。
秦西的情况有了好转,sissi不再那么忙的时候,跟杨小北去了趟秦西家。她看到sissi的时候总算是愿意开口说话了,带着绵软又娇憨的鼻音说着过年时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
“sissi,我好勇敢的,没想到顺产生下了圆圆。以前一想到生孩子就觉得好痛好可怕,一定要剖。没想到生圆圆那么顺利,医生都说一点也不像是早产呢。”
乐乐正在家陪着她,看到sissi来,自觉去了书房,留她们闺蜜俩在客厅好足够自由地闲聊。
圆圆五个月,比sissi上一次抱他的时候长长了不少,小脸又白又圆,头顶长着毛茸茸的胎发。
sissi问:“你有没有想好给他起什么大名?”
“不起了,就叫杨圆圆。”秦西摇头,“名字简单好养活,大俗即小雅。”
她这样的心态,让sissi倍感欣慰,由衷地说:“看到你这样真好。”
秦西不置可否,一边给阳台上的盆栽剪枝,一边告诉她:
“sissi,这次我发现了一件大事,原来抑郁症是永远也不能完全痊愈的。”
sissi一惊。
紧张地看向秦西,然而她脸上表情那么平静,是大彻大悟后的释然。她生圆圆后到现在,脸色比从前红润健康了许多,也不再那么清瘦。
“不管怎么样,抑郁后与抑郁前的心境,是大不同了。抑郁症只有归于平静,接受了痛苦与现实,而不会真正的痊愈。”
sissi好像明白过来,但又不懂自己理解得对不对,抬头看秦西,她剪着盆栽,脸上挂着笑:
“我是这样,乐乐应该也是这样。看开了以后,感觉抑郁症也就那么回事了。”
sissi也笑了。
秦西的婚礼拖了七八年,从大学就说要办,这回总算如期举行。
并没有很铺张,只请了双方关系比较近的亲戚朋友,找了个公园,在草坪上举行了简单的仪式。证婚人是秦西大学时的导师,她对秦西与乐乐之间的事情有所了解,现在亲自为她们证婚,百感交集。
杨小北出席侄子的婚礼,头一次穿得极正式,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sissi终于明白什么叫成熟男人的魅力。她克制自己去看他,他却老是凑过来跟她说话,叫她忍不住意乱情迷。
他对她耳语:“我偷偷看了杨乐乐的致辞,写得好酸。”sissi笑,打了他一下。
杨乐乐真的有致辞环节,在他们交换戒指之前,证婚人微笑着请他说几句话。他拿出准备好的卡片,对着话筒说:
“我和西西,欢迎各位来见证我们的婚礼。”
秦西穿着白纱,落落大方地站在他身边,脸上是静静的笑。
“在我小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希望是什么意思。对此我苦恼过,我想我对世界的感知有缺失,而遇到西西后,事情又变得不一样。在第一次见到西西的时候,我就想象过今天。”
杨乐乐转头看了秦西一眼。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想象,就是希望。”
sissi与在场的人一起,鼓起了掌,他们在祝福中拥抱,亲吻,交换戒指。秦西把捧花抛向sissi的方向,她轻轻一伸手,做梦似的,把捧花抱了个满怀。
杨小北又带sissi去了趟南京。
回到她那个承载了无数回忆的大学校园。学校还是那个学校,只是四年过去,食堂的饭菜口味都换了一茬,杨小北牵着她的手,走着走着,停下来,指着马路牙子:
“就是这里。”
“什么?”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在这里见过你,你就蹲这儿哭。”
“真的假的,”sissi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他说起来的时候她就将信将疑,“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记得,是真的,”杨小北坚持,“我当时实在太忙,本来想过去问你怎么了,结果被我助理拉走了。我想如果下一次还能见到你,一定要劝劝你,可是后来就没什么机会再来南京。”
sissi就当那是真的,怪不好意思地承认道:“当时我失恋了…”
杨小北表示了解情况并且好奇:“我知道,要聊聊你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