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接了人家回来,把秦西安顿在自己的房间里,夜里还要继续赶工作整理资料,秦西就在她背后呼呼大睡,没有一点要跟她交流的意思。她早出晚归,第二天下班回家的时候推门进去一看,那货还在睡。
sissi有点心慌,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出门买了吃的回来把她叫醒。秦西很配合,下床吃了一大碗面,穿着sissi的衣服和拖鞋在房间和客厅之间来回踱着步子,洗了个澡后又爬上了床。
她睡着的时候,sissi心疼地给她掖被子,喃喃地问:“西西,你怎么了?”
sissi只知道她有轻微的抑郁,却没有见过她这种状态,明明回家之前人都是开开心心的,她在家里都经历了什么呢?sissi茫然。
好在没过几天,王宇文就来了北京出差。
sissi再看见王宇文的时候,尴尬与不安占了一大半的心绪,她就像往常一样,在出站口等他出来。
“上次回去以后,我想了很多。”坐在出租车里的时候,他冷不丁说。
sissi一愣,默默揣摩他这话的意思,却故意淡淡地应答:“嗯。”
王宇文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sissi低下头,摇一摇:“我没有怎么想。”
她怎么会给同一个人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他拒绝过一次,她就把自己缩进壳里,再也不出来。
他说:“我回去以后,每天都在想你说的话,我很不安。后来你有没有哭?”
sissi摇头。就算她那天哭成狗,也不会让他知道。
他说:“那就好,我的心一直悬着,后来公司说要我来北京出差,我突然松了一口气。”
sissi扭头看他,想从他眼睛里找到一点讯息,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拒绝她的不是他吗?现在跟自己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强烈地觉得他是后悔了,却矛盾着,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不想失去她这个傻姑娘,想继续享受那种暧昧的感觉。
然而看着他的时候,那双忧郁的大眼睛又一度让自己感伤,sissi喜欢他的眼睛,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迷恋这双眼睛,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与他惺惺相惜。
带王宇文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看看秦西,想想办法。听他的话通知了秦西的前男友杨乐乐,然后把秦西叫醒,三个人吃火锅去。秦西由原来的食欲不振,变得暴饮暴食,一个人吃了七八组牛羊肉。吃完火锅去唱k,她还是停不下嘴,执着地啃鸭脖和鸡爪。
“sissi酱,”她亲热地勾着sissi的脖子,“快点一首,死了都要爱。”
然后举着根鸡骨头飙高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她忘了拿话筒。
回到家里的时候她还是神志不清,拉着sissi唠叨,说要挣钱养她,说到一半又调侃她跟王宇文。
“sissi,你会不会看我这样子怪可怕的,就不敢跟小王在一起啦?”
“胡说八道,人家也看不上我。”
“抑郁的人都自卑,怎么样也是他担心你看不上他吧。我感觉…小王暗恋你。”
sissi默默翻了个白眼,秦西的感觉从来都不准,想了一下,估计她大脑现在也是浆糊状,便说:
“你累了,你该睡觉了。”
“我不,sissi,你再跟我说说话,再跟我说说话…”秦西兴奋地敲着床,sissi却困得不行,勉强应付了几句,再一睁眼,已经做了几轮梦,天都亮了。
一摸秦西的床,不见她人,恍恍惚惚回忆起刚刚的梦境。
竟梦到了杨小北,都快有一个月没有他的消息,sissi梦见他敲她的门,她去开,看到他笑着站在门前,不说话。
sissi暗忖自己没出息,打开卧室门,一眼就看到秦西正站在客厅里,身旁牵着个陌生男人。
对方朝着脸没洗牙没刷的她点头:“你好,我是杨乐乐。”
sissi一面窘迫,一面惊叹他的速度,简单地寒暄过后,他带着秦西离开了她家。她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回到卧室,拿出手机,拨了杨小北的号码。
那边很快就接通,只是换成了一个甜美的女声:“喂,你好。”
sissi呆呆地说:“你好…”心中涌现出无数可能的猜想,一点一点将她蚕食。
没想到对方说:“sissi小姐,我是杨总的助理。”
sissi心里松了一口气,恍然大悟:“噢。”懊恼起来,自己跟人家好歹也打过几次交道,怎么连声音都听不出来。
小助理温和道:“杨总还在医院中接受治疗,下周就出院,到时候他会联系你。需要什么帮助,你暂时跟我说就好。”
“噢…”sissi又应了一声,旋即意识到这不应该是偷偷乐的时候,“诶?什么医院?”
“这个不能是我来说出来的,他让我转告你,要你等他。”
“噢…”sissi耳朵微微发烫,“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杨总交待了,sissi小姐不问,就不要告诉她。”电话那头仿佛在笑,sissi害臊得不行不行。
只是心里疑惑得要命,杨小北为什么会住院这么久?他出车祸了?他有什么隐疾?严重到没有办法联系她?
但小助理的语气仿佛没什么的样子,sissi又一时拿不定主意。
“sissi,我好啦,乐乐要请你跟小王吃饭。”消失了两天的秦西终于有了消息。
“好了?”不管是真是假,sissi都感到庆幸,起码她现在情绪挺好,“吃饭?好呀。”
接受了邀请,又陷入思绪中。王宇文这次来北京一大堆事情,之前三个人在ktv疯玩后回家,他悄悄对自己说,处理好工作的事情就来找她谈谈。所以这几天他们一直没再见面,sissi并没有感到失落,相反,她有点害怕见到他。
sissi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乐乐和秦西开车来接自己,那辆车朝自己驶过来时,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认识那车标,那车牌号,还有那个不解锁连抠都抠不出来的奇葩车门把手。只有杨小北才会开这种小众的加油都没地儿加的电动车。
怎么回事?她坐上后座的时候还在思考,一时都忘了跟他们打招呼,王宇文细心地替她抚了一下头发,有几缕夹在了车门里。
“乐乐要陪我留在北京啦,”吃饭的时候,秦西一脸幸福,笑嘻嘻问王宇文,“小王你怎么看?”
王宇文低头沉吟:“我现在不适合变动工作…但是,等过一段时间调整好,我也会来北京。”说完,他看看sissi,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sissi忙把目光收回,看向别处:“你来北京做什么?”
他说:“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老同学筹划一个北京的项目,过不了多久就要正式启动了。”他看着sissi的眼神又多了些深意,“你们等我。”
吃完饭,秦西和杨乐乐双双撤退,留下她跟王宇文独处。sissi目送完他们离去后,王宇文问:
“找个地方坐坐?”
“哦,好。”
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不过就硬着头皮上。找了家咖啡厅坐下叫了壶茶,sissi假装专注地往壶里添糖块,只听王宇文开始说:
“你气色很好,越来越好看了。”
她抬起头,有些意外,因为最近她的同事也总这样对她说,好几个人都说她眼睛变得好亮。
只能骄傲地回应道:“我这个年纪是这辈子最好看的时候啦。”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明白…”他说,“刚刚吃饭时我说的那些,还有前天跟你说的,你理解我的心意吗?”
sissi装傻,摇头。
王宇文叹了一口气,说:“sissi,我很后悔,我习惯逃避了。”
他真的在后悔,她反而慌乱起来。
喝了一口茶,茶水被她放了太多糖,甜得腻人。小心翼翼又给王宇文倒了一杯,递给他,她记得他对甜食超乎常人的热爱。
“小宇,我尊重你的决定,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不要担心了。”
“你没懂我的意思,”喝了甜茶的他依然表情苦涩,“sissi,如果我说,我想来北京,为了跟你在一起呢?”
sissi手颤抖了一下,茶壶颠簸着水洒满了一桌。
服务员反应极快地奔过来清理桌上的狼藉,sissi呆愣愣地站到一边,不知道如何回应王宇文。他快步过来,拉住她的手,声音关切:“有没有事?你有没有被烫到?”
她摇头,想把手抽回:“没事,小宇,我没有碰到水。”手却被紧紧握着,挣脱不了。
“小宇,小宇?”她着急地叫王宇文,不知道为什么只想赶紧逃走。
无意中一抬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刚刚她坐在座位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卡座里什么时候坐了人。
杨小北不是还没出院吗?
第43章 应激障碍
这时王宇文也松开了手,杨小北那恶狠狠的眼神实在是太引人注目。
他头发长长了一些,头顶上有一缕弯弯的翘起来,看上去特别减龄。他依然左手拿着支中南海,却不去吸,烟头烧得长长的,看着很有种上去替他弹掉烟灰的冲动。
王宇文疑惑地与杨小北对视,又转头看了看sissi,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问她:“你认识?”
sissi怔怔地点头:“他是我们公司的投资人。”
但王宇文怎么可能被这句话打发,不明就里:“我看不像?你欠他钱吗?”
“不欠,但我求着他给公司钱…”
杨小北听他们俩说了半天,终于忍不下去,站起来打断他们的对话:“讨论完了没?走了。”一把抓住她,怒气冲冲往外走,留下一脸茫然的王宇文。
杨小北人高腿长,步子迈得极大,sissi穿着十公分高跟鞋,被他拉着一路小跑。跑得心里格外慌,就那样丢下小宇?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会上演日剧跑?
但她不由自主地跟着杨小北,没有一点甩开他手的心思,她只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医院,为什么又突然出现,除了住院他还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
“小北?”跑出一段路,她试着叫他,“这段时间你在住院吗?”
杨小北脚步滞了一下,放缓了。
他牵着她慢慢地走,路边有个小公园,他们沿着大理石路板走进去,找了排长椅,他拉着她并肩坐下。
“我在做心理复健。”
“心理复健?”sissi蓦地感到一阵晕眩,变了脸色。她跑了好久,脚很累,心也累。
她以为自己身边有三个抑郁症患者已经是极限,现在这个杨小北也有心理问题?
杨小北对她的反应似乎早就预料到:“就知道你要瞎想,不要担心,我没病。”
“没病你住什么院?”
他又要掏出支烟来点着玩,打火机却半天都点不着,sissi从包里翻了一个递给他,“啪”一下就点上了。他疑惑地盯着她的打火机看,她脸色一阵不自然:“干嘛,老板老是到处找他的打火机,我就在包里放个备用的。”
杨小北举着烟,风吹着白得发蓝的烟雾一缕一缕往夜空中飘去,他出神地看了半天。
“就是几年前遇到了一些操蛋的事,我家亲戚真烦人,看我侄子得个抑郁症闹得挺严重的,就跟我哥说注意注意心理建设,让他送我去医院看看,医生说我有应激障碍。胡扯,多半是骗钱。”
sissi问:“操蛋的事?什么事?”
她努力在脑海中记下那四个字,应激障碍,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问问秦西那是什么。
杨小北却答非所问,眼睛笑得弯弯的:“我今天上午听到小张说你给我打电话,直接从医院跑出来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你从医院跑出来的?”sissi脑补了一下那画面,突然觉得很带感,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这人好坏好坏的,”他在长椅旁的垃圾桶上掐灭了烟头,“我已经很惨了,手机没带在身上,车还被我侄子借走了,房子也给他住了,现在我身上除了钱,什么也没有。我没手机,找你找了一天,累死我了,你还笑?”
sissi笑得停顿,问:“那你今晚怎么办,还是住酒店?”
“也只能这样吧,”他又抽出一支烟,想了想,放回去,“sissi,你陪我住行不行?”
sissi本能地摇头,然而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跟着杨小北走进了酒店大厅,在前台掏出身份证。她打了个激灵,失神了一阵,心想,她大概着了魔。
杨小北凑过来偷看她的身份证照,“嗯”了一声:“你上镜也一样好看。”
她也不客气地扭头看他的,一眼就扫到了他留个锅盖头,穿格子衬衫一脸青涩的照片,这倒不是最有趣的。她还看到了他的名字,原来杨小北是艺名。
当着前台小姐的面,她努力憋笑憋笑再憋笑,最终没忍住,破了功,把脸别过去。
杨小北脾气很好地拉着她进了电梯,她跟着他上了楼,进了房间,看没人了,便拖长了声音叫他的真名:
“杨~亮~亮~”
“亮~亮~”
杨小北立马转过身,一把把她抵在门上,狠狠地咬住她的唇。
她的头往后仰去,没有像预想的那样重重地撞上门,他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伸进她衣服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得意忘形,想躲,他的嘴唇又覆上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挠着她的心。
杨小北啃了个爽,满意地放开她,孩子气地说:“叫你欺负我。”穿过走廊,轻车熟路地打开柜子,蹬掉脚上的跑鞋,从里面拿出两双拖鞋来。
他们躺在一起的时候,仍然相安无事,杨小北没有做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轻轻地握着她的手。
“诶,sissi。”他叫她。
“嗯?”
“我知道我们现在这样,对你来说已经很快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盘桓,“谢谢你陪我,谢谢你信任我…”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对他过于好奇,却不愿意承认,笑笑说:“没什么,不要再鸽我们老板就谢谢你了。”
杨小北说:“其实我几年前就见过你。”
sissi有点意外,转过身来,面朝着他:“怎么会呢?”
他眨了眨眼睛,边想边说:“好早以前了,你是在南京上大学的对不对?”
“嗯。”她诧异,他真的不是在胡说八道?
杨小北说:“我去那边调研一个大学生创业项目,看到有个可漂亮的小姑娘蹲在路边汪汪哭,那不就是你呀?”
sissi恍惚了一阵,她刚上大学的时候,跟前男友刚分手,失恋的那阵子,要死要活的。走在路上突然间悲从中来,就地蹲下哭一场,也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杨小北轻声笑:“你猜怎么着?后来看到你在高铁站哭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对啊这是那个哭包啊。”
“什么哭包?”她恼怒地捶他一下,“你怎么又在高铁站看到我?”
他说:“就上个月你送那个男人走的那天,我就去天津办个事,本来准备在那边玩一阵子,没想到碰到你了,看到你哭成那样,我第二天就赶回来了。”
她犹豫是不是要相信他的话:“是吗…”
“诶,sissi。”他又叫了她一声。
“啊?”
杨小北认真地对她说:“不要答应那个人。”
“啊?”
杨小北说:“无论有什么原因,他一开始拒绝了你,就是不够喜欢你。”
sissi点点头:“嗯…”
她没有任何反驳,他笑了起来,距离这样近,她才发现他一侧脸颊有个很浅的酒窝。
他牵过她的手背,轻轻啄了一下:“sissi,不要回头。”
sissi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他这四个字明明是再烂俗不过的电视剧台词,却深深地戳进她的心里去。
sissi一直没有忘记他告诉自己的那个名词,应激障碍,去公司上班的时候,打个电话给秦西跟她煲了会儿粥,顺口就问了一下。
“应激障碍?”秦西问,“你说的是哪一种?有好多种。”
sissi一头雾水:“还有好多种?都哪几种?”
“急性、慢性、延迟性…看时间的吧,你说的是谁?持续多久了?”秦西回忆了一下,“之前我还不懂,现在想想,乐乐从前就得过急性应激障碍,他的病友跳楼了,对他影响很大,病情持续了一个月左右。怎么说呢,这个病要知道起因,才能有针对地开导干预。”
sissi试探性地问:“一个月?如果不止一个月呢?”当时听杨小北随口一提,似乎病情已经有了段时间。
“这就难办了,你说的是谁啊?sissi你瞒着我什么了?”
sissi对待她追问的解决方式就是逃避,立刻挂掉了电话,随即回忆起她的话,她说要知道起因。
杨小北看起来不像愿意告诉她的样子,然而她却好奇得不得了。
秦西被她掐断了电话,锲而不舍地又打过来,撕破脸皮:“sissi,你跟我咨询这种问题,咱们聊天的性质就变了,你得给钱!除非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就不追究了。”
sissi骂:“你才说要挣钱养我,现在又来跟我要钱,呸!”
再次挂断,准备打开微信跟她斗图,这时有人敲敲她的门:
“郭总,杨先生的助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