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成细想一下,应是与他分离的这十数天来,未曾有人把好关,让他中了毒。“谁下的毒?”好在已被他化解得差不多了。
“我服下赤川子,从鱼鸣北手里套到了解药。”秋叶说得轻描淡写,两眼徐徐打量洞内光景,检查是否还有别的出路。
一听到赤川子,冷双成就明白了他服毒的缘由,是为她诱解药。她内心激荡不平,如海底风暴卷起,手上不知不觉带了点力,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秋叶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嘴边含了点笑容说:“值得。”
以眼下情况来看,确是值得。
她鲜少表露情绪,对他的言行举止多有迁就之意,对待他人亦是一样的文雅守礼,直到她抛下了持重的意态,在他面前露出嗔怪、羞恼的颜容来,他才相信,她就在他怀里,是完全属于他的。
洞内极静,冷双成听得见秋叶平缓的呼吸,着急说道:“洞里太冷了,公子还是去外面等着我吧?”
“你扶我出去。”秋叶不想她一人留在水底。
冷双成犹豫一下,关切之情战胜了探洞之心,拉住秋叶的手腕,带他游向了洞外,送他到水阶上。
侍从们连忙迎上来,递过备好的毯巾姜汤之物,细细照料着秋叶。
冷双成多等了一刻,见秋叶站在冬阳之下,恢复了往日的气色,才向他提议,由水性好的侍卫陪她再进去一次,帮助她探探溶盆里的究竟。
溶盆即是方才洞内水域不一的峡沟,旁边生着钟乳石,石壁上还斑杂着一些年代久远而形成的琥珀蜡脂。方才秋叶进洞查探了一番,并未见到水上有其他出路。他谨慎不应冷双的的诉求,冷双成坚持主意,一度不听他的使唤,随他一起上车休息。她背对着众人站着,似乎在生闷气,秋叶只得退了一步,唤所有水性好的侍卫,都随她进洞去。
冷双成带着十数人的队伍,鱼贯游进了溶盆。
侍卫们也抵不住寒意,在水里捞了一刻,就得上到石坡来喘气。冷双成等着他们全数疲乏无力时,才唤他们系缚住自己腰部,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到海峡深处,将绳索绑在了钟乳石上,自身像是一尾鱼般,灵活游向了他处。
两百年来,琉璃镇的海底地势稍有变化,但依然存留着沉积的矿宝。
砗磲活物类似贝壳,壳质在海底被泥沙掩埋,沉淀了数百上千年后孕育出宝石,被称为海底灵玉。有一种双线玄纹的贝壳,内中藏有绝大秘密,即是砗磲尚在呼吸时,吸入了海底燃油,将它包裹在壳内生长多年,最后孕化成白玉外表、膏油内质的宝石,若是被知晓内情的人采了去,适当加热,便能引发出一场火爆的反应。
可惜的是,知晓内情的人并不多,由于水深谷冷,阻挡了一众闯入者的脚步,鲜少有人能探到究竟。
两百年前,北部出了个厉害人物,采集到了这种砗磲石,搬运回去造成一座宫殿,最后放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留下冰川宫主疯化成魔的传闻。
师父即是败于那场战役中,所以令冷双成记忆深刻。
砗磲石在以前有个雅名,叫作琉璃火,说是将它点燃,可盛放出绚丽焰彩,如空中琉璃塔顶。
冷双成在海口镇玉店才买到一颗内嵌琉璃火的砗磲子,经她仔细辨认,察觉到是从溶盆流泻出去的一小块,被采矿渔民捡到,加以雕刻,再变卖到市集上去。那颗砗磲子质地不够纯正,依然像宝石一般熠熠闪光,若是将整片的琉璃火宝石收拾出来,其光彩不知又要闪耀多少倍。
冷双成独探溶盆底,就是为了琉璃火砗磲石而来。她准备好了气囊给自己度气,在一众石块中挑挑拣拣一刻,采集了足够多的琉璃火石,装入皮囊中,再奋力游向了漩涡处。她凭借得天独厚的前世秘闻记忆,从海底另寻出路,自山脚背部离开了秋叶的掌控。
侍卫扯断了绳索才发觉不见了人,火速回报给洞外的秋叶。
秋叶坐在车中思索一下,回想冷双成两三日前所求种种,均是与她苍城的救援有关。他揣度她去意已决,便传令关口,不得再阻留过往的行商,算是暗中成全了她的心志。
他并非是不担心她的安危,只是她有言在先,苍城之行必不可免,且又听进去了他的半年约定,再强留她,只怕会惹得她不高兴、生出悔意。
他愿意多给她一段时间去准备,过后,他就要想办法接她回来。
冷双成背着包袱躲进山林,许久不见底下有动静。日影沉沉,飞鸟回巢,所经路途一切正常。她等了足够久,确信无人会摸进这座山头,才循着密集的草迹,去做第二等大事:捕捉香兔子,回去向萧政交差。
简苍当初听了她的主意,借口要兔子,将她名正言顺打发来琉璃镇,便于她探溶盆挖秘石。此后虽被秋叶掳了去,耽搁了三日,但计划需照常进行。
现在她落得便利,自然迫不及待将正事推入轨道中。
兔子深居柏木山中,长年出入,染化了香气。冷双成寻到了目标洞口,抛入诱饵,又得耐心等着兔子上钩,不禁想念起小猞猁的好处来。
小猞猁嗜兔肉,抓食时又快又准,可惜被她放置在客馆的竹箱里,分开了三日。
她还在想着,秋叶到底怎样处置了小猞猁,眼前突然一道黄黑皮毛的小兽身影闪过,稳稳地逮到了一只兔子。
冷双成看清了它耳尖上的缺口,大喜过望,轻轻一呼,便引得它来到身边。
她先将兔子救下,摸了摸它的头:“你怎会在这里?”
人道是他乡遇故知,她偏是深山遇猞猁。
小猞猁摆摆头,在前面带路,引着冷双成走向了山窝里的石屋。原主人离开了此处,不见归还。屋中尘灰冷落,床上侧躺着一道人影,腰中带着一支贯透了前后的银箭,血水濡出,染湿了包扎的巾布。
冷双成连忙走上前,摸了摸萧拓的额头,一片滚烫。
她打来水滴进他嘴里,问道:“小侯爷本可以逃走,又何留在这里不去?”
萧拓只是身体不适,并非是心智丧失,睡在这里半日,还时刻提防着上山的人。看见熟悉的身影走过来,他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等你来。”
冷双成拧了一块冷手巾垫在萧拓额上,继续问:“若我不来呢?”
萧拓暗沉沉地说道:“那就一直等下去。”
他唤侍从去接冷双成,侍从只带回了她的行装和竹箱子,并不见兔子的踪影。他猜测她是走得急,不至于连捕兔的帮手都不带,所以遵循先前与她的约定,来柏山等候。
冷双成细细查看萧拓的伤势,利用手边所有之物,先替他敷了一些草药,防止伤口溃烂,再对他说:“要早些回苍城,银箭只能由利器斩断,才能吐出残根。”
萧拓也识得银箭的犀利,所以才没有贸然拔它。
“我与银光战得力乏,走不动了。”他昏沉无力地说道。
冷双成取来一根木棍给他,说道:“撑起来试试。”
萧拓撑着木棍走两步,又一头倒向冷双成身边,闻到了一股清凉的海水气息。“你去了海里?”
冷双成避开了身子,扶着他的手臂,回道:“是的,在水下摸索两三日,找到了一些宝石,带回去给简姑娘做礼殿的饰品。”
她答得滴水不漏,闭口不提其余的隐秘,包括她实际去了哪里。
萧拓打量她周身,看到她的衣装已经换了一套,浸过海水,有些散拓地扎进腰带里,问道:“为何不穿我与你置办的衣物?”
冷双成不忙不忙应道:“捕兔、下海,总要去些脏乱地,不便折损小侯爷赐予的衣物,因而买了一套成衣,稍稍改制下来应急。”
萧拓将信将疑地问:“你这衣料也不差,就舍得折损?”
她叹口气:“女人的心思总是细一些,深一些,百转而千回,根本不好预计下一步呐。我当时一想,就这样做了,早知引得小侯爷怀疑,还不如裹着小侯爷赐予的所有衣物,老老实实待在客馆里,哪儿也不去。”
听她这样说,萧拓就算是有疑心也会打消得干净。
更何况,只要她回来了,遵循了与他的约定,他就不愿计较其他事。
第74章 威势
石床旁,冷双成细心照料着萧拓的伤势。“小侯爷有没有想过,该怎样出镇?”他贸然留在被秋叶围困的城镇里,不会不想退路罢?她暗暗思量,若是半路上再遇见秋叶的挟持,那任她有天大的本领,也不能弥补所造成的缺陷了。
萧拓回道:“边市未关之前,自伊阙城前来此地采办的商队,仍可出镇。你扶我去他们的栈亭,他们自然知道带我们出去。”
伊阙商队多由异族番邦组成,曾辗转去了多国皇庭之中,为后宫嫔妃们进献新奇货物,久而久之,便积累了一些人脉及通行胜券,往来各处落得便利。
以眼下情势来看,只要秋叶不恃恶阻断商贸营运,那么商队还有有理由走出镇子的。
冷双成找来守林人的木拖车,稍加改进,将满当当的砗磲石包袱放进车斗里,挽着皮绳结就准备下山去。萧拓在后唤住她:“我坐哪里?”
“小侯爷先歇在屋里,我去镇上探探风声。”
萧拓抚着腰伤慢慢走了出来,垂眼说道:“山寒风清,又是宋军的地盘,你撇下我,就能放心?”
冷双成回道:“小侯爷若能跟上来,就随我一起去镇上。”
萧拓推开她递过来的拐杖,抬起右掌按在她肩上,淡淡说道:“借你之力还是方便些,劳驾将我捎上。”
冷双成回头看他满额的汗水,湿漉漉的眸子,暗叹一声,未再推拒他,一手搀扶着他,一手提着拖车绳结,极为不便地下了山。
戌时末,山道寂然,宋军未巡逻至镇外。
萧拓靠在树上歇气,汗水涔涔流下,紧抿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眉眼拂落不少倦意。
冷双成暗想,他的功夫时而顶事时而不济,也不知缘由何在。她把过他脉,并未探到虚弱之象。
她兀自惊奇着,萧拓已经发了话:“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冷双成汗颜,怎么一天未过,遇见的男人都是娇惯至极的身子,比她这寻常女子都难得走出一步。
萧拓见她垂眼看向一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说:“你不是欠我赠衣施物的恩情么,现在就还给我吧。”
冷双成回答:“实则这次来镇上,我本是准备了回礼赠与小侯爷,可是小侯爷决意取眼前之利,那罢了,我还是将礼品扣下来另做打算。”
萧拓不耐烦地摆手:“说了不准叫我小侯爷,何必显得生分。”见她迟疑地点头应允,又好奇地说:“什么礼物,给我瞧瞧。”
冷双成认真看他:“给你瞧了,就能自己走么?”
萧拓扯动嘴角笑了笑:“至少不会要你背我走。”
冷双成在随身包袱里翻拣了一阵,掏出两件砗磲子雕刻成的小物递了过去,分别是一匹马和一张床榻,手工有些粗糙,边角处还来不及打磨。萧拓眼尖,猛地伸手勾过了她的包袱,从里面拈出一个白布人偶出来,绣着的是他的眉眼,身上歪歪斜斜套着短衫长裤,针脚依然不够精细,可称为拙劣。
他看了却是爱不释手,立刻将布偶和雕物放进怀里,也不怕鼓囊囊的咯着胸口了。
“怎会想到送这些给我?”他的眼里满是笑意,浑然不觉伤口在濡血。
冷双成扶他坐在车斗里,替他多扎了一圈布巾,面不改色说道:“你时常嚷着‘好没意思’,只能让我整治有意思的小东西出来,讨巧让你高兴些。”
萧拓笑得忘乎所以,从怀里摸出雕物,与布偶配在一起,让小人骑马、睡觉,还突发奇想,拈出一块巾帕,折了又折,替他盖上被子。他歪靠在车斗里,催促道:“快走,快走,拖我回苍城。”
冷双成暗叹自己,又是个劳碌的命。她将绳结挽在肩上,当真拖着一车一人一袋慢慢朝市集走去。萧拓见一袋硬石垫在腰下,不可避免要去摸一摸,问道:“这是什么?”
冷双成回道:“海底采来的砗磲石,与你手上的雕件是一样的质地,你仔细看看,觉得如何?”她隐瞒了溶盆所出的琉璃火砗磲石的实质情况,拿着买来的普通砗磲雕出小件,推说两者一样,想借他之手,间接向萧政显露此物。
“不错。”萧拓打开袋口,敲了敲琉璃火石,说道,“与胚玉相比,几乎能以假乱真。”
“若是雕成图饰,镶嵌在礼殿石柱上,你觉得如何?”
他想了想玉质砗磲纹饰在白石上的样子,回答:“也不错,本国大小十余座礼殿,所饰之物皆不一致,你这个还算本分。”
冷双成顺着话意说下去:“难道还有新奇饰物么?”
“鸟羽、贝壳、牛角、鱼珠……无所不奇。”
“这样说来,砗磲子雕作饰物,模样既典雅又遵从了礼俗,倒是可以呈进礼殿的——只要侯爷同意。”
“是的。”
冷双成费力拖着木车走到了镇口,听从萧拓的吩咐,找到了石栏栈亭里的行商队伍,无需惊动驻扎在关口内的守军。萧拓与商钜交谈一刻,说动了他,便与冷双成藏进队伍中,等候天明时离境。
俩人分到了一辆牛车。冷双成将干草、软毡铺在车厢内,跪在一侧,扶着萧拓躺倒,才依在车门角,抬头去看天上的圆月。
萧拓轻唤;“过来歇息。”
冷双成回神说:“明儿是好天气,你早些睡吧。”
唤她而不过来,应是起了防备心。他哂道:“我伤成这样,又不能对你下手,躲什么呢。”
她没有应声,侧身坐在门口,披月守候了一夜。
他服下麻药,迷糊睡了过去,偶尔惊醒睁眼一看,总能找到一道凝然的影子,不知不觉让他心下安宁了不少,想着,如果她一直陪伴下去,也是好的。
行商队伍出了琉璃镇,途经土城时,将萧拓及冷双成放下。
冷双成赶着牛车进土城,兵士问清原委,又马不停蹄地为俩人开道,一路护送进苍城。
苍城城头凉伞下,凛然坐着萧政的玄衣身影。在得知琉璃镇出了状况后,他只调派人马前去接应,自身并未离城,依然在监督着简苍的工事,每当她忙完,就将她拖到府里去。
简苍听说冷双成回来了,倒是放下羊皮图卷,先行跑出来迎接。
萧政走下城墙,来到牛车跟前,从骑兵撩起的布帘下,看了看萧拓的伤势。
他转头问一旁侍立的冷双成:“他受伤时,你在哪里?”
冷双成早知萧政与萧拓不同,不是那样好打发的,忙恭声应道:“小侯爷采石,我下海捕砗磲子,并不在一处,由此未搭上援手,是我的过错,请侯爷轻罚。”
萧政冷冷道:“身份贵贱不同,所承受的惩罚就不同,你视自己为何人?”
冷双成不大听得懂萧政的话意,车里的萧拓却是听得懂的,由此还悄然屏住了气息。
萧政一听,更明白兄弟的心意,他接过随从递来的鞭子,冷声道:“怎不答话?”
简苍一看见乌黑油亮的鞭子,就绷紧了脸色。她挤进来张开双手护在冷双成身前,冷冷瞧着萧政,说道:“侯爷想打她,必须先踢倒我!只要我站在这里,就别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萧政看了侍从一眼,沉声道:“带王妃下去。”
侍从先行了礼,再左右各上一人,去拖简苍的手臂。简苍经历过多次这种架势,当机立断冲上去抱住了萧政的腰身,紧搂着不放,将他的手臂与鞭子都锁住怀里,闷声道:“你再敢对她不客气,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萧拓看清了萧政冷脸上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慢悠悠笑了起来,依然不作声。冷双成低声请赶来诊治的军医去一趟红枫院取逆天,并未在意场面上对她不利的境地。
萧政用一双厉眼缓缓扫过众人,兵士们低头回避,过后会意过来,随着长官火速离场。
萧政在臂上贯力,弹开了简苍,冷脸道:“你站一边去。”
简苍站回了冷双成身前,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萧政不看她,径直对着后面不改颜容的冷双成说道:“听不懂我的话么?”
冷双成行礼:“请侯爷明示。”
萧政冷冷道:“若认作家奴,按例受十五鞭刑;若求得主人怜悯,可暂且记下鞭子。”
“怎样……才算获得怜悯……?”冷双成吃不准萧家家规到底是何意。
“自然是由主人认作为亲眷。”萧政提鞭说着,对她完全没有耐心,“听懂了就选一个。”
“家奴,十五鞭。”
萧拓移到车门前,叹口气:“你是宁愿挨罚,也不愿下嫁与我。”
冷双成回道:“身有他念,心无所托,不错付小侯爷好意,才是对你的尊重。”
萧拓笑道:“你总有理。”
萧政转身朝校场走去:“石柱前领罚。”
简苍慌张跟了过去。
萧拓叹息:“侯爷也吓不倒你么?”
冷双成未应,走向了校场。
第75章 拼命
苍城校场是训练轻骑黑鹰军的场所,对简苍来说,并不陌生。她曾在这里受刑过三次,石柱铜环上曾飞溅过她的血迹。
眼看冷双成依从地走向校场,简苍一路上都在阻挡萧政施令,恶狠狠地逼问他:“侯爷只能靠鞭打人来支撑可怜的威严?”
萧政将她拂到一边,淡淡道:“军纪家规在前,我存在的原因,就是确保无人能够践踏它们。”
她冷笑:“令行禁止,靠的是以才德服人,绝不是执权柄施淫威。”
“面对一众狼狮凶狠之辈,你的慈善用错了地方。”萧政依然对她笑着,颜容带着宠溺之意,可说出的话总是像冰风雪雨刮痛了她的心,“权柄来之不易,善于施威,才能保证不被忘记。”
他黠昵地用指头挑了挑她含着薄怒的脸颊,说道:“我打你多次,你才将我记在了心里,不正是这个道理么?”
简苍使出大力推开他,他笑了笑,转头迈进校场匣门。
黑鹰军本想拖行冷双成至石柱前,冷双成平持着双手冷冷说道:“我自己走。”
军士放开了她,她走到柱前用铁环锁住了手上的一绝索,背对众人站立,露出了纤瘦的背部。
简苍冲了过来,抱住了冷双成的腰,用自己的身子去护她,含泪说:“是我害了你,初一,如果我当初成功地逃掉了,不连累你跟进城来保护我,该有多好!”
冷双成凝声于一语,低声劝道:“不碍事的,侯爷一向不信任我,打我一顿也是为了出气,我不反抗,向他表露臣服心,其实对后面的计划也有好处。”
简苍越发心痛,恨自己目前无能为力。
萧政将鞭子抛到亲兵手里,伸手拖开了简苍,将她牢牢困在身边。她知道血淋淋的惩罚即将上演,心里像是有刀子似的剜着她的肉,让她咬唇颤抖个不停。
萧政用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左臂搂着她不放松,说道:“连这点场面也熬不过去,你还想怎样与我同归于尽?”
简苍虽在颤抖,声音却是坚定的。“拿开手,我要亲眼看着她受刑。”他捂着温热的手掌并不动,她啪的一身打向他的手背,发出脆响。“她每痛一次,就提醒着我,恨你的心该有多深。”
她硬邦邦地站在萧政臂弯里,睁着眼睛看向刑柱,当真是不回避的态度。
亲兵看着萧政,得到首肯后,甩开长鞭,狠狠抽向了冷双成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