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有你的海量, 越喝越清醒。”在齐妙看来, 她走的时候南庭是睡着了的。
听闻南庭喝酒了,盛远时眉心微聚, 他伸手向小表姐,“钥匙给我。”
齐妙的睡意散了几分,她明明听懂了, 还故意装糊涂, “什么钥匙?”
南庭近在咫尺,盛远时也就没那么心急了, 他难得有耐心地解释:“我不是告诉你走的时候把她那边的钥匙带出来吗?”否则他回来了怎么进门?他可不想又在齐妙这边做好了早餐再去叫她。
齐妙看着他,笑得贼贼的, “你这样不好吧,趁着人家睡着登堂入室,万一出什么事,我这个房东是不是也有责任啊?”
盛远时无声地笑, “早晚她都要搬去我那边的,或者我搬到这边来,难道她还会不让我进门?”
齐妙一挑眉,“南庭小妹妹肯定不会拦着你,但是,”她提醒,“睡不着你打算怎么摆平?”
竟然把那个难缠的小家伙给忘了。盛远时屈指敲了敲额头,提议:“要不你先带它一晚?”
“我?”齐妙没有养宠物的经验,但也不忍心看着弟弟过敏啊,那可是会影响他的帅气指数的,权衡之后,她勉强答应:“行吧,谁让你是我弟弟呢,为了你的爱情,我就委屈一晚。”
盛远时就笑了,他难得地说:“谢了,表姐。”
齐妙一脸“我没有听错吧”的表情,“有生之年能听到这声姐,我还得感谢你未来老婆。”
盛远时明显是被“老婆”一词取悦了,他心情愉快地表示:“等我娶到她,也不会和你争大小了。”算是承认了她这个表姐的身份。
果然是有了老婆万事足,连辈份什么的,都不要了。齐妙恨铁不成钢似地说:“没出息。”
盛远时笑而不语。
结果,任由齐妙使尽浑身解数,睡不着都不肯跟她走,就只是老老实实地趴在沙发边,守着似乎是睡着了的南庭。
这份忠诚的守护,让齐妙对睡不着的好感瞬间飙升,她都有种也养一条柴犬的冲动了,但她还是有点生气地轻拍了下那家伙的脑袋,“别耽误你主人的好事行吗?”
睡不着哼哼了两声,把小脑袋搭在前爪上,一副“请不要欺负我”的模样。
齐妙无计可施,挫败地看向门口的盛远时,“要不你把南庭抱到我那边吧?”
那样两个女人都会有些不便,盛远时想了想,抬步走了进来。果然,睡不着一看见他,一改面对齐妙的温和,立刻警觉地站起来,带着几分凶像地朝他过来了。
盛远时让齐妙先回对门,和睡不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又退了出去,直到把睡不着带到齐妙那边,等齐妙给睡不着弄了一小碗酸奶,那家伙低头去闻,盛远时才带着几分笑意走进了南庭的房间,并顺手锁上了门。至于被骗了的睡不着,他相信自己那位拥有无限爱心的小表姐一定有办法搞定。
身为主人,南庭对于睡不着被引走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闭着眼睛的样子像是睡熟了。身高腿长的盛远时就那么蹲在她身前,用指腹抚摸她因喝了酒微有些红的小脸,许久,才伸手把她横抱起来,安置到卧室的大床上。
南庭仿佛被扰了梦,紧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七哥。”然后就没动静了。听见她呓语自己的名字,盛远时顿时心软如绵,他把被子给她盖好,俯身亲了亲她微嘟的小嘴,又亲了亲,才关灯出去。洗过澡,盛远时看看时间,三点多一点,以防万一地从飞行箱里翻出口服的过敏药吃了一颗,他才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南庭身边。
南庭应该是没有睡熟,又可能觉察到身边有人,在盛远时伸手要过搂她时,不习惯似地哼哼着往里侧挪了挪,微微蜷缩着身体背对他。盛远时眉眼间有很温柔的笑意,一只手臂从她脖子下方穿过去,让她枕在上面,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搭在她腰上,形成似类于禁锢的姿态,把她背搂进怀里。
不知道是嗅出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还是她梦见了他,南庭微微侧头,“七哥?”不确定似的。
盛远时在她耳廓轻声地说:“是我,我回来了。”
南庭动了动,转过身来,昏暗中,她伸出手,一寸寸地抚摸他的脸和眉目,盛远时借着窗帘缝隙投射进来的光线看着她,任由她摸了会儿,眉目舒展地笑了。南庭确认了是他,轻轻地贴过来,抬头吻上他的唇。
原本已经停了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地落在他们身后不远的玻璃上,记忆的尘埃就此被削落,那些隐藏在离别背后的爱意悄无声息地流露出来,让盛远时化被动为动,深切地亲吻他心爱的女孩。
他那么强势,又那么温柔地一寸一寸地亲吻她的眉眼、脸颊,想让她情难自控,丢盔弃甲……然而,南庭却像是突然清醒了似的,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嘤咛一声。盛远时意识到她的抗拒,立即停下,抬头时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怎么哭了?”盛远时把她搂进怀里,让她的脸贴在他胸前,用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安抚她的不安,“是七哥,别怕。”
南庭似乎是听进去了,她没有更激烈的抗拒与盛远时的肢体接触,但她也没回应他的话,只是抽泣着低低哭起来,身体自觉地形成在母体中蜷缩的自我保护的姿态。
盛远时压下那些因她而起的冲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是七哥不好,吓到你了。”
南庭一直不说话,过了很久才渐渐止了哭,安静乖巧地把脸埋在他胸口。盛远时以为她哭累了,睡着了,为免惊扰到她,他缓慢地拉高了被子盖住两人,然而,他的手才落在南庭腰侧,就听见她哽咽着呓语了句,“别碰我,求你……”
别碰我,求你!无论是从前的司徒南,还是现在的南庭,面对自己,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想到桑桎最后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再想到齐妙说的,南庭浑身湿透地回来——似乎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寂静的夜色里,盛远时的眼眸深冷难辩。
早上五点多的时候,盛远时就起来了,他洗漱过后,从飞行箱里拿出干净的衬衣和长裤穿上,关上门下楼,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一个袋子,面里有几样食材。卧室里的南庭还没有醒,他进屋里给她盖了盖被,又眷恋地吻了下她的额头,宠爱地说:“小懒猫,就再给你多睡一会儿。”然后就去厨房做早饭了,可等早餐都要凉了,爱睡懒觉的齐妙都打电话问他,“有早饭吃吗,我能不能过来了?”,卧室里的南庭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根据上次在她这边过夜的经验分析,盛远时认为南庭差不多该睡够了,他进屋,坐在床边叫她起床,原本这是一种新奇又幸福的人生体验,尤其想到她睁开眼看到自己时,扬起的笑容,胸臆间已是柔情满溢,可盛远时叫了半天,从柔声到大声,南庭都没有丝毫反应,眉头紧闭的样子,不仅没有一点生气,更像是有哪里不舒服。
盛远时心中骤冷,他下意识伸手探向南庭额头,一点都不烫,那是……在没有任何的结论前,在叫不醒南庭的情况下,盛远时片刻都没耽误,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风衣外套,裹在昏睡的南庭身上,抱起她就往外走。
过来混早餐的齐妙见状吓一跳,“这又怎么了?”
盛远时沉声吩咐道:“去开车。”
去医院的路上,盛远时联系好了医生,他们的车才开到离民航小区最近的空军医院的急诊处,已经有医护人员等在那里,他把南庭抱上推车,边往医院里走边说:“昨晚淋了雨,喝了约500ml的红酒,凌晨三点左右时意识有些不清,但我以为她喝醉了,中间一直没有清醒过,没有发烧,手脚反而格外地凉。”
旁边五十岁左右的医生听着,微微点头,“你别急远时,我先给她检查看看。”然后又问:“之前有过什么病史?”
“病史?”盛远时神色一凛,“我不知道。”随即想到什么,他说:“我马上联系她小姨,她应该知道。”
“好。”老医生说完,和南庭一起进了急诊室。
盛远时被阻隔在外面,他冷静了几秒,对齐妙报出一个地址,“你马上去这里,把南庭小姨接过来,我没有她号码,只去她那边接过南庭一次。”他又抬腕看了下表,“但这个时间,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在家,还是去上班了。”所以,他准备往中心医院打电话,试图联系桑桎,盛远时有把握,那位对于南庭的身体状况,一定了如执掌。
齐妙默背了一遍地址,“她小姨叫什么名字?”
“南嘉予。”
“什么?”已经转身要走的齐妙听到这个名字,陡然一僵,“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南嘉予。”见齐妙一脸的不可置信,盛远时瞬间反应过来,“不会她是你……”
齐妙内心瞬间奔腾过无数“草泥马”,她也不急着走了,而是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盛远时听见她说:“南律师,请你到空军医院来一趟……”通话结束,她才咬牙切齿地对盛远时说:“这位南嘉予女士,就是我的那位‘难驾驭老板’!”
这个世界小到,让人不敢想像。
盛远时看向急诊室,深呼吸,以此提醒自己,冷静,镇定。
与此同时,去往中心医院路上的桑桎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他潜意识里以为,应该是盛远时打过来的,为昨夜的事,为南庭的手机,可当他接起来,对方却说:“是桑桎桑先生吗?”
桑桎五官敏锐,他立即听出来,这是一道自己全然陌生的声音,可对方却知道自己是谁,他忽然有强烈不好的预感,“我是,请问你哪位?”
对方说:“我是G市机场塔台,是这样,南庭没有来上班,她的手机又一直不通,我就根据她资料上填写的紧急联系人,给您打了这个电话,请问您能联系上她吗?她是生病了吗?”
没上班?生病?除了上次发烧她请了半天病假外,桑桎几乎忘了,她异于旁人的体质。桑桎听不下去了,他挂断电话,下意识要打给南庭,拨号时才反应过来南庭的手机被自己摔了,他立即调头,就要往民航小区去。南嘉予在这时打来电话,通知他:“南庭在空军医院。”
桑桎闻言一恍神,速度很快的车子就在街道中飘了一下,幸好他及时扶正了方向盘,才没有发生危险。他稳了稳心神,“我马上过去。”听见手机那端启动车子的声音,他冷静地问南嘉予,“是谁通知您的,盛远时?”
南嘉予如实答:“我的助理,齐妙。”
齐妙?南庭的房东,盛远时的表姐,是南嘉予的助理?
桑桎莫名涌起一股怒火,他用力地砸了下方向盘,然后说:“把她的手机号码发给我小姨,我要马上和她通话。”
片刻后,齐妙的手机就响了,是桑桎,他没有任何的废话,强硬地说:“让盛远时接电话。”隐约听见齐妙说了两句什么,然后那边就换人了,盛远时冷沉的声音传来,他说:“讲。”
桑桎的声音也是冷到不行,他以命令的口吻说:“在我到之前,不要给她用任何的药。”随后又怕盛远时不听似地补充道:“她体质特殊,对很多药物都有排斥反应,不想让她有生命危险,就等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
关于桑桎,今天我说两句:我没有想过要黑化他,我也不认为昨天的章节黑化了他,我只是考虑一个正常男人在遭遇情敌近乎嚣张的警告时,正常的反应。如果那种情况下,桑桎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我觉得他就太软弱了。
我在翅膀连载之初也说过,桑桎会是一个不同于以往的男二,相比萧熠和邢唐等人的默默守候与放手成全,他是不完美的,但也更真实吧。毕竟,在爱情面前,谁都是是自私的。而人性的一切弱点,即便是身为心理学家,桑桎也都有。
第49章 在彩虹的云间滴雨09
尽管盛远时不清楚南庭的体质特殊到什么程度, 但他相信桑桎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更不是吓唬自己, 他拿着手机就进了急诊室。
却还是晚了一步,表面看似处于平静昏迷状态的南庭,经仪器检测,血压和血氧饱合度等数据竟然明显下降, 那是呼吸衰竭的表现,可她还那么年轻,又没有经受过任何剧烈的撞击, 肺组织不可能出现损伤, 怎么会影响到气体交换?
为了给南庭提高血压,保证对重要器官, 例如大脑的血液供应,负责抢救的李主任给她注射了肾上腺素,这其实是一种常规的抢救措施, 医院通过这种方法, 抢救过无数处于休克状态的病人,可南庭恰恰是这世上微乎其微的对肾上腺素有排斥反应的人, 再准确一点说,她的身体对肾上腺素注入的剂量有严格到近乎苛刻的要求。
所以, 盛远时进去时,就看到监测仪器上,血氧饱和度争速下降,还有代表心跳的那条数据线, 弱到几乎要变成一条直线,这代表了什么,他根本不敢去想,喉咙在那个瞬间紧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崩断,只能借助连续地深呼吸,才能保持住声音的平稳,他把南庭对某些药物有排斥的消息告诉李主任,可具体都有些什么药,别说他不知道,就算他知道,眼下也没有时间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一一背给医生听。
李主任是盛父的部下,从小看着盛远时长大,于是,在盛远时的示意下,他接过电话,清清楚楚地听见那边说:“除非心跳骤停,否则就算血升血氧下降明显,肾上腺素的注射剂量绝对不能超过……”当桑桎报出的那个比一般注射剂量小了百分之十的数据时,监测仪器上代表心跳的数据线突然变成了直线。
心跳骤停!李主任放下手机,检查南庭的瞳孔,并语速很快地交代护士把急救的药物从南庭的左心尖部直接注入,同时准备除颤,盛远时已经听不清周围的任何声音了,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被推出抢救室的那一刻,他更是耳鸣到脑袋都像要炸了似的。
当年南庭突然就消失了,过去五年里满世界地飞都找不到她时,也没有此刻这么害怕,害怕永远地失去她。盛远时完全站不稳了,他后背倚着墙,蹲了下来,双手抱住了头,像是呼吸困难一样,喘着粗气自问:“怎么会这样?”
齐妙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她蹲在盛远时身边,伸出胳膊搂住这个多年来一直保护和照顾她的弟弟,尽管没什么底气,却强迫自己把话说得特别有底气,“不会有事的,南庭一定不会有事,老七,你相信我。”
就在昨晚,齐正扬的妈妈也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坚持了一路的齐正扬当场就哭了,他抓住盛远时的手,边哭边问:“我妈没事的,对吗小叔?是不是啊……”盛远时抱住他,把他的头扣在自己胸口,异常坚定地对他说:“对,你妈一定能挺过来。”那个时候,他特别地坚强,特别地像个长辈,给予了侄子最有力的安慰和支撑。可换到自己身上,对象变成了南庭,盛远时发现,他似乎还不如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盛远时垂着头,自责地说:“我该狠下心来问问她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的,如果我问了,她就算是不想说,也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她从来都不对我撒谎,除了想让我多关注她,心疼她,才会找各种明目,对我撒娇。”
“我告诉自己,我不问,是舍不得她再回忆那些不好的过去,是出于对她的心疼。但其实不是。”盛远时缓慢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说:“我怕她想起来,那没有我的五年,自己是怎么艰难地走过来,然后发现,没有我,她也能够过得很好。我怕她怨我,怨我没有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陪着她;怨我笨到竟然相信她说的那些放弃我的话;怨我让她追了那么久,却连一句准确回应的话都没有;我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她,我一直在找她,怕她怨我说: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没能早点找到我?看来我瞒着你,我们家破产的事,是对的。”盛远时抓住齐妙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哑着嗓子说:“我最怕她没有五年前那么需要我,爱我了。”
这个一直以来,满身光彩的男人,在这一刻,把内心深处积压的恐惧与脆弱袒露无遗。
齐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没有自信又无助的盛远时,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南庭不会,她不会怨你,也不会怪你,她爱你的,很爱你,连我都看得出来,她愿意为了你,放弃所有,你怎么还会质疑她对你的爱呢?老七,五年是会错过很多东西,也会失去很多东西,但那仅仅是过去的五年,不代表现在,更不代表将来,你们还有五十年不止的时间,如果你觉得亏欠了她什么,答应表姐,坚强起来,用余下的生命和全部的爱,好好待她。”
后悔是这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可是……盛远时抬手覆盖住自己的脸,悔不当初。
桑桎和南嘉予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而桑桎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手上竟然拿着一份病例,盛远时不看,也知道那一定是南庭的病例,而他也没有时间去问桑桎,是特意折返回家现拿的病例,还是这东西一直被他带在身上。
桑桎的脸色很沉,他把病例交给南嘉予,看似是随手之举,但盛远时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至少在此之前,他们没有想过要告诉自己。南庭到底怎么了?盛远时完全找不到答案,而眼下显然不是追问的时机。
没有昨天电话中的剑拔弩张,见到桑桎急跑过来,盛远时如同见到救星似地倏地站起来,边推抢救室的门让桑桎进去,边告诉他,“刚刚血压血氧都在下降,心跳骤停。”
像是猜到盛远时和医院的人认识一样,桑桎语气很急地要求:“告诉他们,我曾是南庭的主治医,听我的。”
南庭的心跳已经恢复了,但很弱,像是随时都有再停的危险,护士在这时恰好拿过来一剂药,桑桎看一眼,对李主任说:“这会导致她呼吸困难,换成5毫升剂量的……”
盛远时适时对李主任说:“李叔叔,听他的。”
李主任才点头。
接下来又是一番忙乱,盛远时却什么都做不了,他退到不影响任何人工作的角落,看着他们给南庭做各项的检查,给她注射,而在这期间,竟然有近乎一半的用药都被桑桎否了,李主任有些迟疑,但盛远时对桑桎坚信不疑,他就根据桑桎的要求,让护士换成了具有同样疗效的其它药物。
这是不合乎规定的,先不说桑桎不是空军医院的医生,连他有没有医生执照现场都没人知道,但是,之前他们按正常的操作,根本无法诊断南庭到底是怎么了,一个没有任何外伤,在此之前也没有受过任何撞击可能导致内伤,却各项生命数值都在持续下降,像是器官衰竭的患者,还属首例,直到桑桎过来之后,遵照他的提示施救,检测仪器上的数据开始上升。
救人是第一位的。
南庭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可她的情况太为特殊,之后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桑桎在监护室外面站了很久,终究没有进去,直到南嘉予惨白着脸从里面出来,他才说:“是我的错。”
南嘉予注视他,“那件事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突然病倒。”
桑桎狠狠闭了下眼睛,“昨天从您那出来后,我们……”他有点说不下去,说不出口,但是最后,他还是说:“我忽略了她的身体状况,害她淋了雨,受了委屈和惊吓。”
南嘉予的目光在刹那变得犀利,她几乎是咄咄逼人地说:“什么委屈,什么惊吓?”
桑桎沉默了半天,南嘉予也不催他,就那么站在原地,等他回话。
终于,桑桎说:“我质问她为什么非盛远时不行,我还……强吻了她。”
南嘉予半点犹豫都没有,一个巴掌扇过来,重重地打在桑桎脸上,她近乎痛心地说:“你是最了解她,最了解她过去的人,你答应过我,会给她最好的照顾,我才放心让她来到G市上学,工作,而这五年,我对你无可挑剔。我明知道她爱的是盛远时,可我还是希望和她在一起的人是你。因为你母亲和我说,你当年为了阻止你父亲对司徒家落井下石,为了避免司徒胜己遭受牢狱之灾,你承诺在三十五岁之后,回去接管公司。”
这对于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来说,或许是责任,是义务,但每个人都是生命的个体,有自己的喜好和追求,被迫接受和心甘情愿接受,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然而,在信仰和爱情之间,桑桎为了南庭,选择了后者。可这选择,未必能得到南庭爱的回报,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这种牺牲,南嘉予无法视而不见。
“为了能够继续心理学的研究,你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答应你父亲和何家联姻,娶何子妍,你又为了南庭,悔了那份婚约。”南嘉予微微仰头,逼退眼中的泪意才继续,“桑桎,小姨懂你对南庭的爱,小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可你怎么糊涂了,你不是一向最有耐心,考虑问题最周全的吗?”
是啊,他一向都那么周全,为了不让南庭有负担,他从未对她提起过悔婚的缘由,她问起过,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是对爱情的亵渎。然后怕南庭猜到自己的心思,他还骗她说:在相亲,在等待那个和他bi ci xiang ai 的人出现。然后,为了让南庭相信,他还自编自演了很多场的相亲,以此证明,他对她,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爱到这种地步,桑桎都觉得自己太怯懦太卑微。可怎么办,谁让他看出来,南庭对他,没有爱。桑桎也无数次地想,要不要争取试试?可他又怕,两个人连朋友都无法继续做下去。那么,就等吧,如果到他三十五岁时,她还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回去接管公司,再遵从父亲的意愿娶一个对公司有所助力的女人,完成对桑家的责任。
盛远时的出现是个意外。虽然也曾听司徒胜己提过,南庭喜欢过一个人,但那个人是谁,在哪里,似乎没有人知道。所以,桑桎几乎当这个人不存在,他把握着分寸和南庭保持着,令她感到安全的距离,他心怀期待,再过两年,南庭会听从南嘉予的劝说,答应嫁给他。也正是这个念头支撑他,让他在初遇盛远时时,能做到平静以待,甚至有底气质问对方。
唯独没有料到的是:南庭和盛远时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可桑桎并不后悔,只除了南庭的突然病倒,让他心怀愧疚,他说:“小姨,对不起。”
南嘉予长舒一口气,然后朝他摆了摆手,“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只要南庭能原谅你,我不怪你。”她说着,像是浑身脱力似地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要怪,就怪司徒胜己,不是他,南庭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桑桎终究是个外人,他自知没有评价司徒胜己的权力,但想到南庭,他艰难地说:“以后,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照顾她了,要不要告诉盛远时,她经历过什么,由您决定。”
南庭有多执拗,南嘉予心里是有数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和桑桎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这不是南嘉予想看到的结果,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桑桎是当仁不让的,南庭归宿的首选。因为爱,也因为在司徒家破产这件事情上,桑家的亏欠,他会一辈子对南庭好。可是现在……
盛远时在这时从监护室里走出来,看见南嘉予坐在那里,桑桎站在她面前,他想了想,走了过去,可他不及开口,桑桎突然发难,抬手挥过来一拳。盛远时反应倒快,一偏头就避过了要害,然后,他条件反射似地,又猛又狠地出手还击。就这样,两个心里都憋着火和自责的男人,在医院里,大动干戈。
齐妙和乔敬则通完电话,回来就看见他们打到了一起,她边喊着:“老七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找姑夫抽你是不是?你给我放手!”人已经冲了上去,南嘉予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手里拿着那份病例,神色平静地看向窗外,像是在思考桑桎刚才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
◆
妙姐所说的姑夫,是指盛远时的爹哟。
第50章 在彩虹的云间滴雨10
关于南庭那一年的遭遇, 要说吗?虽然过去了, 可那一场意外对南庭造成的伤害, 是导致她体质特殊的根源,如果是秉持对盛远时负责的态度,是应该告诉他的,让他知道, 相比别的女孩子,南庭或许称不上是一个健康人,尽管体检报告上所有的数据都在指标内, 可她对很多药物的排斥反应, 会让她在生病时,比平常人危险百倍。人吃五谷杂粮, 谁能不生病呢?而说出来,也让盛远时知道,在南庭的身体和意志都破碎不堪时, 是桑桎一点一点把她拼凑起来, 没有桑桎,你盛远时这辈子, 只能拥有记忆中的司徒南,与南庭, 再无相见之日。
至于那个南庭想维护的司徒胜己,南嘉予始终认为,他不配为人父!
盛远时和桑桎的打斗引来了院领导,当老院长认出盛远时, 他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远时,这是怎么回事?”
齐妙赶紧上前道歉,“对不起啊陈叔叔,老七的女朋友病了,刚刚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他心情不好,才失了分寸,给您添麻烦了。”
“远时的女朋友?”陈院长闻言关切地问盛远时,“那孩子怎么了?”
这个问题,连负责抢救的李主任都答不出来,更别说盛远时,他抹了下嘴角,没说话。
陈院长看到他嘴角的淤青,又看了眼比他还糟糕的桑桎,似乎有点明白了,他吩咐手下的人,“给他们俩个处理下。”然后示意齐妙跟他去看盛远时的女朋友。
齐妙临走前低声提醒盛远时,“不想让南庭醒过来看见你这副鬼样子,赶紧去上药!”
盛远时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从小被老盛当兵蛋子锻炼的经历,让他但逢是打架,就没输过,看了眼桑桎脸上的伤,以及抬不起来的手,他心里憋着的火气消了不少。
桑桎确实比他惨一些,尽管是他先动的手,但挨揍的其实也是他。桑桎却并没觉得窝火,反而是对南庭的自责少了几分,像是故意给盛远时替南庭出气的机会。
总之,这一架打下来,比此前两个人在电话里互放狠话,心里都舒服多了。
桑桎意识到,自己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他甚至都没和南嘉予打招呼,就走了。当现场只剩南嘉予和自己时,盛远时走到她身边,坐下,“要是您不喜欢我随南庭叫您小姨,我就称呼您……南律师。”
南嘉予像是没听见似的,没回答。
盛远时看向寂静的走廊,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他才继续:“我知道您不认可我,对于您来说,我是凭空冒出来的入侵者,打乱了您为南庭规划好的未来,还破坏了你们娘俩的关系。我没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我只是想告诉您,我爱她,尽管过去的五年里,我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但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加确定我有多爱她。这份爱在您眼里可能不及桑桎对她的付出,那是比寻找,想念更实实在在的守护,换成是我,也会是同样的想法。我也很清楚,桑桎对她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不瞒您说,我并不喜欢这个人,可我没动过让南庭远离他的念头,更没想凭借南庭对我的爱,和您,和桑桎,一较高下。尤其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后,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您希望她和桑桎在一起。相比之下,桑桎确实能够给予她更周全的照顾。但是,南律师,爱人和医生的区别,不必我赘述,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南嘉予听到这里才终于有了反应,她偏头看向盛远时,面前的年轻人,眉目飞扬拓达,轮廓硬朗阳刚,相比桑桎的平和温雅,更多了几分强势的自信,如果不是他缺失了过去的五年,连飞行员的职业,和南庭都显得那么相配。
然而,南嘉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份病例,终于把它递向了盛远时。
就在刚刚,盛远时还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到它,想要知道南庭的身体状况,可当它近在咫尺,他竟然没有勇气去接,像是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那个或许对他而言,惊天的真相。
如同洞悉了他的犹豫一样,南嘉予说:“目前出现过的最严重的情况,无非就是像今天这样,由于对多种药物有排斥反应,一不小心,就有生命危险。”
她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聊天气,但那言语背后的压力,让盛远时意识到,自己所笃定的对南庭的爱,是缺少了几分底气的,因为不够了解,因为在危难之时的,无所作为。
南嘉予却还没有说完,她停了片刻,继续道:“至于她为什么好端端地就病倒了,或许是我把她逼急了吧,这孩子,心思比从前重多了。有很多事,她都不愿意说出来。每次我问她,工作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听到的答案永远都是:好,很好,特别好。”她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我都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那么多值得高兴的好事。”久而久之,她才养成了向桑桎了解外甥女近况的习惯。
司徒南是开朗热情的,遇到让她不快的事,她绝不会憋着,而是会嘴不饶人地冲上去理论,气极了还会忍不住要动手,比如那一年的苏黎世机场事件,她不会考虑后果,只会在事后会带着几分悔意地说: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哎呀,我太冲动了,然后笑眯眯地撒娇:谁让人家是小公主呢。南庭则是隐忍坚韧的,什么事在她眼里,都能过得去,比如那些中伤她的谣言,她也能一笑置之,多一个字都不向盛远时提及。
如此大的转变,竟发生在一朝一夕。盛远时的目光落在那份病例上许久,仿佛要透过档案袋,看清楚里面的一切,终于,他伸手接过来,准备拆开。
南嘉予在这个时候再次开口说:“我比南庭更早认识桑桎。”
盛远时拆病例袋的手停住,他有些意外,南嘉予会以桑桎为起点开始这场谈话。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没有案子接,没有官司打,能够做的,就是为所里那些大律师们跑跑腿,连助理都不如。”南嘉予的视线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声音听上去悠远飘渺,“桑正远是个风评很差的商人,为了利益最大化,向来不择手段,他点名请我做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业内的很多人,担心有损自己的名声,不愿和他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