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遥却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你想得那么弱。”
施晓然知他逞强,鼓着腮帮道:“叫你睡你就睡,你老是不听我的话,我岂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你是个男人,要让着我的,不然要是让我朋友知道了,早就笑话我了。你不许反对我的意见。”
“谁敢笑话你?”
“别人表面不敢,不代表心里不敢。哎呀,不是说这个,你先睡觉吧,我看看这山洞,别是什么前世高人藏了宝物的。”说着施晓然扶着他,硬要让他躺下。
顾北遥不再执拗,躺着闭目养神,倒真是睡了过去。
施晓然开始仔仔细细打量洞中每一寸石壁,时不时动手敲敲,拨开藤草看了看,下面只有浅浅的土。捣鼓了半个时辰,她不得不承认,这其实就是一个普通山洞,没有机关,没有夹洞,没有来过人的痕迹,更遑论绝世秘籍、惊世宝藏了,可见武侠小说都是骗人的。
这个洞除了这一小股救命的水源,剩下的就是藤草了,动手折了折藤草,这藤草还当真坚韧,怎么拉折都折不断。她拿了匕首割下一截,放在手中揉来揉去,施晓然开始想它的用途,这藤草茎蓬蓬一片,每根都至少两三米长,又如此坚韧。若是搓成绳子攀岩肯定用得着。
施晓然割下一大蓬藤草,七八根一股,两股对搓成麻花绳。一米来长的时候,她踩了踩又扬了扬,相信承受五百斤的重量没问题。于是又拿着匕首去割藤草。
顾北遥醒来的时候就见她对着一堆藤草较劲,看了看旁边的东西,道:“你在搓绳子?”
“是啊。”看他醒了,施晓然拿过那一截麻花绳,“这个草好坚韧,我就拿它编了绳子,说不定用得着。”
顾北遥接过,试了试韧度,较为满意:“这个草不错,只是你手劲太弱,搓的绳子不够紧实。待会我来吧,你也别做这些事了,小心把手划伤。”
“我会小心啊。你是不是也觉得可以用它来攀岩?”
“我们缺的就是工具,往上去的岩壁光滑陡峭,我不能带你冒险。”顾北遥放下东西,抓了她的手,轻轻摩挲,“手这么细嫩,就不适合做这些。”
施晓然虽不娇气,仍然听得心地甜蜜蜜,隐了笑,道:“有什么适不适合的,我们一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顾北遥握着她的手,拉着她靠在自己身边,过了许久,问道:“很饿了吧?”
“不觉得。”其实早就胃中空空,泛着隐痛,上一餐还是昨天的中午饭。
顾北遥拧了眉,有些为难地问道:“如果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你会不会很害怕?”
“你要去哪儿?”施晓然张口问道,转口又说:“要是你一个人能先离开的话,你先走也好,我会等你来救我的。”
“我一个人现在往上走也很难。”他说的是实话,“我想下去找点药材和食物,这一两天我们都离不开这里。”
“下去?”施晓然很是担忧,阻拦道:“下面那么危险,你的腿又……还是不要冒险了。”
“我有把握,”休息了一阵,精力好转,他脸色苍白,却是满面镇定,又垂了半片眼帘,“只是放心不下你。但我看了周围环境,这里不会出现蛇虫之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是没什么,但你平时下谷都带伤回来,我……”
“再往下树木就多了,藤蔓覆盖山崖,并不难走,我一个人是不会有问题的。”顾北遥截住她的话头,“我需要找些药。”
他这样说施晓然不便阻拦,低着头数他手掌心的纹路,深深浅浅的掌纹纵横交错,就像他刻在了自己心中一般。
等待七阳宫的救援恐怕还要些时日,他想调整一两日,自己带她上崖,两人总不能什么也不吃,除了下去没有别的办法,他看着她的侧脸,下了决心,道:“你在这里好好等着我,睡一觉我就上来了。不要走到崖边。”
施晓然看他已做决定,想来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做的,把匕首放在他手中,反复叮嘱他找些外伤药,不要逞强尽快上来。
顾北遥从旁边拿来藤草,搓了一条一两米多长的绳子,牢牢系紧匕首,将另一头绑在手臂上,若是半途中需要用手攀附也能轻松换手,最后和风煦日朝施晓然暖暖一笑,道了句“安心等我”,便如鸿雁一般轻略直下。
疼痛并不能改变什么,幼时所承受的痛楚何止超过此时千万倍,只是左腿的残弱让他在这断壁荒石上行动不便,他凝气于胸,腹肌收紧,胸膛紧贴在石壁上,或用匕首插入岩石,或用长链卷住松枝,或用手指抠住岩壁上细小棱角和裂缝,扫上一圈脚下和左右的岩壁,他能找到下一个支撑点,继而跳跃或是直下。
身上的伤口开始裂开,浸透衣衫的不知是血液还是汗水。
刚开始走得极为艰难,到了藤蔓覆盖的地方才方便一些,周围的毒虫像是苍蝇盯上腐肉,不断向他袭来,受了伤的身体不复前几日的敏捷,多数时候躲闪不及,有些附着在身上叮咬几口,才被一掌拍死。
走了近两个时辰才下到谷中,他深松一口气瘫坐在地,真气涣散,衣衫黏黏湿湿。休整片刻,又撑起身体,拖着断腿,用匕首削下一截树枝,权当作拐杖用,一瘸一拐行在谷中。
一只长得像野狼,但身上却有虎纹的动物窜过,顾北遥忙扔了拐,运起轻功跟上,甩出长链,一击倒地,揪住它颈后皮毛,一刀刺入咽喉,拔出到后迅速覆上嘴吸食血液。温热的鲜血滋润了发干的咽喉,以血补血,也是最快的恢复方法。
当他在谷中寻觅药草食物的时候,施晓然也没闲着,她虽无惊世之才,一直像一个小人物一般活在这个大神云集的世界,但不代表她会坐等生死。虽然顾北遥的存在衬得她的能力更为渺小,但人在困境中总会鼓起勇气做一切能够缓解自己处境的努力。
她想搓更多的绳子,这种小事若还要顾北遥操心,那自己岂不是一无是处?她盘着一条腿坐着,拿起之前割下的藤草,挑出几根又搓又拧,再对搓,她知道搓绳最重要的是力道,故而每一次都用足力气,把藤草拉到最紧。她的速度是极慢的,但她还是在坚持,这不光是为了上崖而努力,另一方面她一停下来只会有更多的恐惧和担心,顾北遥的伤痕累累的身体便会呈现在眼前,悬崖压得神经紧绷,还有空空的肠胃也在折磨她。
所以,她干脆什么都不想,只和手上的藤条较劲,想着把它们变成一条又长又结实的绳子。双掌一片通红,十指泛着隐隐疼痛,她也不敢停下。
直到后来双手微微红肿,实在搓不下去,施晓然才停下。她在距山洞口一丈多远坐下,抱着双臂,看着空空的大山和巨石,在现代的生活那些日子变得越来越遥远,反而是穿越而来与顾北遥相处的点点滴滴清清楚楚地印在心头。只是一瞬间,世界已经翻覆,但在这里,已经有她最牵挂的人。
等顾北遥再次出现在山洞的时候,他背着光的身影成了世上最美好的剪影,欣喜像是夜空的烟花突然绽放,像是深夜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施晓然倏然起身,“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亲中秋快乐!合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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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各位亲理解
云开见日出
顾北遥的面色更加苍白,他将背后的东西扔下,一手扶着岩壁,脸上扯出锦霞般笑容。
施晓然不知他为何笑得如此绚然,心情本是万缕朝霞,却在看到他一身黏湿时笑容消失无踪,慌张道:“你的伤口裂开了?”
说着扶他坐下,黑色的外衣已经湿透,仅是碰到他衣服,手上已经沾染不少血。
顾北遥却是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虽是虚弱,脸上笑容不减,“流点血也是值得的。”
“什么值得?你下去找点药能把这么多血补回来?你先坐好,我弄点水给你喝。”
施晓然接好水递给他,顾北遥接过,顺手拉着她坐在身边,握着她的手,面有孱弱却抑不住眸中碎光摇曳,眉梢带着笑意,“我找到了!”
“你找到什么了?”施晓然疑惑,不明白他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句。
“我们这次到断崖谷要找的东西。”尽管声音不大,顾北遥的声线却带了丝旭日冲破云层的光彩。
“你找到茴珑果了?”施晓然惊叫,不敢相信。
顾北遥点点头,脸上似覆上一层碎裂的星光,“原来真的在断崖谷。”
“在哪儿?我要看看长成什么样?”施晓然还真想见识一下这救过自己一命的果子。
顾北遥指了指被自己扔下的一堆东西,那是一个用草随意挽编而成的草笼子,里面有很大的树叶包裹着一大笼东西。
施晓然欲前去翻看,顾北遥却拉住了她,“我来。”
顾北遥拎过草笼,几下拆散,摊开里面铁锅大的树叶。施晓然却一眼瞧见了里面盘曲着的长长的红红绿绿的东西,再看一眼,被吓了一大跳,“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倒退两三步。
那红红绿绿的正是两条令人色变的蛇。
顾北遥连忙放下手上东西,“吓到了?已经死了,不会咬人。”
施晓然挪开了视线,走开两步,“长得有些吓人。你待会还是把它拿叶子盖起来。”
顾北遥很抱歉,“下面的东西多少都带些毒性,我着急上来,找不到别的你能吃的东西,所以抓了两条蛇。这种蛇只是毒腺有毒,我已清除,待会烤熟了,也能补充点体力。现在毕竟情况很特殊。”
这个男人一向都是细心而妥帖的,如果还有别的选择他断然不会这样做,施晓然心中明了,抖了抖面色,“我不怕,只是不想看到。待会我们把它烤了,就吓不倒我了。”
又是几层小树叶包裹,顾北遥找出一个红色的果子,递给她,“就是这个。”
施晓然小心捧着,这红莹莹的果子煞是好看,透着寒光,“它是长在树上的吗?”
“本应是长在树上的,不过我是在草丛中无意发现,它成熟了从树上掉落下来,正好滚入石缝草丛。石缝很窄小,草叶茂盛,不细看还真找不到。也亏得如此隐秘,不然早就被其他鸟兽吃掉了。”
这可是稀世珍宝,关系着顾北遥以后的一生,施晓然拿在手里只觉有千斤重,递回给他,“收起来吧,要放好哦。”
说着嘻嘻笑了起来,“这关系着我们的幸福哦。”
顾北遥笑靥浅浅一绽,一闪而过,扯了块布仔细包好,单独放在一旁。又去翻捡别的。
施晓然忙问道:“你找的哪些药可以止血疗伤,快点拿出来。你也别乱动了,过来,我重新帮你包扎。”
顾北遥拿出一大把绿幽幽的药草,“这个捣碎了,敷在伤口,止血疗伤效果很好。”
山洞燃起火苗,是顾北遥扯了藤草,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引的火,他拿过那两条已经简单处理过得蛇,又将那蛇肉切成小块,一部分用树叶包了,埋在火灰中烧;手上还持着三四串蛇肉,在火上翻烤。
施晓然蹲在里面,背对着火堆,她是没那胆量应付蛇这种盘旋扭曲的东西的,女人大多天生怕蛇,没看到那东西双腿发软、口舌打颤已经是了不得。她找来一小块尖石,在光洁的大石上捣药草,又砸又捶。
药草捣碎差不多时,她便剥了顾北遥的衣服给他上药,鲜血早已浸透之前的绷带,颤着手揭开,他身上已是体无完肤,除了之前纵横裂开的刀剑伤,又添无数咬伤遍布,看得人全身鸡皮直冒。
顾北遥仍是专心伺候蛇肉,由她随意。
蛇生的时候看着恶心,此时,却泛出香气萦绕在洞中。
施晓然把剩下的半条裙子也撕成小布条,削了个小木片沾着绿乎乎的药草泥敷在伤口,细细绑好布条。手上动作不停,一边问道:“等我们回到七阳宫,你就开始解毒吗?把那些解毒的药材服用了,便行吗?”
“哪里那么容易?我身上的毒不是一日种下,要排出也不是喝一两副药那么简单。薛神医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根据药书上的记载,一搏罢了。”顾北遥翻动手上蛇肉,不时抬抬胳膊转动身体配合她上药,“毒素要除尽,没有半年一年怕是不行的。”
“你安心照薛神医的安排做就是了,我会在外面等你出来的,就是多好些时间也值得。所需要的药材都齐备了吗?”
“差不多了,这些年大哥花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找了多种珍贵药材。这颗茴珑果找到,陈山的赤金花即将开放,七阳宫有人在那里秘密守候,到时采撷过来做药引,便要开始排毒。”
陈山派就是因为居于陈山而得名,施晓然想起一件事,突然问道:“你当初娶陈依云难道是为了方便七阳宫进入陈山?”
“嗯,七阳宫查探出赤金花在陈山派后山悬崖中,为了不引起人注意,大哥就决定联姻,同时还可以拉拢小门派。”
施晓然埋怨:“你差点毁了一段姻缘,陈依云早就有心上人,两人山盟海誓早已私定终身,却被你这个半途杀出的程咬金生生拆散了。”
顾北遥轻笑,“他们现在不是云开雾散,在一起了吗?”
“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宋大哥对依云矢志不渝,不过依云毕竟嫁过人,两人怕是不能光明正大办婚礼了。以后我想去看看他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欢迎你这个前夫。”
顾北遥就见过陈依云一次,两人也没拜过天地,这算哪门子前夫?他轻轻摇了摇头,将烤熟的蛇肉放在一旁,“来,吃点东西。”
“先包扎完。”施晓然继续敷药草,绑好的布条都透出绿色,忙活好一阵,总算把上身包扎完毕,拿来衣服给他穿上,又要他把裤子脱了,看看腿上有没有伤,却被顾北遥拒了。
他道:“腿上无碍,先吃东西,你也一天没进食。”说着将蛇肉递给她。
施晓然是真的饿了,要是平时断然不会吃蛇这种东西,此时却不计较,拿过肉串,吹几下,塞进嘴里。咬掉外面的酥黄,里面白白的蛇肉冒着热气,施晓然囫囵下肚。
没有盐的烤肉味道始终不会太好,寡淡无味,施晓然刚开始由于太饿,根本品不出什么味道。几块肉下肚半饱,吃得有些艰难。再说两条蛇本就不多,他们也不知道要在这个半山洞中呆多久,还是省着点吧。
于是顾北遥再次将肉串递过来的时候她拒绝了。
他没有说什么,吃饱后找来一截树枝,劈成几片,附在左腿上用藤草固定好。
两人躺在石头上,施晓然轻轻挨着他身边,头挨着他的肩膀,她不敢着力,怕牵动他的伤口。顾北遥执了她的手,看到掌心红红一片,手指粗糙,多处细小划痕,透出几许心疼,“叫你不要做这些,划伤了就不好了。”
施晓然讪讪笑道:“你不在,我一个人担心得很,不找点事做,怎么打发时间?”
顾北遥摩挲她的掌心,那些小划痕就如沾染在名画上的墨点,看着心中极为不舒服。
天色渐渐暗下来,只是他们看不见落日,看不见云霞。水蒸气蒙蒙升起,山谷愈发黑暗。
“北遥,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我没什么好讲的。”
“讲一讲嘛。”
顾北遥无奈,“你没出现之前,我基本上都是练功,前几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闭关。这几年帮着大哥分担七阳宫的事务,都是一些无趣之事。还是你说你以前的生活吧。”
“我那个世界挺忙的,大家都忙着赚钱,环境被污染得不成样子,河流的水不是黑的就是绿色的,哪里像这里能随便掬一捧水都能喝……”
施晓然开始讲起自己以前的生活,顾北遥认真听着,在她停下时会问上一两句。末了,他很认真地问:“你还想回去吗?”
“不想了,也回不去。那边没什么牵挂。但这里有你,就有了家,我在这里扎根,觉得很安稳平和。”
听她这样说,顾北遥安了心,两个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黑幕拉上,四周寂静,但这黑夜并不是千篇一律的黑,外面的巨石山峰像银子似的泛着黑灰色,点缀的一两棵松树是浓浓的黝黑,像中国传统的丹青画般浓淡相宜。树梢微微摆动,柔和静谧。
施晓然亦会问一些七阳宫的事,比如摘星峰的风景哪里最适合游玩,武器都有什么啊,聊着聊着说道七阳宫的人,施晓然很沮丧地说:“大宫主不喜欢我吧?要是我们在一起一辈子,他会不会每次见我都给我脸色看?”
“大哥没那心思管你,你只消自己好好呆着就行。等回去了,我若解毒,很长时间都不在你身边,到时多给你派些人。”
“哦,我一个人呆在摘星峰是有些无聊。到时我就养养花,把沉华殿好好装扮一下,我弄的你一定要喜欢,就算真不喜欢也要说喜欢。”想起他解毒,施晓然又问:“薛神医医术很好吧?听说毕涵是他师弟,怎么毕涵做了破使,不研究医术?”
“毕涵出生于医药世家,那时在江湖名声很响,薛神医就是他父亲的弟子。十多年前毕家被灭了门,就只剩毕涵死里逃生,被大哥救了。薛神医正好在外逃过一劫。毕涵一心想报仇,就放下了医术,专学武功,七阳宫的消息打探这一块就是他在管,当年他入消息刺探这一行也是为了打探仇家。 ”
“那他大仇得报了吗?”
“报了。说来要不是因为毕涵,薛神医才不会留在七阳宫。那时毕涵才十多岁,薛神医是为了照顾毕家的遗孤留下来的。”
貌似每个武林奇人都有一段曲折伤心的过往,这些恩怨情仇不是在安逸生活中长大的施晓然所经历的,她叹道:“你们都经历了好多,挺不容易的。”
“乱世就是这样,命如浮萍。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守护住自己在意的人。这些都是男人的事,你不要操心这些,遇到危险就跑,保住命就行了。”
自然如此,想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些身怀武艺之人面前,不增添麻烦就是最好的帮忙了。
人语声渐弱,两人体力消耗过大,渐渐睡了过去。
两人又在山洞继续呆了一日,顾北遥多数时间在运功调息,饿了将昨日烤熟的蛇肉翻热,渴了便喝点岩壁浸水,在山洞中养精蓄锐。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夜,勉强塞了肚子,顾北遥道:“我们上去吧,我可以了。”
他有把握,施晓然自然不反驳。只见顾北遥将匕首换了一条一两丈长的绳子系好,绑在胳膊上,差不多和飞索功用相同。施晓然将茴珑果装好,趴在他背上,仍被用绳子负好,绑得很结实。
上去虽然直线距离不远,但却是最难攀爬的一段,常常是十几丈内连个草都没有,岩壁经雨水常年冲蚀,都是直削削光溜溜,想找个借力的突石都难以找到。
顾北遥眸光不断闪过左右岩壁,脚下斜点,十指插入细小的缝隙,匕首深深插入石壁,左跃右闪,寻找最合适的接力点,然后足下用力,腾冲而起。
施晓然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头顶云雾缭绕,飘飘浮浮,看不到何处才是岩壁尽头,旷远迷茫。她的脸侧,顾北遥的墨发渐渐被雾濡湿,汗水也顺着成缕的发丝流下,每一寸肌肉蓄满力道,脖颈处青筋鼓起,看得分分明明。
没有一丝风息,万籁静寂,她甚至能听见他伤口崩裂的嘶嘶声,宛如自己心上的肉被撕开;她也能听见他牙齿咬紧的发出的细细摩擦声,粗重的喘息声……
此时,她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紧紧抓住他,不让他分心来照看自己。
时间被无限拉长,施晓然每一根神经都清清醒醒,有时会一个跃起蹦出好远,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不会感到眩晕或是不适。她伏在他坚实的背上,只觉这就是世上最安全的港湾;她听得到自己缓慢的心跳,每一下都坚实而有力,似乎在回应距它不远的另一颗心跳。
似乎一个世纪的漫长,又似乎只是一朵花开的时间,施晓然双眼豁然开朗,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映入眼帘,下一刻男子还没将她放稳,终是足下踉跄,两人齐齐摔到在地。
顾北遥躺在地上发出沉重急促的呼吸,头顶望天,远处削然而立的山峰直入云霄,能再次平躺在地面实在舒适惬意至极。
山寒树密,群山重叠交错,山风掠过,树涛一片云涌。比起寸草不生的光秃秃的石头,这树林着实可爱几分。施晓然坐在地上,旁边顾北遥双手十指已是血肉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要求,只希望亲看文的时候能打个分,留个印,算是支持吧
生死对战
稍事休整,施晓然扶着顾北遥起身,两人相扶相持向之前营地驻扎的方向走去。
施晓然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去的,她离开时那里已是满地尸体,脑浆血液到处都是,那种惨状即使在睡梦中出现也能将她吓醒。她忘不了白九被拍飞而出的弧线,忘不了墨四临死之时眼中的不甘,还有那么多七阳宫护卫的惨呼。
已经过了三天,她不知道那些尸体是否得以掩埋,还是暴尸荒野,抑或是已经成为豺狼虎豹口中食物,她是真的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些逝去的鲜活生命,再去面对满地的血腥与狼藉。
可是顾北遥提出要去营地看看,找寻一些药物,最好能在周围寻到之前七阳宫的马匹,两人上路会容易得多。施晓然没有拒绝,一个伤者一个无野外生存经验的女人,的确是需要的更多的东西才能撑下去。她无言地扶起他,向营地走去。
但是远远望到营地的时候,顾北遥却让她在原地等他,一个人向那边走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顾北遥回来了,他在那里打了很长的一声呼啸声,一匹白色骏马在附近闻声而来。这次本就带出不少好马,真正的好马不是日行千里,而是忠心不二,坚守在某处等待与追寻。
顾北遥骑着马回来的时候,本来就面色不好的脸更添了几分沉重。他没有说什么,所有的悲伤嵌在他微蹙的眉心中,眸色愈发凝黑,无言地将施晓然拉上马,而后一马两人慢慢在树林中穿梭。纵是看过无数生死,亲手杀过无数人,但看到那些前几天还在眼前蹦跶的手下如今尸骨不全,愤怒与悲伤在心中奔涌搅荡,撕咬着每一寸血肉。
但是生命,于这乱世之中本就是枝头飘荡的残叶,随时都可能被一阵不知名的风刮走。
现在,他只想好好护住自己在意的人,他绝不能想象,躺在地上的那具冰冷残缺的尸体是施晓然,是毕涵,是大哥,抑或是其他熟悉的人。
如果是那样,他想他会疯掉。
施晓然坐在他身后,戴了一个毛毡帽,披着一件长披风,这是顾北遥从营地拿出来的,他只在那里逗留了两三分钟,卷了衣服和一些必备品,拿了几件武器,便匆忙离开。那些尸体,他终是没有力气将他们入土为安,毕竟,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重要,只能联系上七阳宫的人再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