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姬毒母不以为然,“无所谓,反正他们也只会以为是镜水教抓走了你们。”

此时,客栈里慕容凌日问向慕容沛林道:“你弟弟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向从前一样又出去浪荡了?”

“应该不是……”慕容凌日赶紧为自己弟弟说好话,“其实听风他对萧姑娘是认真的,也许就像花堡主说的,那是听风自己的事情,他和萧姑娘之间的事情他们自有决定。”

“那他做的对吗?人家一个姑娘家听到他说的那些话,还好意思嫁给他吗?”

“爹,我下午还看见萧姑娘拎着两壶酒出去了呢,脸上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她出去肯定是去追二弟了。”

“还好人家萧姑娘大度。你想如今武林多事之秋,若是束水心经能与千钧剑诀合二为一,害怕斗不过那萧紫风吗?”此时,慕容凌日还在气头上。

慕容沛林听了这话,微微一僵,忽然想起弟弟曾经说过他们的父亲在觊觎《束水心经》,赶紧安慰自己,父亲所说的这一切没有私心,只是为了对抗镜水教……

此时,有人敲门。

“谁啊。”慕容凌日问道。

“庄主,是小梅。方才殷掌门过来问我二公子回来没有,可是小梅在哪里都找不到他。”

慕容凌日打开门,“那个逆子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因为萧姑娘也去找二公子了,到现在也没见回来。殷掌门有些担心了。”贺小梅面露忧色。

“是不是两人和好了?想要多一点相处时间说不定现在还在哪里说话呢?”慕容沛林安慰道。

“不会的。且不说萧姑娘很在乎殷掌门,到了吃饭的时候一定会回来陪师父吃饭。这小镇荒僻,就这么一家客栈,到了这个时候慕容公子那么宠着萧姑娘,肯定不会让她饿着,一定会带她回来吃饭啊!”

贺小梅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不妥了。

“走,小梅!我们出去找一找!”慕容沛林担心了起来。

第75章

而殷无羁已经出去找了。他沿着山道一路喊着萧谣的名字,满目都是黄沙和山石,直到看见那棵老树。

树下是两个酒壶,有一个已经摔裂了。

殷无羁环顾四周,看着地面上的划痕,隐约觉得这里应该发生过打斗。

站在山道边向下望去,殷无羁蹙起眉头,飞身而下,从沙石之中捡起了一小片衣角碎布。殷无羁自然记得那是萧谣的衣物。

贺小梅与慕容沛林也朝着这边来了,他们瞥见殷无羁站在半山腰,也跟着下来。

“殷掌门,我在那棵树下看见了两个酒壶……好像是萧姑娘今天下午带出去的……”

殷无羁沉声道:“他们出事了。”

“什么?”

“把酒壶带回去,酒里面可能有问题。”殷无羁面如冰霜,缓缓走回那山道之上。

回去之后,他们果然从酒中验出了化功散。

“化功散……看来是镜水教的人啊!”慕容凌日握紧拳头,“他们果然不甘心嫦娥山顶的事情,抓了萧姑娘和听风做人质,只怕是要威胁老夫。”

知道他们二人出事之后,慕容凌日便将花堡主、一叶禅师请到房中商议。

“我会去镜水教带萧谣回来。”殷无羁似乎没什么耐性听他们商讨,他一向独来独往,若不是萧谣他甚至不会同这些武林人士搅在一起。

刚走到门口,花堡主便将他拦下。

“殷掌门,请不要误会我们不担心萧谣还有听风。萧谣也是老夫的女儿,虽然相处时日不多老夫绝对是将她看做亲生女儿的。只是这次镜水教目的明显,倘若硬闯过去他们必然已经有了埋伏的对策,如果令得殷掌门也深陷其中,岂不是正中他们的诡计?”

很明显,在一干人中,殷无羁只听一叶禅师和花堡主的话,花堡主出言相劝也令得他冷静了下来。

“老夫觉得只要我们没有动静,镜水教就一定会派人来联络我们,这样才方便见机行事。”

“殷掌门若真的心中焦急,老夫可以陪你下下棋。只有心境平复了,才能找到应对的方法。人越是着急,就会越做越错。”花堡主按住殷无羁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于是这一晚,殷无羁都在与花游云下棋。

贺小梅在房间里睡卧难安,她的朋友和她家公子双双没了踪影,不知道被镜水教掳去,有没有受伤?

“唉……唉……”贺小梅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拿着茶壶倒了茶水又没有心情喝。

此时,窗户轻轻拨动了一下。贺小梅转头,骤然发觉洛西林就咱在他的面前。贺小梅惊诧之下差点打翻茶壶,向后退去,撞到衣柜,疼得她想要叫唤却闭上嘴巴。

洛西林就在桌边坐下,好整以暇撑着脑袋看着她。

“你看见我不是应该大叫,让所有人都来抓住我吗?”

贺小梅呼出一口气,没好气道:“你为什么总喜欢跑来找我?你不知道我是慕容山庄的人吗?”

“你是不是慕容山庄的人,我不是很在乎。我来是找贺小梅的。”洛西林莞尔一笑,瞥见她发髻上戴着的玉簪子,那种轻浮的笑容缓缓收起,“你今天很好看。”

“姑娘我从来都很好看!”贺小梅指着门口道,“洛护法,住在这里都是武林各派掌门,你不想惊动他们吧?”

“如果我不想惊动他们,也是从窗口离开而不是从门口大摇大摆地让那些武林正道看见我对吧?”洛西林走过来,按下贺小梅的手指,对方就像受惊的刺猬一样准备好要扎人,而洛西林却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贺小梅只觉得对方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际,她整个人都耸起肩膀来,“你……你……想干什么?”

洛西林的轻笑在她的耳边回荡,“我想告诉你关于你家公子的事情。”

“我家公子?”贺小梅惊讶着,却又警觉地压低了嗓音,“我家公子怎样了?有没有受伤?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你家公子怎么样了我是真不知道。”

“你又耍我!”贺小梅气急,想要从他怀里挣开,没想到洛西林却将她勒的更紧了。

“除了第一次我们相遇,我还有哪次耍过你?”洛西林轻笑了一下,差一点就要亲上贺小梅,却被她闪开了。

“那你就对我说实话!”

“好,实话就是我们尊贵的副教主阿媛曾经奉命要带慕容听风回去镜水教,但是却空手而归。她并没有成功把慕容听风带回来。”

“……什么?”贺小梅良久才反应过来,“那么我家公子哪里去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们千万不要贸然前往镜水教,一来容易着了萧紫风和阿媛的道儿,二来也不可能找到慕容听风。”此地不宜久留,洛西林正欲离开,贺小梅却抓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相信我自然最好,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么一切随意。”洛西林没有回头,他不喜欢贺小梅眼睛里的怀疑。

“我相信你。”贺小梅低声道。

洛西林的手指握紧了贺小梅,随即又松开,“自己小心。”

他再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贺小梅却为难了。她确实相信洛西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相信他。但是她如果这样告诉慕容庄主,慕容凌日一向嫉恶如仇只会责怪自己听信镜水教的妖言。

贺小梅打定了主意,走去了殷无羁的房间。敲门进入之后,才发觉殷无羁正在和花游云下棋。

“那个……”

“贺姑娘看来是有事情要与殷掌门说啊。”花游云是个性情中人,笑道,“老夫在这里坐着也久了,需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说完,他便悠然地离开了房间。

贺小梅关了房门,将洛西林告诉自己的话说了一遍给殷无羁。

“这些话为什么不告诉你们家庄主?”

“因为我家庄主是不会容忍我和镜水教的人有什么牵连的,所以也不会相信我那位朋友告诉我的话。”贺小梅抿了抿唇。

“你那位朋友说的应该是真的。”

“殷掌门,你也这样觉得?”

“我只是按照常理来推测罢了。如果萧谣和听风真的在他们手上,他们应该会迫不及待地让我们知道。你那位朋友如果是骗你,也应该骗你说他们两确实在镜水教。所以他没有骗你。但如果是这样,萧谣和听风哪儿去了?他们俩如果真的服下了化功散那就绝对不是阿媛的对手。但是阿媛却没有得手……”殷无羁望着眼前的棋局沉思,“莫不是有人救了他们……还是他们其实没有喝酒?”

“可是无论是有人救了他们还是他们没有喝酒,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啊!”

“贺姑娘,谢谢你。至少花堡主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应该贸然去镜水教。”殷无羁起身,“我再去那附近走一走,说不定可以找到他们。”

“我同你一起去。”

“谢谢。”

殷无羁叹出一口气来。两人在冷风之中回到了那棵老树。他们没有刻意呼喊萧谣与慕容听风的名字,只是沿着山道走着,一直向山腰下走去。

“殷掌门一定很疼爱萧姑娘,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师父这么疼爱自己的徒弟。”贺小梅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殷无羁闭上眼睛,他很少对外人说话。

“萧姑娘其实很幸福,虽然从小失去了爹娘,但是还有其他人疼爱她,有您这样一个师父……小梅甚至觉得,萧姑娘就像是殷掌门的一切。”

月光清冷,寥落地落在殷无羁的半边衣襟上。

“她……本来就是我的一切。”殷无羁那一句话,就似一怔叹息,仿佛在一条幽静地小道上走着,任凭日夕交替,他再没想过回头。

此时,萧谣仍然坐在石案前看着那本书。她的记忆力非凡,很快半本书就翻了过去。这本书虽然讲的是毒物,但是却极有意思,在兴趣的驱使之下,萧谣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阴姬毒母将早饭送来的时候了。

“一个晚上而已,就看了大半本了。看来我给你七日的解毒期限还是宽裕了啊。”

萧谣没好气根本不想理她,而是走到慕容听风身边为他把脉。阴姬毒母走后,萧谣再度打开那张纸条。三虫:颓星、莫甲、八角冰蝉。七花则是碧落、黄泉、奈何、忘川、飞天、鸩鸾、冲心。

萧谣烦恼地抓了抓脑袋,方才她先将这三虫七花有关的内容都看过了。这几种毒药相互促进,如果萧谣先解了颓星的毒性,就会加重碧落和黄泉,如果先解了碧落和黄泉,颓星的毒性就会直攻慕容听风的心脉。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发觉解毒的时候解了一样就会加重另一样呢?”阴姬毒母微微一笑,“孩子,你的脑袋太直了,这么直怪不得无法从表面看到本质。”

萧谣手指一颤,虽然她不想听阴姬毒母说什么,但对方的这番话至少说明她需要换一个角度来想问题。

“毒药不一定都是拿来杀人的,同样的……所谓的灵药也不一定能拿来救人。”阴姬毒母这番话骤然点醒了萧谣。

第76章

她一走,萧谣便快速翻动书页。

所有毒物都是相生相克,并不是只有颓星能与碧落、黄泉相伴相生。萧谣想起自己看过一种名为殒沉的毒草,这种毒草的汁液毒性与颓星相似。当萧谣解开颓星的毒性之后,殒尘可以继续抑制碧落和黄泉,但是更有意思的是,殒沉能顺带减低冲心的发作势头。

萧谣奔到药柜边上,看着所有药柜上的名称,果不其然找到了殒尘的名字。

脑海中不自然想到阴姬毒母那句话:“所谓的灵药也不一定能拿来救人。”她的心脏似乎像是被扎了一下。

尽管心中有这不好的预感,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她将毒经翻到有关天山紫竹和金枝玉叶的部分。她越是往下读,心中的疑云就越是浓厚。

床榻上的慕容听风呢喃了起来,这也提醒萧谣当务之急不是研究其他的,而是想办法为听风解毒。

萧谣花了三天时间,将那本毒经看完。就连阴姬毒母都不得不称赞她的悟性。

而客栈之中,各派人马悉数回去了,只留下慕容山庄和花家堡的人还在寻找着慕容听风与萧谣。

“我那个儿子不守礼法,也不喜欢规矩,经常连口信都不留就离开山庄几个月不回来……我在想他是不是把萧姑娘带去什么地方了……”慕容凌日本来想说一些寻欢作乐的场所,但是花堡主也在这里他不好明说。

“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二公子了。就是萧姑娘,如果平安无事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对殷掌门说就离开客栈了。”花堡主沉思片刻道,“我现在只担心他们是不是困在什么地方不得脱身!”

而殷无羁每日都出外寻找,只有贺小梅跟在他的身边。

到了第四天,萧谣将与三虫七花的毒物相克相生之道列于石案之上,罗列出解决之道。苦思冥想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药方。

但是她并不确定这药方对不对。如果不对,反而加重了慕容听风的毒性,说不定无需七日,他会直接猝死。

萧谣细细再将着药房研究了一遍,她找不出哪里不妥,但是……她不会拿慕容听风的性命冒险。她确定阴姬毒母给听风下毒,并不是真的想要害他,而是为了逼萧谣研习这本毒经,所以即使自己有什么事情……阴姬毒母也不会真的伤害听风。

终于,萧谣决定以自己来试药。

她按照阴姬毒母的三虫七花毒方配制了毒药,然后再以自己的药方制出了解药。她先是将毒药服下,顿时感觉全身上下时而冷若寒冰时而受烈焰焚烧,意识逐渐模糊……

她不能倒下……萧谣握紧听风的手,将自制的解药服下,再催动内力令解药迅速进入筋脉之中。

毒素相争相融,萧谣只觉得痛苦万分,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栽倒在慕容听风的身边。

难道……我的解药有问题……难受,真的好难受……

萧谣迷糊之间看着慕容听风的容颜,露出一丝笑容来。

还好,这个药没有直接给你吃……

当萧谣再度醒来的时候,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惊诧着起身,发觉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感觉已经消失了,她的体内气息平和并无不妥。

而石案边,阴姬毒母坐在那里随手翻阅着那本毒经。

“你替我解了毒?”萧谣问她。

阴姬毒母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和这位慕容家的二公子可谓天生一对。当日你们从山道上滚下来,他以身护你周全。一个男人不是把你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是不会那样保护你的。今日你为了他以身试毒,如果解毒不成的话,你的命也会保不住。”

“所以你几时赶来解了我的毒?”

“哈哈哈!”阴姬毒母大笑了起来,“下毒的是你自己,解毒的也是你自己,与我何干?”

萧谣恍然大悟道:“所以我配制的解药是对的!哈……太好了!太好了!”

“不必再麻烦了。我给你七日期限,如今你只用了五日。再让你去配药也不过浪费时间。”阴姬毒母将药瓶放在石案上道,“这里有现成的解药,我也不忍心你们有情人多受无谓之苦。”

“多谢前辈!”萧谣大喜,将那瓶药拿过来给慕容听风服下。

他就似萧谣刚服下解药时候一样,周身不适,一口黑血喷出。萧谣拍着他的背脊,以内力输入他的筋脉,助解药深入他的心脉。

“你这丫头真是好笑。二公子的毒是我下的,你不恨我,就因为我给了你解药你就谢谢我?”

“那是因为我知道前辈根本就不是真的想伤害我们。”

“萧谣,这本书看完了,你应该有什么问题要问我才对。”

萧谣身体一震,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自我欺骗的人,就算真相再伤人,她也不愿意活在谎言里。

“前辈,晚辈想要知道其实金枝玉叶和天山紫竹配合西域几种蛊虫可以炼制出一种控制人心的蛊毒,这种蛊毒是不是可以令四肢筋脉尽断者断筋恢复?”

“可以,因为金枝玉叶与天山紫竹本来就有这种功效。”阴姬毒母微微一笑,她知道萧谣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了。

“你将我们带来设计这一切让我看完那本毒经,就是为了让我质疑当日叶逸为救治萧紫风所炼制的丹药吗?就算那个丹药是蛊毒好了,就不能是阿媛炼制了欺骗了叶逸吗?”萧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叶逸炼制了什么蛊毒,“如果叶逸真的能控制萧紫风了,他又怎么会死!”

“所以我才说萧姑娘你看问题不能看表象。就好像你看着我感觉不到我已经年近五旬,还觉得我貌美非凡。所以眼睛看见的是会骗人的。你还记不记得,当日叶逸为萧紫风行针走穴?”

“记得,为了替他疏通筋脉!”

“那就是了,不同的药物,行针走穴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如果叶逸不是事先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药,又怎么能用正确的行针走穴之法促进药力呢?”

阴姬毒母这一番话,让萧谣整个愣在了那里,身体脱力一般天旋地转。

“不可能……这不可能……叶逸他死了啊!他就死在我面前!”萧谣忽然觉得这世上一切真真假假都让人猜不透想不明。

“他可是出自神医世家,我相信他有很多种方法让自己看起来死了。”阴姬毒母略带怜悯地看着萧谣,“你是他最亲的人,他只有死在你的面前了才最可信,不是吗?你越是伤心,其他人就越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他是不会骗我的!他从小就看不起那些虚伪之道,从来就不屑说谎话!他为什么要骗我?”萧谣失控了,她朝着阴姬毒母大喊道,“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是不是我的猜测就要靠你自己来验证了。”阴姬毒母款款起身将那本毒经收入怀中,“是是非非都与我无关了,我既然决定退出江湖,也为这本毒经找到了传人,从此以后江湖事江湖了,而江湖之中却再无阴姬毒母了。”

萧谣仍然呆愣在那里,阴姬毒母却离开了石室。

良久,当慕容听风缓缓醒过来的时候,仍然看见萧谣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