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听到他的话,微微侧过了脸,小心地掩饰着她嘴角的笑意。邓雅淳和封絮都在悄无声息地注视她,她这个自以为高明的表情其实完全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邓承允皱着眉道:“那件事我是赞同你的,她总是学不会在合适的时间说合适的话。”

  

  邓雅淳站起来给他鼓掌:“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的赞同?”他侧眼睨着他,“你真好意思说啊。”他冷哼一声。

  

  邓承允不是傻子,邓雅淳这种表现,他再看不出他是站在哪一边就太蠢了。

  

  了解儿子的心情后,邓承允明智地想要离开:“看来今天注定不欢而散了,我还是先回去。”说罢,他转身要带着妻子和儿子离开。

  

  邓雅淳漫声道:“别急着走啊,事情还没说完呢,你走了,我的话谁来听?”

  

  邓承允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想说的话我已经猜到了,没必要再说出来惹大家尴尬了吧。”

  

  “你也知道会尴尬?”邓雅淳沉下了脸,“你在我妈孕期出轨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尴尬?你离婚后还占着‘好人’的名头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不尴尬?你让所有人都去看不起你的前妻,自己却生活得平静幸福,你怎么不尴尬?”

  

  这一句句质问让邓承允无法反驳,他站在那揉着额角,邓嗣上前扶住他小声道:“爸,你没事吧?”

  

  邓承允拍拍邓嗣的手,示意他自己没关系,邓嗣不悦地看向邓雅淳:“哥,你不要这样说爸爸,爸爸一直都记挂着你。”

  

  邓雅淳直接道:“别叫得那么亲近,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叫我哥?”

  

  白桦装作非常温柔地说:“雅淳,我和你爸爸是合法夫妻,阿嗣也是你的合法弟弟。”

  

  邓雅淳望向她冷声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白桦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邓雅淳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邓雅淳冷哼一声说:“让你走进这间大厦已经是我做的最大让步了,你知不知道你站在这只会让我觉得你脏了我的地毯。”

  

  白桦脸色难看地僵在那,邓承允高声道:“够了!我带他们离开就是了!你不要说了!”

  

  “这点就承受不住了?”邓雅淳嗤笑一声,“你知道这些年我妈承受了多少冷眼?你的父亲,我的爷爷,他得了肺癌,天天靠药吊着性命,你去看过一次吗?”

  

  邓承允面上有些挂不住,因为他当年和秦洛云离婚,邓家长辈非常不满意,后来他一意孤行,便被父亲逐出了家门,这么多年一直没回去过。

  

  听见儿子告诉自己父亲肺癌的消息,邓承允面上终于有了些惭愧,邓雅淳看着他表现出来的那一丁点可怜的愧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思念和憧憬简直就是个笑话。

  

  封絮察觉到邓雅淳情绪有点紧绷,她很担心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她又觉得,面对这样一家人,做什么事情都不算出格。现在这里是瑞亨的地盘,不管干出什么事邓雅淳都不会吃亏,她且看看再说吧。

  

  邓嗣是邓承允和白桦的儿子,自然看不过父亲和母亲被邓雅淳如此羞辱。他激动地上前想和邓雅淳打一架,但被白桦拦住了。

  

  “你干什么!别冲动!”白桦高声道。

  

  邓嗣愤怒道:“他说话那么难听,我为什么还要忍着?!”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么多年了,邓嗣一直活都在邓雅淳的阴影下,因为他实在太优秀了,而邓嗣又是个私生子,肯定不愿意各方面都居于他之下。

  

  虽然,白桦后来和邓承允结了婚,但在邓嗣心里,还是留下了无法磨灭的自卑。

  

  邓嗣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关注着邓雅淳的进展,他想比过他,却一直失败,母亲同样也不想输给秦洛云,一直在加大对他的培养和教育,他几乎没有过快乐的童年。

  

  一个家庭破碎后成立的另一个家庭,他们养育的孩子同样没能幸福的成长,作为儿子,邓嗣和邓雅淳都有个黑暗的童年。

  

  “你可以不忍着。”邓雅淳很宽容地对邓嗣说,“你可以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见到我。要知道,见我可是很贵的。”

  

  要见邓雅淳,要么有个高贵的身份,值得他和你见面,要么你就得非常有钱,足以支付他每小时的咨询费用。

  

  邓雅淳这话,无疑依旧在羞辱他们,白桦揽着邓嗣的力度不小心松了一点,邓嗣便冲上去要和邓雅淳打架。

  

  大家都知道邓雅淳的身高了,邓嗣估计是继承了母亲,有个不高的个子,和邓雅淳打起来,非常吃亏。

  

  没挣扎几下,邓嗣便被邓雅淳摔到了地上,他狼狈地瑟缩了一下,邓雅淳站在那看着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轻蔑地望向紧张的白桦说:“这就是邓太太教出来的儿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白桦是真的生气了,可还得强忍着,于是脸变得很红。她冲上前把儿子扶起来,满脸无助地看向丈夫,邓承允看见她这个表情,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了。

  

  邓承允其实很理智,邓嗣被打他都没失控,只是看着,但白桦带着质问和柔弱的眼神让他再次守不住底线。

  

  邓承允上前挡在他们母子俩面前,肃着脸对邓雅淳说:“就算你要报复,这样也够了吧。”

  

  邓雅淳眯起眼睛,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你怎么不担心一下我打他手打疼了没?”

  

  “……”邓承允无语。

  

  的确,这是个很奇葩的问题。占上风的是他,他还要别人慰问他打人时手打疼了没,连封絮都有点忍笑了。

  

  邓雅淳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对邓承允道:“要走就走吧,我的态度相信你今天已经很明白了,以后就不要再坐享尽齐人之福的美梦了。”

  

  邓承允毫无情绪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儿子,你不要忘了,你是姓邓的!”

  

  邓雅淳也冷了脸,像看仇人一样看着自己的父亲:“你也不要忘了,你早就不是邓家人了,你什么时候改名字?”

  

  邓承允无言以对,直接转身就走。白桦握着邓嗣的手,见丈夫走了,立刻也带着邓嗣要走。

  

  一直沉默的封絮在这时开口道:“这位太太,你等一下。”

  

  白桦还以为封絮不打算追究事故的事了呢,听见她说话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邓雅淳看向封絮,眼神带着探究,似乎很好奇她要做什么。

  

  封絮站起身走到白桦身边,利用身高优势自上而下俯视着对方,语气无比亲切,语言却有点恶毒:“这位太太,还记得吗,中午你蹭了我的车,你就这么走了,谁来给我修车啊?”

  

  这话十分耳熟,发生小事故时白桦就是这个语气对催促她们离开的司机说话的,现在又用到了她身上。

  

  邓雅淳听见封絮的话皱起了眉,蹭了车?如果真的发生过交通事故,白桦今天就别想那么简单离开了。

  

  邓嗣也看向了自己的母亲,疑问道:“怎么回事?”

  

  白桦皮笑肉不笑道:“中午堵车,我想拐弯换道,不小心和封小姐发生了摩擦。”

  

  “摩擦?”封絮娇俏地笑了,“您现在知道是摩擦了呀,当时不是堵着我不让我走,非要我赔你钱,还说是我的过错吗?”

  

  白桦面子上很挂不住,低着头不言语,邓嗣身为儿子却无法就那么看着。

  

  他从西装里侧口袋拿出钱包,翻出一沓钱要给她,可封絮却拒收了。

  

  “不是的,你搞错了,这点钱不够。”封絮好像很无奈,“我开的是我男朋友的车,阿斯顿马丁,车头被蹭了,这点钱怎么够修?”

  

  邓嗣诧异地看向邓雅淳,邓雅淳摸摸下巴,嘴角勾了起来。

  

  他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不是的,不是阿斯顿马丁。”白桦着急的解释,“根本不……”

  

  “你是想赖账吗?”封絮直接打断她的话,“想不到这位太太连阿斯顿马丁都不认识,见识太浅了。”

  

  邓嗣拦住想要解释的母亲,拧着眉头说:“封小姐,我给你我的名片,需要多少钱你尽管联系我,今天我们要先离开了。”

  

  封絮看向邓雅淳,问:“亲爱的,怎么办?”

  

  邓雅淳的食指抵着唇瓣,装作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说:“算了吧,我们也不差那点钱,但他们好像不一样。”

  

  邓雅淳的话很有深意的,他不是白说的。其实邓嗣这人很有城府,他在父母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开了个建材公司,最近正惹上官司,面临着巨额赔偿和牢狱之险,这些白桦和邓承允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邓嗣做生意赔了钱,跟家里要了一些过去补漏洞。

  

  现在邓雅淳这么说了,邓嗣猜到他可能知道什么,所以非常担心他会当着白桦的面戳穿他,于是立刻拉着白桦走了。

  

  封絮见他们走了,回到沙发边坐下问邓雅淳:“怎么邓嗣一听你不要钱了,反而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你们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邓雅淳伸出胳膊搂住她,把脸埋在她怀里,闻着她胸口的芬芳,喃喃道:“你知道啊,你最近不是很关注费铭的新闻吗。”

  

  封絮忍不住纠正道:“我不是关注他,我是关注这件事本身,因为我想让你拿回你的地。”

  

  邓雅淳抬起头看着她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是我说得太简练了,我有罪。”

  

  封絮捏捏他的鼻子说:“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邓雅淳起身靠到沙发上,满口欣赏道:“宝贝,想不到你这么聪明,他一个表情你就看出猫腻了,白桦和邓承允两个老人,居然什么都没发现。”

  

  白桦应该是邓承允的太太吧,那两个老人没发现的到底是什么?封絮朝邓雅淳露出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