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你知道了吧。”司瑞拉着我坐在了他的病床边，幽幽地问道。
我点头，努力地不让眼中的泪意涌现，“为什么？”
为什么从来都不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
“小染，我没事的。有些东西早就看淡了。”他笑，淡淡的，有些捉摸不透地飘渺，似乎随时都要离去一般。
“瑞，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可以换器官啊，只要找到合适的就还有机会啊。
司瑞摇头道：“小染，医生也应该说了吧。我早期已经动过手术了，本来手术是成功了，可不知道为何这几年开始出现了排斥，所以我已经不能再次动手术了。”
司瑞原来已经换过心脏了？
我望着司瑞，很想开口问些什么，可是却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瑞，你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只能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
生命无法承受之多，我真的无法再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在我的眼前消失，那种恐惧我已经不再想要第二次了。
司瑞虚弱地朝我笑道：“小染，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下可好？你还欠我一个怀抱哦。”
我点头的同时，司瑞已经把我枕在了肩膀上，似是要把一切都交付给我一般。
他没在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安静得犹如一个天使。
这样的司瑞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病。
我真的不敢想下去，上天似乎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司瑞对我来说，是朋友，是知己，更是我伤心困难时候的避风港，可是到此刻我才突然发现，对于他，我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不知道。
司瑞，我们到底是几时认识的？
你这么对我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在心底默默地问道。
其实有太多的巧合，让我不得不往那个方面去想，只是理智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
司瑞他便只是司瑞吧，他…不会是苏默。
对苏默的逝去，我有过太多的希望，此刻也早已真正的放下。
不知何时，肩膀上传来了轻缓的呼吸声，司瑞竟然已经睡着了。
我没有动，依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我靠着他的时间太多，而我能给他依靠的或许也不多了。
或许…我也只能付出这么一点点了。
我维持这个姿势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司瑞安然的睡颜，甚至都不知道时间的流逝，直到天色微微变暗，直到门口传来叔叔的声音。
“小染，你爸爸他说你在这里，所以我来看看。”
五年了，爸爸和妈妈终究还是成为了过去，再也无法在一起，只是他们却成了朋友，不再会因为见面而觉得尴尬。
我知道爸爸其实很想妈妈回来的，只是在知道了妈aDe选择以后也学会了放手。
我再慢慢地了解了爸爸以后，也终是明白了他的苦衷。
当年的分离也并不是一定要说谁对谁错，只能怨他们之间有缘无份。
“叔叔，你们来了，那这段时间麻烦你们多照顾小泽了，我有个朋友需要我照顾。”本来没打算通知妈妈和叔叔，看来是爸爸通知的。
我想，他也是想借机看看妈妈吧。
而叔叔之所以会来找我，在某一定的程度上来说，他也明白爸爸的心思吧。
只是他相信着妈妈，就像妈妈相信着他一样。
“小染，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小泽的。”叔叔走了进来，在我的身侧坐了下来。
我让司瑞睡在了床上，起身想给叔叔倒水。
只是叔叔诧异的惊呼却让我顿住了脚步。
“他是司瑞？”
我转身望向了叔叔，不解地问道：“叔叔，你怎么认识司瑞？”
叔叔认识他…
司瑞他，真的是…
我不敢想下去，只是等待着叔叔的回答。
“苏默生前曾签过死后器官捐赠的协议，那年苏默出事后，刚好一个少年心脏病复发，而且血型也刚好，所以便把苏默的心脏移植给了那个少年。”叔叔顿了一下，然后道：“那个少年就是司瑞。”
司瑞…不是苏默…
而是移植了苏默心脏的少年。
那么他对我这么好是因为苏默的关系吗？
“事后，手术很成功，随后司瑞也来找过我，说是想要代替苏默照顾我们，只是我不知道他也留在了你的身边。”叔叔凝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默，“不过现在怎么会出现排斥，唉…”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消化着刚才知道的事实。
叔叔坐了一会便离开了，而司瑞也在不久之后醒了过来。
“小染，你怎么了？”他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敛去了万般心思，望向了他，“瑞，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他笑得温和，“小染知道吗？心脏病最大的好处便是死的时候没有多大的痛苦，或许某一天，我睡着之后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会的，瑞，你别吓我…”我不断地摇头。
为何司瑞可以这般地平静？
“能多活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满足了，能认识你我也觉得很幸运。”司瑞突然顿了一下，良久之后才幽幽地说道：“小染，相信吗？人死了，但心却还是活着。”
我怔怔地望向了司瑞，而他却只是一如以往那般笑着，“小染，你都知道了吧。苏默曾经把心脏捐给了我。”
原来司瑞刚才并没有睡着。
我点头道：“我知道了。”
“或许是苏默不甘愿如此就走吧。或许他终究还放不下你吧。”他望着我，眸中涌动着无限的感情，是以往所没有的。
“和你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终于相信，人死了，但心却还是活着，苏默的心保留着对你所有的感觉，明明只不过是擦肩而过，可是心却在我的胸膛里跳得很快很快，甚至都无法呼吸，那一刻，我看到了你回头，同样的竟觉得莫名的熟悉，即便只是一眼，我也记住了你的样子。”他的眼转了开去，幽幽地望向了窗外，“原来心真的可以控制一个人，我不由自主的想接近了，想知道你的一切。而等我知道一切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胸膛里的那颗心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留在你的身边。”
这就是司瑞留在我身边的原因，这就是他如此不求回报的动机？
“瑞，颜妍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其实你…”踌躇了良久，终究还是在他先开头提起的时候说了出来。
我没有说完，他便了然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迟早会知道，是的，以前很多事都是我骗了你，我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对你好的借口而已，只不过想找一个留在你身边的名正言顺的理由。”
“那你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你接受了苏默的心脏。”原来我们曾经是如此的近。
司瑞笑了，有些苦涩，“小染，如果告诉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对啊，如果我一开始便知道的话，我会怎么做？
我知道，我会留在司瑞的身边，我会把他当作苏默，就像曾经对待拓一样。
“小染，你会把我当作苏默，而我不想做替身，所以我选择不说。”他的声音一如酒一般醉人，带着惑人的嘶哑，“就算是我自私吧，我想你记住的是司瑞，一个完完全全的司瑞，而不是苏默的替身。”
司瑞真的很了解我，他甚至可以猜到我会如何的做？
只是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管他的胸膛里跳动的是苏默的心，还是他自己的心，他都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
“司瑞只是司瑞，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我似是保证的说道。
司瑞笑了，轻轻浅浅，似乎是要消失一般地飘渺。
“小染，到最后，我甚至无法分清，是因为苏默的心才喜欢上你的，还是自己早已无法放下。”他抓住了我的手，笑着，“原谅我最后的自私吧，我终究还是想告诉你，我一直爱着你。”
心底早已隐隐地明白，可是隔着那层纱，所以彼此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只是此刻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我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可是却无法启口。
因为无法欺骗他，也无法欺骗自己。
不管怎样，我都只是把他当作朋友，一生最好的朋友。
“小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的。”司瑞终究还是最了解我的人，也总是温柔地为我设想一切。
如果当初我知道一切的话，今天我喜欢上的人会不会可能是他？
可是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如果，所以我只能对不起他，纵使是善意的欺骗，我也无法给他。
爱情，终究还是自私的，只是更不容许的是欺骗。
即便此刻那个人早已把我忘记，我喜欢的，爱的也只是他。
“对不起，瑞。”似乎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
唯有这一句，带着真实的歉意，也带着满腔的怜惜。
“小染，或许是苏默放心了吧，因为你终于放下他了，终于爱上了别人，所以心脏才会出现排斥吧。”司瑞没有接口，只是淡淡地问道。
即便再如何平静，司瑞他也还是很难受吧。
毕竟没有人愿意如此死去。
“不会的，或许只是暂时性的排斥而已，所以司瑞一定会好起来的。”纵使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但是我还是如此说出了口。
司瑞…他会好的吧…
会的吧。
“小染，谢谢你。”他神色很是平静，“如果有你陪着，我想我不会怕。到最后啊，我终究还是要从你那里拿回很多东西。”
我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坚定地保证道：“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有你这一句话，我就够了。”司瑞侧过了头，“小染，我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
司瑞以为我看不到，可是我都看到了，他的眼底有着晶莹的泪珠。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心微微地痛，却无法说出任何话来安慰他。
或许我们都明白，说什么都只是空话。
窗外的阳光早已消失殆尽，如墨一般的黑夜笼罩了整个天际，那般得沉重，就如我此刻的心情一般。
以后的日子，我便如此安静地陪着司瑞，我们会说很多很多话，却彼此默契地不提那些伤心的事。
司瑞想做很多事，似乎要把一切都做完一般，每每这样的时候，我又觉得心酸。
他…一定是不想留有什么遗憾吧。
今日，我如往常一样来到了医院，可是病房里却没有了司瑞的身影，我匆匆地跑出房间，抓住了一个护士便问，“这房间的病人呢？”
“出院了。”护士扔下一句话之后，便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司瑞他难道想一个人离开？
我急急地跑出医院，想在那茫茫人海之中寻找司瑞的身影。
只是…却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
司瑞走了，突然地出现，又突然的消失。
我漫无目的地寻找，即便知道找到的希望渺茫，但是我还是不想放弃。
人来人往，不经意地擦肩，相撞，耳边响起的或是谩骂，或是抱怨，只是我都已经无心理会，只是不断地搜索着人群。
他都这样了，为何还是要逞强？
“对不起，对不起。”再一次，我又撞到了人，于是反射性的道歉之后便想离开。
只是在抬眸的瞬间却又惊呆了。
是尹文拓…
原来在茫茫人海之中，我们还是会遇上。
第4卷 第34章 和好
有种情绪不是没有，而只是未到爆发时而已。
看到尹文拓的瞬间，我无法再撑下去，似乎近几日来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
“为什么？拓，为什么要忘记我？”我毫无理智地朝他喊道，不管周围异样的眼光。
我不管了，也不想管了。
在他深邃的眼底，我看不到答案。
在喧闹的街上，我也听不到他的话语。
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不想听他的伤人之语，不想听他说我不是小染。
上前，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在他的错愕之下，我又拉下了他的头，似是惩罚似的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很重，甚至我都能感到一股淡淡的涩意在唇齿间散了开来。
我不等他推开我，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我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看着依然愣在原地的他，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似是宣言般地说道：“你甩不掉我的，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不会放弃。”
终是把自己心底的话全部吼了出来。
这才是何衣染，怎么样都不会放弃的何衣染。
在他错愕的眼光下，我仰高了头，似是女王一般地道：“等我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再来找你。”
表面虽然平静，但是心其实却狂跳不已。
为何那种要命的窒息感又传了上来？
只是这一次，不是想逃离，却给我一种真实感，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到他就在我面前。
“我…”他诧异地望着我，有什么话将要脱口而出，却又及时收住了口，而是把视线投注到了我的身后。
我转身，然后便看到了在我身后的颜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