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婚礼实在是有些新奇,两人在家大眼瞪小眼换好礼服,然后一起下楼,连个司机都没有。
不知道的估计得认为他们是搞行为艺术的。
严暖也觉得很莫名,实在是不太像要去结婚啊,为什么没一点真实感。
程朔川开着车一路往帝都郊外过去。
人越来越少,车也越来越少。
最后程朔川停在了科艺开发区的一栋金字塔状建筑前,建筑还很新,一看就是刚刚建成不久,附近也没什么人走动。
大门紧合着。
严暖疑惑。
程朔川很淡定的拉着她往前走,刷卡进了建筑内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艺术馆大厅,正中对着一张大的红木门。
严暖迟疑着走上前,拉开大门,里头乌漆抹黑的。
程朔川也跟着走近,将门关紧。
眼前一片漆黑。
搞什么啊这是……
可就在这一瞬间,远处点点星辉亮起,那样的星光慢慢汇聚,天上,地上,四周,明亮而柔和的光彩渐渐填满了整个空间。
她注意到,脚下似乎在缓缓的有规律的脉动。
蔚蓝色的星球……严暖这才发现,脚下踩着的,是地球呀。
还有许许多多的小星球在眼前漂浮,有流星,还有一团团的,是叫星云吗?
那一刻,严暖感觉世界变得好安静,她好像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星之海,眼前所见,耳边所听,皆是来自宇宙深处的温暖与孤寂。
她恍然间想起自己曾无意对程朔川说过的那句话,“随便弄弄就行了,反正又不能去太空结婚,哎呀,有什么差别。”
他是在满足自己,去太空结婚的愿望吗?
“川哥哥……这…”
程朔川揽着她的肩往前走,低声在她耳边问,“准备好去太空结婚了吗?”
严暖傻傻跟着他,一直往前走,一颗流星从眼前飞逝而过,她还瞪大眼睛惊呼了一声。
直至坐上太空舱,她脑袋还晕乎乎的。
“这些都是你专程弄的吗?”
程朔川帮她正了正头纱。
“这家艺术馆是启程投资的,你上次说,想去太空结婚,所以我请教了装置艺术大师和美院教授,合作了这次的星空装置,不止满足你在太空结婚的愿望,等开馆的时候,还能做一次星空装置展。”
“你设计的?”
程朔川点了点头。
严暖看了看他,又去看四周。
真的,即漂亮,又震撼。
而且那种很真实的、细微的震动,让她感觉自己的确是站在无垠宇宙里,聆听来自宇宙的呼唤。
太空舱的启动也是有拟真效果,片刻后他们掠过星云,舱前可见迅速变化的一幕幕场景,严暖愣了愣,这些…都是她演过的片段啊。
就像是电影里的时光隧道,环形屏上帧帧变幻,他们一路前行,穿越光阴。
停下来的尽头是白光一片。
他们从太空舱里走出,严暖感觉,星球的光芒好像变亮了一些。
夺目,又耀眼。
她看着程朔川伸手,去触摸一颗星。
然后……将它摘了下来。
咦!
这个这个,不是投影吗?
可捧到她面前,却瞧了个真切,那是一枚钻戒呀。
程朔川的声音低低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严暖愣了几秒。
这才点了点头,“我愿意。”
她刚回答,程朔川就将戒指套入了她的无名指。
如星星般耀眼的钻戒。
这就是,如果想要星星,他也会摘下来送给自己的意思,对吧。
她有很多年都不曾期待婚姻,更从未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这般,让她永生难忘。
不需要旁人,星空为他们作证,这一生,就一人。
***
这场婚礼只有他们两人参与,晚上的时候,请几个熟人在酒店包间吃饭,大家才一脸懵逼的反应过来,啥啥啥?!白天就结完了?没请人?
唐昊阳瞪着眼,“就请吃顿饭啊,你们这也太随便了吧?”
程朔川不紧不慢地倒着酒,“谁说请吃饭了,叫你们过来给份子钱的。”
尚阳单手撑着桌子调侃程朔川,“不是吧老板!你们这是骗婚啊,啊呸,是骗礼金啊!”
阿星跟着附和,“姐,上个月工资还没发呢!”
严暖笑眯眯的看着阿星,“你的工资就当是份子钱吧。”
“姐,不用坑我吧……”
严暖给她倒饮料,“剩下几个月的也别发算了,哎尚阳姐,你记一下,阿星的就别发了,生了孩子她还得交礼金呢。”
阿星作势哀嚎,“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严暖哼了两声,“你也结婚啊。”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唐昊阳,又转回来看阿星。
阿星脸皮子薄,闹了个大红脸。
严暖心情颇好。
哎呀,什么能瞒得过她呢,她平日里是不喜欢八卦,可不代表她不知道啊,阿星和唐昊阳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啧啧。
几人吃饭聊天,气氛倒很是融洽。
虽然大好的日子不该聊工作,但尚阳一工作起来那是收不住的,两杯红酒下肚,就拉着严暖嘚吧嘚吧起来。
“你最近也没什么活动,婚礼举办完,肚子这也大了,你觉着什么时候合适,该考虑出国的事儿了。”
严暖点了点头,“就月底吧。”
程朔川早帮她找好了学校,她现在过去,还能听听课,也算是为以后正式去进修做个准备。
该准备的也早就打点好了。
这事儿拖着拖着,也就是为了婚礼结束,当然还有一件事。
程朔川偶尔提及,严小书的事有点眉目了。
沿着西南三省那边的人口拐卖线索继续找,近日可能就会有一些反馈。
她想得到结果再动身。
其实她也知道,时隔多年,希望渺茫。
可爸爸妈妈那一走,此生她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报他们的养育之恩,好像只有找到他们的亲生女儿,自己心里才能得到安慰。
毕竟,她曾经,拥有过严小书才应该有的幸福生活。
不知道那个陌生的女孩儿,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是不是能从那个女孩儿的身上,找到一些爸爸妈妈的痕迹?
***
月中的时候,程朔川拿到了寻人结果。
可他却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现在告知严暖。
找一个那么多年前走失的孩子实在不易,幸而严暖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沿着她之前查找的线索,程朔川亦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可这份聘礼的结果,似乎有点沉重。
程朔川回家的时候,严暖正在收拾行李。
她慢腾腾卷着衣服,程朔川靠在一旁静静地看,不一会儿,行李箱里就躺满了大大小小的寿司卷。
严暖觉得奇怪,他干嘛老看着自己?
而且很低落的样子。
严暖去捏他脸,“干嘛,舍不得我出国啊,不是说好了你每周都要来看我嘛,而且是你说的,等忙完这段就陪我待产!该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你快说!你要是不去那我多无聊啊。”
程朔川揉了揉她头发,“没变。”
“那你干嘛奇奇怪怪的。”
“我……”
程朔川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找到你妹妹了。”
严暖一瞬间愣怔。
先是一阵惊讶,后又涌上些不好的预感。
“她,还活着吗?”
程朔川点点头。
严暖也跟着点点头,心里头稍微松了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可这之后,程朔川一直不说话,严暖也不敢问,总觉得,那个结果,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人就是很贪心,下落不明时希望,她活着就好,只要还活着就好。
可知道她活着,就希望她这些年都过得好,最好比自己还过得好,不然霸占了她那么多年的人生,严暖会觉得,很愧疚,很愧疚。
其实她心里清楚。
幼年被拐卖的漂亮小女孩。
这一生要是没遇上奇迹,大概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只是好像不开口问,那个奇迹就有可能存在,哪怕就一丝一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星空婚礼的灵感来自星空装置艺术展。
之前上海有一场潘公凯坐忘之舟装置艺术展,好想去呀,可惜没在上海,现在已经结束了。
然后长沙六月份有一场环境装置戏剧《星》的演出,感觉很有意思,如果有长沙的小仙女可以去看看呀~实感体验应该很不错哒。
另外,新文就暂时还是《甜牙齿》吧,虽然《似糖》好像大家比较喜欢,但是之前没注意,看了评论之后发现,确实和别的大大之前的文名很相似,所以这个就不用了。
反正文名不重要,文比较重要,菜菜超级不会取文名,看这几篇的画风就知道,哈哈哈哈。
第六十二章 严小书。
在严暖的坚持下,程朔川陪她去了一趟理水市。
理水是西南与境外交界地段的一座古城,近些年大热,是文艺青年出门旅行的首选之地。
严暖之前拍戏来这边取过景,却没怎么游玩过。
当然,现在她也没什么心情游玩。
理水市最热的自然是理水古城,所有的热闹都依古城围绕展开,其他地方,就算是市中心,也稍显落后和冷清。
车停在老旧居民区外,路太窄太烂,车没办法进去。
严暖按下车窗,打量着眼前这寥寥四栋老楼组成的居民区。
地上坑洼脏污,楼也斑驳颓颓,就连爬山虎都显得颜色深沉暗寂,没有生气。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程朔川告诉她,关于严小书的那些事。
手紧了紧。
程朔川的手慢慢覆了上去,温热从手背传来,严暖转头,撞进程朔川的眼里。
程朔川拍了拍她的肩,“应该快出来了,再等等。”
严暖点头。
二十分钟后,吵嚷混杂的男女声先一步从小巷传来。
映入严暖眼帘的,是一群打扮前卫,头发颜色各异,背或提着各种乐器的男男女女。
她比对着程朔川给的照片,一眼就看到被人箍着脖子,嘴里叼着烟的粉色爆炸头女孩。
女孩皮肤白,涂着艳红的唇膏,脚踩一双铆钉黑靴。
很个性。
这群人很快经过他们这辆车,粉色爆炸头还弯下腰,对着车窗摆弄头发。
严暖隔着窗子看她。
年轻的,鲜活的脸。
眼里却有不符合年纪的漠然。
女生在外头看不到她,可她却将这张脸深深地,印入了脑海。
他们在嬉笑打闹。
“哟哟哟谁犯事儿了啊,看看车牌看看车牌,哪来的人物啊。”
有胆大的敲了敲玻璃窗,一路嘻嘻哈哈地,很快走了过去。
严暖至始至终都没下车,连车窗都没摇下来一下。
这一点让程朔川略感意外。
夜晚的时候,严暖和程朔川去了理水古城,进了一家名为阿静酒馆的民谣清吧。
两人坐在较靠近里头的座位,离驻唱歌手有点远。
进来之前,严暖就看了门口的小黑板,苏妮,晚八点半至十点。
她和程朔川就静坐着,各点了一杯鸡尾酒,却都没有喝一口。
这家清吧据说是理水生意最好,人气最旺的。
也是巧,钟晚樱还跟她说过,当初季天泽在理水拍戏,钟晚樱还来这儿探过班,在这家酒吧唱了一首歌。
粉色爆炸头女孩姗姗来迟。
直至八点四十才落座主唱位置,下头有些抱怨声,不过女孩儿很擅于调节气氛,短短几句就引了下头一阵笑声。
严暖笑不出来。
那些夹杂着性暗示的低俗笑话映衬着亮晶晶的,水钻快要掉落的腰带。
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脏乱逼仄的老居民楼。
她听女孩儿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今晚的驻唱歌手苏妮……”
苏妮。
严暖握着那杯鸡尾酒,垂了眼睛,在这座古城那几首民谣翻来覆去的四处飘荡,苏妮唱这些歌,也不知道唱过多少次了。
她不在状态的听,更多的,是程朔川那些话在耳边盘旋。
“……最开始是被控制着,在街上卖花。十四岁的时候,被送到了夜总会……”
严暖很想端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却也知道自己不能。
心里堵得慌。
她小声问程朔川,“你确定,真的是她吗?”
程朔川沉默,点了点头。
那种堵在胸腔的闷气好像怎么都散不去了。
她本来该拥有一个富足且完满的家庭,可是……
“我想出去走走。”
程朔川没动,低声问她,“不等她唱完吗?”
严暖摇了摇头,“先出去走走吧。”
理水河边的月色温柔,映衬在河里波光粼粼。
严暖不想讲话,程朔川也就陪着她,安安静静的靠在桥边。
他们没走远,就等着时间一到,再回酒馆找人。
回到酒馆门前时,有个光头男人正缠着苏妮说话,苏妮似乎对付这种人游刃有余,收拾自己的吉他包,嘴里叼着烟,眯起眼。
“这个价啊,哥们儿,你不如去棉花街敲敲发廊推拉门?”
男人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我再加两百,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这帮子,静妹妹也就两千五,古城里头的头牌价了吧?”
“懂行情啊哥们儿,那你去找静妹妹。”苏妮拍了拍他肩,想要错身而过。
男人似乎知道小酒馆里他占不到便宜,一路跟着苏妮往外头走。
严暖和程朔川在街对面,也默不作声的平行跟着。
隐隐约约严暖能听到那光头嘴碎在说些什么,“那小白脸你跟着他没前途的,上月他还陪一来旅游的富婆吹了一晚上酒呢,街上谁不知道啊。”
许是这一句触到了苏妮的爆发点,她转身就是一脚踹了上去,“你他妈有完没完啊,烦不烦?”
“操,破鞋破得底都穿了装你妈/逼的清纯,以前不就是夜总会里做/鸡的么。”
那光头男一巴掌作势就要打上去。
严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还是程朔川更快,几大跨步上前,就捉住了光头男的手,严暖见识过她打人那股狠劲,当初惊讶,现在心里却放心了些。
程朔川只用了七分的力气捏他手腕,那男人就叽叽歪歪大叫起来。
烦人。
程朔川顺势一脚踢开,一个字都没多说。
苏妮愣了下,吐完最后一个烟圈,她随手将烟蒂扔在地上,踩了一脚。
抬眼去看程朔川时,她微眯起眼打量,“谢谢你啊帅哥。”
严暖走了过来,站在程朔川身边。
苏妮也瞧了她一眼。
大大的墨镜,遮住下半张脸的冲锋衣领。
苏妮没讲话,略微点头,就想离开。
“欸……”
严暖忍不住开口。
苏妮停了步子,回头看她,“美女,有事儿吗?”
严暖挽着程朔川的手,紧了紧。
“是这样,刚刚我们在阿静酒馆听你唱了歌,觉得很不错,我们……我们是唱片公司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做音乐这一块?”
苏妮听她说话,笑了声,“行了吧,我自己什么水平我还不知道吗?混口饭吃而已,你们两位,还有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