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得了回答,继续笑眯眯,心情好的像是八月的太阳,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
过了会儿,继续转过来同他说话:“那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她这么问,顾沉光一顿,不答反问:“我听周秦说,你过年不打算回去?”
南桪没想到问题会回到自己身上,一怔,“啊”了一声。
顾沉光正了神色:“为什么不想回去?”
她一愣,神色悄然黯了黯,避开他的眼睛:“......不为什么。”
顾沉光没说话,细细看她一眼,没再逼问。身子往后一仰靠上背椅:“那我也不回去,陪你在这过完年再走。”
“真的吗?!”南桪听他这么说,整个人不敢相信的高兴起来,下一秒却又开始担心,不确定的问他:“易奶奶她......能同意吗?”
儿子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一趟,不在家陪着自己,反而到这么个举目无亲的地方过年。
顾沉光斜过来一眼:“没事,今年过年早,我陪你过完年再回去陪她。”
这几个月他几乎无眠无修的上课考试准备论文,把余下几个月的学习都做完了,这才从导师那里骗了两个月的假期回国过年。
南桪得他这么说,心里再没有顾忌,坐在旁边对着他,笑笑笑,大眼睛笑的眯成了一道小月牙。
半响,想起什么:“诶,小顾叔叔,刚才我们老师开会,讲什么了?”
他默了默:“我没听。”刚刚一个多小时就执着于在她的书本上找自己的名字了。
“......啊?”
他轻咳一声:“大概就是要努力学习好好监督之类的,没什么重要事,放心。”
南桪看他一眼:“哦。”
继续问:“那你怎么知道我老师姓张的啊?”
顾沉光:“......”
他刚得了她去四川的消息,就找了这边的朋友查了她的学校班级。后来升初中,还是他暗暗找了帮她调了个好一点的班级。
但是要怎么跟她说?
顾沉光略一沉吟,突然想起什么,神情严肃起来,把她拽过来对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问她:“你当初离开时,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恩?”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我让小顾叔叔回来了(虽然还得走),把你们买好的刀片收一收哈~~~
来!给个湿吻!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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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南桪轻顿,垂眼:“......那天又不是周末。”
完全立不住脚的理由,顾沉光毫不客气的拆穿:“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周末很重要么?平时不是周末,我也不是没给你打过电话。”
确实,平时他偶尔得闲,算算时间估摸她要是能接电话的时候,也打过来好几次。
南桪没了话,低着头,默不作声。
她那委委屈屈蔫头耷脑的小样,顾沉光看了没两眼心就软了。想像之前一样把人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转念一想,又觉得如今她长大不少,不好再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
克制的伸手摸摸她脑袋,低了声:“怎么?和我也不想说实话?”
南桪摇头,手指不自觉攀上他的袖口,犹豫开口:“不是......我是怕,万一不想走了,怎么办?”
我怕对你依赖太甚,一句话就能让我失去所有离开的勇气,死皮赖脸待在那里,失了最后的尊严和期盼。
顾沉光瞳孔一闪,心下了然。低叹一声:“下不为例,以后不管出什么事,都记得先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知道了吗?”
南桪乖乖点头,一手死死抓着他的袖口不肯放。
“我们去哪?”
“先带你去吃东西,再找住的地方。”
南桪一愣,惊奇:“你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不像他啊,他从来都是事事规划完备的。
顾沉光一咳:“来得急......坐好。”
南桪:“哦。”
————
顾沉光很快找了地方住——他一个朋友在这里有一套房子,知道他到了四川,直接遣人把钥匙送了来。
顾沉光也不客气,随手收了钥匙,转头看向正大口嚼着三大炮的人:“你们明天是不是就放假了?”
南桪咽下一口面团,点头:“恩,今天开完家长会就放了。但是学校放假的时候可以留我们住。”
她提前问过,所以才让周秦带了话不回北京。
顾沉光没理她最后一句话:“吃完回你学校把东西收拾一下,
和我住一起。”
南桪略一思考,非常愿意,于是点头:“好!”
顾沉光好笑,剥好一只虾送进她碗里:“慢点吃。”顿了顿,想起什么,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和周秦关系那么近了?”
他刚回家就听母亲说,周家小孙子为了见南桪,自己一个人悄悄跑到四川去,回家后被他爸罚了整整一个月的禁闭。
后来他说要来见南桪,易楚还积极给他出主意,说是路家不一定愿意告诉他南桪的具体消息,不如去问周秦,那小子不知道从哪摸了清楚。
他淡淡一笑,是么?
他得知南桪来四川的第二天,就找人把南桪的情况调查的清清楚楚。何须现在去求助一个外人。
尽管如此,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临走前还真去见了一面周秦。
从来看见他都是眼睛冒光只会傻笑的男孩子,这次见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轻轻皱了眉。
然后才跑过来,敛了眉目,一板一眼问道:“小顾叔叔,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周秦此时对顾沉光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这是他从小当做唯一的目标和偶像去崇拜的人,在他这么多年的生命里,从来屹立的比英雄还要伟大,无法打败;可是,一想到南桪对他的那些依赖和感情,他心里就别扭,看见他也不像往常一样,愿意凑上去和他说话。
顾沉光淡淡一笑:“回来过年。”
“在北京过完年还回美国?”
他不急不缓道:“我不在北京过年,去四川。”
周秦一怔:“去四川......你去见,南桪?”
顾沉光点头,看着自己面前青涩的男孩子,轻吐出几个字:“我听说你们是同桌?”
周秦迟疑着点头,目光疑惑:“怎么了吗?”
“没有,”他淡然一笑:“周秦,好好想想,为什么你们会成了同桌,想想什么事情该做不该做。”
他拍拍神色莫名的男孩子的肩膀,转身离开,轻飘飘丢出一句:“别害了她。”
在这件事上,顾沉光是有些恼的,另加不耻。
大人间的政权手段黑色交易,居然要把半大的孩子拉进来做筹码,甚至以感情为注。
丧心病狂。
思绪收回,看着对面的人,颇有洗耳恭听的架势。南桪叼着个三大炮,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呜呜咽咽的跟他讲:“我们是同桌,他人挺好的,刚开始去的时候,就他愿意跟我说话。”
顾沉光拿了张纸巾去给她擦嘴:“慢点吃,到处都是。”
南桪从善如流的慢下来,继续说:“后来......我爸爸要送我走的时候,也是他跑去拦着的。”
顾沉光闻言,心里有些复杂。不好表露,只微微点头,郑重其事的提醒她:“南南,你和周秦做好朋友,没关系。但是你要记得,你跟他所有的联系,都必须只能是路南桪和周秦的交情,不能牵扯到路家和周家,知道吗?”
他对着她难得这么严肃,南桪下意识点头:“知道了。”
————
两人打车回学校给南桪收拾东西。南桪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拿了书收拾几件衣服,提着小包就屁颠跟着顾沉光走了。
顾沉光拖着她的行李箱,听着自己身后一如既往“哒哒哒”的脚步声,心里一阵软过一阵。
好心情地扭头调侃她:“现在能跟上了?”
刚认识她那会儿,他牵着她,就算刻意放慢了脚步她也跟不上来,次次都是他抱着往回送。
南桪脸一红,争辩道:“我长大了!”
顾沉光细挑了眉,莞尔:“哦?那怎么还这么矮?”
是了,南桪个子小,在班级永恒的最矮,至尊地位从未动摇。
被戳了软肋,南桪不乐意了,噘了小嘴逞强:“那是留了以后长!”
顾沉光好笑,故意拖长腔哦了一声。明摆着不信。
南桪斜眼,背着书包把脸埋围巾里,不搭理他。
两个人坐进出租车里,顾沉光跟司机说了地址,坐回来,看她冻的发红的手,拿过来握自己手心里,皱眉:“怎么这么凉?”
南桪怕冷,一到冬天从来是手脚冰凉。再加上南方的冷是直渗进人骨头的,又不比北方有暖气,因而南桪在这待了这么久,手脚就没有温热的时候。
此刻被他温暖干燥的大掌包裹住,倒是难得有了丝热乎气。
顾沉光干脆握着不撒手,顺带问她:“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你想去哪?我带你出去玩。”
南桪仔细想了想,摇头:“没哪里想去。”
这是实话,她本就不是愿意出去多走动的人。
顾沉光思忖片刻,却不同意,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行。女孩子出去多看看,对你有好处。南南,不要总把自己困在一个角落。”
南桪一愣。
顾沉光目光清澄冷静,缓缓开口唤她,吐出几个字:“南南,看窗外。”
南桪下意识看过去。
熙熙攘攘的街,来来往往的人。喧吵,热闹,可是,与她无关,遥不可及。
顾沉光的声音这时在耳边响起,清澈如山间的泉水,他说:“南南,想要融入这些,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改变自己。而是去看更多,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这样,你才能为每个人的生活和存在方式找到合理的理由,才能真正心平气和的去包容,去融入。”
“你还是你,但是你能够找到,这些与你无关的世界里,所有的温柔和善意。”
命运或有它的脾气,方向难寻。或许坚硬难抗,可是不该低头。我的小姑娘,铿锵或是悱恻,你得有你自己的脾气。
这是顾沉光一直想要教给南桪的。
她的生命轨迹太过特殊,比大多数人都要艰难一些。顾沉光从不怀疑她会一直维持自己善良柔软的内心,可是,他总怕,这一路太过辛苦,到最后,伤痕累累。
他一直在思索,到底怎样,才能尽可能减少她所受的伤害,费尽心力,不知所终。
只能一路亲自牵引,字句教导。
南桪却真的从未让他失望。
他最喜欢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除了有着和同龄人同样的单纯和善意之外,还有不可磨灭的坚韧和温和。
至情至性,至真至美。
何其难得。
南桪不是很难懂得他这段话的含义,却惯例记在了心底,回去慢慢琢磨。
他手心一直握着她的,是2003年这整个冬天里,唯一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小顾叔叔课堂开课辣!!
卡文,码完字,又是凌晨一点半。好困,呼呼去了~
大家看文愉快~
☆、第十四章
顾沉光当天晚上回去,连夜做了个旅行规划出来,从乘车路线到吃住方式,一应俱全。
南桪凑过去看,叹为观止,捏着规划表,掐媚表示要是自己中考作文能有这份规划条理清晰就好了。
顾沉光正收拾纸笔,闻言斜她一眼:“这点出息。”
南桪专心致志拍马屁,被他斜了一眼还挺高兴——她最喜欢顾沉光偶尔淡淡扫过来的一眼,那份风韵气质,绝世无双。
只得顾沉光。
两个人在家里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下午才坐高铁直往南走,从四川到重庆,从重庆到贵州,从贵州再到云南,悠哉悠哉转了近一个月,终于在小年赶回四川过春节。
其实就他俩的现状而言,在哪里过都一样。不过顾沉光一句话,封了南桪留在云南过节的心思。
他说:“我不想在酒店里过年。”
南桪:“哦= =。”于是屁颠屁颠跟着他回四川。
却想不到,还会有人记得来探望。
二十八下午,南桪和顾沉光买了面粉和肉菜,去网上找了饺子馅料的调配方法,磨刀霍霍,开始人生第一次包饺子的尝试。
几个下来,惊喜发现竟然天赋异禀,像模像样。
没等高兴,门铃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顾沉光先反应过来,站起身去开门:“可能是我朋友。”
哦......南桪想起来,这房子就是他朋友借的,肯定知道他们在这 。
他朋友自用不到她去招待,南桪安安心心坐在椅子上,继续钻研包饺子。
等了会儿,门口却半点声音没有。
南桪奇怪,放下手里新包好的一个,起身去看。目光将将触及门口黑色的身影,整个人就是一愣。
是路盛铭。
是她的父亲,在新年到来的前夕,还记得千里迢迢来看她一眼。
路盛铭手里提着不少衣服吃食,外面下着小雨,他身上的黑色大衣外面已经湿了一层,头发也被打湿,一缕一缕堆在头顶,整个人泛着狼狈的寒意,身姿却依然挺直。
此刻站在门口,与顾沉光对视,两两沉默。
南桪走过来,脚步清晰。
顾沉光先缓了神色,从容不迫地微笑:“路大哥,你怎么来了?”
路盛铭看一眼从他身后冒出来的南桪,脸色并不是很好,却还是回答:“我来看看南桪......要过年了。”
顾沉光闻言一笑,侧身把门口让出来:“那快进来,外面冷。”
路盛铭没动,看向南桪。
南桪默了默,点头:“进来吧。”语毕走近几步,去接他手里的大包小卷。
路盛铭一滞,下意识侧了身子,躲过南桪的手。对上南桪看过来的目光,眼睛里缓缓注入了温柔的笑意,低声解释:“凉,你别碰,我拿进去。”
南桪一怔,低头看了眼他冻的通红的手指,点点头,收回了手。
下意识侧头去看顾沉光,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见她看过来,笑意清浅,微微点头。
她抿了唇,跟着路盛铭走进去,关上门。
路盛铭走进门就看见不远处桌子上还摆着的面粉馅料,搭上几个半成型的饺子,倒有几分家的味道。
神色未变,几步走过去,把左手提着的吃食菜果放上去,这才提着其余的东西回了客厅。
南桪这期间,一直沉默跟他在身后。
顾沉光却早已到客厅妥善坐好。
路盛铭走过去的时候,抬眼便看见,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穿着米色的毛衣,散散坐在沙发上,姿态从容。窗外投进来金色的阳光,打在他黑色柔软的发丝上,泛泛温暖,不似俗世气息。
冷静清澄,从容不迫,低眉浅笑,永远强大的姿态。
甚至,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强大不知多少。
路盛铭略一垂眼,敛了神色,这才重新抬头,走过去,拣了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南桪跟在后面,未经思考,习惯性的坐到顾沉光身边,不及一寸的距离。
颇有楚河的仗势。
路盛铭先开了口,是问南桪:“你过年真不回北京?”
顾沉光没说话,一只手从背后探过去,轻轻触了触南桪的肩膀。南桪领会了他的意思,这是把决定权交给自己。她没有多思考,摇头否定:“不回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路盛铭深呼口气,点头,又把目光转向顾沉光:“沉光呢?你也待在四川?”
顾沉光淡笑,回答:“是,左右我父母同意,我在北京又没有什么别的人好牵挂,留在这里陪她比较放心。”
言下之意,你还有妻儿去牵挂,不能放。可我没有,只全心对她。
你一个父亲,倒不如我这样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叔叔。
说完,又轻笑着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去?”
路盛铭一顿:“晚上的飞机。”
南桪一愣,抬眼看过去。眼睛里面压抑极好的,是不能掩饰的失望:连一个晚上都不能留么?
“这样的话,那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顾沉光微笑,拍拍兀自上神的人:“南南,你出去买双筷子,不然我们餐具不够。”
这些天都是他们两个人住,自然没有买多余的餐具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