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灼人而难耐,指尖覆盖上我的眼睑。
宗晨的喉结上下滑动,琥珀色眼眸越发深邃——看似平静的湖泊,隐匿着的欲望即将浮出水面。
“闭上眼。”他轻柔的命令我,
我热烈的,不顾一切的吻着他,像是看不到明天的浮游,他逐渐回应我的火热,我们齿唇相依,相濡以沫,又分离喘息,彼此的眼神逐渐迷离,我狠狠的望进他的眼底,绝望的想,若一直如此,那该多好。
他再没有抑制,胳膊紧紧搂住我的腰,用那冰凉的唇吻着我的下颚,耳朵…一股异样的情绪将我包围,周身像有电流经过,我慢慢伸手,探进他的衣服。或许手太凉,宗晨倒抽口气,皮肤紧绷——他略微粗暴的揉着我的发,似乎要将整个人揉进怀里。
我忽地意识到什么,推开他,跳了起来——笑着说:“不,别——你身上还有伤。”
宗晨恼怒的看我一眼,将我拽了回去。
我们气息大乱,全是让人迷乱的欲望。
“等一下,”我抵住诱惑,轻轻吐息,“我们——要在这——沙发…”
他的眼睛微眯,带点茫然与迷离,半晌才促狭一笑,反问:“那么…告诉我,你喜欢在哪?”
他的声音低沉而性感。
我彻底沉陷——“随…随便。”
他的手掌依旧冰冷,却带来从未有过的炙热,每到一处,都激起我一阵阵战栗,那微妙的奇异感觉,瞬间让所有理智崩溃。
相濡以沫<3>
宗晨无疑是温柔的,他小心翼翼的,直到我的身体开始适应接受,我本能的回应着,摩挲着他身上每一处的线条与肌理,我彻底而放纵的,宣泄着心底的眷恋与情感,从没如此刻强烈。
月色暧昧,黑暗犹如尽情释放的曼陀罗,吞噬着我们所有的激情。
就这样吧,沉沦也好,放纵也好。
喘息声越重,我们彼此纠缠,像是两颗互相汲取养分的藤蔓植物,他的眼神迷乱却清醒,手指插入我凌乱的发,他深深的望着我,撑起身体,缓慢进入。我紧紧的抱着他,汗水交织,痛到极致的那一刻,我低吟的声音带着几丝哭腔,含糊不清的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我们第一次彻底的拥有了彼此,那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美好,似乎觉得再没有什么遗憾了。至少在某种意义上,我们身体上的某一部分成为了对方的。
夜色太浓郁,月色太美丽,以至让人无所遁形,只能弃械投降,黑暗犹如尽情释放的曼陀罗,吞噬着我们所有的激情。
这一夜,我抱着宗晨,沉沉睡去。
冬日单薄的光透过窗纱,光影交织呈现出一种不真实感,□在外的肌肤感到几丝冷的寒意,让陷入短路状态的脑子逐渐清明起来。
来自背后的怀抱结实而温暖,我转过身,对上宗晨浓密睫毛下漆黑而温润的眸子,他一只胳膊垫在我的脖颈后,几乎将我整个人环住,另一手半撑着床,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不知看了我多久。
“嗨,早上好。”他眯起眼,笑容迷人,像是温柔的大海,将我淹没。
“早…早上好。”脑子短路,呼吸困难。
他轻轻地俯下身子,温暖的唇咬住我的嘴角,“睡的好吗?”
我尴尬极了,缩了缩身,“还…好。”
“睡够了?”
“够了。”
“那好,起来去吃饭吧。”他抽出环住我的长长手臂,整了整领带站起来。
这时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莫名的身处下风感——宗晨衣着整齐,精神焕发,而我,还扯着身上的被子,茫然而凌乱。
“你——出去…”我指着他,感到了挫败感。
他笑眯眯的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天哪,他一夜未归,范阿姨用脚趾头也能猜出他根本没去什么张医生家。
我先是惶惶然,之后又释然。
我们都没有提回医院的事,一起下楼买了豆浆,又一起煎了荷包蛋,我做的给他,他做的给我,然后一起洗了碗,收拾桌子,又换下被套床单枕套,放进洗衣机,至始至终,我们都牵着手,不离左右,就像所有处于蜜月期的幸福小两口。
十点,我开车送他去了医院,例行检查。范阿姨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宗晨和我的手机都关了。
“妈,我昨晚和简浅在一起,没事。”宗晨慢慢说完那这句话,一边小心的看着范阿姨的脸色。
我松开他的手:“先进去检查吧,已经过了时间。”
张医生正站在病房里,一脸无奈的看着我们。
“对不起,范阿姨——”我低着头,轻轻开口,“但请再给我几天时间。”
“多几天少几天无所谓,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她丢下这句话。
寂静的走廊里,只听到轮椅推过地面的声音。
我站在宗晨边上,老老实实记下医生的话——“暂时回家也可以,但少跑外面——记得过来按时挂针吃药——炎症是好了,难保不会复发,又发烧就麻烦了。”
接着便是挂针,我熟练的帮他搓手,拿了热水袋垫在底下。
挂完后,他随手把药塞进我包里,说:“我们回家吧。”
天空被云层压的很低,薄光透过云层,像是某类珍珠的色泽,黯沉却泛着微光,低飞的鸟儿穿过城市,从头顶掠过。
我们拉着手,一起去买菜,然后回家。
他要烧饭,我不肯,只好去看新闻了,后来他又进了厨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站着看。
从厨房出来,他便过来要牵我的手,十指交错——甚至吃饭,也一直握在掌心里,以至我不得不用右手完成其他的一些事。
然后,一起吃饭,一起看碟,一起睡觉。
第二天,我照常送他去了医院,宗晨挂针时,睡着了。
我站在病房门口很久,终是将钥匙放回他的口袋,又慢腾腾的,将屋子收拾干净。
明天过年了,天气很好。
我拦了出租去东站,下车时,将手机卡拿出,丢进垃圾桶。
冬日冷冽的气息直直扑在脸上,带着特有的清冷,让人精神一振,我很快上车,离开。
萧条而单调的风景直直倒退,像一场无声的电影,没有人物,没有对白,没有场景,只有一种感觉,疲惫而苍凉。
是的,宗晨,你历经生死,感悟到了执子之手,可我不是。
我曾偷偷问出他的生辰八字,与我的一起,拿去算命,结果那老头乐呵呵的说,放心,你们虽有些犯冲,但总是会有结果的,现在想来,他只说了会有结果,可没说是好结果还坏结果——或者,范阿姨说的对,有些人注定有缘无分。
她竟是知道的——那日站在我面前,字字珠玑:“撇开其他,你自问,能陪宗晨多久,你的存在,能带给他什么?若干年后,宗晨与你爸爸一样,领养孩子,孤老终生?”
是的,妈妈因为心脏病无法生育,所以领养了因为有心脏病而被遗弃的我——难道要一直这样循环下去?
我的存在到底给宗晨带去了什么,除了无休止的麻烦,有没有哪怕其他一点点的好处?
我想来想去,答案是没有,真的没有。
简浅我,对于宗晨来说,不过是从一个小麻烦变成大炸药,一次比一次麻烦,一次比一次惨烈。
换句话说,除了一往直前的勇气外,我还有什么?——哦对,还有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心脏,侥幸点的,兴许活的长命些,再侥幸点,也许一辈子都能相安无事,可哪来那么多的侥幸,就按最平均的发病率与死亡率来算,简浅,你以为能陪多少年?
我一直以来,一直都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和别人一样,我刻意的去忽视,我轰轰烈烈的生活,我勇敢的追求爱情,我害怕并且拒绝平淡与孤单,可有些东西,用不着别人提醒,就得清清楚楚的明白,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至少,你没有权利,搭上你爱的人一辈子的痛苦与孤单。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或者是妈妈死掉的那一天,我忽然就明白了。有些东西,真的很奇怪,哪怕就是一秒钟,前一秒你还欢天喜地的好傻好天真,后一秒就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着成长,什么叫着承受,什么叫着责任。
类似于顿悟,醍醐灌顶,对,中文实在博大精深,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古人四个字就全部概括了。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妈妈离开的那天,很平静,也很寻常,是个周六下午。
她在洗澡,我和爸边看电视边等她,准备等会一起出去吃饭,接着去超市。我还记得,那时正和爸爸抢电视看,他要看新闻,我要看动画片。
我正握着抢来的遥控器换台,听见妈妈叫我:“浅浅,帮我把那条新买的紫色裙子拿过来。”
裙子是爸爸生日时送的,她一直舍不得穿,今天还是第一回呢,我握着遥控器去拿裙子。
卫生间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可等我拿去裙子时,里面却异常安静,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像是陷入真空状态,再没有一丝声音。
人究竟是如何选择时间去另一个世界的——为什么没有任何预兆的,不肯打一声招呼,如一尾鱼滑入深不见底的大海,再不回来。
我紧紧抱着裙子和遥控器,看着惊慌失措的爸爸迅速变老。人的蜕变大多因为如此,总得是在面对某些无法承受的痛楚之后,才会觉悟。于是渐渐的,我也明白了,原来一个“家”字,所包括的含义远远不是我之前所理解的那样,可等我理解了,好像已经晚了。
后来我也曾问过爸爸,问他有没有后悔过,他说没有。
可我知道,如果陪着他的是另一个健康的女人,可以很平庸,或者世俗,都没关系。那么,他们之间会有个同样健康活泼的孩子,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孩子。
当然,他们会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更多时候平淡如水,如同任何夫妻一样,可至少,他们会一起油盐酱醋的执手到老,而不是现在的,孤单单的守着思念,度过下半辈子。
怎能两不相欠<1>
以前我从未想过这些,只觉得,只要我爱他,他也爱我,就好了够了可以了,和爸妈一样。可现在我已经不那么想了——如果说那一场车祸,让宗晨明白了什么是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那么同时的,也让我丧失了飞蛾扑火,失去爱一个人的勇气。我却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阿力告诉卫衡,可一直不敢对他说。莫名的自卑与害怕,渐渐的,成了一种习惯,我害怕,在他面前,说出这件事。
那一场触目惊心的车祸,已经够让人畏首畏脚,也彻底明白,若爱一个人,却只能带去痛苦,那继续坚持,才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愚蠢。
这一认知,并不是对过去的抹杀,相反,是随着人生经历改变而开始的转变。
当我忽然意识到,其实宗晨的骨子里,有着一份异常的执着与坚持,我便知道他要不起曾经拥有。这样的人,一旦曾经拥有过,便再无可能,也无法拥有另一段人生。
所以宗晨,对不起,我不该一开始招惹你——我忘记了自己甚至没有那个资格。
所幸现在还来得及,迟早有一天,总会有个人,陪着你一直到老。
所以当他说,“浅浅,我们在一起吧。”
那时我感动我开心,甚至一辈子再无遗憾,可我不能,不能说——好,我们在一起。
在一起,三个字,比我爱你更沉重——我能给的,只会是更多的痛苦与失去。
七年前的简浅,在这一场艰难的对峙中,被现在的我彻底打败。说再见的,不仅是宗晨,还有那个一直固执着不肯离开的——年少时的简浅。
客车内在放一部早年的香港鬼片,年代久远,不恐怖也不好笑,可我却看得笑起来。有人说,失恋后独自旅行一场可以疗伤,可我觉得反了,人是孤单不得的,越孤单,越容易神经质。
还是热闹好,我喜欢热闹——接下来的日子很热闹,因为过年了。
我也不知哪来的精力,写对联放烟花,买菜烧饭。
四合院,有三间大屋,太阳好时,我便搬出一张桌子,放到院中,招呼大妈大伯,打红五,搓麻将。总之,这种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生活对我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
除夕夜,我换了手机卡,打电话给卫衡。
“新年快乐。”
他问:“你在哪?”
“出家当尼姑去了。”附近就是有名的佛教圣地。
“欠了谁的债,逃这么远。”他嗤笑一声。
院子里有小孩玩起鞭炮,我捂住耳朵,也是笑:“借了高利贷,又还不起,没办法,只得跑了。”只不过,借来透支的是感情,还不起的也是感情。
卫衡又笑着与我聊了很久,大多是些他工作上的趣事,医院来的几个极品病人,哪个同事又出了搞笑状况,片刻沉默后,他话锋一转,问:“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我未反应过来,一会才接上:“不,卫衡,我不想接受手术。”
长久的沉默。
卫衡涩然开口:“浅浅,心力衰竭——手术是必然的,明白吗?”
我望了眼铅灰的天,轻轻笑道:“明白,当然明白——只是卫衡,就算我申请移植,也等到捐赠的心脏,也成功动了手术,可术后的排异呢?移植后活着超过五年的百分比是多少,十年的又是多少,与其以后要小心翼翼,不如听天由命——卫衡,我现在相信人各有命,真的。”
这样一个沉重的话题,我们一直避免谈论,可它又真实存在着,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能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刻意忽略,并不意味着它会消失。
“好的,浅浅,咱们不谈——”他忽然没了声音。
挂之前他说:“新年快乐,浅浅,顺便说一句,宗晨找你找疯了。”
烟花声响彻云霄,似有烟灰进眼底,涨的发涩。我匆匆挂下电话,怔怔望着极尽绚烂的漫天烟火,却觉得颜色尽失,只余茫茫一片黑。
原来还是做不到,只因这么一句话,便失了情绪。
“小姑,开饭啦——”六岁的小侄子过来拉我,他仔细将我看了看,又问,“你也被烟灰迷了眼吗?”
我摸摸他的脑袋:“真聪明。”
“撒谎!”他乐的一跳,“明明就是哭了,还不好意思承认。”
“皮痒是不,吃饭去。”
孩子并不比大人笨,他们也犀利,只不过孩子总说出看到与想到的,而大人则假装没看见或顺水推舟的说—句——是啊,好多烟灰。
宁愿自欺欺人,宁愿长鼻子。
除夕夜后,我像瘪了的柿子,无精打采,用老爸的话说——谁让你前些天使劲折腾的,该了吧。
于是初一走了些重要的亲戚后,我理所当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恹恹的守着电视换频道。
天气不好也不坏,没有下很大的雪,阳光若隐若无,像过了水似的,无端的让人犯懒。正好应了那句话,春乏夏困秋无力,冬日漫漫正好眠。
电视开的很大声,我却越来越困,周遭一切渐渐模糊。
梦到许久不见的妈妈,而我还是小时候模样,手里抓着大把的糖,喜滋滋的和她讨压岁钱。妈妈一直在笑,随后掏出红包,我去接,却怎么也够不着,脚像钉在地上一样,挪不动步子,着急的不行。“妈——”我急重的唤,她却不见了,眼前一片模糊。又一会,似乎知道是梦,电视声音依旧在响,可醒不过来,莫名的惶恐,只觉得右臂阵阵发麻,眼皮像胶水粘了似的重。接着,有人走了进来,将电视关了,又轻手轻脚的抱我起来,压迫在身上的力量一下消失了,很快的沉沉睡去。
醒来后,揉着发胀的额,一时不知身何处。厚重的暮色透过薄的窗,将房间沉沉罩住,灰蓝的帘子微动,暗沉厚重,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有大段大段时间被偷走。
这种恍惚的情绪一直持续着,我起来,开门,似陷入另一个梦。
黄昏傍晚,落日西下,蛋黄色的余晖衬得大地一片暖意。
他背着我,站在四合院中间,俯身与小侄子说着什么,似乎听到了响声,宗晨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像极了那天晚上夺目的星光,刺了我的眼。
“睡醒了?”他低低的问了一句。很寻常的话,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样,温和云淡。
我身上所有的神经一下都醒了,冷冷问:“你来做什么?”
“拜年。”他笑了笑,短短几天,却像是过了千万年,他看上去不好,很不好。
我侧过脸,说:“哦,好。”然后转身进了门,肺部冷冽的空气被急急吐出,心脏莫名的一阵刺痛。
到底还是找来了——是的,我该知道,他是宗晨,既已许诺,又怎会那么轻易离去。我知道迟早会再见面的,只没料到会这么快。他竟找到了这里,竟来的这么急。
宗晨也未再进来,他不急不躁。
“小姑,爷爷叫你们过去吃饭。”
爸爸走亲戚去了,而爷爷奶奶并不认识宗晨,加上他下午早已拎着大小年货拜过年,便顺理成章以为是我朋友,也就是男朋友。
他们极有默契的带上老花镜,郑重其事的烧了八大碗,甚至还责怪我——“朋友过来,也不事先和我们说一声,都没东西好招待。”
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正如我说的,大人们习惯于说谎,习惯维持表面的平和。宗晨很得二老的欢心,这也是自然的,他举止得体,礼貌大方,气质卓然,也许他们只会担心齐大非偶。
宗晨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赖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