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插手,宁休省了这一步,直接拿到了命师令符。
明微笑眯眯:“先生这一年,可是脱胎换骨?”
宁休与她对了个眼神,眼睛里浮起笑意:“玄术之道,果然精深。”
杨殊受不了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儿,非要挤到两人中间:“师兄你回来就好了,和我们一起回京吧。”
宁休拨弄了一下炭火,说道:“我原本没打算再回去。”
杨殊大惊:“为什么?你只有一个人,不和我在一起,到哪里去?”
“江湖人,本来就四海为家。”宁休淡淡说道,“我既为命师,自当镇恶驱邪。”
杨殊理所当然地说:“那正好啊!京城群魔乱舞,你跟我回去,先把那群作妖的给弄死。”
宁休瞥了他一眼,摇摇头。
“好不好啊?”杨殊缠着他,“你看看,上回你不在,微微就丢了。你不为我考虑,也想想你徒孙啊!”
“徒孙?什么徒孙?”纪小五插嘴。
“呃…”那些事纪小五不知道,解释起来也麻烦,杨殊决定不搭理,继续缠磨,“师兄你不知道,这一年我们吃了多少苦。她被人抓去南楚,武功尽失不说,还让人押在船上天天干苦工…”
纪小五听得一愣一愣的,天天干苦工的,不是他吗?表妹明明天天晒太阳吹风。
“…还好阴差阳错救了那家老太太,可后来被人算计,又差点受伤。”叽叽呱呱…
宁休瞅着明微:“那个明宵又算计你了?”
“嗯。”明微说,“他古里古怪的,我现在有点闹不清他什么来历。他的命师传承,看起来不是正经来路,但我想不出来,还能从哪里得来。”
宁休点点头:“如今我才是正经的命师传人,到时候想法子会一会他。”
杨殊听得高兴:“所以,师兄你会跟我们回去?”
“呵。”宁休瞥了他一眼。
这师弟他是不想要了,不过徒孙目前还得要。有人对命师一脉存有恶意,他这个当师祖的,总不能袖手旁观,任由徒孙自己去面对吧?
宁休的回归,让杨殊心思大定。
他就担心明微出问题,自己不知道。现在有宁休在身边,放心多了。
一年不见,师兄也是脱胎换骨。原先他强的是武功,现下连玄术也一并起来了。如此一来,对付星宫又多了一个得力战将。
那个明宵不是自称命师么,这儿有两个命师等着,看他玩出什么花来!
716章进京
几日后,数人回京。
临行前,杨殊看着一身行装的宗锐大吃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宗锐嘿嘿笑:“护送殿下回京啊!”
杨殊摸不着头脑,看向宗叙。
宗叙道:“先前我上了一道密折,陛下有命,待你回来,让这小子送你回京。”
杨殊没琢磨出来,压低声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无非两个意思。”宗叙说,“其一,不放心你,其二,不放心我。”
杨殊悟了:“哦…”
不放心他,所以让宗锐护送。不放心宗叙,想叫宗锐去京城呆着。
反正现下西北太平,不缺良将。
杨殊拍拍宗锐的肩:“也好,回家努力造人,让老师多抱几个孙子。不过…你妻妾那么多,精力够不够啊?”
宗锐想打人:“堂堂亲王,这样子胡言乱语合适吗?”
“我哪有胡言乱语,传宗接代,这是大事,正事!老师,您说是吧?”
耍了一会儿贫嘴,众人终于上路了。
冰雪经天,路不好走。再加上事情都办完了,心里放松,便走得很慢。
正月启程,直到三月,才看到了云京的城门。
休息的时候,杨殊勒马停下,去后头跟马车上的明微说话。
——她一直很困倦,待路好走些,便弄了一辆马车让她坐。
杨殊把缰绳扔给侍卫,跳上马车。
“这是最后一个驿站了,前面就是京城。”
“唔。”明微揉了揉眼睛,“好快啊!”
杨殊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等会儿我们分头进城,你直接回纪府去,免得多生事端。”
明微抬起眼,稍微精神了一些:“什么事端?”
大概是最近睡得多,她思维明显有点迟滞。
杨殊柔声道:“我是无诏出京,回来了肯定要去交待。那位病着,脾气比以前古怪,说不定看我不顺眼,就想折腾折腾。不过你放心,他顶多就是出出气,不会有事的。”
明微“嗯”了一声。
“看你累成这样,就别跟着折腾了。回去好好休息,该吃什么药吃什么药。我这里不用担心,有傅先生和郭相筹谋,师兄也回来了,不会叫别人钻空子的。”
“好。”
杨殊看她睡得脸颊透粉,发髻微乱的模样,心中一动,凑过去亲吻。
明微近来格外柔顺,他要怎样就怎样,眼看亲着亲着就上火了。
她抽空说了一句:“小心别人看见。”然而又不拒绝。
杨殊又爱又恨,想走又不甘心,于是仍旧痴缠了一会儿,直到外头传来多福的声音:“殿下,好像有人来接您了!”
杨殊这才不甘愿地停了下来,小声嘱咐:“你回去等我。”
“嗯。”明微轻轻柔柔地应了一声,尾音勾得他差点不想走了,只能再狠狠亲一口,才从车上下来。
…
杨殊回到前头,便见那边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待到了他面前,那人滚鞍下马,差点摔了个屁股墩。
杨殊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说道:“知道自己骑术差,就别跑这么快行不行?啧啧啧,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了个四脚朝天,安王殿下你的脸还要不要啊?”
安王稳住身形,扶了扶发冠,冲他笑道:“大侄子,你可算回来了!”
和一年前相比,安王略瘦了一些,没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被折腾得不轻。
宗锐等人上前行礼,心里放松不少。
安王殿下来接,看来事情不大,指不定训斥一顿就完了。
听说圣上现在身体不好,政务几乎都是政事堂请示着安王办的,可能连训斥的力气都没有,顶多叫别人来骂一顿。
因此,众人很放松,说说笑笑跟着安王进城去。
“我说三皇叔,瞧你脸上那么大个黑眼圈,被狐狸精吸了魂吗?”杨殊调侃,“你家王妃没揍你?”
安王瞪他,然后小声说:“我哪有时间,天不亮就得起来,天黑才能回府。我的妈诶,听个小曲都捞不着机会。今天还是借着你回来,才能溜出来一会儿。”
杨殊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没办法,谁叫你身上担着那么多事,圣上也是望子成龙。”
安王唉声叹气。
杨殊压低声音问:“哎,都这么久了,圣上什么时候立太子啊?”
安王挠了挠头:“不知道,父皇没说。”
杨殊奇了,难道皇帝还有别的心思不成?后头那两个还不到十岁,现下除了立安王,还能立谁?
虽然安王懒怠政务,可被几位相爷管束着,看起来也像模像样的,他没理由不满。自己身体又不好,立了太子也好让朝廷上下安心啊!
“立太子怪麻烦的。”安王说,“到时候又得搬去东宫,我觉得现在的王府挺好,没必要。”
杨殊笑:“就为了这个?搬去东宫又不用你动手,麻烦什么?到时候你去理政还近点,早上就能多睡一会儿,不是更好?”
安王想了想:“有道理!”转念又道,“不对啊!如果搬去东宫,我以后出来就不方便了。”
杨殊不以为然:“反正你没时间玩,不方便就不方便呗!”
“那怎么一样?虽然现在没时间玩,但是心里有希望啊!这有希望和没希望,过的就不是一样的日子。”
杨殊刮目相看:“三叔有长进啊,说得太有道理了!”
安王极是得意,又问他:“哎,说你先去了南楚,又去了西北,怎么回事啊?人都救回来了吗?”
杨殊脸一沉,说道:“阿绾没回来。”
“那个丫头啊!”安王想起来,挺可惜的,“怎么回事?她人呢?”
杨殊哼了两声:“等面见了圣上,再和你细说。”
“行!我跟王妃说了,晚上跟你喝酒!等会儿你可别跑。”
“好啊!”
两人说好了,安王领着人到太元宫,禀报上去。
过了会儿,万大宝出来传话:“圣上有命,越王姜衍,无诏出京,目无君上,打入天牢,以待圣裁!”
安王给听傻了,急忙抓着万大宝问:“万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下什么狱啊?”
万大宝回道:“安王殿下,这是圣命,奴婢只负责传话。”
717章单纯
御前侍卫就这样过来,将杨殊拿下了。
安王忙道:“我要见父皇!”
不料万大宝又拦着他:“安王殿下,陛下说累了,请您先回去。”
安王急了:“不行,这么大的事,本王得问问清楚。”
“殿下!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杨殊叫住了他:“三皇叔,你还是先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可是…”
“我无诏出京,又这么久不回来,圣上生气也是应当的。”
杨殊一通安抚,才把他劝回去了,自个儿连句话都没分辩,便被侍卫押去了大牢。
太元宫里,皇帝正在医治。
去年入冬前,那位钟神医终于来了京城。
这半年来,皇帝在他的医治下,轻松了不少。
万大宝进来时,皇帝的头和脖子上都插满了银针。
钟岳还是穿那一身布衣,仔细地捻动着银针。但见针尾细微地抖动着,冒着丝丝白气。
太医院院判领着两名御医,在旁边打下手。
万大宝轻手轻脚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过了会儿,钟岳终于出声:“可以了。”
他飞快出手,将银针拔了个干净,说道:“陛下,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皇帝慢慢睁开眼。
他的样子,比一年前又苍老了几分,明明只有五十一,看着却像六十来岁的人。
御医们上前嘘寒问暖。
“陛下感觉如何?”
“可轻松了些?”
“有没有不适之处?”
皇帝扭了扭脖子,露出笑意:“松快了很多啊!钟先生这针灸之术,堪称绝技。”
钟岳淡淡笑道:“陛下谬赞,医术之道,草民还差得远,如此这般,不过治标不治本。”
皇帝带了几分唏嘘:“或许这是朕的命数。”
御医们在旁听了,不免在心里嘀咕。
这叫什么?家花不如野花香?他们这些御医是自家的,陛下骂起来不在乎,到这位请来的钟神医,就好声好气的。
明明大家都治不好陛下的病,怎么他的待遇就不一样?
却听钟岳道:“陛下切莫这么说,只有治不好的病,没有该有的命数。古时连风寒等病症,都只能听天由命,如今却有药可医,这是一代代医士钻研的结果。陛下这病目前治不好,是我等医士技艺还不够精湛之故。只盼着,草民能够早些寻到病因,好叫陛下少受些罪。”
皇帝面露欣慰:“钟先生医者仁心,不愧神医之称。”
黄院判不禁扯了扯嘴角。
也不怪陛下就听他的,瞧人家多会说话。
不过,这位钟神医确实有两把刷子,一样治不好,他几针下去,陛下精神得都能问政了。
要不然,他为什么宁愿挨骂,也要赖在这里打下手?不就是为了学两手么?
看到万大宝欲言又止,钟岳便道:“陛下,草民先回药庐去了,今日十位病人还未医治。”
皇帝笑着点头:“去吧。万大宝,叫他们拿些药材,给钟先生带回去。”
万大宝答应一声,吩咐小内侍带钟岳去领药。
一通忙乱,等闲杂人等都退下,万大宝将刚才宫门口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皇帝神情淡淡,说道:“这个老三,性子也太直了。他这样真诚待人,别人可有真诚待他?且冷他几天,看他想不想得明白。”
万大宝笑道:“安王殿下这是赤子之心,待谁都这么心诚。”
皇帝点点头,又生出几分欣慰。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心思单纯的人,比如那位神医钟岳。
他刚到京城的时候,就被张倓请过去看病。他也不知自己看的是谁,仔细问诊后,直言不讳,说这病拖太久了,他只能缓解,不能根除。
皇帝期待了许久,却得到这么个结果,极是愤怒,但他只是温言解释,并不改口。
后来还是张倓劝说,才勉强给他一个机会试试。
结果,一试之下,皇帝对他大为改观。
针灸过后,他虽然还是不能站起来,头却不疼了。
这位钟神医果然有一分说一分,不像那些御医,大概、可能、也许,就是要给你希望,却又不许诺半分,个个都是不粘锅。
后来知道他是皇帝,钟神医吃了一惊,连连告罪。
皇帝问他要何赏赐,他迟疑良久,才说想在京城开间医馆。
京城地贵,想开一间像样的医馆,要不少钱。便是他有神医的名号,短时间内挣下这些钱也不易。
这诊金开得皇帝很满意,不算少,对他来说又是随手能给的。
医馆开张后,钟岳招了几个坐堂大夫,又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
每日只接诊十人,非重症不治。
皇帝便问他,都说医者仁心,不应该一视同仁吗?
钟岳回答,当游医的时候,他自是一视同仁,什么病人都接。但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如果他放开来接诊,就会有无数病人涌过来。
如此,让别家医馆怎么办?
他挣足了名声,别家医馆存活不下去,就得关门。而其他大夫想要看诊,就得过来给他坐堂。药材商那边,他的话逐渐加重分量,想卖药就不能不给他面子。
到最后,医药这个圈子,便完全破坏了。
一旦他不做了,那些病人将无处可去。
同样的道理,他也施药,但十天只有一次。真正需要的穷人,可以等到施药那天,而看得起病的,就不会拘泥于他家了。
何况,小病大家都会看,并不需要他出马。其他大夫要是没有病人来问诊,医术如何提高?
皇帝满意极了。
细想起来,这其中的道理,与治国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位钟神医,果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而是有大智慧的。
他专心医术,却又懂得体谅别人,不过分追求名声,比那些所谓品性高洁的高人,不知道强多少倍。
明明要名声,却又端着各种大道理为自己辩解,心思七拐八弯,却又装得正义凛然的样子。
皇帝看腻歪了,还是心思单纯的人好。
“去叫张倓过来。”他吩咐。
万大宝应声而去。
皇帝抽出一个细窄的小木盒,用特制的钥匙打开,里头放着一份密奏。
江阳大营来报,楚军夜袭,恐会爆发战事。
他的时日无多了,必须给老三铺好路。
718章战报
纪家宅子。
纪小五一边往嘴里塞发糕,一边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