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侍卫喊道:“跑到这里来了!”
于是又追着跑了。
纪小五再次放出去一个。
三个纸人到处跑,这下子侍卫发现不对了。
“在这里!”
“不对,在那儿!”
“你们都说错了,明明跑那边去了。”
纪小五看着满院子的侍卫乱追,偷笑一声,继续放出一个。
四个纸人,彻底把侍卫们弄晕了,跑着跑去追到外头去。
纪小五钻出脑袋,确定没人,捡起小内侍掉下的帽子,跑出去了。
路过隔壁屋子,他想了下,钻了进去。
凌小姐就住在这里,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纪小五翻了翻书案,上面杂乱地摆着东西。
他一时分不清哪些有用哪些没用,便把能看到的都收一收,塞进怀里,然后悄悄溜走了。
一路出了宫院,顺着巷道离开,都没人追过来,纪小五乐得心花朵朵开。
看吧,就算他没了内力,还不是一样逃出来了?
聪明绝顶纪小五!
秀外慧中小五哥!
——啊呸!是才貌双全小五哥!
像他这么聪明伶俐智勇双全的,要是在话本里,应该取个什么外号?
七窍玲珑纪五爷?
哈哈哈哈,虽然缺了点灵气,但非常地贴切啊!
纪小五乐得路都走不稳,飘飘然走了一阵,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又…迷路了!
“我的娘啊,肯定是跟表妹在一起久了,染上她的毛病了。”纪小五喃喃自语,“这往哪边走啊?路这么多我怎么知道?这些宫殿看起来都差不多啊!”
他左看右看,愣是一模一样。
思来想去,他决定爬到高处看一看。
就当走迷宫喽!他苦中作乐地想。
被封了内力的小五哥,千辛万苦地爬上宫墙。
刚要右手搭棚四处看看,忽然后面跳出来一个人,手刀非常利落地一劈——
“殿下,这有个小太监!咱们把他叫醒问问。”阿玄提着纪小五说。
“行吧。”
杨殊焦急地看着远处的宫殿,担心明微那边已经遇险了。
阿玄才把他放下来,多福就叫了起来:“啊,五公子!”
阿玄低头一看,愣住了:“怎么、怎么是他?”
他们溜进来就是想救纪小五,可这么容易就碰到了…有点不敢相信啊!
“快,把五公子叫醒。”
阿玄和多福一通忙乱,纪小五终于幽幽转醒。
“什么味儿啊!”他喃喃道。
阿玄赶紧收起熏醒他的药瓶。
“五公子,五公子!”
纪小五终于在多福的叫唤声里,恢复了神智。
他摸了摸被劈疼的脖子,惊喜极了:“真的是你们啊!我还以为自己做梦。呜呜呜,居然跑来南楚救我们,太感动了。对了,看见我就看见我呗,干嘛把我敲晕?”
阿玄假装没听见问话,说道:“纪五公子,你醒了就好。这几天还好吧?”
“还行。”纪小五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了,我被那婆娘下药封了内力,你们有没有解药什么的?”
多福道:“五公子,给我看看。”然后握着他的手腕把脉。
这几年,多福可学了不少东西。她羡慕阿绾会医术,也要学医术,虽然算不上精通,但平常也能用用了。
她很快下了诊断:“没关系,不是什么少见的药。五公子你坐下,我用内力帮你化一化。”
“哦,好。”
多福灌入自己的内力,将纪小五的经脉洗了一遍。
纪小五立刻有了尿意,等他放完水回来,药性已经去得七七八八。
杨殊已经等不及了:“好了没?好了咱们赶紧,千万别去迟了。”
699章大小
纪小五还有点懵:“干嘛去啊?我不是已经自己跑出来了吗?”
杨殊道:“当然救你表妹去!你以为真是自己聪明机智跑出来的?”
纪小五闻言大受打击:“什么?表妹呢?人在哪儿?”
“小姐跟着唐二公子进宫了。”多福实话实说,“现在应该在面圣吧。”
纪小五抓了抓头,终于明白过来了:“难怪我跑出来的时候,没什么守卫,原来…”
他就是鱼饵,鱼都上钩,还要饵干什么?跑就跑了呗!
七窍玲珑纪五爷没了,只有后知后觉小五哥。
纪小五哭丧着脸:“那我们去救表妹吧!我现在恢复武功了,可以帮上忙的!”
他用力点点头,表达自己的决心。
“你可别再被抓走了。”杨殊不放心地叮嘱。
“我那是迷路了,不小心!今天绝对不会了!”纪小五举手发誓。
好像刚才迷路的是别人。
…
刀斧手是没有的,金瓜武士是太祖时期的事了。但是,玄武星官和朱雀星官在此,哪里会缺人手?
明微三人马上被围了起来。
明宵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明微:“她要杀唐二公子,我要杀的却是你。师姐,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明知道这是陷阱,也敢自己跳进来。”
明微道:“我上回忘了问你一件事,想了想,还是亲口来问一句吧。”
“什么?”明宵慢慢抽出笛子,“看在我们到底师出同门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死前的愿望。”
明微点点头,问道:“你上回的意思是,师父有了你,所以不需要我了?”
明宵笑了一声:“命师已经有了传承,当然不需要你了。”
“那么,把我在这个世界抹去,也是师父的意思吗?”
“你知道就好。”
明微就笑了,她也抽出了自己的箫:“那我现在可以确定,你是在胡说八道了。”
明宵眯起眼:“什么意思?”
“师父不会这样对我的。”她笑着说,“哪怕你说的是真的,我本应该死在水底,却因为师父改变了未来,所以在那个世界活了下来。这不正说明,在师父心里我有多重要吗?何况,我之成长,一点一滴,都是师父的痕迹,他费尽心力,才让本该死去的我,好端端地活了下来,成为新一任的命师。我为何不相信自己亲身体会到的情感,而要去相信陌生人的话?你说你是师父新任的弟子,可证据呢?真以为会点命师的东西,就成命师了?”
明宵面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伤势未复,还是因为她的话:“你可以继续自欺欺人,毕竟费了这么多力气,好不容易回来,一旦发现事情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大概会崩溃吧?”
明微失笑:“好,你说是就是吧。但是,有一点你想错了。”
她收起脸上的笑,盯着明宵,一字一字地说:“命师,是天底下最不信命的人。哪怕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也会继续往前走。这,才是命师的路。”
“你…”
明微抬起自己的箫:“你不是觉得,我会的东西你都会吗?那我们就来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命师传人!”
…
代国公府,唐熙将一位位将领请到府里来。
唐大夫人得知的时候,人已经请得差不多了。
她赶过去,让丫鬟把唐熙叫出来。
“十弟,你这不是逼他们表态吗?”唐大夫人压低声音,不敢让里头的将领们听到。
唐熙神情自若:“自然是逼他们表态。先前我们唐家势大,他们依附于我们占尽了好处,现在我们落难,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可是,”唐大夫人有点着急,“你这么明着来,岂不是把那些摇摆的逼到对面去?”
在此之前,唐家掌着楚国半数的兵马,只要代国公一声令下,整个楚国都会动起来。然而唐靖突然身死,有些人不免犹疑了。
唐家和皇帝翻脸了。
听说太祖皇帝为子孙后辈准备了后手。
代国公是被皇帝骗进宫杀了的。
现下唐家群龙无首。
而宫里,皇帝已经开始整顿内务了。
种种消息传出来,有些人就想,树倒胡狲散,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先前唐家烈火烹油不假,可权势都集中在代国公身上,现在他死了,唐家还能撑下去吗?
于是,一些意志不坚定的,都想法子推托,不愿意过来。
唐熙看着前堂,因为他的离开,一些勉强过来的将领坐不住了。
“大嫂,”他说,“你是想,等大郎回来,再靠大郎手里的兵权压服他们,对吗?”
唐大夫人目光微闪:“这没什么错吧?我们现在最大的倚仗,不就是大郎手里的兵权?”
唐熙还是那样淡淡笑着,一向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让唐大夫人有些心虚。
“听起来似乎没错,可那样的话,二郎怎么办?他现在为了唐家,只身赴险,去皇宫和皇帝周旋,我们就这样把他丢在皇宫里,任他一个人挣扎吗?”
“那也是没办法。”唐大夫人挪开目光,极力使自己语气平静,“我们总要有人去的,不是他也是别的唐家子弟。”
唐熙点点头:“不管进宫的是谁,他为了唐家赴险,那么唐家就不能负他。现在逼这些人表态,确实会失去一部分。但我们有最大的把握保住二郎!”
“十弟!”唐大夫人有点气急败坏,“你大哥已经不在了,现在任何力量,对我们来说都是珍贵的,你不能因小失大!”
唐熙不为所动:“什么是小?什么是大?大嫂想说,个人是小,唐家是大?那么我要说,一时得失是小,人心向背是大!今日不救二郎,让唐家其他人怎么想?让投在唐家门下的人怎么想?不是不能牺牲,但不能这样冷冰冰地牺牲。我们至少要让他们看到,哪怕他们去赴死,也会有人努力地去救他!”
说完这些,他一拂袖摆,转身回正堂。
“十弟!”唐大夫人想唤住他,唐熙却听而不闻。
有些事他不会妥协,也不能妥协!
700章过往
箫声中,明微想起了很多事,那些前世的事。
“师父师父,我是哪里来的?”
“你自然是你娘生的。”
“那我母亲呢?”
“…已经去世了。”
“那师父你从哪里找到我的?捡的吗?”
明微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师父当时的神情。
他那半边完好的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眼中露出痛苦之色。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是的。师父好不容易,才把你捡回来的。”
偏偏她还无知无觉,继续天真地问他:“那师父怎么不把我娘也捡回来呢?我看他们都有娘,就我没有…”
师父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是师父没本事,捡不回你娘。”
她还说:“我也没有爹…不过,没有关系,我有师父嘛!”
师父看起来像要哭了,摸着她的头,好久没有说话。
那天夜里,师父弹了半夜的琴。
琴声幽幽,不知道在思念谁。
七八岁的时候,师父带着她去了云京。
那些王侯府上的公子小姐,喜欢围着她问东问西。
其中一位小公子,格外喜欢她,嚷嚷着要娶她。
小孩子,哪里懂得那许多,只是以为,想和谁长久在一起,就要成亲。
她就听到那位侯夫人,当着她的面轻蔑地说:“你是谁?她是谁?一个无父无母,连来历都不知道的江湖人,娶什么亲?”
小公子天真地说:“可是爹爹说,她师父很厉害啊!要是能留下来就好了。我娶了她,不就留下来了吗?”
侯夫人淡淡道:“那不过是给他脸面,留下来也是伺候人的。你要分清楚贵贱,她连姓氏都是师父给的,谁知道是什么低贱的血统,这样来历不明,纳进来还怕污了下一代。这话不要瞎说了,开心就和她一起玩,不开心别理会。”
她难受了半天,去问师父:“师父,我到底姓什么?”
师父说:“你不是姓明吗?为什么这么问?”
“可姓氏不都是父亲给的吗?师父你姓明,就让我姓明,那我父亲呢?”
师父没有回答她。
“我连姓氏都是师父给的,无父无母,来历不明…”
师父似乎很不忍心,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十几岁了,她开始叛逆。
师父责备她:“我让你凡事多想两遍,你就没放在心上。杀人很容易,但人死了就不能活了。有些事不能挽回,做错了就是后悔一生的事,你明不明白?”
她却顶撞师父:“师父你总是这样,拖拖拉拉婆婆妈妈,有这个时间,多少邪祟都除完了。我做错了吗?难道那人不是死有余辜?师父你告诉我哪里做错了?”
“那人是罪有应得,我说的是你这样的态度!凡事总要过线三分,七分的过错非要弄成十分。你这个样子,心性不定,万一哪天走错路,就会成为大奸大恶之徒!”
“师父你在说我?呵,你不骂那些做了坏事的恶人,倒来说我?难道像你这样就是对的吗?如果不是你犹豫不决,师娘怎么会死?你不反省自己的错,倒来指责我,也太没道理了!”
“你…”
师父被她气得够呛,好几天都没理会她。
他整夜整夜地握着那把木梳,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师父想把命师令符传给小师弟。
她知道之后,去质问师父。
“我哪里不如小师弟?论玄术论武功,我哪一点让师父你不满意?明明我居长,明明我功力更高,却把命师传给小师弟,那我算什么?”
师父那天没有生气,只是跟她说:“为师还没有决定,只是这么考虑。唉,你这性子…”
“我性子怎么了?师父你哪里不满意就说啊!不说我怎么知道?”
师父忧愁地看着她:“你太自我,心性多变,情绪激烈,还是逍遥江湖的好。命师这条路太难了,你师祖壮年身亡,为师飘泊半生,这样的苦,不想你再去尝试。”
“师父你这样讲没有道理,你的痛苦,你的不幸,不一定会落在我的身上。每个人性格不同,你怎么就认同,我也会跟你一样呢?”
“但是…”
“师父你为什么一定认为自己是对的?我是不如你悲天悯人,但我什么时候分不清对错了?我做事难道不是一直遵守自己的原则吗?大节不失才是根本,为何还要拘于小节?”
师父没有说过她,最后决定给她设下考验。
她通过了,于是命师令符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一刻,师父和她说:“身为命师,要守护苍生。你可以做出权衡,但一定要谨记,人命贵重。”
再后来,他们师徒三人陷入被追杀的窘境。
那次镇完邪祟,小师弟被人偷袭,当场身亡。
对方准备很充分,趁着他们虚弱之时动手。
师父把她推开,自己留下来断后。
“快走!把命留住了,不要让命师传承断绝!”
形势太过险恶,她甚至动用了降神之法,才逃出生天。
她在附近藏了许久,直到他们都走了,才回去找到师父和师弟的尸体。
那一刻,她终于有了深刻的体会,自己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再也没有保护她,教导她,喝斥她。
命师之路,就是这么孤独的一条路。
为了让自己更强大,她踏遍大江南北,与那些星宿周旋。
可局势太坏了,战火连绵,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扶持的对象。
最后一次和星宿爆发冲突,她重伤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