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安王开心极了,“以前我一个人,不敢乱走,你和我一起就好了,你会武功,就不怕安全问题。”
杨殊回他一个笑,又飞快地将糕点披风斗篷这些裹起来,塞到他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安王摸不着头脑。
“秘道平时见不到太阳,这么冷的天,肯定冻得厉害,我们得做好准备。”
安王点点头,赞叹:“你说的有道理。”
杨殊眼珠一转,又说:“你这衣裳太薄了,换一件吧?”
“需要吗?”
“当然需要!明光殿里多暖和。”杨殊不由分说,把他扯过来,迅速帮他剥掉外面的蟒袍,拿来一件棉袍,套到他头上。
“哎哎!”安王大叫,“你笨手笨脚的,我自己来!”
“快点啊!”杨殊不放心地嘱咐。
“知道知道。”安王穿上棉袍,擦了擦头上的汗,“你不换吗?”
“我不是有武功吗?内力护身,不觉得冷。”
安王羡慕:“会武功还有这个好处,回头我叫师傅教我怎么练内力。”
“行啊!反正你府里有现成的师傅。”杨殊嘴里跟他胡扯,手上动作极快,包袱裹一裹往他头上一套,灯笼再往他手里一塞,便往秘道入口推去。
安王一边提着灯笼,一边抱怨:“你这是什么意思?东西我来背,灯笼还是我来提,你干什么?大侄子,我告诉你,这样很过分啊!我是你长辈,知道什么叫长辈吗?尊老爱幼…”
安王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秘道门关上的声音。
他急急转身,面对的却是一堵墙。
“哎!大侄子,你干什么呢?”安王拍着墙。
杨殊的声音隔着墙传来:“三皇叔,侄儿这可是为你好。你好好呆着,冷了多穿几件衣服,饿了吃几块糕点。忍一忍,过了今晚就好。”
安王一呆:“什么玩意儿?”
“记住,别再出声了啊!侄儿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你可别让我一片苦心白费。”
安王拍墙:“哎,你什么意思啊?快放我出去!”
可惜,无论他怎么叫,杨殊那边都没动静了。
安王气得不行,又无计可施。
扭头一看,除了自己手上的灯笼,周围一片黑暗。
他吓得一哆嗦,嘴里念念有词:“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各路神仙,我姜老三就是不学无术了点,好吃懒做了点,作风浪荡了点,没干过什么坏事啊!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万邪不侵…”
话是什么说,他总感觉黑暗里有无数的东西盯着自己似的。挪了挪身子,尽力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安王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大阵被明微修复了,不可能有邪灵,可以说是整个京城最干净的地方了…
…
打马走过金水桥,二皇子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激荡。
只要成功,他就能坐在那个梦想已久的位置上。
不!应该说,比他梦想的还要好。
他反省自己,之前怎么胆子那么小呢?争来争去,只知道跟老大那个废物争太子之位。太子有什么好的?生死荣辱还不是掌握在别人一念之间。看看老大,说废也就废了。
还是那个位置好啊!坐上去了,就是万万人之上!再也没有人来妨碍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二皇子怀着激动的心情,抵达永乐门。
城门紧闭,洪先生上前叫门。
里面传来问话,洪先生大声道:“二皇子殿下驾到,你们还不开门!”
听得声音,城墙上面人头晃动,有人探出脑袋看下来。
二皇子挺直背脊,努力端出威严的面貌。
他对上守门官兵的视线,见对方眯起眼睛,看不真切的样子,便解下兜帽,让自己的面容清晰地展露在风雪。
冷风灌下来,钻进衣领,冻得他直哆嗦,他仍然动也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们终于确定了,过了一会儿,城门开启。
厚重的声音,在二皇子听来,仿佛仙乐般悦耳。
他的皇座,随着这扇开启,一览无余!
“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单膝跪地的守城官兵,让他找到身为上位者的高傲。
他自持地点点头,做出亲切而不失威严的样子。
“平身吧。”
“谢殿下!”
二皇子及他的侍卫队被迎了进去。
领头的军官在他前面带路:“郭相爷就在值房里,他身边只有一个长随,被我们完全控制住了。”
二皇子点点头,表情一片肃穆,实则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洪先生立刻补上去:“做得好!辛苦你了。今日事成,你当居大功,殿下不会亏待你。”
这军官喜极:“多谢殿下!”
从龙之功,怎么也能封个侯了吧?这可真是一步登天,祖坟冒青烟!
他殷勤地推开门,掀起帘子:“殿下请。”
二皇子踏进值房,便看到郭栩坐在那里,一边烤火,一边饮茶,不见半分惊慌。
这…好像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被软禁于此,郭相爷应该很慌张才对,他再过来一安慰,恩威并施…
洪先生瞧着不对,率先开口:“郭相爷?见到二皇子,还不见礼?”
其实,郭栩并不是不慌张,只是,能这么年轻进入政事堂,他哪一次升官不惊险?就说去年在西北,他跟着大军征战,见的血多了,再慌张还能失去分寸?
他刚才就在心里琢磨,二皇子真有这么大的胆气?那么扣下他,会做些什么呢?自己的安全有没有保障,越王那边,是不是做好了应对…
种种问题,他都想了好几遍了。这会儿二皇子过来,他真的紧张不起来…
郭栩慢吞吞站起来,施礼:“臣郭栩,见过二皇子殿下。”
576章调兵
狄凡和守营的士兵说了几句,不多时,一名青年将领跑过来,见是他,大声笑道:“狄老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这么大的雪,你不在家抱老婆,来找我做什么?”
狄凡仓促地笑了笑,往后头看了一眼:“当然是找你收留我!唉,被老婆赶出来了。那婆娘说我在家就知道喝酒,也不想想我不喝酒能干嘛!她不给我喝,我不晓得找你们喝吗?”
青年将领瞅了眼他身后的傅今,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这些娘们就是这样,也不想想我们在外头打拼的辛苦。难为你大冷天跑这么远,兄弟请你喝酒!”
说完,还冲傅今点点头:“你家夫人让你跟来的?行吧,一起进来。”
青年将领带着狄凡与傅今,回到自己的营帐。
他是禁军中层,有自己单独的营帐,里头烧着炭盆,两个军汉缩在旁边烤火。
青年上去踢了一脚,笑骂:“你们两个滑头,又来蹭老子的炭。客人来了,赶紧帮忙拿酒菜来!”说着眨眨眼,“今日没轮值,你们多要一壶。”
这是给他们喝的意思。
多日闻不着酒味的军汉眼睛一亮,嘻嘻哈哈地跑了。
人一走开,青年压低声音就问:“狄老四,你大雪天的跑来干什么?有要事?”
狄凡点点头,悄悄亮了一下腰牌。
青年吃了一惊:“蒋大人?”
“嗯。”他指着傅今,“这位是蒋大人的老师,傅今傅先生。”
傅今的大名,那是非常地好用。再加上蒋文峰的腰牌,这青年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口中说道:“方才掩人耳目,所以将先生当成奴仆呼喝,望先生不要见怪。”
傅今笑道:“将军机敏过人,某怎么会见怪?”
狄凡向他介绍:“这是我的好友倪骏,他曾经和我一起去东宁,跟蒋大人办过案。”
蒋青天人格魅力过人,跟他共事过的,没有不佩服的。狄凡这一说,表明倪骏也是一伙的,完全可以信任。
倪骏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样冒雪过来,是不是很紧急?”
狄凡点头称是,飞快说道:“我们多年交情,这个时候,就不和你打马虎眼了。我跟你说,现在有一桩涉及朝纲的大事…”
倪骏越听越是吃惊,目光投向傅今,见他点头确认此事,便问:“所以,你们过来求援?”
“不错。玄武营那边已经动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难怪了,”倪骏喃喃道,“今天玄武营那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马上道:“行,你们跟我去见都指挥使。”
“且慢。”傅今出声。
倪骏不解:“傅先生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傅今问:“你有把握,你们都指挥使会听你的吗?”
“这…”倪骏说,“总要试一试吧?”
“就算能够说服,又要多久?”
倪骏完全没把握。
傅今道:“你们朱雀营的情况,来之前某就已经了解了。恕我直言,你们都指挥使是个怕事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个时候,没有调令,你说他会不会出兵?”
倪骏闭了嘴。
“时间来不及了。”傅今道,“现在马上出兵,也不过堪堪赶上。”
倪骏为难:“没有都指挥使下令,我们不好出兵啊!”
傅今看了狄凡一眼。
狄凡领会了他的意思,压低声音:“老余和小蔡他们,跟你好得穿一条裤子,说服他们不用时间。你马上叫他们一起去都指挥使营帐里,绑了他,堵上嘴,叫人看守好。然后出来,号称都指挥使有命,召集手下兄弟,立刻去皇宫!”
倪骏大吃一惊:“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这样以下犯上,犯军法的!”
狄凡不以为然:“以下犯上,再上能上得过陛下?你要明白,他们这是造反!事急从权,你们为了维护陛下,才会出此下策。等陛下从行宫回来,只会论功行赏!”
“这…”倪骏犹豫了。
“快点!”狄凡催促,“我们也算好得穿一条裤子,你不信我狄老四?那也该信得过蒋大人吧?”
倪骏来不及多思考,一咬牙,下了决心:“行!兄弟,我信你,也信蒋大人!忠君为国,是我们的本份,我们禁军首要的职责就是保护陛下的安全。既然陛下受到威胁,那就干了!”
狄凡重重点头:“快去!兵贵神速,这事干做得仓促,一慢下来就会漏洞百出,千万别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好!你们跟我来!”
…
“蒋大人,你把我们叫过来,到底什么意思?”屋里人七嘴八舌地问。
蒋文峰目光扫过,外头的守卫领会,一众披着蓑衣跨着腰刀的差役将大堂围住了。
众人大惊,想象力丰富的,已经在脑子里演练出许多内容了。
这个蒋文峰,难道是故意把他们骗过来,当成人质吗?
几十双目光瞪视下的蒋文峰,神态从容,向他们拱了拱手,说道:“诸位莫急,这般不是针对你们,而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
“什么意思?”
“是啊,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吗?”
蒋文峰的目光一一扫过,缓声问道:“诸位,危难关头,蒋某人放肆问一句,你们中间,可有人与二皇子有牵连?”
这话把众人给问懵了。
其中还真有几个目光闪烁。
拿不准他这么问的意图,一时间没人作声。
蒋文峰继续道:“诸位不必忧心,我问这话,不是要算账的意思。你们能到这里来,说明并没有得到消息,也就是说,和二皇子并非一党。”
那几个目光闪烁的安心了一些,随即又有更大的疑惑。
“蒋大人,你突然这么说,难道二皇子…”
蒋文峰点点头:“二皇子现下已经出了府,进宫去了。”
抽气声连连响起。
二皇子是被囚禁的,而且皇帝不在京中,哪来的圣命召他进宫?所以说,他进宫是为了…
“这样的大事,必会血流成河。为了诸位性命之故,蒋某人才假借防灾之名,将你们唤来安全之处。诸位现在明白了吗?”
577章联合
大堂静得落针可闻,好一会儿,才有人说出那句话:“蒋大人的意思是,二皇子要夺宫?”
蒋文峰点点头。
“这不可能吧?”此人难以置信,“他有什么资本?禁军里,可没有多少他的人,朝堂上…”
嗯,他收买的人倒是不少,但要说跟他造反,没那么大的份量。
蒋文峰道:“玄武营的史群,是他的连襟。另外,连日大雪,人手不足,禁军大部分调去抗灾了。”说到这里,他又补了一句,“还有,诸位别忘了,他的人不多,安王的人更少。圣上不在,我们没有兵符,谁调得动禁军?”
这倒是…
“所以,他不需要太多人马,只要打一个措手不及,就能把皇城握在手里。”
他说得这么清楚,这些人哪还能不明白?
一位老将军越众而出,声如洪钟:“既如此,老夫愿意带上亲兵,去阻拦二皇子!绝不能叫他得逞!”
“老夫也愿意!我们虽然回来养老了,可还是大齐的将军!圣上有难,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总共有两位退下来的老将,及一位赋闲在家等起复的将军愿意站出来。
蒋文峰欣慰地点头,说道:“几位将军,你们忠心可鉴,但是亲兵进京不过两百,哪怕把家丁都叫上,合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一千之数。去阻拦二皇子,力有未逮啊!”
那老将军喊道:“谁说的?老夫当年领着千骑追杀胡王,直到大漠深处。这一千之数够了!”
蒋文峰温声安慰:“老将军别急,下官不是瞧不起您的意思,而是我们要谨慎行事。不瞒诸位,一发现不对,蒋某人已经派人去兴州请卫恒卫将军了,想必大军很快就会抵达。禁军方面,也有一位将军愿意援手,此刻已然赶回去调兵。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如何保住各家,不叫二皇子拿来威胁我们,截断他的后路!”
“原来如此!”老将军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已经有人带兵去皇宫阻止二皇子,我们要做的就是防止他狗急跳墙?”
“不错。”蒋文峰整衣肃容,向他们深揖下去,“还请诸位合力,待二皇子进了宫,立刻围堵起来。如此,便可瓮中捉鳖,等圣上回来处置!”
众人一想,这确实是个办法。
他们人手不足,禁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正面对上,怕是打不过。
但是堵后路,那就容易多了。
皇城里自有禁军守卫,他们总不能全被二皇子收买了吧?发现不对,他们便会调过头来对付二皇子。
哪怕一时赢不了,后路都给堵了,二皇子能跑到哪里去?
退一万步说,就算安王让他弄死了,等皇帝回来,二皇子也凉了。
总之,这个计划安全可靠!
最重要的是,蒋文峰说了,保护他们的家人!
家人不受威胁,他们还怕个球啊?
这些人里,原有几个和二皇子来往密切的,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听蒋文峰这么一说,二皇子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啊,谁要跟着他找死?
卖了卖了,自家保命要紧!
众人很快统一口径,尤其那几个,更是义愤填膺,仿佛先前与二皇子暗通款曲的不是自己一样。
…
“郭相爷,”二皇子挤出一个笑容,“你近日辅佐三弟,真是辛苦了。”
郭栩笑容自若:“不敢当,这是臣的本分。”
二皇子觑着他,猜测他笑容下的心情:“郭相爷就不要强颜欢笑了。我这三弟什么性子,本王还不清楚吗?他从小就是这样,一读书就想睡觉,你这样天天辅佐他,怕是要气出病来。”
郭栩还是笑,不赞同,也不否认。
他这会儿已经回过味来了。
这样紧要的关头,二皇子先来见他,可见他在他的计划里,非常重要。
郭相爷有点不合时宜的飘飘然。
他果然就是这么重要的人物!就连二皇子造反,都要刻意关注自己。
嗯,性命保住了!
再一琢磨,理由为何,郭相爷更是了然。
他可是熟读史书的,造反这种事,需要做哪些准备,还不清清楚楚?
这是要让他出头鸟啊!
也是,政事堂几位相爷,如今留在京城的四位,就他资历最低,看起来最好欺负。
郭相爷心里越气,面上越笑。
瞧不起本相是不是?那就看看谁欺负谁!
郭栩这样淡定,倒叫二皇子心里打鼓,不知道该劝服还是该威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