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都是他为姜盛做这个做那个,姜盛什么时候给过他好处?

现在跟他谈恩情,真是可笑至极!

信王心里不屑极了。

“二弟,你说说,孤哪里对你不好?你这样该不该?就说修河那件差事,还不是孤给你争取的,因为这件差事,你才得到父皇的信重…”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信王的火就上来了。

他扯着嘴角,要笑不笑地说:“大哥,当初修河,我可是差点栽了跟头。本来应该改河道的,结果上任硬是要固堤坝,眼看汛期将至,无论是继续固堤坝还是改河道,时间上都来不及。要不是运气好,那一年雨季来得晚,你当我还能站在这里?”

太子不满:“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孤故意陷害你?谁都知道,修河是个大肥差,当时不知道多少人向孤讨人情,你自己不也想要?”

话是这么说,信王哪会承认自己判断失误?他是想接这件差事,只是到手里了才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道:“大哥一直跟着父皇理政,旁人不知其中曲折,难道大哥也不知?你明知这差事不好做,却又鼓动我接下来,若是做得好,是你会识人,若是做得不好,却是我无能。大哥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太子气极,他那会儿确实是想讨父皇的欢心,但要不是相信他,能把这么重要的差事给他?

“二弟可真是过河拆桥,要不是这件差事得了父皇的赏识,你能有今天?”

“那也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有能力,把事情摆平了!”

“呵呵,果然这就是你的心声,现在出头了,就不记得当初孤处处帮你了!”

兄弟俩积怨甚深,虽然两个人都想装样子,却几句话就露了底,不知不觉争吵起来。

直到耳边传来信号,太子才冷静下来。

对了,他今天可不是跟信王争吵来的,故意装醉把信王带来这里,为的是另一件事。

想到这里,太子按住脾气:“算了,咱们到底是兄弟,这些事都不提了。”他踉跄了一下,假装头晕,“二弟,孤的头好疼…”

信王疑心他作妖,没敢靠近,只虚虚扶着,口中关切地问:“大哥怎么了?头疼的话赶紧宣太医?”

“不用,只是酒喝多了,休息休息就好。”太子眼睛瞄着,似乎刚好看到一座亭,喜道,“二弟,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如何?”

信王警惕地看了那边一眼,说道:“大哥是太子,哪能轻忽?不如您去那边休息,小弟帮您喊太医?”

太子道:“都说了用不着太医,来来来,我们一起去。”说着,抓了信王的手便往那边拖。

信王百分百肯定,这里头有问题。

他在太子身边混了这么多年,还不清楚他的行事风格吗?非要他去那个亭子,指不定有什么等着。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一个不去,一个非要往那里拖,两人就这么较起劲来。

太子一看,信王这是起了疑,当即翻了脸,喝了一声:“你们还在等什么?”

话音一落,信王便见左近有人影扑出。

他大惊,随即冷笑:“大哥果然不安好心,那亭子里有什么猫腻?”

到了这份上,太子也不演了,哼了声:“你不也是没安好心?你敢说,刚才不是故意跟着孤出来的?快把他拿下!”

眼看两个侍卫如狼似虎向自己扑来,信王也大喝一声:“你们都是死人吗?来人!来人!”

两个人影飞快地从小路那头赶来,往太子两个侍卫扑去。

却是信王的两个侍卫。

太子大怒:“你果然对孤没有半点信任,叫你出来散步,还叫人跟着!”

信王冷声:“我要是不派人,今天岂不是就叫你得逞了?事实证明,你就是不安好心!”

到了这份上,什么也不用说了,看谁斗得赢吧!

太子只恨自己怕惊动他人,没敢动用太多的人手。

而信王也出于同样的理由,只有这两个侍卫尾随。

侍卫们很快打了起来。

太子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裴贵妃可能要到了,急得自己捋袖子上了。

如果不能在裴贵妃到来之前,把信王给放倒,他的谋划就成了空!

到时候,不止裴贵妃那边的危机,信王这里也撕破了脸,皇帝肯定大怒。万一这两人同时对付他,那就是更大的麻烦!

太子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只想尽快放倒信王,正好他手里摸了块石头,情急之下招呼了上去!

信王差一点被他打中,头一扭,堪堪躲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你、你打我?”

“打你又怎样?你个不敬兄长的,就该打!”说着,太子又扑上去了。

信王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还手了,一边打一边喊:“真该让那些朝臣来看看,太子殿下是个多好的兄长!”

太子扭住他的手,回嘴:“孤是太子,又是你的兄长,为何教训你不得?”

“要教训也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两人越骂越上火,其他事都给抛到脑后去了,不顾身份扭成一团。

就在这时,小路尽头传来脚步声,然后是皇帝冰冷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仿佛一盆冷水浇头,太子和信王都僵住了。

他们不知不觉松开对方,扭头去看。

皇帝领着内侍,停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的身边站着——裴贵妃!

太子脑袋一懵,脑子里闪过两个大字:完了。

514章质问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直到跪在皇帝面前,太子还是懵的。

他的计划明明很完美,那边利用永溪王的字迹将裴贵妃骗出来,这边把信王弄到相会的地点。

最后,将皇帝引过来。

这样偏僻的地点,皇子与宠妃相会,不管真相如何,都叫人不得不起疑心。

如此一来,他就能一石二鸟,同时解决信王和裴贵妃。

虽然执行的过程中,出了一点问题,可无论如何,裴贵妃都不该和皇帝在一起啊!

与他相反,信王此时庆幸不已。

看到太子望着裴贵妃的眼神,他已猜出太子想做什么了。

这是要让他背上调戏庶母的罪名,叫他为父皇厌弃!

还好自己及时察觉不对,没叫太子得逞。

虽然兄弟打架,肯定要受到父皇申斥,可跟调戏裴贵妃相比,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凭太子的才智,这事肯定有漏洞。

他能忍,裴贵妃也不会忍。

先过了眼前这关,等裴贵妃动手,只需要在旁边煽风点火,就能看到太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不定能借着这件事,让太子失去圣心,自己借机上位!

信王压下激动的心情,做出一副老实样子,低头听训。

万大宝捧了汤来,小心地禀道:“陛下,您先饮些醒酒汤,去去酒气。”

皇帝伸出手,似乎想要接过,待挨到了那汤盅,却又忽然暴怒,一甩手将之扫了出去。

尖锐的碎瓷声响起,汤盅先摔在太子身上,洒了他一身,随后滚到信王身上,剩余的汤水全数倒了出来,最后才砸在地上,碎成片片。

两人却连抖都不敢抖,任由汤水渗进衣裳,湿答答一身。

皇帝面沉似水,目光落在太子和信王身上,吐出两个字:“出去!”

这情形,显然不可能叫两位皇子出去,万大宝马上领会过来,向在场的内侍使眼色。

在皇帝身边服侍的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眨眼间便退得干干净净。

留下来的便只有四个人。

皇帝,太子,信王,还有裴贵妃。

皇帝冷冷看着他们:“你们谁先说?”

太子在他的目光下缩了缩,很快反应过来,伏下身去,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父皇,儿臣错了!”

“哦?”皇帝嘴角提了提,不知道是冷笑还是嘲弄,“你哪里错了?”

太子道:“儿臣有二错,一不该饮酒不自制,以至于失去理智,二不该与二弟争执,身为兄长,不知友爱。儿臣大错特错,请父皇责罚!”

他看起来倒是诚恳,头深深地低下去,按在地上的手压到了碎瓷,渗出鲜血来,却不敢稍动,跪得老老实实。

他这会儿倒是机灵,知道避重就轻。故意引裴贵妃来这件事,绝对不能提,计划没成功,那就只能烂在肚子里,提起来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傅先生教过,做错了事,认错一定要快。事情发生了,其实对方心里已经给你定了罪,所谓辩解的机会,不过是重判与轻判的差别。反省够快,才能够争取到轻判的机会。

这件事,已经被皇帝看到他和信王扭打,不认错是不行的。

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真相到底为何,并没有证据留存。

唯一的漏洞是裴贵妃,她手里有一张仿写的字条。

可裴贵妃怎么会主动说出来呢?这也是她的把柄。

所以,赶紧认错,就能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皇帝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表态的意思。

太子额上的汗不知不觉滑了下来,他将自己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几遍,都觉得问题不大,但是皇帝的态度,却叫他捉摸不透。

过了许久,皇帝终于开口:“你呢?怎么说?”

他看的是信王。

信王得了说话的机会,亦是立刻伏首认错:“父皇,此事不能全怪大哥,儿臣也有错,明知大哥醉酒,该忍让一二才是。是儿臣沉不住气,连几句醉话都忍不得,竟与兄长动了手。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他一边诚惶诚恐,一边在心里可惜。怎么老大就学聪明了呢?他以往最不喜欢认错,每当这时候,总要为自己辩解几句,殊不知这样只能达到反效果。

“你们这会儿倒是兄友弟恭了,刚才怎么就没想到?”皇帝的声音压了压,忽然提高,“看看你们什么样子!一个太子,一个亲王,竟然扭打在一起。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要是叫朝臣看到,皇家的脸面往哪搁?朝廷的脸面往哪搁?”

被斥责了一顿,太子反而松了口气,将身子伏得更低,语气诚恳:“父皇教训得是,儿臣悔恨。”

信王也赶紧低头:“儿臣也是,日后一定吸取教训,再不犯了。”

皇帝缓了语气,前倾的身子慢慢靠回去,似乎脾气已经发出来的样子。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何会在那种偏僻的地方互殴?”

太子听着他语气好转,心里松了口气,回道:“禀父皇,儿臣不胜酒力,因此想着到处走走,吹吹风醒醒酒,不料途中遇到二弟,便拉了他一起赏月,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儿臣先前有些糊涂,可能说了不大恰当的话,二弟认真了,便…总之,都是儿臣的错。”

皇帝看向信王:“是这样吗?”

信王答道:“确实是这样。只是如何起了口角之争,儿臣也不记不清了,只记得心中不大畅快,便与大哥争论几句,不想大哥竟怒而动手…”

皇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兄弟俩的供词,乍听倒是一致,然而两人都把先动手的罪名推到了对方身上。

皇帝并不发作,接了裴贵妃倒的茶水,慢悠悠饮了一口,才开口道:“这倒是有意思了。望月亭那等偏僻,怎么就这么巧,你们兄弟俩赏月逛到那里去?而朕这里,又那么巧,有人过来禀报,说贵妃去了望月亭。贵妃,你呢,又是因为什么去的望月亭?”

话音一落,三双眼睛全都向裴贵妃看过去。

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低眉顺眼的裴贵妃,闻言露出为难之色:“陛下,这事…要不晚些臣妾单独与你说?”

皇帝不快:“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他们俩已经说不清楚了,不会你也说不清楚吧?”

“这…”裴贵妃为难。

“说!”

裴贵妃极是无奈地一叹,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臣妾是因为…收到了这个东西。”

515章追查

太子惊呆了。

裴贵妃居然把字条拿出来了?她怎么敢?怎么敢!

然而裴贵妃就是敢。

她明**人的脸庞带着几分忐忑几分愧疚,唯独没有心虚。

皇帝看着这张字条,目光凝住了。

随即去看裴贵妃,两人眼神交汇。

裴贵妃轻声道:“臣妾…心中好奇,本想去探个究竟,只是走到半路又后悔了。正犹豫着,恰巧看到陛下来了。”

皇帝回想刚才的情形——

宴至中途,他略有些醉意,却见万大宝神色古怪地过来禀报,说有宫人瞧见裴贵妃孤身一人往后头去了。

皇帝听着不大对,再加上前些日子病了一段时间,本就疑心重,便离了席,只带了贴身内侍与侍卫找过去。

哪知走到半路,看到裴贵妃站在路口,踯躅徘徊,仿佛有什么事决定不下。

皇帝见消息是真,原有些生气,哪知裴贵妃看到他,不但不慌张,还松了口气的样子。

刚过来见了礼,两人没来得及说话,侍卫便来禀报,说太子和信王在前头。

然后就看到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皇帝定定看了裴贵妃许久,说道:“这么说,有人故意将爱妃引到望月亭去?”

裴贵妃委婉地道:“臣妾不知,或许是吧。”

皇帝伸手拿过字条,眼睛盯着裴贵妃:“后宫之中,私相传递,此事必要查个究竟。爱妃,你不反对吧?”

裴贵妃柔顺地回道:“陛下做主就是。”

皇帝心中略微畅快一些,目光回到太子与信王身上。

太子已是满头大汗,张口道:“父皇!此事传扬出去,怕是会惹人非议。为了贵妃娘娘的声誉,还是低调处理为好。”

他话一出口,皇帝的目光便凌厉起来,冷声道:“哦?这事怎么就惹人非议了?”

太子绞尽脑汁,结结巴巴道:“这…有人给贵妃娘娘递东西,落在有心人耳中,岂不是成了私相授受?”他灵机一动,找到这个理由,后面的话便顺畅起来了,“父皇,娘娘名声重要。何况,刚刚给先祖祈完福,不好见血,不如…”

“不如怎样?”

太子见皇帝面色平静,胆子也大了:“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哪知道他才说完,皇帝又是一只茶盏扫了过来,瞬间变脸暴怒:“真敢说,你还真敢说!”

太子吓得不轻,忙道:“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只是忧心…”

“好个忧心!”皇帝连连冷笑,“后宫需要你来忧心,这是迫不及待想坐朕这个位置吗?”

这句话极为诛心,太子当即叩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儿臣不敢,儿臣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皇帝怒极。

他看着太子连连冷笑。

真当自己是傻子呢,看不出这蠢货的心思。

想想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与次相商议,要怎么磨练太子,叫他担起重任。

才几天,这蠢货就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还没坐到这个位置上,就想对他身边的人动手了!

要真叫他登上这个位置,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堂堂储君,竟用如此下作手段!

更叫他失望的是,手段使就使了,还漏洞百出!

皇帝深吸一口气,心冷如冰。

也许,到了放弃的时候。

“来人!”

万大宝进来了,躬身听令:“奴婢在。”

“叫…”皇帝顿了一下,“叫蒋文峰来。”

“是。”

太子的脸上,血色迅速流失。

叫蒋文峰来是什么意思?那是朝臣,三品大员,手握实权的京兆尹!父皇这是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吗?那样的话,他这个太子…

“父皇,父皇!儿臣错了,求您开恩!”太子魂飞魄散,顾不得满地碎瓷,磕下头去,“父皇开恩!”

蒋文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皇帝坐在正中,脸色铁青。

太子面白如纸,额头流着血,整个人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

信王一言不发,低垂着头。

茜娘走后,蒋文峰基本住在府衙里。他还以为,皇帝有政务要问,哪知内侍直接将他领进了太元宫。

再一看屋里情形,除了皇帝父子三人,外人一个不见,当下心里有数了。

这是出事了啊!

倒霉的是太子。

叫他过来,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