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说:“不是这个意思,这么搞恐怕不合规矩吧。”

刘子光拿出一本薄薄的红皮小册子说:“这是国家颁布的《居委会组织法》,根据此法,以及2004年颁布的修订办法,城市基层政府对居委会的工作要给予指导、支持和帮助,但不得干预依法属于社区居民自治范围内的事项,包括不得指定、委派或撤销居委会。此外,基层政府也不能对居委会职员人数作出限制,而应该根据社区规模提出建议方案,最后由居民会议讨论决定。”

李主任还想说什么,刘子光又说道:“这次选举完全依照法律规定的程序,出席居民会议的人员达到法定要求,投票超过半数,并且由公证处监督,完全合法合理,对不对,周文。”

“对,一点也没错。”随着声音,市长秘书周文走了进来,现如今他的组织关系已经从办事处正式调到了市政府,级别也做了相应的调整,本来是科员,现在已经是副科了,虽然从级别上来说,比李主任还低了半级,但是从层次来说,高了却不知道多少。

“周秘书来了,稀客啊,啥时候回咱们办事处看看啊。”李主任马上眉开眼笑,再也不提这个事了。

随便扯了几句,李主任带人灰溜溜的走了,其实一个小小的居委会主任在高层看来,简直不值一提,但毕竟也是有点小小的油水的,安排几个下岗的亲戚领工资总是可以的,韩素珍就是李主任的表姨,所以他才会如此关注。

居民会议圆满结束,刘子光出钱请大家去和平饭店聚餐,也邀请周文参加,周秘书却委婉的谢绝了:“真的不去了,自从进了市政府,一直没休息过,晓静抱怨也就罢了,孩子那一关我过不去,每天孩子没醒就去上班,孩子睡觉才下班回家,我这个父亲当个不尽职啊,今天好不容易周市长给我放了一天假,我得陪陪孩子去,不好意思了啊。”

刘子光理解的笑笑,说:“你忙你的吧,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坐坐。”

周文转身出门,忽然又停下说:“你真想发展的话,;李主任那边也要注意一下,适当的意思意思就行,这个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谢了,我懂。”刘子光说。

第23章 江北市第二秘书

周文又说:“今天早上万民长跑,周市长看到你们红星公司的队伍了,印象很好,还用了雄壮威武的形容词,我明天就会把你那个提案报上去,能不能成,还要多方考虑,现在也不好给你打包票。”

刘子光拍着周文的肩膀说:“谢了,替我向晓静问好。”

周文点点头:“老同学,别客气,我走了啊。”

出门上车,周秘书开着自己的奇瑞A3回到家,上楼掏出钥匙开门,可是里面却反锁了,拧了几圈打不开,周文急了,敲门喊道:“晓静,开门。”

里面传出刘晓静懊恼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啊,这个家不就是你的旅馆么,现在旅馆打烊了,你另找别家吧。”

周文赶紧说软话:“晓静别生气,上午我不是去帮刘子光的忙了么,老同学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吧,他中午还要请我吃饭呢,我挂念着你和孩子就没去。”

“呸,谁信你啊。”

周文无奈,只好坐在门口楼梯上抽烟,过了三分钟,门打开了,刘晓静和孩子站在里面没好气的说:“进来吧。”

周文赶紧进屋,一看饭桌上空荡荡的,也不敢抱怨,只能陪着笑脸说:“走,我请你们下馆子。”

“才不稀罕呢,不去。”刘晓静说。

“我们要吃爸爸做的菜。”小孩子嚷了起来,显然是受到某人的教唆。

周文赶紧说:“好,好,爸爸很久没下厨了,今天就为你们做一顿饭。”说着丢下公文包,脱了西装穿上围裙,走进厨房一看,青菜都洗好了,肉也切好了,米饭也焖在锅里了,他心头一热,打开煤气灶炒起菜来。

半小时后,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桌子旁吃午饭,周文一边吃一边介绍自己最近的工作,自打机缘巧合调进市政府之后,周文的仕途就一帆风顺,从秘书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档案管理员变成了代市长的贴身秘书,这一切,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如同梦幻一般。

秘书是一种很独特的职业,就拿市级机关的秘书来说,级别高的能到正处、副处,比如市委李书记的秘书赵庆楠,小的或许只是副科,科员,甚至办事员,比如某位不进常委的末位副市长的秘书或是秘书处里那些不是固定跟某领导的小秘书们。

跟随高层领导的秘书称之为大秘,这种人权势滔天,手眼通天,一张字条,一个电话,普通人眼中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就能顺利解决,但小秘书们就只有打的报销,吃饭签单这种小小的权力了。

选择一个好秘书,对领导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就如同男人寻找妻子一般,不但要考虑到门当户对,也要以此体现自己的品味、尊严。选择秘书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不幸摊上一个品德恶劣,贪婪成性的秘书,领导的政治前途可想而知。

很多领导谨慎小心,最终却是坏在秘书或者夫人身上,事实上,秘书和领导呆在一起的时间,比领导和夫人呆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接触的机密也更多一些,领导办事瞒天瞒地,不瞒秘书,领导和秘书之间的关系也绝不是外人想象的那种拎包端茶写稿子的关系,而是一种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领导飞黄腾达,秘书也会节节高升,首先是级别上,会跟着领导的升迁而作相应变动,然后是物质上,各种福利应有尽有,明的暗的好处也数之不尽,妻子可以调进更好的单位工作,孩子可以进最好的幼儿园、小学、中学,甚至出国留学都有人买单。

如果领导升迁到了更高的职务,那么秘书就会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在领导身边锻炼,还有一种是下放到基层担任具体职务,比如到某个油水比较足的单位当局长,或者下区,县做实权副职,总之领导是肯定会把自己的亲信安排好的,不然领导自己面子上都没有光彩。

继续留在领导身边锻炼,也是为了将来的安排,省部级领导的秘书下到地方上去,起码是县级市副市长职位,然后节节高升,前途不可限量,成为领导在官场上的嫡系人马。

如今江北市最大的秘书就是李书记的大秘赵庆楠了,然后往下排,就是周代市长的秘书周文了,说道周文的升迁之路,也是江北市官场上的一段传奇。

周文原来是街道办事处的普通科员,基本上属于怀才不遇的那种类型,街道办事处这个层面的官员,接触的事务也比较低级,迎来送往,拍马溜须,尔虞我诈的事情比较大,身为省城某重点高校毕业的周文看不惯这些事情,不愿意参与其中,当然别人也看不惯他,各帮各派都排挤他,办事处领导更是不把这个大学生放在眼里。

但金子不管放在哪里都是要发光的,机缘巧合之下,周市长发现了周文这棵好苗子,调阅档案才知道,周文还是他的学弟,同姓又是校友,周市长便起了爱才之心,稍微提拔了一下周文,把他从办事处调到了市政府秘书处。

市级机关四套班子,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以及下面的部委办局,秘书们如同过江之鲫一般多,周文在办事处或许能出类拔萃,但是在能人扎堆的秘书处里还能显露出来,就不得不令人佩服了。

周文是周市长从基层调上来的,按说应该有知遇之恩,但是周文从未给周市长送过什么礼物,甚至也没有私下里的接触,那些小秘书们都说周文不懂事儿,但只有周市长明白,周文这个小伙子不是不懂事,而是很懂事。

堂堂一个副市长,什么没见过,也不缺那点孝敬,周市长相中周文,纯粹是觉得他是个人才,如果周文仿效那些庸俗之辈送礼的话,周市长反倒会觉得玷污了自己。

还有一点引起周市长注意的是,周文作为一个新人,既没有那种点头哈腰的媚态,也没有趾高气扬傲气冲天,而是平和踏实,眼神纯净明亮,这在权欲横流的市政府秘书们之中,很难得。

每次周市长经过秘书室,都会发现周文静静地坐着,不是整理文案就是看书,从不和同事们闲聊,有一天周市长突发兴趣,上前把周文手里的书拿过来一看,是本繁体竖排的二十四史,上面还做了点评,周市长立刻对周文刮目相看。

要知道现如今官场根本不流行学术风,即便是名牌大学毕业或者MBA出身的秘书们,此时也只看什么《厚黑学》,《周易》或者《驻京办主任》之类书籍,哪有沉下心来做学问的啊。

碰巧周市长也是个文化人,便看似不经意的就书中的问题向周文探讨,周文对答如流,对历史人物和事件一语中的,见识不凡,从此周市长便开始真正留意起这个人。

后来周市长又单独和周文聊过几次,故意谈了一些官场人事,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揣摩领导的意图,百般迎合,或者祸水东引,把问题引到自己的对头身上,但周文置身事外,只是站在大局面上对事情发表看法,并不关心那些是非纠葛。

自此,周市长认定周文这个年轻人有大智慧,可担重任,恰逢江北市政局大变动,原来的市委书记调进省里,市长接任市委书记,代市长的位子机缘巧合落在了周副市长头上,他踌躇满志,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秘书给换了。

于是,周文便成了代市长的大秘,肩上的责任重了,手上的权力大了,市级领导的办公费用往往都是秘书签字的,周文签个字,别管多少钱,都能拿到机关事务管理局报销了,周文随便说句话,打个电话,别人也会认为是周市长的意思,哪敢不办。

但周文从未滥用过手中的权力,反而更加兢兢业业的工作,绝不给周市长添麻烦,正如周市长所说的那样,周文有大智慧,周代市长的这个代字还没有去掉,省委组织部也没有下来谈话,这件事还有变数,在这种关键时刻,哪能拖领导的后腿。

周代市长也很着急,他和土生土长的李书记不同,在江北市人脉不够,当副市长的时候,分管广电、文教、卫生,体育,这些油水不大的项目,在土地财政当家的形势下,不容易出政绩,最近省里有风声说,新来的省委书记可能要有些动作,自己头上这个代字能不能去掉,就看这几个月的表现了。

元旦万民长跑大会,是江北市的保留节目,周市长亲自参加了开幕式,并且看到了红星公司代表队的长跑运动员们,小伙子们统一着装,雄赳赳气昂昂,当时周市长就问了:“这是不是驻军代表队啊?”

周文很及时的介绍道:“这是我市至诚集团下属的红星保全公司代表队,这个公司是新成立的,为我市去年的退伍兵安置工作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呢。”

一个小小的安排,简单的一句话,就此改变了红星公司的命运。

第24章 都市游侠

第二天上午,周市长如同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上班,领导和普通官员不一样,元旦假期,普通基层官员可以放假,领导却要到处视察,体恤民情,慰问坚守在一线的公安干警、厂矿职工等。

秘书周文已经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了,每天他都会比领导早到半个小时,帮周市长打开窗户通通风,清理一下桌面,再把简报放到桌上,等周市长一进来就能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

刘子光筹划的那件事,本来通过官方途径是很难抵达周市长这里的,但是周文想了个办法,前段时间周市长搞了个市长信箱,专门听取民意,这个渠道是由周文负责的,小小不然的事情他直接就可以回复或者督促相关部门解决,觉得相对重要的事情则整理成简报呈给周市长阅览。

秘书的功夫,三分在腿,七分在笔杆子上,周文整理的简报总是言简意赅,突出重点,今天的简报,放在第三位的就是市至诚集团下属的红星公司要求免费为全市幼儿园提供保卫服务的事情。

有了昨日的印象,周市长对红星公司挺有好感的,便招手让周文过来,市长和秘书的办公室是斜对着的,招一下手就能看到,周文马上走过去,听候周市长差遣。

“红星公司这件事,你怎么看?”周市长开门见山的问道。

“红星公司是一家新成立的保全公司,业务还没正式开展,他们这样做,恐怕有打广告的成分在里面,但是立意是好的,在目前形势下,对幼儿园的保安工作进行适当的加强确实是有必要的,我市警力一直不足,我想由民营公司出面,也是可以的,但是完全免费的话,恐怕对接受服务的一方并不好。”

“哦?怎么说?”周市长饶有兴趣的问道。

“红星公司虽然有些实力,但是考虑到我市在册幼儿园的数量,恐怕这笔支出要超过他们的想象,或许短期内为了广告效应可以支撑,但是长此以往,恐怕不能持久,而且免费服务的话,权责不清,万一出了事,谁负责?”

周市长满意地点点头,说:“说到点子上去了,免费服务是好意,但是公司毕竟是盈利机构,而且红星公司已经为政府解决了相当大的退伍兵安置工作,这回不能让他们白干了,这样吧,回头你找教育局长协调一下,把这件事安排了,费用走市财政。”

周文点点头出去了,走到门口又站住,转脸道:“周市长,谢谢你。”

周市长一怔,旋即笑了:“小周,你儿子也在上幼儿园吧,这件事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国家,谢政府吧。”

周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以后,立刻以周代市长的名义通知了教育局长,让他和红星公司接洽,周市长当副市长的时候就主管广电文化教育,教育局长是他的铁杆手下,一听是市长的安排,立刻吩咐手下去做。

这件事周文只是牵线搭桥而已,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既然是周市长介绍的企业,又是市财政出钱,教育局的领导乐得当这个好人,价格和人员配置全都好说,这样一来,就解了红星公司的燃眉之急,起码不是坐吃山空了。

红星公司办公室,刘子光放下电话,乐呵呵的笑起来,刚才接了周文的电话之后,教育局主管后勤的副局长就打来了电话,简单了解了一下红星公司的性质和人员构成,业务范围,刘子光告诉他,红星公司就是至诚集团的下属企业,保安人员由业务素质和道德水平都很高的退伍优秀士兵组成,业务范围包涵企事业单位和个人的安防技防工作,样板工程就是至诚一期花园。

碰巧这位副局长家就在至诚一期,对保安们的优质服务深有感触,对至诚集团的实力也很有信心,这下很多工作都可以直接省略了,副局长说:“等元旦假期一结束,你就拿着合同章到局里来吧。”

红星公司终于开张了,而且第一个业务就很庞大,全市的幼儿园何止百家,每家配置两名保安员,就能解决数百人的就业问题,如果业务开展的好,把小学也给囊括进去,那么红星公司起码要扩充一倍的人力才能完成这个业务。

刘子光正在踌躇满志,考虑招兵买马之际,忽然内线电话响了,拿起来一听,是门卫打过来的,说是有三个小家伙想见刘总。

刘子光拿起鼠标点了一下,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门卫室的画面,三个小家伙正是刑满出狱的王文君,以及他的两个同学,蚂蚁和瘦猴。

“让他们进来。”刘子光挂上了电话。

不大工夫,三个少年走进了办公室,神情都很拘谨,低着头不敢看刘子光,也不敢说话。

刘子光心中有数,点了一支烟问道:“马纯的事儿,是你们三个做的?”

蚂蚁和瘦猴都将目光投向王文君,少年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放满了冰块,冰块间隐约可见惨白的一只人手。

“老大,马纯是我们砍的,我们就是想做出一番事情,让您知道我们不是胆小鬼!”

“你们知不知道,动了马纯,惹来多少麻烦!你们三个胆子可真不小,整个江北市黑白两道都被你们三个掀了个天翻地覆,折进去上百口子,看守所都住不开了,我损失也不小,物业公司值班室被烧,夜市摊子被砸,毛孩的胳膊也断了,这些事情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就因为你们要耍狠,打乱我全盘计划,你们知不知道?”

一番严厉的斥责,让三个少年坐立不安,蚂蚁和瘦猴眼中的惊恐惶然很是明显,王文君到底是进去过的人,相对比较沉稳,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老大,我愿意受罚。”王文君说。

“是啊老大,我们愿意受罚。”瘦猴和蚂蚁也跟着说。

“再说一遍,我不是你们的老大,都回去吧,把这个人手也拿回去扔了。”

三人失落无比的转身出去,就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刘子光又说道:“你们自以为做的隐秘,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就想看看你们是不是一瞒到底,还好,你们三个敢作敢当,本来呢,我是不打算用你们的,不过贝小帅觉得你们几个还挺拿什么的,干脆你们就跟他吧,以后要听招呼,不能擅自行动,懂不懂!”

“知道了!老刘总!”

三个少年欢天喜地的走了,刘子光却摇头叹息,这些小家伙虽然很猛,但却不是自己需要的人才,放到忠义堂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自己刚才那番话是刻意为之,就是让他们对贝小帅感恩戴德,这样才好指挥。

三人出门之后,刘子光给贝小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王文君过去了,好好招待一下,给他们三个小伙子安排个职务,每月开两三千块就行,好歹是见过血的人才,不能浪费了。

“没问题,这事交给我了,对了光哥,我已经把那个视频发到一中的百度贴吧上去了,点击量剧增啊,估计明天全市人民就都知道一中教导主任是个什么货色了,哈哈哈。”

“好,干得不错,这种教育系统的害群之马,早一天清理,祖国的花朵就少受一天毒害啊。”

处理完一堆公务,刘子光才想起答应过方霏的事情,要帮她采购一批风油精清凉油邮寄过去,这种小东西在蚊虫肆虐的非洲相当受欢迎,简直可以当做小额流通货币使用了,本来不好办的事情,只要送一盒清凉油过去,一切OK。

本来这种事吩咐下面人做就可以,但是出于对方霏的愧疚之情,刘子光亲自驱车去大药房购买。

车开在路上的时候,看到街一侧围得人山人海,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声,刘子光也和大多数国人一样,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便停下车当了一回围观群众。

原来是有人在打架,这附近有一家清真餐厅,门口有几辆三轮车长期贩卖切糕,还有一个烤肉摊子,住在周围的群众知道深浅,轻易都不会来凑热闹,偶尔有路过的人不明所以,想买一点切糕尝尝,小贩就会将刀斜斜的切下去,上秤一称,那分量绝对能吓死你。

其实这也不算骗人,因为切糕这玩意乃是真材实料,用料考究,什么核桃仁葡萄干各种干果以及水银,千锤万炼始出来,不压秤才怪,你老老实实掏钱买了也就罢了,倘若敢不买,小贩就会掏刀子和你讲道理,附近烤羊肉的那伙人也会过来相帮,你跑都跑不掉。

报警?你尽管可以报,警察来了也没辙,语言不通,法律照顾,这帮人性子又烈,动辄吞个刀片啥的,警察也抓瞎,所以往往出警了也是劝受害人花钱消灾。

但这回有点不一样,人群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和小贩们对峙着,旁边还有个女孩子在哭哭啼啼,肩上的提包都破了,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切糕,不用问,又是买卖纠纷导致的冲突。

见有这么多的围观群众,小贩们更加猖狂起来,仗着人多势众,拔出利刃向那个汉子扑来,汉子反应极快,一直揣在兜里的左手迅速掏出,手中握着一瓶防狼喷雾,藏在身后的右手一抖,甩棍出击。

刘子光在外围,看的不甚真切,就觉得人群轰的一下散了,然后是几个小贩痛苦的躺在地上,眼泪鼻涕横流,手中的刀子也落地了,那个汉子飞一般的向着旁边的巷口奔去,后面还有几个没受伤的小贩紧追不舍。

第25章 买凶打人

那汉子嗖的一声从刘子光身边奔过,速度堪比短跑运动员,几个小贩手持明晃晃的利刃紧跟着奔过来,围观群众纷纷闪避,刘子光也侧身相让,但是等到最后一人从自己面前奔过的时候,轻轻伸腿勾了一下。

人高马大的烤肉小贩看起来威猛无比,其实完全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反应缓慢下盘不稳,被刘子光绊了一下,当场摔出去老远,小花帽也飞了,英吉沙也丢了,爬起来满脸都是血,冲着人群狂怒的吼起来,但是刚才伸腿绊他的人早就不见了,群众们生怕被他迁怒,赶紧作鸟兽散。

辣椒喷雾的威力不是盖的,空气中弥漫着辛辣刺鼻的味道,群众们一个个眼泪鼻涕横流,咳嗽着逃离现场,也顾不得看好戏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也撒丫子跑了,看样子她和见义勇为的汉子之间没啥关系。

汉子奔进了小巷,跑了十几米就停住了,因为前面的围墙是堵死的,后面四个小贩也放慢了脚步,狰狞的笑了,正好墙角放着清洁工用的大扫把和几根不知道谁家装修用剩下的长木条,小贩们拿了起来,在手里掂着,慢慢包围过去。小巷边上一家炸臭豆腐的小老板看见局势危急,赶紧忙和着收摊子回家。

前无进路,后有追兵,那汉子摇晃一下手中的喷罐,已经空了,他无奈的笑笑,把喷罐丢下,握紧了甩棍,突然发起了进攻。

四个小贩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对方竟敢逆袭,匆忙招架之下,木条子不敌甩棍,竟然被拦腰劈断,这下长兵器的优势荡然无存,又打起了乱仗,不过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小贩们都是体格彪悍的异族,身体素质不差,动起手来也没有任何顾虑,招招往死里整,一番打斗之后,那汉子的衣服就被划开了几道口子,得亏是冬天穿得多,要是夏天恐怕早就见血了。

汉子被他们逼到了墙角,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近距离作战毫无技巧可言,完全靠的是蛮力,汉子被他们揪住了胳膊,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小贩狞笑一声,揪住汉子的衣领往炸臭豆腐的油锅里浸。

深黑色油锅里冒着泡泡,这是炸了很多臭豆腐的热油,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如果头被按进去,这张脸就算是毁容了,恐怕送到韩国都没得治,这还不算五官受到的损害,以及伤口感染引发的并发症。

汉子拼死挣扎,但是手脚都被人牢牢抓住,小巷子里静悄悄的,连个围观群众都没有,脸越来越接近油锅了,都可以看到里面那翻动的黄澄澄的臭豆腐块了,忽然,他感觉胳膊一松,几乎没有考虑,条件发射的将身子往左边一闪,右手抓住揪住按在自己脑后的那只手,往油锅里狠狠一压!

一声惨叫,小胡子的手进了油锅,滋滋的声音响起,汉子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大家发呆的空挡,掐住小胡子的脖颈,把他的头也按进了油锅里。

其余三人赶紧救人,小胡子被拉了出来,满脸都是燎泡,惨叫不止,若是一般街头小混混,见到这个场面恐怕早就怂了。但是此举却更加激发了小贩们的斗志,挥动利刃不要命的扑过来。

汉子往后一撤,伸手抓住了油锅的两个把手,一撒手把满锅的热油泼过去,小贩们被泼的鬼哭狼嚎,汉子趁机跳过去挥动甩棍一顿猛抽,忽然外面有警笛声响起,汉子立刻收手,左右看了一下,径直朝着围墙奔去,蹭蹭两下就上了墙,抠着旁边居民楼的砖头缝爬了过去,然后纵身跳下,动作比野猫还敏捷。

汉子走到一处出租屋前,没从前门进去,而是直接从后面爬上二楼,拨开窗户钻了进去,屋里很凌乱,床上的被子没叠,散乱的堆着,床底下丢着几双臭气熏天的袜子,桌子上放着空的可乐罐,方便面盒子。

汉子叹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包挂面丢到桌上,拿起锅接了冷水,把电磁炉接上一按开关,显示灯是灭的,再打开电灯,也没电,他摇摇头坐到了床上,摸出钱包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小额镍币。

“操!”钱包扔到一边,汉子极其烦躁的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看了看又把空烟盒窝成一团,准确的丢到远处的垃圾筐里,抱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门被敲响了,汉子警惕的站起来,问道:“谁?”

“房东,你的房钱有人帮你交了。”

汉子赶紧过去打开门,正看到一个胖老娘们下楼而去,楼下天井里,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不对,似乎有些印象,刚才打架的时候他也在场,汉子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那人冲汉子点点头,竟然走了上来,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汉子注视着来人,终于还是一侧身,把客人让了进来。

两人在屋里对视着,都不说话,刘子光掏出烟:“抽烟?”

汉子接过烟,点上抽了一口,问道:“你跟踪我的?”

刘子光笑笑不解释,算是默认了。

“巷口里,是你帮我的?”

刘子光再次笑笑:“应该的,那么多打一个,不地道。”

“你找我想干什么?”

“帮我打人,我给你钱?”

“打什么人?好人坏人?你为什么自己不动手?”

“当然是坏人,至于我为什么自己不动手,我想用不着解释吧。”

汉子随即明白了,点点头说:“好吧,目标是谁,要什么样的结果?”

“一中高三学生,叫阎东,结果嘛,不能出人命,也不能让他好受了,具体你自己安排吧。”刘子光说。

汉子微微皱眉,想了一下说:“好,我要五百块钱,先支付二百,事后再给剩下的三百。”

刘子光爽朗的大笑,掏出二百块钱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我等你的好消息。”

等刘子光走远了,汉子才拿起这二百块钱走出来喊道:“房东,赶紧把电闸给我拉上。”

市第二医院病房楼第十四层,某单间病房内,穿着病号服的阎金龙坐在病床上,床头柜上摆着一叠文件和手机,阎总有高血压性心脏病,经过专案组同意暂时保外就医,为了保外就医的事情,他大老婆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才办下来。

店被封了,没了营业收入,银行账户里的钱也被人转走了,据查是转到了南方某空壳公司的名下,旋即又被转到境外,这笔钱是很难追回了,五百万虽然不多,但是在目前急需周转的情况下,无异于釜底抽薪。

幸亏阎金龙比较善于理财,大部分财产都变成房产物业或者珠宝玉器金条,还有大批现金藏在家里,一时半会还能维持,最让他气恼的是大老婆和二奶之间的争端,自己都这样了,俩老娘们还闹个不休。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绝不会栽在这条小河沟里,阎金龙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虽然刑警大队盯着他不放,但是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想钉死自己是不可能的,检察院方面已经安排过了,到时候自然回打回重新侦查,一来二去时间就过去了,等马局长上位,再操作一下,随便弄个一年两年徒刑,再来个缓刑,基本也就过去了。

病房外面有一个警察带着一个保安值班,名义上是看守犯人,其实还不如说是警卫,阎总的事业都在江北,怎么可能逃跑呢。

大老婆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帮他削苹果,一边削一边说:“三姐那边已经递话了,让她把事情扛下来,不会有多大事情,你也别太担心了,好好养病就是。”

阎金龙说:“我手里有王牌,他们不敢轻易动我,办公室电脑里藏着不少猛料,公安肯定已经发现了,但是又不敢公开当做证据,因为他们知道,我肯定有备份,想算计我,就得预备一大批人陪绑。”

正在得意洋洋,忽然病房的门开了,二奶云姨急匆匆的走进来说:“坏了,东东被人打了!”

阎金龙立刻坐直了,问道:“伤在哪里?谁下的手!”

“两个膝盖都被敲的粉碎性骨折,满头满脸的血,已经送医院抢救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

“医生说骨头碎成了渣滓,想完全恢复恐怕有难度。”云姨期期艾艾的说。

“什么!我儿子以后就是跛子了?”阎金龙瞪大了眼睛。

“你这个小婊子,把我儿子害惨了,我和你拼了!”大老婆这才回过味来,把仇恨撒到云姨身上,扑过去拿指甲挖她的脸,云姨也不甘示弱,两个女人在地上厮打起来。

外面的警察闻讯进来拉架,好不容易把两个女人拉开,再看床上的阎金龙,两手捂在心脏位置,脸色憋得发青,似乎喘不过气的样子。

“护士!护士!急救!”警察高声喊了起来。

此时他才明白,阎老板保外就医,其实不单单是操作的结果,而是真有心脏病。

第26章 深夜病房鬼影

经过一番抢救,阎金龙终于缓过来了,第一句话就是要见一见儿子,但是他属于保外就医的犯罪嫌疑人,行动受到限制,看管警察很是为难。

两个女人见状,各显神通凑了上来,先是云姨,这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熟女拉着警察套近乎,还不时拿胸前那对凶器有意无意的摩擦着警察的肢体,这位警察是杨峰的手下,也算见多识广,这种便宜可不敢占,义正辞严的说:“不行就是不行,万一出了问题我可担待不起。”

云姨悻悻地退下了,阎金龙的大老婆上前把警察拉到门外,看看走廊里没人,二话不说先把粗胖手指上的大金戒指褪下来一个,塞到警察手里说:“大兄弟,我们家老阎是什么人,你心里有数,帮姐姐这个忙,亏待不了你。”

警察捏一捏手中的金戒指,说:“好吧,我就帮个忙。”

阎东的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直到晚上才得以探视,走进骨科病房,看到儿子满头纱布,昏迷不醒,阎金龙老泪纵横,独自一人在儿子床前站了很久,才出来问道:“是谁打得我儿子?”

阎东的几个小跟班都在走廊里坐着抽烟,听到阎总询问,赶紧站起来答道:“不认识,是个外地人,东少走路碰了他一下,两人就吵起来,接着就动手了,那人下手极狠,用的是甩棍,我们手上没家伙,要不然也不能让他伤到东少。”

阎金龙点点头,这件事未必是刘子光干的,高土坡那帮人想动东东,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动,犯不上耍这些小手段,可能是自己别的对头仇家,甚至可能是东东自己的仇家下的手,现如今金碧辉煌倒了,这些小瘪三就都冒出来了,哼,等我出来一定要你们好看。

回到自己的病房,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了,是公司的会计吴大姐,吴大姐说:“阎总,马纯的老婆今天来找过了,说是马纯病情加剧,五万块钱不够,想再支五万。”

阎金龙没好气的说:“公司现在都什么样子了,她还跑来要钱!一点眼色都没有,以为公司是善堂么,想要钱,可以下海啊,下回再来要钱,直接让她滚蛋!”

阎总今天心情不好,吴大姐也不敢说啥,唯唯诺诺的走了。

晚上零点左右,忽然楼下传来砰地一声,阎金龙睡意正浓,也没当回事。

一夜无语,第二天医院里就传开了,说是昨夜有个女病人跳楼了,从十五楼上跳下来,摔得不成人形,死状甚惨,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眉飞色舞的谈论着,云姨打开水的时候路过,不由得停下听她们八卦。

“那病人两条腿都是断的,真不知道她咋爬到窗台上去的。”

“就是,邪了门了,听说那女人还不到三十岁,长的挺漂亮呢,不知道为啥要寻死。”

“唉,那病人原来是做小姐的,被夜总会老板打断了两条腿,关在店里好几年,最近才被救出来,那么多年都挺过来了,怎么就撑不住这几天呢。”

“可能是忽然得到自由,心里冲击太大了吧,据说她跳楼的时候穿的一身红呢。”

“不会吧,那是要化成厉鬼的啊。”

云姨听的毛骨悚然,赶紧跑回病房,对阎金龙说:“不好了,昨晚上有人跳楼,可能是店里的人。”

阎金龙满脸的不在乎:“谁?”

“就是我也不晓得名字,就是两条腿都断了的那个。”

“哦?她死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奇怪的,你也真是会大惊小怪,这种人每年不知道死多少,有什么可怕的。”阎金龙知道,云姨胆子小,最怕这种神神怪怪的事情。

“不是啊,你听我说,那个女的,死的时候穿一身红,我觉得是想找你报复的。”

阎金龙鄙夷的笑了,这几年死在他手上的小姐不下十人,而且死状一个比一个惨,真要说到报仇早就报了,还能等到今天。俗话说得好,鬼也怕恶人,阎金龙就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哪怕厉鬼来了,也要忌惮他三分。

“我还是害怕,要不然咱们换一家医院吧。”云姨说。

“保外就医办下来就不容易了,再换医院又要打点关系,再说这边条件不错,再坚持几天吧,专案组已经基本定案了,我的事儿不重,要不了一星期就能取保候审了。”

“真的?太好了!”云姨兴奋起来,立刻把跳楼女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判几个人,罚点款,交点钱,各方面打点一下,不出三个月,金碧辉煌就能重新开张,不过名字得换一个,装修也得重新搞,这帮狗日的,我刚花了三百万搞得装修,给我砸的一塌糊涂,这笔账迟早要算!”阎金龙恶狠狠地说。

江边棚户区出租屋,买凶打人者和行凶者再一次见面了,刘子光如约将三百块钱递上去,那汉子接了,又退回一百元说:“这是你上次帮我垫的房租,还给你。”

刘子光露出很欣赏的神情说:“小伙子挺有志气的嘛,活儿干得不错,干净利落下手又狠,我还想请你帮个忙呢。”

“说。”

“这回的活儿有些棘手,对方身高一米九,练散打出身,身手不错。”

汉子低头想了想,说:“确实有难度,不过我接了,上回是打高中生,收你五百,这回难度加大,收你”

“三千块怎么样,再高了我也承受不了。”刘子光抢先说。

汉子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说两千块的,没想到对方主动开价比自己的预期还要高,有了这三千块,过年不成问题了,他点头道:“好,我接了,目标是谁?”

“李志腾,金盾公司的小干部,晚上经常去滨江大道上的星光酒吧玩,这是他的照片。”刘子光递过去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

汉子看了看,摸出打火机把照片烧成了灰烬。

“专业!”刘子光挑起大拇指夸赞道。

生意谈妥,自始至终刘子光没有问对方的姓名,只是留了他的手机号码,他注意到,对方用的是一部黑莓8310。

回到办公室后,刘子光也得到消息,金碧辉煌囚禁多年的那个女子跳楼自杀了,没有得到一分钱赔偿,没有看到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她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人世。

自杀的原因很简单,这女人苦苦熬着就是为了和家人团聚,可是当她重获自由之时,才知道家人已经在寻找自己的旅途中,不幸遇车祸全部去世了。

“或许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吧。”刘子光哀叹道,同时又想起了一件事,自言自语道:“好像阎金龙保外就医,也在二院啊。”

市二院,病房综合楼十四层,已经夜里十一点了,负责看守阎金龙的警察回家睡觉去了,只留下一个协警在门口值班,病房内,云姨陪着阎金龙,正帮他打水洗脚呢,忽然停下说:“我怎么听到有人笑?”

“笑什么笑,你耳朵有问题,那是风。”阎金龙没好气的说。

一月的天气异常寒冷,雪是不下了,但是西北风比刀子还锋利,而且带着啸音,十四楼是高层,有点风声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