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主任无奈地说:“我也不清楚,刚才街道找我们开会,传达的内容和动迁公告上是一样的。”
一帮妇女们只得默默离开,回到家后连晚饭也没心思做了,到处串门打听消息,商量怎么应对。
刘子光也回到家里,老爸老妈神情有些落寞,晚饭还没动,他们家是暂时不用愁了,本来就决定年底搬新房的,可是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就这样拆了,总共才给几万块的安置费,这笔账怎么算怎么亏啊。
“唉,要是早年厂里领导下狠心,集资建房就好了,都盖成楼房,也不会拆的这么便宜。”老妈叹气说。
“算了吧,那几栋宿舍楼还是说拆就拆,电视上说,外地才建了五六年的楼房都照样拆迁卖地呢。”老爸说。
“小光,你看看能不能找熟人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其他政策,这个拆迁价也太低了,本来至少还有个地方趴着,房子破点就破点吧,好歹是自己家,现在拆迁了连房子都租不起,高土坡这么多人家可怎么办啊。”老妈说。
刘子光也没办法,同行是冤家,大开发和至诚集团可没什么交情,他只能说:“我想想办法吧。”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刘子光周文家拜访,开门的刘晓静,见是老同学来了赶紧让进屋里,倒茶削苹果,刘子光注意到刘晓静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脸色红润,容光焕发,身上也穿了名牌衣服,整个人的气度比以往显得高贵了许多。
这人当了官就是不一样啊,连老婆都跟着精神起来了,刘晓静说:“来找周文的吧?唉,别说是你找他了,就是我现在想找他都不容易,天天一大早就上班去,半夜里才回家,上床就着,这个家都快变成旅馆了。”
话虽这样说,刘晓静脸上却有一种炫耀的表情,市长秘书嘛,忙一些是正常的,越忙表示领导越重视嘛。
“这样啊,他手机号多少,原来的号码停机了。”刘子光问道。
刘晓静报了一个数字,然后说:“也就是老同学你,我告诉你号码,这些天找周文的人太多了,他不得不换了手机号码,不过你也别打,打了也没用,八成是在开会。”
刘子光不信,当即拨通了周文的号码,果然被转到了秘书台,他没办法,站起来要告辞,刘晓静也站起来说:“再坐一会吧。”话虽这样说,脸上却是送客的表情。
刘子光摇摇头要出门,忽然刘晓静又说:“你找周文是打听拆迁的事情吧,这事我听说了一些,高土坡旧城改造项目是李书记亲自挂帅督办的,听说动迁力度将会很大,反正你现在也不缺钱,赶紧搬了吧,这是为你好。”
刘子光点点头:“谢了。”
回到高土坡,刘子光赫然发现巷口头原来的一家小超市已经开始搬迁了,几辆大卡车将货物和货架子一扫而空,门头大牌子也拆了下来,几个男子将一块竖长的木牌子挂在了门口,上面白底黑字:临江CBD项目动迁办公室。
那几个人刘子光认识,是街道的几个小干部,以前办幼儿园的时候打过交道,于是刘子光便上前搭话:“马科长,牛科长,忙着呢?”
两人见是刘子光,说:“刘经理回来了,正想找你说事呢。”
“啥事,说吧。”
“是这样的,区里下了指示,让咱们街道干部深入到动迁第一线,动员一切积极分子,配合拆迁,刘经理人头广,帮我们说说吧,早搬早好。”
刘子光说:“我可没那么大能耐,住了几十年的房子说拆就拆啊,至少赔偿款得让人家过得去才行啊,这事我帮补来。”
两位科长也是一脸的无奈:“那再说吧。”
动迁办公室成立了,主任由街道主任兼任,每天带着一帮手下到居民家里去做说服动员工作,还有几个建设单位的人员,拿着尺子和测距仪到处丈量,拿着白灰桶和大刷子,在墙壁上写下一个个大大的拆字。
一上午功夫,高土坡到处就都写着这种拆字,外面还罩了一个圆圈,看起来气势不凡,老百姓们三五成群的聚集着,议论着,愁容满面却又无计可施。
他们能做的唯有拖而已,别管动迁的人怎么磨破嘴皮子,就是不搬,你还能强拆么,街道干部们组成的工作队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徒劳的浪费着口水,其实他们自己也明白,拆迁款给的太少,动迁谈何容易。
江北市郊,多瑙河风情园,这里是大开发房地产集团最近开发的一个住宅小区项目,今天是开盘销售的第一天。
售楼处盖得极其奢华美观,典型的欧陆风情建筑,虽然是初冬季节,但是外面依然绿草茵茵,泉水淙淙,玻璃旋转门旁边,是穿着红色旗袍和银狐披肩的迎宾小姐,一个个身材高挑,媲美空姐,还有大批黑色制服的保安员,精神紧张的注视着外面汹涌的人流。
等在售楼处外面的是等待购房的群众,他们都是排了一夜队才拿到摇号的,并且也都缴纳了少则一万,多则五万的定金,寒风凛冽,大家却兴致高涨,现在房价每天一个价,电视上不停地报道,同比增长多少多少百分点,按照这个形式下去,现在买不起房子的人,将来更买不起。
现场不少人是等待结婚的年轻人,现在社会风气就是如此,没房子不结婚,男女双方家庭倾其所有凑出首付,然后小两口每月从牙缝里省出钱来还贷,供养着昂贵的房子,痛并快乐着,毕竟他们花天价买下的房子还是在不停的增值当中。
当然购房者中也不乏买第二套房子的投机者,现在房价涨的那么快,做什么生意也不如炒房来钱快啊,于是他们生意也不做了,一咬牙抽出所有资金,义无反顾的投入到房市之中。
开盘时间还没到,大家在寒风中兴高采烈的议论着房价走势。
“看这形势,还得涨,下半年均价肯定要过五千。”
“那肯定,听说京沪的房价已经没有低于两万的了,咱们江北市好歹也是个大中型城市,上八千是板上钉钉的。”
“涨的那么快,吓人啊,万一哪天跌了怎么办?”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房价绝对掉不了,掉下来国家经济就垮了,所以政府一定会救市。”
“对啊,买房子总比炒股好,我买的中石油到现在还没解套呢,看样子要等到我孙子那一辈呢,买房子起码能住,自己不住还能租,实在不行还能留给儿子孙子结婚用。到那时候房价指不定几万块一平方呢。”
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交换着看法,都对房地产市场的未来充满了信心,这次多瑙河风情园发售价格还在大家的承受范围之内,因为地势稍偏,每平方四千八的均价咬咬牙也能接受。
忽然前面一阵嘈杂,开盘了,刚才还凑在一起讨论的购房者们赶紧丢下烟头,拼了命的往里面挤,生怕买不到房子。
保安们在汹涌的人海中拼死维持着秩序,就这样还是挤坏了旋转玻璃门和几块展示牌,为了保证购房秩序,保安们放进了第一批购房者,便拉起了人墙,将剩下的人拦在了门外。
冲进购房大厅的人们都兴奋的等待着,手里的号码纸都被汗水浸湿了,忽然主席台上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拿起话筒说:“注意了,现在宣布一件事,鉴于周边市场行情波动,多瑙河风情园的发售价进行调整,现为每平方五千四百元!”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哗然,大开发居然临时涨价,简直太无耻了!
第27章 大开发之龙精虎猛
多瑙河风情园,只是江北市房地场市场上的一个小项目,总共不过三十座楼,一千八百套房子而已,周围环绕着一条小河沟,建筑风格带一点不伦不类的所谓欧洲风格,就号称多瑙河风情,开价四千八一平方。
这个小区位于外环路附近,地势不算很好,公交车也只有一趟,周边设施也不完备,按说这个价格不算低,但是如今房地产市场那么火爆,市区的房子都快涨到七八千了,购房者的理智也随着房价的增高而变得愈加疯狂,只要是新楼盘,开盘必定抢购一空,大开发正是仗着这一点,觉得自己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悍然在开盘之时就提价。
购房大厅里群情激奋,买房子不是儿戏,大家都是精打细算好了才来购房的,忽然增加了12%的额外开支,就算是炒房子的也无法接受啊,众人纷纷挥舞着拳头呐喊着表示抗议,有脾气比较暴躁的甚至开始推搡保安,想冲上台去质问大开发的营销经理。
大开发的工作人员早有准备,购房大厅里已经安排了大批保安,购房者们掀不起多大浪花就被压了下去,人家售楼人员根本不理睬他们的抗议,爱买不买,随便,直接放下一拨购房者进来。
第二批购房者听说这一噩耗之后也都惊呆了,一些人愤慨的说着,闹着,另一些比较精明的人却悄悄的拿着银行卡走向了购房柜台,只是每平方多加了六百块钱而已,勒一勒裤腰带,少吃点肉,孩子少买点玩具也就熬过去了,买房子是大事,不差这一点,要是这一波买不上,下回不知道涨多少呢。
售楼人员也趁机用大喇叭吆喝起来:“开盘第一天照顾大家,每平方惊爆价五千四百元,明日起按照相关规定,价格将开始浮动。”
大家一听这个,也顾不上闹了,赶紧舞动着存折往前挤,是啊,没办法,谁让房子那么好卖呢,现在哪一行都不好干,只有房地产业最牛逼,买房子的是孙子,卖房子的才是上帝。
也有几个一根筋,叫嚷着要退定金,人家购房处才不理你呢,那是定金不是订金,你不愿买有啥办法,想退钱,门都没有。
一千八百套房子,一天之内全部售罄,至少对外宣布是如此,当然售楼部会留下相当一部分优质房源,囤积居奇,反正房价是一天比一天高,有道是炒股不如去炒房,同样的资金,放在楼市里比交给最优秀的基金经理都赚钱,而且是稳赚不赔。
看着闹哄哄的抢购场面,售楼部二楼上的一帮大佬发出会心的微笑,今天是集团旗下多瑙河风情园开盘的日子,几个主要的董事会成员都参加了,刚才一楼的剪彩仪式就是他们动的剪刀。
一个满头大汗的西装男从楼下上来,扯开领带汇报道:“场面热烈了,比预想的还要好,早知道多加一点价了,购房人也能接受的了。”话音刚落,他才看清楚座位上都是集团重量级的人物,顿时缄口不语,生怕说错话。
大佬们都淡淡的笑了,这种场面他们见得多了,买房人就是这样,越是提价越是买,你降价反而卖不出去了。
大佬们交换了一下看法,大家都频频点头,看样子满意之极。
“好了,你下去招呼客户吧。”其中一位大佬一摆手,西装男诚惶诚恐的下去了,来到楼下,他拉住一个同事兴奋地说:“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是聂总,咱们大开发的董事会主席!”
“啊,聂总也来了,他有没有和你说话?”同事显然也很激动,聂总是大开发的创始人,也是江北市首富,他的从商经历在全国来说,也是一个传奇。
“没有,不过聂总对我笑了一下。”西装男幸福的挥动了拳头,“聂总太伟大了,太有范了。”
售房大厅喧闹无比的时候,大开发的董事会成员已经下楼去了,一些穿着黑色立领衣服的彪悍男子护卫在他们周围,耳朵上都戴着耳麦,鼻梁上架着墨镜,不经意的站位,往往却是最佳的防守位置,这是大开发聘请的专业保镖,素质不在至诚集团曹达华那帮人之下。
聂总是个身高一米六的矮胖子,长着一张很正面的国字脸,稀疏的头发用发蜡固定在头上,一丝不苟,笑起来很有春风和煦的感觉,下楼的时候,他很有礼貌的对开门的服务人员说谢谢,搞得两个服务员激动地要命。
聂总和董事会成员的车停在售楼部后面的内部停车场,一水的宝马740,颜色各异,聂总的座驾却是一辆纯黑色的宾利雅致,穿着黑色制服,短发剃的很精神的司机拉开车门,护着聂总迈进宽大的后座,其他人也都各自坐进自己的座驾,当地派出所的一辆桑塔纳警车开道,车队打着双闪向市区驶去。
车里,宽大的奶白色真皮座椅上,聂总正在一位董事会成员商量着事情,那人谦卑的帮聂总点上雪茄,问道:“规划局那边,已经表示过了,可是他们不收,可能是嫌多怕烫着吧。”
“多大尺寸?”聂总将雪茄从嘴里拔出来,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个数。”那人伸出五个手指。
“这帮家伙,多了不敢拿,少了又抱怨,回头让检察院的老陈出面,每人给一方拉倒。”
“聂总英明,对付这些黑心的家伙,老陈最管用。”
“对了,临江CBD那个项目进度怎么样了?”聂总问道。
“动迁办已经进驻了,不过效果不佳,街道和建设局的人,干活就是不如自己人利落啊。”
“这样吧小魏,先等等看,另一方面让虎子出面搞一个拆迁公司,拆迁这种事情比较敏感,我不希望大开发和钉子户打交道。”
“明白了聂总,我会和虎哥交代的。”
江北市中心商业区,帝豪商厦第四层皮草专柜。几位财大气粗的老板正带着各自的小蜜来此消费。
其中一位老板,硕大的秃头上闪着油光,粗短的脖颈后面是大团的槽头肉,虽然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阿玛尼西装,但是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子还是将他粗犷豪迈的品味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虎爷,人家想要那件大衣,对,就是那个五万块的。”老板怀里的小妞娇滴滴的说道,水蛇一般的身子在老板臂弯里扭动着,大冷的天,小妞只穿了一件豹纹紧身裙子,V型的领口下面波涛汹涌。
“五方,我操,你真会挑。”虎爷乐呵呵的在小妞屁股上摸了一把说:“不是刚给你买过跑车的么,怎么又要虎爷掏钱。”
“什么啊,说给人家买保时捷,其实是个美人豹,人家在同学面前都丢死人了,不算不算,虎爷你要补偿人家嘛。”小妞娇嗔道,细嫩的小脸简直能掐出水来。
“好好好,买,营业员,这个衣服是什么料子的?”老板指着模特身上的貂皮大衣问道。
“先生,这是獭貂皮大衣,今冬最新款,现价五万八千八百元,不打折。”
“什么塔吊?小姐你别唬我,我是干建筑的,塔吊是铁架子,哪能做衣服。”虎爷故意装糊涂,以为自己很幽默。
“先生,獭貂是一种动物,毛皮细密轻柔,做成的衣服也比较名贵。”帝豪商厦的营业员也不是吃素的,什么有钱人没见过啊,此刻她们表面上还保持着尊敬,但是心里已经在暗暗嘲笑这个乡下包工头了。
“虎爷你好坏啊,故意捣乱,人家就要獭貂皮的大衣嘛。”小妞又撒起娇来,虎爷乐呵呵的逗她:“塔吊哪有买的,都是租的,泥头车要不?虎爷有三个车队呢。”
小妞气的背转身去不理他了,虎爷豪爽的一笑,装作很内行的样子捏着貂皮大衣的毛说道:“小六万,也太贵了吧,这种货色的大衣,在海宁皮草城五千块要多少有多少。”
营业员很有礼貌的解释道:“这是北欧进口獭貂皮,国际标准尺度00号,质量标准是SAGA级,我们帝豪商厦是精品商厦,不是商场。”
“哦”虎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豪爽的说:“买两件!男式女式各一件,给我包起来。”
“哎呀虎爷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来么么一个。”小妞转怒为喜,扑过来在虎爷满脸横肉的肥脸上小鸡啄米一样啃了一口。
虎爷得意洋洋,也不擦擦脸上的唇膏印子,从皮包里拿出金卡付账,旁边几位老板也纷纷依样画葫芦,捡最贵的买,一买还都是两件,他们怀里的女孩子们兴奋地叽叽喳喳乱叫,纷纷表示这回大学里开圣诞晚会不愁没体面衣服穿了。
忽然一阵歌声响起,“我在遥望,月亮之上”声音之大令人侧目,虎爷从腰带上的手机皮套里摸出一个金色的手机,按了接听键大嗓门喊道:“喂,谁?我啊,我在帝豪商厦买东西呢,什么,聂总有安排,好好好,我马上到。”
放下手机,虎爷一脸的严肃:“你们先遛着,聂总找我有事,我先走了。”说着连小妞也不带了,一个人下楼,来到停在人行道上的卡宴旁边,伸手将挡风玻璃上的罚单扯下来扔掉,旁若无人的上车发动,逆行离开。
虎爷来到大开发集团总部,停车上楼,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停下毕恭毕敬的招呼一声,有喊虎哥的,有喊经理的,更多的却是称呼他为虎爷。
虎爷是大开发的头号打手,脏活都是他出面干的,心狠手辣丧良心,谁都知道。
来到主管开发的副总办公室,虎爷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说:“魏总,你找我?”
魏副总说:“是这样的,聂总安排你去负责临江CBD的动迁工作,你做个准备吧。”
虎爷眼睛一亮,说:“是不是夜市南边那一大块贫民窟啊,那可是一块好地方啊,绝对黄金地段,对了,夜市拆不拆?”
“应该也在拆迁范围之内。”
“NND,八年前我在夜市让人攮了一刀差点挂了,至今没找着头,没想到这夜市也要拆了,我这一刀的仇,看样子是报不了啦。”
第28章 安居拆迁公司
八年前,虎爷还只是虎哥,刚从劳改队出来没事干,纠集了一帮小兄弟,开了家温州发廊,又找了几辆破车给工地送沙子,混的也是一塌糊涂,属于勉强够温饱那个阶层。
后来有一次,虎哥在夜市被人捅了,三刃木的小刀子扎进肚皮里,血呼呼的往外流,虎哥倒是个猛人,竟然拿用手捂着肚子追出去几百米远,他的英姿被坐在汽车里的大开发聂总看到,从此虎哥就交上了好运。
当时聂总手头有个项目正陷入困境,几个钉子户赖着就是不愿意搬家,项目进度停滞,每天光利息损失就好几万,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聂总发现了虎哥这条汉子,顿时觉得这个人可用。
聂总当时就让司机把虎哥送到了医院救治,帮他垫了医药费就走了,只留下一张名片。
虎哥没有让聂总失望,肚子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就带着绷带上阵了,带着手下一帮兄弟堵门放蛇涂油漆,招数层出不穷,终于把钉子户驱走,为大开发立下了一大功。
此后,虎哥顺风顺水,大开发的建筑工地所用的沙子都由他提供,工地上有地痞流氓捣乱,也是虎哥出面解决,时间久了,虎哥摸到了门道,自己也成立了建筑队,求聂总给了一些小工程,慢慢的也就发起来了。
但凡大开发遇到什么不方便出手的疑难杂症,都是虎哥充当急先锋,有聂总做后盾,虎哥下起手来特别的狠,不管什么样的刺头都能摆平,此外聂总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虎哥也很热心的帮忙,双方合作相当愉快。
时至今日,虎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开按摩房的小地痞了,手底下也有上百号兄弟,十几辆泥头车,大大小小的房产若干处,虎哥也变成了虎爷,但是他心里明白,没有聂总,没有大开发,自己绝对没有今天的成就。
上个月聂总过生日的时候,虎爷喝的大醉,扯开衣服把胸口拍的通红,向聂总表忠心:“聂总,我的好大哥,有啥事你只管开口,我这条命都是你的,谁敢和你作对,我就杀谁!”
当时聂总只是笑笑说:“虎子喝多了,送他回去吧。”其中心里还是很得意的,大开发有这样一头敢打敢拼的猛虎在,确实少了很多烦心事。
动迁办公室的作用相当有限,几天功夫下来,没有说动一户人家,工作人员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无济于事。
高土坡的居民很团结,本来大家就都是晨光厂和红旗厂的职工,两个单位距离那么近,又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能说上话,这回更是因为拆迁的事情走到了一起,退休的,下岗的大叔大婶们闲着没啥事,就都聚在居委会,每天商量对策。
居委会陈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原来在红旗厂妇联工作,回来托关系到居委会上班,是个很热心的大姐,她家就在高土坡,还盖了两层小楼呢,本来指望房子拆迁能赔等同面积的住房,也好给儿子结婚用,现在看来是没戏了,陈主任组织能力很强,在她的带领下,大家统一了意见,不给到五千一平米的赔偿款绝不搬家。
“姊妹们,听我说,咱们人多力量大,就是不搬,他们也没辙。”陈主任慷慨激昂的说着,口沫横飞,忽然居委会门口出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站在那里不说话。
陈主任赶紧停下演说,走过去问道:“儿子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班么?”
来人正是陈主任的儿子,也是他们家的骄傲,省城名牌大学毕业,今年才考的公务员,分进了市财政局工作,前途一片光明啊。
儿子将母亲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陈主任的神情就有些慌乱,回来对大家说:“我家里有点事,先走了。”说着便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二天一早,一辆蓝色跃进卡车停在了陈主任家门口,车身上涂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搬家公司。
穿着迷彩服的工人们如同繁忙的蚂蚁一般,把陈主任家的大小东西抬出来往车厢里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来不及收拾就用包袱皮裹着,叮叮咚咚的响,看得出这次搬家很是匆忙。
出来买早点晨练的邻居们发现陈主任要搬家,赶紧围上去问她:“陈主任,你咋说搬就搬了呢?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么,你带着我们一起抵制拆迁。”
陈主任支支吾吾,眼神闪烁,大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卡车将陈主任一家连人带东西统统拉走,人去楼空。
陈主任走的是那样急,屋里的窗帘吊扇空调都没来得及搬走,邻居们茫然的走进空屋,心里都空落落的,最坚定的陈主任都搬走了,谁还领着大家干啊。
“找老刘去。”有人提议道。
“对,找老刘去,咱们这就他本事最大了。”马上有人附和道。
他们口中的老刘就是刘子光的老爸,晨光机械厂下岗工人,因为儿子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当爹的也跟着风光,俨然是个人物头了,邻居们有个大事小情都找他出面,家里来了客人也找他陪客,现在居委会主任临阵退缩,大家头一个就想到老刘了。
众人拥到刘子光家所在的大杂院里,七嘴八舌的喊着老刘,老爸老妈披衣出来,了解众人来意之后,老爸倒是很沉稳,说:“这事儿太大,等我儿子回来我问问他,大家放心,小光一定会帮大家撑腰的。”
邻居们渐渐散去,老妈责怪道:“老刘,你不该往家里揽事情,儿子事情那么多,哪有空管这个。”
老爸说:“有些事情能忍就忍了,有些事情实在不能容忍,就得上啊,我都忍了快六十年了,这辈子就算交代过去了,但我不想让我儿子也低着头过一辈子。”
老妈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中午的时候,刘子光才回家来,进门就说:“刚才看见周文老丈人家也搬了,怎么大家都这么有觉悟啊?”
老爸说:“你来的正好,早上邻居们说居委会陈主任带头搬家了,大家都有点慌,不知道咋回事,你能找同学打听一下么?”
刘子光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文的号码。
周文接到刘子光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老同学,你是打听拆迁的事情吧?搬吧,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回上面执行力度很大。”
刘子光打岔说:“周文,你老岳父是你动员搬家的么?是不是政策可以宽松一下,多给点补偿款?”
周文说:“上面下了通知,凡是公务员有家属在拆迁区域的,必须配合做动员说服工作,如果一周内没有成效的,考核会受影响,我在市里工作,这种事情肯定要以身作则了,至于赔偿款,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搬得越早,拿的越多,当钉子户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刘子光问:“为什么?”
“因为这个项目的大开发负责的,他们对付钉子户最有经验。”
“那我们就只能等着被拆迁么?”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实施起来挺麻烦的,你可以试一下法律途径”
动迁终于收到了一些效果,凡是直系亲属有当公务员的家庭,大部分默默接受了拆迁赔偿条款,丈量了住房面积之后,在邻居们的围观下搬离了高土坡,房子虽然重要,但是没有总没有工作重要,一份公务员的稳定收入来之不易,只能两害取其轻了。
但是高土坡这个江北市最大的棚户区内,公务员家庭毕竟是少之又少,即便搬走了四五家也是于事无补,剩下的人家依旧住在这里不动。
现在资讯发达了,老百姓都会上网了,掌握的信息又多,动迁办的人还在那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呢,人家这边就说了,根据最新颁布的《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规定被拆迁房屋的补偿金额应根据房地产市场价格评估确定,还应充分听取被拆迁人的意见,不再由拆迁方单方面说了算,凭什么你们说一千五就一千五,你们说搬就非得搬啊。
面对这帮讲法律的刁民,动迁办的同志们只得败退,工作人员们愤怒的抱怨道,这帮钉子户居然也懂法!还学会钻法律空子了。
事到如今,动迁办黔驴技穷,再也无计可施,终于在一个冬日的傍晚,拆下动迁办的牌子灰溜溜的撤退了,居民们发现动迁办撤离,无不欢欣鼓舞。
但是第二天一早,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惊醒了巷口头附近的居民,披衣起来看个究竟,只见原来动迁办所在的房子外面赫然挂起了一块新的牌子,镀铜的铁牌子金光闪闪,外面还挂着红绸子,上刻一行红字:安居拆迁公司。
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站在门口拍着巴掌,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江湖气,地上是五千响的大地红鞭炮在炸响,满地的红纸屑预示着一个良好的开端。
虎爷意气风发的站在门口,望着远处探头探脑的居民们,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壮志,终于又可以一展身手了。
第29章 黑网吧被夷为平地
安居拆迁公司是昨天才成立的,执照审批还在进行之中,业务就先展开了,聂总说过,凡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开发商弄些小混混搞拆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要走正规渠道拆迁,出了事情也好有人担待,这年头开发商的名声已经不好了,何苦再揽这些破事。
于是,以虎爷为法人代表的安居拆迁公司成立了,工商局特事特办,后天就能拿到执照了,据说这个名字还是聂总亲自取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嘛,没有拆迁人的努力,哪来的高楼大厦,哪能让天下寒士俱欢颜呢。
开张放炮是道上的规矩,镇一镇邪气,预祝拆迁顺利,万事大吉,同时也给这些钉子户们敲一个警钟,搞拆迁的已经换人了,你们小心点。
望着一地的红纸屑,虎爷很满意地点点头说:“老七,这边你看着,我回去补个觉。”
老七满不在乎的说:“虎哥你走你的,这边交给我就行了,不就是拆迁么,咱也是老手了。”
此话不假,这几年来,虎爷手下一帮人跟着大开发可干了不少丧良心的事儿,哪里拆迁拆不动了,虎爷就带着人马过去摆平,从502胶水堵锁眼、楼道里扔垃圾、红油漆泼门,到家里放毒蛇,断水断电、恐吓威慑,再到放火烧屋,打人闷棍,他们都摸索出一套经验来了,熟门熟路,小的们前面顶着就行,用不着虎爷亲自出马。
虎爷夹着小包走了,昨天和那个艺校的女学生折腾了一宿,早上还起得那么早,刚才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这会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中午还有个场呢。
走到卡宴旁边,掏钥匙的时候,忽然有个人骑着自行车从身边一闪而过,虎爷一怔,钥匙都差点掉了,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一个人,八年前捅了自己一刀的那个毛头小子,脸型似乎有些像啊。
虎爷只停顿了三秒钟就猛醒过来,上车发动,一路追过去,不过早晨的道路上实在拥堵,追出去几十米根本看不见人影了,正在左顾右盼之际,忽然虎爷的目光被一个靓丽的身影吸引过去。
我擦,小妮子太水灵了,穿着墨绿色的运动衫,骑着自行车,头上还带着个棉线织的小帽子,两根很俏皮的穗子垂下来,自行车前头的篮子里放着书包,一看就是个高中女生。
虎爷就好这一口,以前是玩女大学生,现在已经有些腻歪了,大学生哪有中学生嫩啊,他也顾不得追什么人了,从腰里掏出手机就对着女学生开始拍照,啪啪的快门声惊动了女学生,抬头惊鸿一瞥,看见虎爷猥琐的笑容,小女孩吓得赶紧蹬着车子离开,虎爷开心的呵呵直笑,慢吞吞的开着车,一直跟踪小女孩到江北市第一中学门口,看着她进入校门才离开。
拆迁公司内,横七竖八摆着几张条凳,一群大汉叼着烟卷坐在屋里甩扑克吹牛逼,他们都是虎爷的老部下了,平时各有各的营生,开泥头车的,开按摩房的,看场子的打手之类,每当虎爷这边需要用人的时候,一个电话过去,这帮伙计就重新聚首了。
干拆迁他们很有经验,这种事情最讲究一个快字,快刀斩乱麻把事情解决,住户越早迁离,他们得的报酬越多,要是耽搁好几个月下去,也犯不上动用他们这些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坏种们了。
通常的经验是,先劝,这个所谓的劝也就是恐吓,先礼后兵嘛,如果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来硬的,先捡对方中的刺头来,断水断电,门上泼粪,窗户底下放蛇,如果对方不堪其扰来硬的话,那求之不得,先把你们家青壮男丁打得住院,看你们还敢当钉子户么。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拆迁公司也不想闹出人命来,前年拆迁的时候就出过一档子事,有家钉子户男主人不堪忍受拆迁公司半夜里的骚扰,拎着一把菜刀出来拼命,结果被伙计们一阵乱棍放倒,送到医院就死了,这事后来不了了之,毕竟对方先动的刀子嘛。
老七是虎爷的得力助手,四十多岁的老痞子了,粗胖的身材,秃头,留着两撇浓厚的八字胡,他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差不多了,伙计们准备干活吧。”
众人应声,纷纷从口袋里取出工作证挂在脖子上,白色的胸卡证件,上面还带着编号,贴着照片,用蓝色的挂绳悬着,看起来煞有介事,一帮人走出拆迁办,簇拥在老七周围,气势汹汹的朝高土坡走去。
第一步是发放拆迁通告,为了确保通告发放到各家各户,拆迁公司的员工们深入到了高土坡的各个角落,迎接他们的却只有厌恶而冷漠的眼神和砰砰的关门声。
谁也不是傻子,一看这种痞子样的人到来,居民们就知道开发商开始动坏心了,现在资讯那么发达,全国各地因为拆迁酿成的案件那么多,居民们心里都打鼓,都是平头老百姓,不是被逼到绝路上,谁也不愿意和强大的开发商对着干,但是除了沉默之外,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拆迁公司一帮人趾高气扬的巡视了一遍之后回到办公室,今天上午的活儿就算结束了,总要给人家流出考虑的时间嘛。
中午众人在附近小饭馆吃了点把子肉,喝了点小酒,下午两点开工,位于高土坡进口位置的巷口头有几个有碍观瞻的违章建筑,上面说要先拆了。
这几个违章建筑分别是小商店、修车铺和台球摊。
这种小事,虎爷就没亲临现场,只是打了个电话安排了几十个民工过来,都穿着迷彩服,戴着柳条帽,拿着镐头和铁锨,还有电锤等物,一帮人刚走过去,从台球摊子旁边的铁皮屋里就走出七八个年轻人来,都是一脸的桀骜,嘴里叼着烟。
“干什么的?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么?”年轻人不屑的问道。
老七分开众人上前,傲然道:“我们是安居拆迁公司的,前来清理违章建筑,识相的就闪一边去。”
年轻人们愤怒了,抄起台球杆子说道:“谁敢拆!”
拆迁公司的大哥们就都轻蔑的笑了,不经意的撩开衣服,露出里面掖着的两节棍、大扳手、九节鞭等物,这帮小毛孩,毛都没扎齐就想玩硬的,真是好笑。
一言不合,双方开打,拆迁公司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两三个人揪着一个打,不到五分钟,就把贝小帅麾下这帮半大孩子打得半死,全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马勒格壁的,敢和我叫板,我管你谁的地盘,只要挡了虎爷的路,照拆!”老七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骂道。
民工们一拥而上,把铁皮屋连根拔起,屋里的电脑等物一股脑全砸烂了,不到十分钟,贝小帅的黑网吧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小铺老板吓坏了,躲在店里打了报警电话,可是左等右等警察还是没来,拆迁公司的人已经逼到了眼前,他赶紧拿出营业执照和纳税登记证说:“我是合法经营,照章纳税的,不是违章经营。”
老七才不管那个,一把推开他:“我限你十分钟把东西搬走,不然全给你砸烂。”
小店老板都快哭了,求援的目光看着坐在一旁的修车老头郭大爷,希望他能帮着说几句好话,可是郭大爷也是自身难保,他赖以生存的修车铺也要毁于一旦了。
“住手!你们凭什么拆人家的店,你们有什么法律依据?你们眼里还有国法么?”郭大爷义愤填膺的怒斥道,相处这么多年,小店老板就没见过这个和蔼的老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谁的裤裆开了,把你这个老不死的给露出来了。”老七撸起袖子准备上去揍人,忽然背后有人拉他:“七哥,等等。”
老七回头一看,几百个居民已经围拢过来,眼神中都充满了愤怒,他心里一慌,挥手道:“今天就到这儿,我再给你们一天考虑时间,咱们走!”
一帮人色厉内荏的走了,居民们这才围上来救护那些年轻人,半大孩子们被打得鼻青脸肿,说话都不利索了:“敢动我们,贝哥一定会帮我们报仇的。”
此时贝小帅正坐在华清池的办公室里和卓力大眼对小眼呢,这次拆迁势头很猛,夜市一条街以南全部纳入拆迁范围,华清池也在拆迁建筑之列。
刚花了几十万装修好的洗浴中心马上面临拆迁,这可如何是好,卓力把头皮都挠破了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只能不停地抽烟。房间里烟雾缭绕,大号水晶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王星,一进屋就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卓力说:“不是让你在酒吧那边看着么,过来干啥?”
王星说:“二哥,不好了,酒吧那地方也要拆迁,听说已经挂牌了。”
卓力猛地抄起烟灰缸砸向地面,顿时四分五裂水晶碎片散落一地。
“我操!全拆,还让不让人活了!”
本来进军江滩也是为了下一步的发展,算是条后路,可是现在连后路都断了,私人城市的装修也投进去不少钱,这下也打了水漂了。
王星蹲下来捡着烟灰缸的碎片,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二哥你也别太着急了,要不回头问问刘哥有什么好办法。”
卓力一摆手,烦躁的说:“回头再说吧,对了,金碧辉煌那块地方拆迁么?”
“好像不在拆迁范围之内。”
“妈的,阎金龙这小子倒是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