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楚洛在电话那头坏笑,“那行,我让他别来了,省得你尴尬,你说呢?”
桑旬语气一滞,过了几秒才说:“我才不尴尬。”
她咬咬唇,“你要不让他来,好像显得我心虚一样。”
挂了电话后,桑旬便直接去了商场买滑雪装备。
……其实其他装备也无所谓,她就是去买滑雪服的。
她试穿了几件滑雪服,旁边的导购赞不绝口,桑旬对着镜子打量来打量去,也拿不定主意,于是索性都买了下来,又留了桑宅的地址。
呃……其实,方才楚洛告诉她,滑雪场里,除了能滑雪,还能泡温泉。
她没多犹豫,便上楼去买泳装了。
这几年在国外,桑旬的朋友不多,除了待在实验室,其他大多时间也就是去健身房锻炼。
若说从前的她太过瘦弱,现在身材不能说丰腴,但起码能算得上是凹凸有致了,至少她自己挺满意。
她挑了一套保守的两截式泳衣,可视线却一直往旁边模特身上挂着的那套黑色比基尼上飘。
导购小姐看见,立马十分热情的给她介绍,说是刚上市的最新款。
看她面带犹豫,导购小姐又赶紧说:“这款泳衣真的很衬您,穿上去海滩回头率一定特别高。”
桑旬眼神动了动,抿了抿嘴,“那帮我把这件也包起来吧。”
旁边是一家内衣店,桑旬犹豫几秒,还是进去了。
她有点心虚,总觉得自己像做了坏事一般。
但还是压抑不住想要分享的雀跃心情,她偷偷拍了新买的内衣照片,发给孙佳奇,请她点评一二。
她只顾着埋头发信息,走出店门的时候,正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她抬起头来,才发现世界这么小。
桑旬定了定心神,然后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伯母。”
她看一眼站在席母身边的女孩,二十五六的模样,容貌清纯漂亮。
看清面前的人是她,席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她没理会桑旬,转头对着身边的女孩说:“小筠,我们走。”
那女孩不明就里,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桑旬。
虽然桑旬已和席至衍分手,但她却没料到再与席母相见对方是这样的态度。
她有些讷讷的,“伯母,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席母停下脚步来,她拍拍旁边女孩的手背,说:“小筠,你先去前面逛逛,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
她和那个女孩说话时的神态温柔,桑旬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有些眼熟。
等那个女孩走远了,席母才对着桑旬开口:“小筠是至衍的未婚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桑旬全身僵住,如遭雷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没料到,知晓真相的这一刻会这样令她心碎和难堪。
原来昨晚席至衍在车里接的那通电话,是刚才那个女孩打来的。
昨晚他对她的态度,他的冷漠、他的逃避,此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桑旬极力令自己平静下来,她对着席母挤出一个微笑来,“伯母,那我要祝——”
“你这次回来多久?”席母打断她。
桑旬一愣:“我下星期就走了。”
席母点点头,神态冷漠。桑旬看着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冷漠贵妇人和从前的席母是同一个人。
她又不着边际的想起,难怪刚才她会觉得席母和小筠说话时的神态眼熟,原来的席母和她说话时,也是这样一副温柔脸孔。
“小筠不知道你的事。”席母神态淡淡,“我也不想让她知道。”
席母抬眸看她,“桑小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四年不见,她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人见人憎的前女友……她早该预料到,不然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难堪。
她轻轻咬了咬牙,然后说:“伯母,我不会告诉她的。”
“好……也希望你别再和至衍见面。”
桑旬怔了怔,没有说话。
席母见她这副犹豫模样,到底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懑,声音忍不住提高:“桑小姐啊,我求你,我真的求你,放过我儿子吧。”
席母话还没说完眼圈就已经红了:
“当初你一声不响的就要出国,这天经地义,我们拦不住,也无话可说。可既然你已经和至衍分手,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撩拨他……你知不知道有一次接完你的电话他就出车祸了,我就在手术室外面,看着医生一拨拨进去,我当时是真的以为他活不成了……”
席母的声音哽咽——
“后来他昏迷,梦里还一直说胡话,我才知道你当年都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桑小姐,你摸着良心讲,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才让你那样报复他?”
“这个人啊,你是一点都不心疼,你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席母回忆起当年的处境,便觉得心如刀绞,“可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他磕了碰了哪里我都是会心疼的啊。”
桑旬浑浑噩噩回到家中,她当年做过那样的错事,为了逞一时之气,践踏一个人对她的感情和真心。
他当初说得对,她和她口中所厌恶的人又有何分别,利用别人对自己的爱作为武器,肆意伤害他人。
施暴者习惯于遗忘甚至忽略自己的犯下的罪行,她也一样。
这些年来,桑旬几乎已经忘了两人当年分手时她说过种种恶毒的话语,有时遥遥想起,她会模糊记错成两人是和平分手。
可过往的记忆并未褪色,它尘封在心底最深处,一旦想起,便是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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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洛打来电话时,她刚哭过一场,因此嗓音有些嘶哑:“喂。”
“明天早上八点过来接——”意识到她的不对劲,楚洛顿住,“你怎么啦?”
桑旬想了想,摇头道:“我不去了。”
听完她的理由,楚洛在电话那头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记挂在心上干什么?”
四年前的事情,可直到今天,桑旬才正视她曾给他带来的伤害。
“来吧。”楚洛愉悦的叹一口气,“你就是想要道歉,也要当着人面啊。”
她还是想见他,即便知道他已经有未婚妻,可她还是想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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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北京的大多数滑雪场都已经关闭了,桑旬她们此行去的这一家,用的是最先进的造雪系统,因此才能在春末时节依然一派冰雪皑皑的景色,除了游客,国内的许多滑雪选手也会在此训练。
她们一行十来个人,预备在这里待两天,因此包下了滑雪场内的一栋别墅,别墅后面不远处就是温泉。
席至衍过来的时候,他们一群人正围坐在客厅里打扑克牌。
桑旬第一个看见他,她放下手中的纸牌,刚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视野里却突然多出一个女孩,走到席至衍身后,拖着他的手臂,声音娇憨:“热死了,我要去洗澡。”
赫然正是她那天在席母身边见到的那个叫“小筠”女孩。
席至衍往她这边走来,桑旬先前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屏住。
没想到席至衍却对着她身旁的楚洛开口了:“小筠住哪间房?她要洗澡。”
楚洛眨眨眼睛,“二楼右手边,不记得哪间了,找个还没人的空房间吧。”
站在几步外的小筠听见了,抱着手臂嘟囔道:“找不到。”
席至衍转向楚洛,笑了笑:“要不你陪她上去一趟?麻烦了。”
听见这话,楚洛浑身打了个激灵,恶狠狠地瞪着席至衍,“要陪你自己陪,少使唤我。”
桑旬低着头,老半天没说话,旁人叫她她也没听见。
“该你出牌了。”楚洛推她一把。
桑旬低着头,慌忙将手中的纸牌往桌上一扔,低声道:“我有点不舒服,你们继续玩。”
说完她便站起身,逃一般的跑上楼了。
楚洛看的目瞪口呆,愣了好几秒才追上去。
她赶在桑旬关门前挤进了房间,看着桑旬哭得通红的眼眶,她忍不住笑起来:“怎么这么伤心?”
桑旬没吭声,低着头坐在那儿。
楚洛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笑得温柔:“好啦好啦,我不该逗你。”
顿一顿,她继续道:“你要是想和他复合,那就尽管去,不用顾忌他那个未婚妻。”
桑旬抬起眼来,怔怔的望着她。
楚洛扁扁嘴:“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你,反正……反正他和纪筠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不了就是解除婚约啦。”
联想起刚才的种种,桑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试探着问:“她是Lesbian?”
楚洛瞪大了眼睛,“天……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看来这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桑旬疑惑:“她和你表白过。”
“别问了好吗?!”不想提及这段回忆,楚洛粗暴拒绝道。
“他们俩也没住一间房,今晚你就带两瓶酒,穿漂亮点去Stephen房间找他聊天嘛。”楚洛给她支招,又站起身来到旁边去翻她的箱子。
桑旬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楚洛手上拎着那两片薄得透光的内衣,惊得目瞪口呆。
她坏笑:“好啊你个心机女,你果然是预谋已久,有备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锡渣:“听说这一章的我,有点渣?”
公子:“不但如此,那群小妖精好像都爱隔壁的沈粤去啦!”
Chapter 60
60、晋江独家发表(大修) ...
楚洛坏笑:“好啊你个心机女,你果然是预谋已久,有备而来!”
桑旬红着脸将她手中拿着的那套情趣内衣夺下来,嘴唇张了张,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将那套内衣塞进行李箱的最底层后,才小声嘟囔道:“我没想带这个……不知道怎么就在箱子里了……”
她承认,自己先前买的时候的确是存了一些旖旎的心思,当时她想的是,强攻不下就色.诱,可后来知道他已经订婚,她的心都凉了大半截,哪里还记得这茬。
楚洛自然是不信的,她盘腿坐在床尾,乐不可支道:“带了就带了嘛,我又没笑话你。”
桑旬索性闭嘴,开始整理箱子。
楚洛一个人在旁边“哈哈”笑了老半天,然后又凑到她跟前来,挤了挤眼,“带都带了,怎么也得穿一回吧?”
桑旬咬着唇,不说话。
人家都带了未婚妻过来,她再凑上去,那就是恬不知耻了。
楚洛觑着她的纠结表情,觉得好笑:“你看你,明明还惦记着人家,却偏要拿架子。”
想了想,楚洛又托着腮道:“虽然他订了婚,但我觉得他还是在等你。”
桑旬手上的动作一滞,没有说话。
楚洛兴致勃勃的给她分析:“这几年他家里逼得紧,管不住他大哥,所以一齐转头来对他逼婚了。”
“他大哥结不了婚,但起码身边还是有女人的……可你看Stephen,不是我帮他说话,前几年他身边的确是连只母蚊子都没有的。”
“你自己想想,你在国外一待就是四年,回来的次数加起来连一只手都数不满……你走之前连个承诺都不给人家,他今年都三十多了,你不能连个挡箭牌都不让他找。”
桑旬心里不悦,嘟囔道:“人家虽然三十,可还风华正茂呢。”
找了个那么年轻的小姑娘,某人明明看起来很得意。
“你还知道?”楚洛白她一眼,“他如果真要正经结婚过日子,什么样的女人不好找,干嘛非要找个lesbian?难不成是热爱当同夫?”
人家分明就是在等她。
桑旬只觉得沮丧:“糖糖,你是不知道,比起对那个女孩……他对我真的很冷淡。”
那个人……接未婚妻电话时那样温柔,到了她这里,看她喝醉了连扶都不愿扶一下。
刚才小姑娘说一句要洗澡,他就巴巴的忙前忙后,眼睛扫到她连招呼都没一个。
男人多专一,到了什么年纪都喜欢二十的小姑娘。
“总算有点长进,还会吃醋了。”楚洛忍俊不禁,“你还不准人家有点脾气了?”
紧接着她又将那套情趣内衣翻出来,连带一把钥匙,一并扔在桑旬身上,给她支招:“喏,Stephen的房门钥匙。你今晚就穿着这个,去把他给睡了。”
“省得你成天在这儿悲悲戚戚,”楚洛抱着手臂笑,“睡完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睡得到就复合,睡不到就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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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场附近还是一片未开发的地带,荒荒凉凉的,也没什么饭店。所幸滑雪场内除了提供饭菜外,还提供各种食材和烧烤工具。
因此傍晚时分,过来滑雪的一行人便在院子里架起了铁架子,开始露天烧烤起来。
桑旬其实根本吃不惯这些油腻腻的烧烤,只是刚才大家兴致高昂,她怕自己扫兴,所以才没说话。
这会儿她望着烧烤架上泛着一层厚厚油光的各色肉类,只觉得隐隐的恶心涌上来。
周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她旁边来,从烧烤架上取了一串里脊递给她,笑着说:“怎么没见你吃?”
“没有没有,我有在吃的。”桑旬接过来,出于礼貌咬了一口,但下意识就皱起眉头。
周亚细心,看见她微小的表情变化,立刻就明白了。
他伸手就要接过桑旬手中那串咬了一口的里脊,“吃不下就给我。”
让他吃自己的口水?桑旬吓得三两下就将那串里脊囫囵吞下去。
看她这样,周亚不由得失笑,过了会儿又拿了根烤玉米过来,这回倒是没直接给她,先问了句:“素菜不怎么油腻,吃不吃?”
这个她想吃的!桑旬有点脸红,伸手正要接过那根玉米棒,目光却和不远处的某人撞上。
也许是听见他们说话,不远处一直在默默烤肉串的席至衍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
桑旬慌忙低下头,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自己光明正大,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觉得刚才的躲闪太丢人,此刻故意抬起头来,直直地往席至衍那边看去。
他已经重新低下了头,没找回场子,桑旬有些不甘心,但她很快又注意到,那人从旁边拿了几串土豆片,放在了烧烤架上。
桑旬先是一愣,然后在心里偷笑。
有人吃醋了。
待会儿要是有人过来示好,是该给他点面子还是继续端着架子?
哎呀,好难抉择呀。桑旬咬着唇角,不想让自己的笑容太明显。
周亚在旁边跟她说话:“……女孩子学这个专业的不多。”
桑旬回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还好,女生也不少。”
周亚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我是学历史的,很少接触这些。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专业是干什么的?”
说了你也听不懂。桑旬觉得他有点聒噪,“就干些很无聊的事情。”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往旁边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