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婧放在社交网络上的那张照片比真人看上去稚嫩许多,大概是刚毕业时拍的证件照,桑旬看着屏幕里的那一张脸,只觉得更加熟悉,可偏偏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是谁。

突然,有人叩了叩她的桌面,原本沉浸其中的桑旬被猛然惊醒,她赶紧抬起头,发现沈恪就站在她的身边。

桑旬吓得赶紧站起身来,心中懊恼极了,责怪自己怎么这样沉不住气,上班以来头一回开小差就被老板给撞见了。

不过沈恪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语气淡淡的吩咐她:“磨一杯咖啡送进来。”说完便回办公室了。

等他走了,桑旬往旁边瞄了一眼,原来是宋小姐不在。

好在往常宋小姐帮他磨咖啡时桑旬也在旁边见过不少次,知道沈恪喜欢的做法是半杯咖啡加四分之一奶不加糖。

不过她虽然见过,今天却是第一次做,因此当沈恪端起咖啡杯时,桑旬的心里也格外的紧张忐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恪,发现他喝完一口后并没有皱起眉头。

只是下一秒沈恪就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她:“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对不起沈先生,我这就出去。”桑旬忍住心中的雀跃,迅速转身往外走去,只是没能控制住上翘的嘴角。

“等等。”在她走到门口时沈恪突然叫住她。

桑旬转过身来时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沈先生,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沈恪看着她,说:“回去收拾一下,明天陪我去一趟上海。”

Chapter 8

自桑旬再见到沈恪起,便因身上所附的标签而觉得难堪,尤其在沈恪面前,她便更觉羞耻。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当一个人被定罪后,所有的辩解都会显得愈加的苍白和可笑。

她不想让沈恪在恶毒之外,再给她添上一个“无耻”的标签。

可桑旬做梦也没想到沈恪居然会让自己陪他一起去出差,心中惊讶之余还隐隐带着一分窃喜。

也许是因为宋小姐临时脱不开身,也许是因为桑旬磨的那一杯咖啡刚好就对了他的胃口,可不管怎么说,沈恪既然愿意带她一起去出差,那起码说明他是不讨厌她的。

即便只是这样,那也足够了。桑旬想。

订机票原本是桑旬拿手的工作,只是她这回却是犯了难。

从前陪着沈恪出差的,不是部门的领导便是两位公务秘书,他们的差旅待遇和行政级别挂钩,是有明文规定的。而宋小姐虽无行政级别,但每次和沈恪一起出差的时候也都是坐头等舱。

可宋小姐是宋小姐,宋小姐能坐头等舱不代表她也能坐。

桑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为难,她本来想问一问宋小姐,可宋小姐去拜访客户了,若是专门打电话过去问,一来显得大惊小怪,二来也难免不让宋小姐觉得她办事没成算。桑旬思忖半晌,又看着那头等舱和经济舱几千块的差价,她心一横便给自己订了经济舱。

不管怎么说,帮老板省钱的员工总是没有错的。桑旬想

只是第二天的时候桑旬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登机的时候她就已经尴尬极了,只能在贵宾候机室里同沈恪解释:“沈先生,您先登机吧,我坐的是经济舱……”顿了顿,她又十分艰难地想要补救:“呃,沈先生,您飞机上不用电脑吧?那要不把包给我,我帮您拿着……”

沈恪没再搭理她,直接登机了。

飞机降落的时候更加尴尬,原来沈恪在这班飞机上碰见了熟人,对方大概原本以为他独身出行,却没想到下了飞机又突然冒出了个助理出来。

对方虽未置一词,可再看向沈恪的眼神就十分令人玩味了,连带着看桑旬的目光都含着几分怜惜,分明是觉得沈恪这个老板苛刻,自己坐头等舱,却把助理扔去经济舱。

桑旬知道自己搞砸了,为了省那么点沈恪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钱,不但自己丢人,还连累沈恪丢人。

直到分公司的人过来接他们,桑旬仍小心翼翼的不敢说一句。

沈恪向来没什么表情,桑旬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可设身处地一想,连她都觉得要尴尬死了,更何况是沈恪。

他肯定是生气了。桑旬想。

上车的时候沈恪对分公司的徐总道:“老徐,你坐后面那辆。”

桑旬以为他是想一个人静静,于是也赶紧收住脚步,默不作声地往后面那辆车走去。

“你去哪儿?”沈恪的声音里终于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待前座的司机将车子发动后,沈恪这才突然开口。

原来他特意将人支开,是要专门来训她。

桑旬不防,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想了好半天,她才小声地开口:“可能是……小家子气吧……”

她是真心实意在反省错误,自己太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只会给老板丢人……

哪晓得她这蹩脚的回答居然将沈恪逗笑,他“哧”的笑了一声,桑旬觉得窘极了,又看见沈恪的目光围着她周身打量一圈,这才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我看你也不小家子气。”

桑旬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说自己这一身打扮。

可沈恪哪里知道她这一身还是找孙佳奇借出来撑门面的,得亏她和孙佳奇身材相仿,这才没露馅。

沈恪看着她,慢慢地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你最大的问题,是把自己的需求,错当成其他人的需求。”

桑旬一愣,又在心中默默品味了一番沈恪的话,然后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

沈恪也不是缺这点钱的人,她订经济舱,多少也有点邀功卖乖的意思在里面,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

见她这幅模样,沈恪将目光转向窗外,过了许久才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书读多了人难免就木点,以后跟在我身边慢慢学。”

跟在他身边慢慢学……听见这话,桑旬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沈先生,到了。”车子平稳地停在沈氏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前,前座的司机侧过身子,毕恭毕敬道。

沈恪此番来沪,为的是这段时间来集团董事会大力推广的高级度假村项目。

先前在公司的时候桑旬就看过这个高级度假村的计划书,董事会希望将这个度假村打造成为沈氏集团旗下具有代表性的高端旅游品牌,并由此带动沈氏集团旗下其他相关产业的发展。

这个项目占地广阔、耗资巨大,建设过程不但要协调好多方关系,还要和一层层政府部门打交道,这里面没有一个环节是好应付的,稍有差错项目便有可能全盘流产,也难怪沈恪隔三岔五的便要专程跑过来盯一盯。

而沈恪这次到上海来,便是专程约了国内几大旅行公司的老总,商讨高级度假村建成后的商业推广。

既然是过来谈生意,场面上就免不了要喝酒,上海分公司的徐总是销售出身,脾气爽快,酒量大,带过来的人皆是同他一样的性子,酒桌上的气氛很快就被调动起来,因此合作公司的老总们也轮番来给沈恪敬酒,沈恪推却不过,也不能推却,于是也喝了几杯。

只是桑旬没料到沈恪居然同自己一样,是沾酒便醉的人,没过一会儿便显露出醉态。

桑旬看着心中觉得不忍,一时间又想,沈恪怎么好意思说她书呆子,他明明比她更实诚。只是她转瞬便反应过来,沈恪要是单说自己不能喝,这些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于是索性醉一场给他们看。

念及此,桑旬再看向沈恪的目光便有些异样,她想知道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徐总察言观色十分厉害,沈恪不过才用手扶了扶头,他便在旁边笑着说:“沈总你的酒量浅,今天高兴也还是要少喝一点啊。”

也许两人这样干过许多次,沈恪也配合得天衣无缝,脸上的几分薄怒更显得真实:“别瞎说话。”

如此这般,旁边的人再顺势一劝,沈恪便被徐总的下属扶着回房休息了。

原本桑旬也想送沈恪回去,只是徐总大概觉得他们俩都不在说不过去,于是在旁边半开玩笑道:“桑助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哪里扶得动沈总,让小李去吧。”

桑旬一时也摸不透这位徐总是什么意思,于是只能笑笑,重新坐下来。

先前沈恪在的时候,还能帮桑旬挡上几杯,现在他一走,酒桌上的人便全冲着桑旬来了。也许是嫌弃她扭捏,连自家人徐总都忍不住劝她:“桑助理,你就给刘总一个面子,咱们不喝白的,喝一杯啤的。”

桑旬知道徐总是在帮她,可她还是不由得头大,要是告诉他们自己喝两杯啤酒就会醉他们会相信吗?

想想刚才的沈恪,老板都喝了,难道她还能拿架子?桑旬心一横,便将啤酒灌了下去。

好在她一杯啤酒刚下肚就上了头,她只觉得烧得满脸通红,于是借着□□分酒意装起醉来。

眼看着沈恪刚才被人扶回房间休息了,其他人见桑旬这样,也不敢真的再逼她喝了,于是徐总赶紧吩咐下属:“把桑助理送回去。”

桑旬心中还有几分清明,今天酒桌上除了她全是男人,现在搀着自己的这个小吴,是上海分公司这边的同事,应该没关系。

她强行维持着最后一分神智,心里不断默默念叨着:待会儿回了房间千万要记得锁门,还要记得插上插销,插销……

突然有人挡住去路,桑旬神思模糊间听见一个隐约熟悉的声音:“你要把她带去哪儿?”

她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可她想呀想,却死活都想不起来这声音是谁的。

小吴似乎回答了一句什么,桑旬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语气十分不耐烦:“别跟我瞎咧咧,她身边没你这号人,你是谁?”

小吴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撞了邪了,好好送个女同事回房,还能冒出来这么号人物,可听他说话,也不像是桑助理的朋友。小吴一时又想起以前听过酒吧里有专门捡“尸体”的人渣,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防备,连带着再看向席至衍的目光都在警戒之余多了几分鄙夷。

看着人模狗样的……真恶心!

小吴心想这人说不定压根就不认识桑助理,只是胡说来诓自己的呢。于是索性不理他,搀着桑旬就要绕开他前行。

席至衍哪里被人这样无视过,当即便气得七窍生烟,他拦在两人面前,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于是俯身用力拍了拍桑旬的脸,“醒醒……让你醒醒!”

桑旬嘴里咕哝着,但却没有睁开眼睛。

他妈的……演得好像真跟人家很熟似的。小吴心情很复杂,“你和桑助理到底什么关系?”

“关你屁事。”席至衍此刻骂起人来毫不含糊,又突然灵机一动,道:“我知道她身份证号。”说着便示意小吴将桑旬钱包里的身份证拿出来,他流利地抱出一串数字来,小吴一看证件,竟然完全吻合。

靠。早说你是她男朋友会死呀。小吴想。

也许是因为先前小吴翻她的包,桑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没想到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席至衍的脸。

桑旬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只是她马上就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上海,怎么可能见到席至衍。念及此,她稍稍宽下心来,又忍不住笑话自己,居然被席至衍吓得眼花,随便见到一个人都能认错成他。

她抓紧了小吴的胳膊:“我不认识他,你快送我回房间。”

见桑旬抓住自己的胳膊,席至衍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没有拂开她的手。他抬头看了一眼小吴,示意他快滚蛋。

小吴觉得自己也是哔了狗了,刚刚还一起吃过饭,现在就说不认识他?搞得他好像大色狼一样!

为什么有些人谈个恋爱就要祸害到路人呢?小吴很生气地转身离开。

席至衍从桑旬身上摸出房卡来,看了她的房间号,又忍不住骂人:“蠢货,酒量不行还爱喝酒,回回被我撞见。”

一路将她拖到房间门口,席至衍刷开了房门,刚将她扶了进去,就听见桑旬迷迷糊糊道:“吴经理,谢谢你……你快回去吧,不早了。”说完她便跌跌撞撞要往房间里走去。

席至衍脸色僵了僵,他一把攥住桑旬的胳膊,“你叫我什么?”

桑旬依旧是醉眼迷蒙的模样,冲着他傻笑。

靠!席至衍气得松开手,桑旬一个站立不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原来她说的是不认识自己,席至衍气得七窍生烟,十分没风度的破口大骂:“不知好歹!果然是一个妈生的,姐妹俩一个比一个蠢!”

Chapter 9

桑旬是半夜被冻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睡在房间进门处的地上,虽然酒店房间里是二十四小时恒温,地上也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可她还是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昨晚真是醉糊涂了,桑旬想。她这会儿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反正后半夜她也睡不着了,于是索性爬起来看书。

一直到清晨五点,窗外的天空渐渐显出鱼肚白,桑旬将桌前的书合上,伸了个懒腰,换了身衣服出了酒店房间。

其实桑旬父亲是上海人,不过桑旬却从没来过上海。她考上大学那年,母亲开心极了,一向对亡夫讳莫如深的她也十分难得地瞒着现在的丈夫,带着桑旬去祭拜生父,又说要带桑旬去上海,去见生父那边的亲戚。只是最终也未能成行。

是了,桑旬自出生起便从没见过父亲那边的家人,她也只隐约听母亲提起过,大约是爷爷反对他们的婚事,于是便和这个儿子断绝了关系,连最后儿子病故,也没有来看过一眼。

后来她这个孙女终于长大成人,考上大学,母亲想将她带去给亡夫的家人看一眼,只是年事已高的祖父脾气依旧固执古怪,依旧不肯见这个过世儿子留下的唯一骨血。

只不过桑旬也并不觉得难过,对方从未参与过自己的人生,那么无论是过去、现在或是以后的缺席,都并不会令她觉得遗憾。

上午本没有安排,但桑旬担心沈恪临时有吩咐,因此只在附近随便逛了逛,便赶在八点前回到了酒店。

一回到房间桑旬便止不住的打喷嚏,她想起自己昨晚在地上睡了半夜,大清早的又跑出去瞎逛,大概是着凉了,念及此,她后悔不迭,于是赶紧打电话问前台要了姜茶送上来,只是喝完之后也没有什么大起色,依旧是喷嚏不停。

十一点的时候,沈恪恰巧给她发了短信过来,内容十分简短:中午到十八层来吃饭。

桑旬也不知道中午要不要招待其他客人,于是也不敢多耽搁,换了衣服化好妆便匆匆赶下楼去了。

在餐厅外面的时候桑旬十分意外地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她看着手机,觉得十分头疼,心知母亲多半又是为了杜笙的事情来找自己的。她想了想,还是接起了电话,只是开口第一句便是:“妈,我现在在外地出差,你有什么事?”

哪里晓得电话那头的人一句话都不说,桑旬正疑惑间,突然听见母亲“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桑旬赶紧安抚她:“妈,你别哭……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问了好半天,这才终于知道,原来是继父前几天去医院检查查出了尿毒症,他本来就是一家的顶梁柱,母亲当了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妇,杜笙大学还没毕业,弟弟杜箫还在念高三,一家四口的衣食住行全部依赖于他。继父轰然倒下,母亲又是软弱优柔的性子,终于又想起了她的这个大女儿。

她将母亲的话提炼总结一下,大意就是:继父重病,家里的弟弟妹妹还小,希望她能够肩负起家庭的重任。

桑旬也没多大反应,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寻了个由头便将电话给挂了。

从前母亲从未将桑旬这个大女儿划入自己的小家庭范围内,对于桑旬,她既疏于情感上的关怀,又吝啬于物资上的补偿,现在一朝遭难,却要求桑旬去拯救她的家庭。

桑旬笑了笑,将手机收起来,走进餐厅。

侍者一路引着她前进,等她到了才发现只有沈恪一个人,见她过来,沈恪点点头,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她本来就打了一个上午的喷嚏,此刻即便见到沈恪也无法控制住生理反应,她连“抱歉”都没来得及说,突然就背过身去,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她有些窘迫,于是讷讷的解释道:“沈先生,不好意思,有些感冒。”

沈恪脸上没什么表情,指了指桑旬面前的菜单,说:“先看看菜单吧,想吃什么?”

桑旬有些愣,只是细究起来,老板和助理一起吃一顿午饭再正常不过。她唯恐沈恪察觉自己的那一点小心思,于是赶紧低下头看菜单。

“昨天晚上表现的不错。”沈恪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下午还有个客户要见,吃完饭回去收拾一下。”

桑旬简直是受宠若惊,从前她与沈恪之间并算不上熟稔,可也知道沈恪是轻易不夸人的性子。来了沈氏工作后,她便更是见识到了沈恪于公事上的严苛,有时连宋小姐都要挨骂,更何况其他人。

“谢谢沈先生,我会继续努力工作的。”

沈恪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顿饭下来,沈恪只简单交代了她几句和项目有关的注意事项,桑旬一一记下。

也许是东西不合胃口,沈恪吃得并不多,桑旬察言观色,看沈恪大概是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也放下手中的刀叉。

“好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桑旬心中的那一根弦蓦地绷紧,她转过头去,正撞上了席至衍的目光。

真是见了鬼了。乍然见到席至衍,桑旬惊恐之余,更添了一分烦躁,只觉得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却是早忘了昨晚醉酒时其实已经见过他。

“至衍。”沈恪十分平静的同他打招呼。

席至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故意转过头来肆无忌惮地打量桑旬,一直看到桑旬默默地低下头去,他这才移开视线,转向沈恪,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沈恪,你最近挑人的眼光真是一落千丈啊,什么货色都往身边放。”

桑旬微微垂下视线,没有说话。

沈恪只是笑了笑,问他:“颜妤怎么没来?”

只是席至衍看起来似乎并不愿意兜圈子讲废话,他冷笑一声,道:“沈恪,我还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么念旧情的人,这种女人你也要帮?”

“哪种女人?”出乎桑旬的意料,一向冷淡的沈恪居然因为她而出言反击,“我招下属只看工作能力,其他的并不重要。”

“不重要?”大概是觉得荒唐至极,席至衍笑起来,“既然你觉得除了工作能力,其他都不重要,那我想你一定不介意沈氏明天上报纸了。”

听到这里桑旬不由得咬紧牙根,席至衍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拿她的过去做文章。她于绝境之中被沈恪搭救,并不愿令沈氏受舆论非议。席至衍实在是欺人太甚,桑旬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她正要说话,沈恪的视线却突然转向她,他语气淡淡:“你先回去吧。”

“沈先生……”

沈恪的语气严厉了几分:“你先回去。”

桑旬自然知道沈恪这是在维护自己,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转身走了。

她知道席至衍要将自己逼入绝境,可眼下沈恪既然愿意维护她,那她就绝不能为了一时意气,自绝前程来遂席至衍的意。

桑旬的心情被搅得一团糟,席至衍的每一次出现,都会一遍遍提醒她过去所遭受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席至衍的阴魂不散,让她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没有办法将生活扭转回正轨。

她心中有事,便愈加觉得烦闷难当,她一路走到餐厅门口,身边一对男女擦身而过,她听见男人的声音响起:“周末还行,没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堵。”

这是……周仲安的声音。桑旬回过头去,发现对方并未注意到自己。

与周仲安并肩而行的女人语气嗔怪:“要不是不在北京,周总肯定不会赏脸跟我吃午饭吧。”

周仲安又低声说了句话,只是此时两人已渐渐走远,桑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在两人转过走廊时瞥见了那女人的侧脸。

桑旬心中大惊:这个女人她见过!

分明就是那天她去十三层送材料时见到的叫“童婧”的女人。

桑旬回想起那个女人打量自己时肆无忌惮的目光,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在上海撞见她和周仲安两个人在一起……桑旬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一回到房间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又在网上搜索了一圈童婧这个人,但却仍然无功而返。

只是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搅得她不得安生。

桑旬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拨了个电话给孙佳奇,“佳奇,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个人?”

孙佳奇人脉广,又因为大学时曾经在校友会帮过一段时间的忙,因此认识不少学校校友会的人,要她帮忙找个人应该是不难的。

“谁呀?和你什么关系?”孙佳奇在电话那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