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绮进医院的那刻,他看看匆忙赶来的黎华面无血色,只是在灯光触及不到的拐角,温柔的环住他说。

这不是你的错。黎华。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

那是黎华第一次哭,仿佛变回了那一个孩子。

“黎华,你真傻,以后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一起做决定,不要再伤害别人,也别伤害自己,好吗?”

M1

黎华再也没能和方若绮合作。

起初是无法面对,不知是被那一个夭折的小生命打击的体无完肤,还是被和自己同样决绝而极端的方若绮挑去了那根傲慢的骨头。

后来终于可以走出来,方若绮却已经退出了这个她辛苦创立的新天下。

他们都没能成为王者,因为方若绮的天下,没有王者,而是每个人。

而这样的每个人的世界,突然让黎华发现,是如此幸福的。

那也许也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世界。

一个不需要他去发光发热,不需要他去鹤立鸡群的世界。

他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只为了一个人活着了。

这样的世界,他曾经怀疑过,因为得不到甚至想亲手断送的世界。

原来一直在害怕在逃避的人是他。

原来太想得到又怕失去,所以才表现的那样颓废无谓,那样不屑一顾,那样疲惫而放浪。

现在,有关世界有关幸福有关王瑞恩。

世界可以非黑即白,就像他可以,真的可以,只爱一个人,无关男女,并且天荒地老。

M2

黎华早他一步退出演艺圈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有想到,黎华并没有逼他一起走,也没有傻傻的等,而是潇洒的去环球旅行。

一直以潇洒自我标榜的黎华,终于做了一回黎华。

他离开的日子,生活突然少了点什么。

拍电影,获奖,和大宇宙斗法,突然都没有了意义。

仿佛没有了观众,导演变成了最后的旁观者。这才明白,这一辈子,都在做什么。

为了逃避年轻时代几乎拍性感写真的往事,他偏执到只听到席若芸说了句她拍过性感写真就拂袖而去。

为了逃避爷爷给自己和父母造成的伤害,他只能靠报复他的念头一路坚强的走下去。

为了逃避和黎华这冲破世俗的感情,他只能一再压抑自己的感情每每都让黎华做那个主动的人。

原来一直在害怕在逃避的人是他。

原来太想得到又怕失去,所以才表现的那样偏执那样唯一,任何的可能性都在出生的那刻就被抹杀。

现在,有关世界有关幸福有关黎华。

世界也可以有着多种可能性,就像他可以,真的可以,面对黎华,承认自己爱的地老天荒。

N

这世界上有N种人,有N种可能。

他们不过是其中的一种人,名字叫做王者。

他们不过是曾经都向往着一种可能,名字叫做天下。

他们没能成为王者,没能坐拥天下,但是命运给了他们另一种身份,另一个结局。

很难说的清楚哪个更好,只是,这个,还不错吧。

王瑞恩追随黎华退出演艺圈,双双都正是三十而立之年。

如君所约,他们往后的故事,开始于这里。

THE END

鈡湘 1

Part 1

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年,我才刚刚进入这个圈子,虽然我那时已经是个三十出头的人了,不再是个不懂世事的愣头青,在这个圈子里,我还是四处碰壁。

混了一年多都暗无天日,跑跑龙套做做场务,当时,真的想就这样放弃了,也许写剧本拍电影对于我来说也只能是白日做梦了。

如果不是见到你。

那是电影的杀青酒会上,你来了,风姿绰绰,明明只有二十几岁,却显得那样沉稳和高贵,仿佛女王一般。

那时还没有如今这样健全的经纪人体制而或是唱片公司,那时演戏的尚且只能糊口更不用说唱歌的。那时的歌手只是在一个又一个酒吧和活动中串场,就像旧时的歌女一样。

你生在那时,长在那时,却如此不同,那晚,你一出场就气质不凡,连我这个边角料的小演员都能一下子感觉到你不是个平凡的女人。

是的,你不是个平凡的女人。

那时距离你说“我会成为全天下”还有十年。

可是,那时我就预感到,你是个不平凡的女人。

你从我面前走过,看了眼我的胸卡,上面是三个那样不值一提的字,岳行空。

然后你对我笑了,那般明媚,日后我电影中如花似玉那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可以像你这样笑到我的骨子里去。

你说,岳行空,这是一个好名字,你不要辜负了这样好的名字,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

那时我什么都不是,那一晚你被封杀。

可是,你那样自信的跟我说,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

不知为何,我却能那样的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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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记得第一次上台,那是刚从科班毕业的我签下十年卖身契后第一单工作。

我是个投机取巧的人,因为是科班出身,于是不愿意走很多人走过的那条从酒吧驻唱开始的演艺之路,而是一纸合约把自己卖给了那时刚刚起步的演艺公司。

那是一条用自由铺就的成名的捷径。

没有想到迈出第一步就被深深挫败,那时我站在台上手足无措,听着台下呼天抢地的在呼唤着“鈡湘”。

而不是正在唱歌的我,叶婷婷。

很多年后,当我的唱片大卖,当我成了一姐,当我问鼎金像奖,我都无法摆脱那初登台时阴暗潮湿的回忆。

似乎你给我那颗种子,一直在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束缚着我一生无法自拔。

我始终是那样放不开的女人,而你是那般潇洒的来,那般潇洒的去,全然不像个圈子里的人。

那日下台,我浑身颤抖的问老板,鈡湘是谁,老板一耸肩,说,是个不自量力的歌女,前几天电影杀青酒会把香槟扬在了大老板的脸上,玩完了。

可是从台下的观众那发自内心的呼声,我知道,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回来的时候,成了我同门的师妹。

尽管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你都更像我的师姐。

你说,婷婷,我们一起努力吧,我们会成为这个圈子的主旋律,我们会改变这一切。

我不知你为何能那样乐观和自信。而我向来是个没有什么抱负的女人。

我只能虚假的回应你,笑着说,好,我们一起走吧。

却料不到,后来,只是我一个人,在你开辟的路上,孤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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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打工了十几年的演艺公司后,在国外经纪人制度的启蒙下,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己开始创业。

绮丽之梦。

最初只有我的学妹周映彤一个人肯赏脸加盟,而我知道她的加盟,也不过是因为那时的歌手地位很低,她不愿去酒吧驻唱自贬身价罢了。

后来我签了蔡晓韵和林妮雯,她们来了又走了,后来我签了高明权和徐心宁,他们也来了又走了。

始终没有走的只有映彤。

她没有走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这个圈子,尚无她可以去的地方,她的心比天高,就像当时最红的艺人鈡湘一样。

于是我总是劝映彤,就算有一天可以做到鈡湘那样,不还是要找个归宿,女人,不要太强势的好。

她表面上什么都不反驳,可我知道,她骨子里,向往的是鈡湘一般的荣光,可是她不知道,当我还在原先的演艺公司打杂的时候,就认识鈡湘了,不仅如此,她受的苦,吃的亏,我都知道,她的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我都看在眼里。

而我并不希望映彤,也走上那条路。

可是映彤还是去了,她提出解约的时候,我的公司只剩下她这最后一个艺人。

不是因为我经营的不好,只是突然间我看透了,这些走了又来了,不过是前仆后继的新陈代谢。

也许我是累了,在刚刚四十的那年,我退休了。

退休前我做了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帮助当时四处碰壁的映彤,认识了正在事业顶端的鈡湘。

如我和鈡湘所约,映彤一直都不知此事。

一直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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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周映彤吗?”

“你是——”

“我是鈡湘。”

多少年了,我还是会想起那通改变了我命运的电话。

那时我多么年轻气盛,绮丽之梦已经不能满足我出来闯天下的野心,于是我还是冲破了那个温室,头破血流。

鈡湘一直也没有告诉我为何在最开始的开始会找到我,她只说,那个人说的没错,你和我,有一样的眼神。

那个人是谁,当时的我并不关心,这么多年过去,我终于想起了最初的这句话,可是鈡湘已经不在了,带着这个永久的遗憾。

其实鈡湘并未长我很多岁,只是不知为何,我视她为母亲一般,无论是在最开始艰辛的起步,还是后来混的小有名气的时候,鈡湘一直都在我前面。

还记得我们一起探讨沃尔夫的小说《到灯塔去》,在那部意识流的小说里,我一直都不知道,灯塔究竟在哪里,那又是什么,那是我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希望吗?还是永远离我们一米之外的幻想?

有时候我会觉得,鈡湘于我,就像那一座灯塔,遥远的指引着,我永远也上不了岸。

我从没想过灯塔也会有熄灭的一天。

我从没想过我这叶小舟也会变成巨轮。

当我承载着更多人的希望和理想向前走的时候,鈡湘被我渐渐的抛在身后了,模糊,不见。

然后多年后我醒来,已经会听见那句

我是鈡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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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岳行空一个人开始闯荡后我才发现这世界有多么残酷。

远远比伺候大小姐来的残酷的多。

后来他也有来找过我,为了那次不愉快的事件道歉。他说,我是鈡湘嘱咐过要照顾的孩子,不应该就那样把我撵走。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岳行空和鈡湘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为什么我在车里放她的音乐会让他勃然大怒,又为何过了几年他会回来找我。

可是我那时正是个叛逆的年龄,有着点年轻的资本来任意妄为,所以我拒绝了。

我拒绝了岳行空也拒绝了他背后那个早已死去多年的鈡湘。

后来,无论有多苦多累,我也都不会再提起这个名字,无论是面对季青平还是周映彤,我也都没有再提起鈡湘。

我知道我只是鈡湘扶助孤儿计划中的幸运儿,她的光环一开始就不属于我。

我知道我的人生,只能靠自己。

只能信自己。

只有自己。

就像当年白手起家无依无靠闯出一片世界的鈡湘一样。

鈡湘 2

Part 2

“对不起,行空,我要先走了——”鈡湘犹豫了半刻才说,“我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面,我们再联系吧,好吗?”

“好。”

岳行空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看着鈡湘匆匆离去的背影。

从将近一年的封杀中解冻出来,鈡湘比之前还要火,那张一直都没能录完的专辑,被重新打包上市一下子就夺得了排行榜的头筹。

她也从酒吧歌手变成真正的艺人了。

而他只是从跑龙套的升级为导演助理而已,他们之间的差距,仍然那么大。

重要的是,他一直都知道,鈡湘能够重新回到这个舞台,是因为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鈡湘从没说起过,他也就从未问过,他只是她的蓝颜知己,而已,而已。

摇摇头,看看表,叶婷婷又是一刻不差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