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阳光稀稀落落地洒下两人交叠的身影,她靠在他的怀中,只觉得岁月安宁。

女孩儿大概也是走累了,停在那里之后就不想动,身上黏腻地很,想早点回去,可眼见着太阳即将落山,将碧绿盈彻的明湖照得金黄一片,美得炫目,她又不愿走了。

他们俩坐在石凳上,像世间任何一对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安静地看着凄美的落日,如血的残阳,感受着这份久违的独处的温馨与甜蜜,直到暮色四合之际,才愿意起身。

两人回到小屋里舒舒服服地各自洗了个澡,陆以辰便载着陈以晨去外面吃一顿H市的特色菜。

陈以晨可以说是本地人了,可那时候的生活让她并没有多少闲情享受,所以她对H市的酒店什么的都不了解,反而是陆以辰,一副百事通的模样,带着某只直嚷嚷着要吃的宝宝走街串巷,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寂静优雅的地方。

某只宝填饱肚子之后,已是月上梢头。她迷迷糊糊地靠在陆以辰的怀里,似乎又要睡过去了。陆以辰熟练地一手抱着她,一手掌控方向盘,已是驾轻就熟。

他看着前方安宁的夜晚,感受着怀中宝宝的温度,忽然就觉得,要是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这么过,那该有多好…

怀中的女孩睡得迷迷糊糊,娇嫩的小脸甜美诱人,被男人不客气地狠狠亲了几口之后,还兀自睡得香甜。

“妈妈…我好想回国…”

忽然,女孩儿轻轻的梦呓之语响在陆以辰的耳畔。他低头,她还在睡梦之中。

心里不由得就千头万绪,不知悲喜…

原来,她也是想回国的。她想回国,可国内她留恋的,只有他——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为什么,她要离开呢?让他过着六年凄冷孤寂的日子。

未识得她之前,他念书、参军、留学、接手外公的生意,所有的一切都依照既定的轨迹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从来俊彦淡雅,从来端正严和,也从来冷漠疏离,从来理智沉着。他自认可以掌控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件事,他习惯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未曾料到,他会在那一年的夏末秋初栽下这么一个大跟斗,从此,一切都脱离掌控,他的生活忽上忽下忽起忽落,一如他的心——遇见她,是缘亦是劫。

他永生不能逃脱的甜蜜的劫。

“你在想什么?”

冰凉的小手忽然抚上他的眉间,女孩儿从睡眠中醒来,看到的是男人微微拧起的俊眉。

他低头,看见她带着疑惑和心疼的眸子,忍不住亲亲她的额头,开口是无比的轻柔。

“宝宝,我想知道,你六年前为什么要离开。宝宝可以告诉我吗?”

女孩儿的手有一瞬的僵硬,可下一刻,就恢复了自然。她细细抚摸着男子的侧脸,心里暗暗惊叹,这个男人的皮肤可真好,光滑如细瓷一般。嘴里是不容忽视的漫不经心、满不在乎。

她说:“我还以为你早就猜到了呢!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呵呵!”

她发出几声孩子般的笑,可陆以辰怎么可能笑得出来?他只要一想到,他的宝宝可以在他毫无所查的情况下忽然离开他,独自消失数年之长,他就觉得满心火烧般得痛苦焦灼!他如今可以重新拥有她,是上天的恩赐。而对于那过去的六年,他只是想,最好能有一个解释,是他做得不够好?亦或是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陈以晨眸光微闪,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事实上,她是不敢回答他。前几天孟紫苑让她向他解释,她选择写了一封信,可却没能有机会给他——而她之所以选择写信,是因为她不敢当面回答他这个问题。

六年前,她父母双亡,精神失常,好不容易痊愈后被父亲留下的记事本中发现自己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孤儿院拣来的。她其实并不大在意这些,因为在她心里,她的父母就是爱了她宠了她十七年的他们。即便是后来被陈家查出身世之谜,王思言将她接回了陈家,她也并没有多少快乐。

爷爷给她改了姓氏和名字,仍然固执得沿用以chen这个读音,她本名带晨,不愿意换掉死去的妈妈说的“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晨字,爷爷便也顺势给她取名以晨,陈以晨。

于是,她的姓名几乎与那时候陈以宸的一模一样。她无所谓,陈以宸却表现出极大的抵抗。

陈以宸作为陈家的小姐,即便是被证明不是血亲,爸爸妈妈和爷爷也从来没有薄待她一分。可是她那时候却尖锐极了,丝毫没有她本应该有的高贵和优雅,冷着双眼对爷爷道:“我不要和她一个名字。你们要不肯改,就把我的姓换成我亲生父亲的。”

这句话,无疑让陈翼很是伤心。可仿佛是预兆一般,很快就发现以宸是方家的女儿,陈翼本就感恩于方家二老,现在更不能让方家女儿姓他陈,所以他很快就给以宸改成姓方。

于是,陈以晨,方以宸,就这么诞生了。

记得大学一年级下学期开始时,大家都对着两人询问是怎么回事儿。陈以晨沉默不语,方以宸避而不谈。而爷爷以为的两个好姐妹,关系早已是如履薄冰。

早在父母出事之前,以宸就因为陆以辰对她穷追不舍的关系已经对陈以晨颇多成见,早就不是大学开学之初的好朋友了。经过一场身世风暴,方以宸对她,可用“恨之入骨”来形容。

一向乖巧可爱的以宸,会当着父母爷爷的面对陈以晨冷言冷语,冷嘲热讽,甚至破口大骂陈以晨是乡下来的村丫头。她几乎如同只是满身是刺的刺猬,亮出全身的武器,找尽一切办法和机会来刺伤她,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会好受一点。

陈翼他们最初还会怜惜一下她因身世问题才会如此尖锐,可在一再地劝解都毫无作用反而变本加厉之时,他们也逐渐对她失望。

长辈对陈以晨的疼惜、爱护甚至偏心都一天比一天明显,终于有一天,歇斯底里的方以宸受不了了。她将陈以晨骗到了B市国贸大楼的最顶层,拉着她的手笑着对她说:“陈以晨,我们两个是天生相克、互相纠缠的命,是注定不能同时幸福的。过去是我幸福而你不幸福,而现在是你幸福而我不幸福。我不想再跟你纠缠斗争下去了,我们两个今天就一起从这楼上跳下去,同归于尽吧。”

陈以晨永不能忘记她当时疯狂的神情。直到多年之后的今天,她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

那天,她也险些真的同方以宸一起同归于尽了。幸好,警察及时赶到,陈翼、王思言、楚青杫等等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那里,国贸大楼一时被列为禁区。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费劲口舌,费了许多功夫才将她劝回来,陈以晨也惊险地逃过一劫。

经此一事,陈家长辈们对方以宸更是再没有了之前的关心疼爱,她像彻底失去一切的可怜娃娃。

第二天,方以宸无故失踪,陈家再次动用势力,全市范围内搜人。

陈以晨呢?她在方以宸拉着她自杀的那一刻,其实并不能理解她,她觉得方以宸除了知道一个真相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改变。可第二天她不见时,她却开始担忧了——她想啊,折腾了这么久,自己竟然并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而他们大概也跟现在的爸爸妈妈一样,会很爱很爱他们的亲生女儿吧?可是他们走了,在知道他们的亲生女儿是谁之前。如果爸爸妈妈在天上看到他们的亲生女儿,该也是开心的吧?

就这么想着,她找了个借口出门,寻她。

或许方以宸说得对,她们的生命果真有某种联系。她不过是去了方以宸平时最爱去的公园,就在花草丛中看到了躲躲闪闪、蓬头垢面的她。

她手里如同宝贝一般抱着一堆类似建筑模型的东西,看到陈以晨,仿佛看到了恶魔。

“你不要过来,不要抢我的东西!”她惊恐地哭喊着。

“我不抢,可是你应该回家,妈妈他们都很担心你。”她看着神志不清的她,眼中几分淡静,几分悲悯。

“哈哈!她才不是我妈妈!她这是把我当成失去的女儿的替身,你一回来,就狠狠地把我踢开!我恨她!恨他们!”

“你…”

“可是我最恨的,是你!”她怨毒地看着她,“陈以晨,你怎么不去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最后一更。今天更了近1.5W字,,快累疯了。。大家赶紧地鼓励一下呗

chapter26

“可是我最恨的,是你!”她怨毒地看着她,“陈以晨,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为什么要恨我?我并没有对不起你什么。”

“因为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可我说过,我所有的一切,你都会有!”

“不要在我面前扮演圣母!”她冷笑几声,继续道:“那些人,跟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更喜欢你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以辰哥呢,竟然也被你这种乡下村丫头迷惑住,陈以晨,你说,你是不是天生就是我的克星?我的亲生父母双亡了,我再没有一个亲人,可是你连以辰哥都要抢走!”

陈以晨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提到陆以辰。毕竟这几天,陆以辰因为工作关系都在国外。

还不待陈以晨说什么,她竟然又笑了,道:“陈以晨,你知道我手里抱着的模型是什么吗?这可是以辰哥小时候给我建的宸星小屋,他还说,长大后照着这个模型给我盖一座真的,那会是我做新娘时的新房哦,是我跟以辰哥的新房!这个小屋是我的爱情。”

她边说着,眼里边闪过梦幻般幸福的光芒,可不过一瞬间,她幸福的笑容消失,又是冷笑,“我已经不是天之骄女了,所以我已经配不上以辰哥,你看,我就将这个小屋给砸碎了。”她将满怀的模型碎片哗啦啦全部撒在地上,“我的爱情已经没有了。可是你也不要得意,因为你,也配不上以辰哥,你这个无知的村丫头!”

“陈以晨,以辰哥现在对你只是一时新鲜罢了。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多的是比你更好更漂亮更能干也更能配的上以辰哥的女人?你不信?好,要不我们打个赌,你只需离开他几年,哦不,或许一年半载就够了,你会看到,更配得上以辰哥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她们会围绕在他的身边,让他再也想不起来世上还有你这个女人。”

“陈以晨,你记住,只要我在的一天,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不会让你轻易得到。”

过去的烟云往事,没想到自己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说出这些的时候,陈以晨一边这样想着。

“所以,就因那个女人说的几句话,你就离开了?”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将车子停在路边,抱着女孩人的怀抱满是僵硬的冷意,声嗓带着几分暴风雨前的宁静——仿佛紧绷的弦,可能因女孩儿的下一句话而彻底崩断。

陈以晨感觉到他的怒意,可却无法阻止。

她低着头,带着淡淡的恐慌和哀求,声音里满是歉疚和小心翼翼,“我…我是后来到了美国之后才听说,听说宸星小屋不是她自己砸的,而是前一天晚上回国的你砸的…我那时候就知道是她骗了我,是她想要我离开你,是我中了她的计。”

沉默,蔓延了整个空间。

男人俊雅的容颜上像是结了一层寒冰,搂着她的双臂仍然很紧,却带着冷漠的僵硬。

窗外是一片黑夜,只有几盏路灯,昏黄的光照射到路上,带了几分凄凉与诡异。

女孩儿低头,不敢动,可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男人的声音,忍不住就紧张起来。她的手紧紧攥着下摆的衣襟,又仿佛想到什么一般急忙开口道:“我…我也知道,你…你不会跟别人在一起的!我相信你的!”

“然后呢?”

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然后…什么?”女孩儿不明所以地抬头,却见男人正看着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冷然恨极的目光。

她心脏猛地收缩,清亮的大眼睛忍不住就满是委屈的神情。

“你知道是她骗了你;你也知道,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你说你相信我。”陆以辰开口,带着刻骨的冰凉,“那你为什么还要躲着我六年?”

“我…”女孩儿的眼睛惊恐无辜地看着男人冷漠的神情,心里仿佛被一根刺,戳了进来,狠狠的。

“陈以晨,”他深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眼中翻滚着怒、恨、爱、怨,错综复杂,纠结繁复,“原来,我当初对你所有的好,还抵不过方以宸在你这里的一面之词。我一直以为,我的宝宝不会傻到因为一个无所谓的女人而舍得让我痛苦这么久,原来,是我错了。”

那天晚上他听说方以宸要拉着他的宝宝同归于尽,他能不赶快从国外飞回来吗?只是他首先去找的不是陈以晨,而是方以宸。他当着她的面将那个他小时候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给她造的建筑模型砸得粉碎,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模型会让眼前的女孩一直对他心存幻想。只是,他更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竟然造成方以宸的欺骗,让他的宝贝离开了他六年。

陈以晨在他回国的第三天就离开了,也就是说,她在方以宸跟她说这一段话后第二天就走了。他知道的,那时候她对他一直是抗拒和冷漠的,曾经在她初初病好之际,她对他有过几天的态度软化,可自从身世曝出,他本以为他们会更好,可事实上她却忽然离得他更疏远了。他知道的,这个姑娘太傻,她离他远是因为方以宸的缘故,她觉得对不起方以宸。可他那时候觉得,只要再等等,等到这个傻姑娘知道自己对她的执着,她就不会躲着自己了。只是没想到,会在他出国的那么几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像是他手中失去牵引的风筝,飘飞不见,也带着他的心,不见了。

沉默中,女孩儿忽然小小声地说着。

“她…她不是无所谓的女人…她是妈妈的女儿…”

男人却仿佛被怒火烧到了极点,他一把抓住女孩儿的双肩,力道那样的紧,几乎让她立刻就想哭,可是她忍住了。

“她是妈妈的女儿,在你心里是个宝,那我的?我是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他愤怒地低吼,“你就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消失地无影无踪,你可知道,这几年我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她永远也不知道,他这六年是怎么过来的。

陈家甚至连楚青杫都瞒着,陈以晨的消息被掩藏的干干净净。如果不是她的授意,陈翼不会那么做。他前两年,甚至放下了自己刚刚才做稳当的首席执行官位置,到处找她。可她刻意隐瞒,又有陈家的势力,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后来,他知道她故意躲着他,便也不再逼她,回了B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

那些日子里,每一次成功的喜悦之后是更深刻的落寞和更彻骨的寂寥。他的生活里没有喜悦这个词汇,有的只是拼命工作,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他无数次在虚无中描绘她的面容,最后得到的是更空旷的虚无。

他甚至很久很久都忘记,笑的滋味是什么。

“陈以晨,你对我,何其残忍。”

女孩儿看着他冰冷彻骨的面容,心头仿佛刀割一般,大颗的泪滴晕满了她的眼眶,却一直没有掉出来。

可怕的沉默盘踞在整个空间里,如同一张网,网得她连呼吸都不能!

良久良久。

“你放开我。”女孩儿的声音,带着冷漠。她不要看着这个人——这个人根本不是那个会永远对她温柔的陆以辰!

男人浑身一僵,可抓着女孩儿双肩的手,却更加用力!

“你放开我啊!”女孩儿猛地像个小野兽,在他的膝上挣扎,侧头对着缚住她双肩的大手狠狠一咬,登时,满口的血腥,一股嫣红从男人的手上滑落——可见咬得多么用力!

陈姑娘的牙齿小是小啊,没想到这么锋利,狠起来更是丝毫没有分寸啊,直把人咬得鲜血淋漓还不晓得松口!

可他却仍然纹丝不动,俊秀的双眉微微拧着。

女孩儿咬着咬着,见他并没有松手的打算,便觉得无趣,松开嘴时,才发现男人如玉的手背上已经是鲜红一片。

女孩儿恶狠狠地瞪着他,娇嫩的红唇上几分血迹,竟透着别样的诱惑。

陆以辰仿佛没感觉到手上的伤口,抓着女孩儿双肩的手掌一松,手臂一带,将女孩儿又温柔地搂到怀中。

“宝宝,别走。”

清雅的声嗓满满都是哀求,也不知是对现在的她说,还说六年前的她说。

他轻轻捧起她气鼓鼓的小脸,“宝宝,别生气了。”然后又轻轻地吻上那张迷他心智的小脸,无比温柔。

他虽然愤怒,想到六年的痛苦寂寞以及刻骨的思念,他就怒得不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是他的宝宝被骗了,是他的宝宝要选择离开他,是他的宝宝…要折磨他,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也只能妥协,继续爱她疼她宠她护她罢了。

所以说,她陈以晨就是他陆以辰的劫。他此生难逃。

可女孩儿呢?眼见着男人平息下来了,可她心里郁闷啊,不甘心啊,她心想啊,你想对我吼时就肆无忌惮对我吼,你想对我冷你就狠下心肠对我冷,你想什么时候对我发脾气就什么时候发脾气,你现在想对我温柔,你就又温柔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么?!

陈姑娘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太累,今天恢复三更,看情况了。。。。别pia我。。。逃走。。

chapter27

陈姑娘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没有!

陈以晨动作迅速起来毫不含糊,趁着男人力道松懈之际,猛地就打开车门,如狡兔一般灵活地蹿下了车!

男人怀里一空,慌神了,也迅速地跨下车子,却在侧身之际,迎上了被陈姑娘猛然往后甩的车门,“嘭”的一声,将右手撞个正着!

本就鲜血淋漓的右手剧痛无比,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就这么一下子,男人再次打开车门时,那个丫头已经跑远了。

外面是一处比较偏僻的马路,两边是宽敞的绿化带,大约是开发区,人烟稀少,偶尔有车子驶过,可却没有行人。

陆以辰迅速适应了眼前昏暗的光线,一刻不敢耽搁地向前面如同灵兔子一般朝前奔的女孩儿的身影追去。

女孩儿不管不顾沿着马路上狂奔,眼见着有车子对面驶过来也仿佛没看到,惹得车喇叭频频响起,连着车子急速换过车道的惊险摩擦声!

她身后的男人看得啊,脸色惨白惨白,心里惊恐地仿佛在地狱里头过了一遭又一遭!

“宝宝!回来!!”他惊慌失措地开口喊着,幸好这路上车子并不多,要不然他真是不敢想象!

看着女孩疯狂奔跑的身影,此时他心里啊,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就想啊,自己怎么这么混账啊?明明说护她疼她宠她的,那他刚才到底是做些什么?!他的宝宝像朵小白花儿似的,他怎么就狠得下心对她发脾气的?他是吃错药了么?!就因为六年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至于吗?宝宝想躲他多久就躲他多久,他等等不就好了,无故的发什么火呀?!他还骂宝宝残忍,宝宝那么可爱又漂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哪里残忍了?他怎么能骂宝宝残忍呢?!

宝宝,回来,你回来…是我错了,不该发脾气…宝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以辰哥哥不对…

于是乎,在这一刻,无数的后悔和心疼都涌上男人的心头,他后悔欲死啊,他觉得他的宝宝真的可怜的小乖乖啊,被自己这么恶劣的脾气给气跑了!!他快疯了,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宝宝!”

俩人一前一后就跑到十字路口处,本来陆以辰追个比他的腿短太多的丫头子是很容易的,眼见着男人马上就要抓住女孩儿了,却忽然从路口处蹿出来一辆车,在了两人中间刹住,恰好切断男人紧盯着女孩的视线!

那是一辆深黑色的宝马。王思允打开车门,望着路上站着的满脸泪痕的姑娘,温雅而严正的面容上,满是心疼。

“晨晨,上车。”

陈姑娘本来还要接着往前跑的,看到王思允时,那叫一个心头发酸啊,凄惨悲切地喊一声“舅舅!”就扑上去了!

车上的男人轻轻将眼泪直流的姑娘搂着,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挂满了柔情。紧抿的唇却不自觉地绽放了几许笑意。

这个丫头,竟然已经学会撒娇了…

多年前,怀里的这个玲珑有致的女子还是个刚刚发育的小姑娘,她美丽沉静的小脸上总是挂着坚定与孤毅,她用自己纤弱的双肩为挑起成年人才能肩负的重担,她不似那些虚浮的漂亮女孩儿,她像长在石头缝里的草,却开出了美丽的花。

那时候,她还那么小,小得让人心疼,可即便是他将她从意图猥亵她的肮脏男人手里救出她时,她也只是呆呆看着他,眼里满是惊恐无助,却一声也没吭。

那是王思允坐上公安厅一把手时办的第一件案子,可是最后却不了了之。他那时候没能给罪犯定罪服刑,因为那个罪犯,是自己的叔叔。

他本应该给她一个公道的,却没有。这件事他后悔了许多年,每每夜深人静,他想到小女孩儿苍白惊惶的脸时,他就自责得心如刀绞。他本想着等他势力稳固了,便要将那人绳之以法,可六年前陈家知道这段历史,就雷霆手段地动用上头的势力将他的叔叔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送入了监狱。

所以,他此生都只能活在这个后悔之中。

虽然,小小的她那时候对他的失职是如此宽容,面对他的道歉,她轻轻的笑:“没关系。我都知道的。”

她说她都知道的,可她还那么小,就已经那么早地体会到世态炎凉。

已近而立的男人在官场混迹多年,眸中沉着作为一市之书记该有的深沉稳重,依然英俊如昔的脸上有着习惯性的端肃严整。可他轻拍女孩儿纤弱的身子的大掌如此温柔,泄露了他掩藏多年的情绪与心意…

早在多年前,他将这个女孩儿从肮脏中小心翼翼地抱出来时,这个女孩儿就一直留在他的心里。他曾经以为,只要等她长大…

深沉的眉目中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心中一片刻骨的荒凉孤寂。

“舅舅…”小女孩儿其实只是流泪,并没有哭出声,可她这么忍着,小鼻子通红通红,水汪汪的眼睛也通红通红,看在他的眼里,惹人怜爱,惹他心软…

“晨晨怎么了?”他温雅地开口。眼里的追忆与孤寂尽数散去,只剩下作为一个长辈该有的慈爱。

女孩儿这才从他怀里爬出来,不好意思地看看他,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到一旁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