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谨慎的问:“你刚才去哪了?”

他忙里偷闲回话说:“打球去了啊。”

她的心绷的紧紧的,脸也绷得紧紧的,一着急不顾逻辑的什么话都往外说:“我在这替你担心了半天,还费事的自己我反省干什

么老跟你吵架,你倒好,你跑去玩啦。”她抬手就要关窗户,萧离为赶紧把胳膊伸出来挡着,叫她:“华夏,唉我说你…别那么大

火气行吗,咱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她动作停到一半。他赶紧插了一句:“你不是反省了么,你反省出什么来了?”

越听越气。“凭什么我一个人反省啊,我有什么好反省的。”华夏撅嘴,“你把手拿开,万一把你压残废了我可不负责。”

萧离为干脆把两只胳膊都伸过来,像无赖一样:“你说点有道理的出来,行吗?”

“有道理?什么是道理。”华夏板着脸问,“你干吗不回我QQ。”

萧离为绝对是丈二和尚:“我什么时候不回你了?”

她理直气壮:“就刚才!”

“傻妞,刚才我在找吃的啊。”他把胳膊收回去,“你就这个生气啊?”

华夏忽然鼻子有点发酸,什么叫就为这个?下午吵架的事情他都忘了?他冲自己大吼大叫完了又都忘了?今天的事情她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了,就是心里难受,脑子里面养

了奇怪的虫子,一想起他来就会蠕动,就会痛,就会什么都想不清楚,想不到来路,也

想不到出路。一想到在电梯门关上时看到他消失的背影,一颗心仿佛是舌尖是被开水撩拨烫得失去味觉一般,麻木的失去了痛觉。她这么难受,可是他却轻松的问,就为这个?她

冷冷的问:“你觉得还有别的吗?”

萧离为低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忽然扔了个小盒子过来,低声说:“送你的。”

眼前的剧情转换得太快,华夏有点不能适应,小心的拿起盒子问:“是什么?”

“打开看看啊。”他装作不紧不慢的表情和语气,其实早就紧张得厉害。那个小盒子都快在口袋里孵出小小盒子来了,才终于有勇气拿出来。他胸骨被自己的心跳撞击出强劲

的声响。

听说每一个表白不能的少年都有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也许后来那些个黄毛少年长成为稳重的男人,在对着第n个女人第n次表白

成功后,当发现自己永远不会再出现那般变奏的心跳后,才会去怀念曾经的懵懂和青涩。说不准他永生只那么一次的怪异的心跳,像是心窝里面养着一颗属于别人的东西随时都想

要飞出去。

华夏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小巧的软陶天使,捧着书盘腿坐着,望天做思考的样子。拿起来,底盘上写着很丑的字,祝华夏生日快乐。很丑很丑,却是被细细描了很多遍

才清清楚楚写上去的,他终归还没忘记补给自己生日礼物,虽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

华夏把关到一半的窗户又拉上去,低着下颌好像被谁欺负了似的:“你才想起来我生日啊。”

“我那天…”话说一半,再喜欢装酷的大男孩该紧张的时候还是羞涩,萧离为感觉手心像是在冒汗:“不算晚吧。”

她眼皮一耷拉:“晚了。”

他眯眼睛:“没多晚吧。”

华夏抬杠:“晚了就是晚了。”

萧离为又伸手,和刚才要年糕一模一样的动作和表情:“那你还给我吧。”

她把小东西抱在怀里:“有你这样的吗,哪能都送给我了还要回去啊。”

他冷不丁的问:“那你喜欢么?”

“啊?”

“我问你喜欢吗?”

“一般喜欢吧。”

“你是还给我吧。”

“你把手拿开。”

“你把东西还给我,我就拿开。”

“不给。”

“傻妞。”

“你说谁呢。”

“谁傻我说谁。”

开开心心互动完万年不变的“傻妞和你才傻”的游戏,把窗户关上后,华夏捧着那个小娃娃幸福的倒在床上,高高举起来照着光

,看得满心欢喜。翻过身,轻轻把它的摆在床头柜上,耐心的换了很多个角度,始终觉得不对劲,又站起来摆到电脑桌上。好不容易调整了个心满意足的位置,看到电脑忽然想起

把他拉到黑名单的事情,赶紧又申请把他加为好友。不放心的跑去飘窗敲暗号,出乎意

料的,萧离为好像一直背靠在那里并没有离开,他背后的窗户上有一片氤氲的雾气。

华夏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玻璃,他先回头看了看,拉开窗问:“什么?”

她也拉开来,因为怕心虚外泄而表现出十足蛮横来:“我刚才加你QQ了,你赶紧给我通过。”

他反应了片刻,诧异的问:“你不会狠心把我拖黑了吧?”

华夏没有正面回答,只嘤嘤着:“快点通过啊。”

“华夏…”他低低叫了一声。

她问:“什么?”

“…晚安。”

华夏看着他,觉得他还有话要说,不知道是暖气太足还是他的眼神太烫人,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不自然的暖着。低头,轻声讲:“那,我睡觉去了。”窗户缓缓合上,像是

有点依依不舍。

他忽然又挡了胳膊过来:“你做我女朋友吧。”

隔着透了缝隙的玻璃,她不是没听清楚,而是不敢听清楚:“你说什么?”

第二十三章

“我说…”他吐字忽然变得困难起来,仿佛全身的热量都集中到了脑部,灼得喉咙十分干涩,无意识的吞了口水,表面上很细微的动作,脑子里却是轰隆的一声。离为极不

自然的把手攥成拳头,一根根血管清晰可辨。

也许这一生在她面前只需这一次勇气,也许那些冲动也只够这一次的勇气,错过机会便不再了。

“华夏,我…”

华夏的妈妈敲门叫她:“到你洗澡了。”

她微怔了片刻,慌乱的把窗帘放下,捧起书装作正在学习的样子,偏过头应了一声:“哎,就来。”

她妈妈推门进来叮嘱:“动作快点,一会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去姥姥家呢。”

华夏点头敷衍着:“哦。”

她妈盯着她问:“你脸怎么那么红?”

“啊?”她起身几步冲过去,“暖气烧得太好了。”轻轻推了推妈妈,半掩着门,“哎呀,你出去一下,我要换睡衣。”确定妈妈走远了,再急匆匆跑回去,掀开帘子抿着嘴

,问得小心翼翼:“刚才,你说什么?”

萧离为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赌气的孩子:“没什么,我要睡觉了。”起身,放下窗户。

只剩下华夏一个人有点发蒙,对面的玻璃上映得是自己半失落的表情,他刚才说什么,他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了?萧离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不知道在跟谁赌气,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临阵退缩了。白天她跟邵安说话时巧笑的眉眼浮在眼前,她说,我周末去我姥姥家,倒

时候去找你玩。原来就是明天。她对着邵安说话的时候语气和眼神都是带着甜腻的,而对着自己的时候却总是隔山隔水隔了万千公里,不是挑眉就是怒目从不见一丝温顺。

他躺在床上辗转,万一说出去被拒绝了,不如永不再提。可是,不说自己又不能死心。挺身笔直的坐起来,匆匆走到窗前伸手要敲,想了想,最终作罢,好端端的还是不去惹

她讨厌了。鸵鸟一般埋头在被窝里,不晓得过了多久,死活也睡不着。觉得床出奇的硬,被子出奇的厚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翻来覆去的想着和她之间的点点滴滴,脑子里面混

乱极了,理不出个头绪来,从哪里开始才算是个头呢。

而和他一墙之隔的华夏也没有睡着,她听到他说:“你做我女朋友吧。”每个字都听清楚了,刻在脑海里,印在心尖上。只是来得太快不敢相信,也许所谓的心弦大抵是个真

实的东西,听到他突兀的言辞,胸腔里有个什么东西被拉得紧紧的,条件反射般的张口去问,不过是想要再听一遍,确认一遍。然后,绷断了,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早知道就点

头告诉他,好。

她翻翻身,还是睡不着。为什么要好,他不是喜欢毕静么?他不是为毕静去打架吗?他不是因为毕静还把邵安当情敌了吗?越是想越是烦燥,越是想越是睡不着。于是扭开台

灯坐起来想看看书,心静了或许困意就来了。可是屋子那么大,他送的那个娃娃那么小,怎么一偏头就在视线里呢。

她只得找了衣服穿上,想去飘窗那里坐一会,看看外面,顺便,看看他睡了吗。

灵犀是这样一种特定的存在。窗帘一掀开,看到的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隔了两层窗户一臂的距离,隔了朦胧的雾气,隔了心底深深浅浅的喜悦,看到了萧离为挺直的后

背。她轻轻敲了敲窗框,他闻声转过身,愣了好久,一直没有把窗户拉起来,她也没有,只那样看着他。

萧离为轻轻叹了气,用手指在玻璃上描划,每一下都很用力。华夏仿佛能听到他的指甲滑过玻璃的声音。尽管她看到的是反过来的样子,可是她能看清楚那一行笔记,他一笔

一划的写下“做我女朋友吧”。那一刻,毕静,打架,情敌,还有成长中积累得乱七八糟的敌对,一切的一切统统没了重量。在他的严肃里,她认真的点了点头,伸手出去,也在

玻璃上写了字,“好”。

也许这一生再也不会有人这样郑重又郑重的用如此的方式对她讲这样一句话,严冬深夜,十七岁的萧离为在玻璃上用尽全身的勇气为她写了五个字,也许这样的夜晚,这一生

只这一次,错过了便不再。他们终于把窗户拉开,谁都没讲话。

大约隔了几个世纪那样久,离为忽然开口:“这天真冷。”

华夏抬头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你别那么别扭好不好。”

萧离为也跟着笑:“傻妞,你最别扭。”

华夏难得的没有顶回去,心里略微有些紧张。上一秒开始,他从朋友忽然变成了男朋友,仿佛整个世界都跟着转换了角色一样,有点不能适应,反应上略带着迟钝。

他问:“怎么又不说话了。”

她嗯了声,又看着他:“是有点冷。”

“谁让你不多穿点的。”

“我怎么知道啊。”

想来萧离为同学也是第一次当人家男朋友,也觉得挺别扭的:“那就,那就去睡觉吧。”

华夏挺听话:“行。”

再次躺上床后,更加没了睡意,她心里面仿佛开着一朵一朵的小花,姹紫嫣红,耀眼而夺目。正在想,离为睡着了吗?就又听到敲玻璃的暗号。

她兴奋的蹦过去,拉开窗户问:“怎么了?”

他伸手过来,可怜兮兮的:“再给我两块年糕行么?我还饿着呢。”

“哦。”

“傻妞,你笑什么啊。”

“我哪笑了。”

就这样,各就各位的站在早恋男女的位置上,偷偷的两情相悦,以前吵架时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样再看,他就

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看的鼻子,最温和的双眸,最让人心动的侧脸。每每只看着就脸红心跳,一起看书做作业,打游戏。

快过年的时候,按照半年前的计划,萧离为被他的父母接去美国,他走的时候不够潇洒,眼圈红红的。

华夏每天都很想他。她时不时的问自己,以前不是他女朋友的时候有这样抓心挠肝的想他过么?答案是:绝对没有。以前和他一见面就吵架,不见面才是最好的事情,诅咒还

来不及,哪里谈得上思念呢。又如何能知道,思念是这样的深切,这样的疼,这样的痛,这样的陌生,又这样的美好。

深切如偶尔望着对面的窗放空,不止大脑,连心也随着空洞。疼痛如思念的时候书页划破手指犹不知觉,见到刺目血迹才觉十指连心。陌生如自己不断的矛盾,又不断的坚定

。美好如等待中的那些喜悦。在QQ上和他聊天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他们隔了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几乎是日月的作息,却平息不掉心里无底的挂念。刚刚敲下了再见,一下刻就

开始想念。那感觉实在奇妙,明明心里面是空空的,却又被什么填满了,满满的都是他的霸道,他的不讲理,和他偶尔的温柔。

萧离为回国的那天,B市下了大雪。密集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把整座城市的天空映衬得仙境般的明亮。华夏抱膝坐在飘窗上,看着他那一边的沉寂,自己的心暖了又凉。雪这么大

,他的飞机能安全降落吗?担心着,盼望着,她从清晨一直等到日落,等到深夜,又等到凌晨,终于听到对面开门的动静,终于等到他回来了。一颗心落下带着咕咚的声音。

又过了好久,他屋子里的灯才亮了起来,华夏赶紧坐到飘窗旁边的地板上,静静而狡猾的等着他来敲。然而她失望了,隔壁一直一直都安静的没有星点声响没有任何动作。她

生气的咬牙:死离为,回来了都不看看我。气呼呼的探头过去想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就看到了他嬉笑的表情。

萧离为得意的问:“躲在那干嘛呢?”

华夏嘴硬:“什么叫躲在那儿啊,我坐着看书呢。”

萧离为还是笑,好像嘴天然合不拢似的:“哦,那你都看了些什么?”

她扳着手指,假模假样的数着:“贝克曼重排啊,克莱森重排啊,霍夫曼重排啊…”

他忽然镇定的打断:“你想我了吗?”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随口的一问,他清澈的眼睛里面装着认真和在意。

华夏脸一下子就红了,抿着嘴反问:“你想我了吗?”

他又不严肃了,继续笑:“你想我就想。”

“我不想。”

“那就不给你礼物了。”

“别废话,快点拿来。”

萧离为带回来的礼物很特别,是一对小型的对讲机,调好了频道递过来给她,她冲着里面连“喂”了好几声。

萧离为指示:“你站远一点。”

她退到墙角,继续好奇的“喂喂”。

他又下命令:“傻妞,把窗户关上,这样听不出效果来。”

然后她舒服的平躺在床上,听他在那边喂来喂去的,就是不回话。萧离为着急了,跑去敲玻璃,她也不理,谁叫他开口闭口就是傻妞的。他越敲越急,越敲声音越大,她担心

妈妈会被吵醒,对着对讲机大叫:“萧离为!”

敲玻璃的声音忽然就没了,对讲机里没完没了的试音声也没了,她也不知道时间是静止了,还是被按下了快进。心跳得厉害,不知道哪来的厚脸皮,告诉他:“我想你了。”

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她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大声着:“我说,你傻。”

那晚华夏睡得特别香,很多个晚上都没有睡得这样踏实了,她以为自己会做个香甜的梦,可是一个梦都没有就到了天亮,醒来的时候看到床头柜上的对讲机,心里面暖洋洋的

。她把开关打开,冲里面“离为”“萧离为”交错的叫了很多声,他缓慢的回应,“我在。”

对讲机的音质不十分的好,并不能听出他的情绪来,她只是猜测:“你还在睡觉啊?”

他回话说:“我在做很重要的工作。”

华夏不解:“你干吗呢?”

萧离为说得正经八百:“倒时差啊。”

过了一会,华夏又冲对讲机叫:“快起来,跟我到楼下去堆雪人。”

他说:“你别闹,晚上去雪也跑不了。”

华夏模仿闹钟的声音故意吵他:“萧离为起床,萧离为起床。”

他绕头,无奈的回话:“我真的困啊。”

华夏问:“咱俩究竟是谁傻,你把它关了不就好了嘛。”

“你傻。”他舍不得关,她没看出来?

一直耐着性子等到傍晚,她亲自跑到对面去叫他起床,认识那么多年了,叫他起床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身份一变,最平常的事情也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看到萧离为躺在

被窝里的样子,开天辟地的觉得他又帅又可爱。

俯身叫他:“快起床。再不起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