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洋。”冯特照旧是简短的回答。
严培却登时想起来一件事:“能看见波斯湾吗?”
冯特摇头:“看不见。不过距离也不算非常远。”
他说话的时候,下方的海面上已经波浪翻涌,升起一个巨大的钢铁平台。冯特操纵着飞船缓缓降落,停稳之后,飞船之下的台面渐渐下降,飞船好像进了一架巨大的电梯。严培忍不住啧了一声:“是比我们那地下城先进。”
冯特略带矜持地笑了一下:“波塞冬是唯一的海底地下城,当初是做为联络亚洲、非洲和大洋洲的军事战略点来建设的,机械化和智能化确实不是其它地下城能相比的。”
“机械化和智能化?”严培摸摸下巴,“就是电脑控制了呗?”
冯特一笑:“是的。”
“用的是什么电脑?”严培忽然觉得有点不妙,“不会还是硅晶体电脑吧?”
“这很实用。”冯特淡淡地解释,似乎对严培的态度有些不满,“太空工厂可以结晶出纯净巨大的硅晶体,性能稳定,成本较低。”
严培记得他刚到地下城的时候,艾伦好像也跟他说过这样的话,结果是地下城的电脑全部莫名其妙地格式化了,他干咳一声:“嗯,估计我说这话你大概不爱听,我们地下城使用的电脑全部格式化了,我很怀疑有一种严重的干扰波什么的…”
冯特笑了笑:“波塞冬有严格的防干扰措施。”
人家显然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严培于是识相地闭了嘴。艾伦却忽然说:“冯特少校,这件事情况诡异,确实不得不防。不知道在波塞冬,负责智能控制的是哪一位,能否介绍我跟他认识一下?”
刚才上了飞船,艾伦已经把身份亮过了。严培这才知道卢梭博士在生物界的名气有多大,连冯特少校一听他是卢梭博士的儿子也立刻肃然起敬。当然,艾伦自己也是有点名气的,只是不如卢梭出名。不过他的专长在计算机领域,而冯特好像对这方面还挺有兴趣,所以艾伦的名字他也知道。现在艾伦说了这话,其份量当然跟严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冯特立刻也严肃了神情:“好的。”
说话工夫,巨大的飞船电梯已经到底,前方出现了一条通道,地板自动向前,将飞船运入一处巨大的船坞之中,旁边一排排地停的全是各种各样的飞船,冯特站起身:“到了。”
一辆小车从旁边开出来,驾驶座上并没有人。冯特率先上车,把方向盘边一副耳机塞进耳朵,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送各位去接待处。”
沈啸坐了副驾,严培坐在他后面,没骨头似地趴在椅背上:“谁要接见我们?难道不是应该先体检吗?”
冯特笑了笑:“在那里就可以直接给各位体检。听史密斯将军说几位是去丁坦博士的实验室取资料的,所以怀特上将跟辛格夫人急着要跟几位谈一下。”
艾伦微微动容:“辛格夫人!”
冯特略微有一丝骄傲的样子:“是的。”
严培扒在沈啸耳朵边上低声问:“辛格夫人是谁?”
冯特耳朵尖得很,笑着说:“辛格夫人是生物学界最有成就和名望的一位女士。她的家族组织了第二次基因改造。”略一停顿,他语气微微放重,“她的徽章号码是12号。”
严培不能不吃惊——12号,标志着这位辛格夫人在全世界的生物学者中能排到第十二名啊!他还没吃惊完呢,冯特已经又补了一句:“1号是孟德尔,2号是达尔文。”
也就是说,这位辛格夫人是排名世界前十的生物学者!前面那两位是死人,不计在内了。
严培眼珠子一转:“我还以为徽章这东西是每个地下城自己做的呢。”
冯特的自豪被他一打岔,不由得低落了几分:“不,它的制作技术和使用方法是世界通用的。”
沈啸好心补充:“石化病最初开始的时候,采用的是划出聚集区,把生活跟治疗隔离开的方式,所以制造了这种身份徽章。谁也没想到最后嗜血症会爆发,以致于不得不立刻转入地下城。”
严培嘿嘿一笑,扒在他耳朵边上悄声说:“我是为了别让他说那么多话,刚才还惜字如鑫,这会儿说这么多,太累了…”
冯特全部听见了,只有苦笑。沈啸轻轻拍了严培一下,抱歉地说:“对不起,严培只是比较喜欢开玩笑。”
冯特笑了一下:“没关系。”果然又开始惜字如金了。
小车开进蛛网一样四通八达的通道。有些通道安装的是自动传送带,有货物在被传输;有些通道则有人在行走;甚至有些通道上头有钢框支撑的大块玻璃,玻璃外面就是碧蓝的海水,偶尔还能看见有鱼游过。
艾伦由衷地赞叹了一声:“真是波塞冬的海底宫殿。”
冯特笑了:“有些地方的景色很美。”随手打开了小车的顶棚,让他们方便观看。看得出来,他对于波塞冬海下城觉得很自豪。
严培也仰头看着头顶的海水,心里却有点发毛——万一这东西碎了,大量海水灌下来大家只有死路一条。想着,忍不住就问:“海下城有往岸上的通道吗?”
冯特看了他一眼:“这是军事机密,我不知道。”
严培算是服气了:“如果波塞冬出了毛病,居民如何逃生?”
“各区都有大量救生艇,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从最顶端穿救生衣直接游上海面,当然,那样生还率比较低。”冯特这次回答得多了一些,“等各位分配到房间之后,房间内会有指示图,标明离你最近的救生区在哪里。各位一定要仔细看明白,以防万一。”
严培稍微放下点心,不说话了。冯特又等了片刻,发现他确实不打算再提问题,终于松了口气。这口气松得稍微大了点,被沈啸听在耳朵里,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转开头去,微微露了一丝笑意。
小车一路向上行驶,终于驶入一处大厅,冯特在门口停下车,又做了个手势:“各位请,我在这里等着。”
大厅非常漂亮,半圆形的外墙全是玻璃幕墙,海水澄澈,被大厅内灯光吸引过来的鱼在外面游来游去,使这里看起来活像个水族馆。
严培无心欣赏美景,只是打量着大厅中间的两个人。
怀特上将比史密斯少将年纪要大不少,看起来至少也有五十多了,真算得上其貌不扬,但是军装上的肩章灿烂无比,标志着他的身份。倒是他身边的辛格夫人,看起来也就四十岁的样子,却是个真正的印度美女,有一双既黑且大的眼睛,皮肤保养得极好,身上鲜艳的纱丽让整个大厅都明亮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没什么好寒喧的,怀特上将说话并不多,看来要求来见他们的主要是这位辛格夫人,并且她问的就是丁坦博士的实验资料。艾伦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当讲到丁坦认为自己当时使用的药剂中神经兴奋类药物也起了一定作用的时候,辛格夫人扬起两道漆黑的眉毛:“丁博士也是这样认为的?”
严培一看她那意思就是同意的样子,忍不住问:“夫人的研究是否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辛格夫人很爽快地点头:“是的,嗜血者其实是强制石化而未成功的结果,丁博士的资料现在验证了我的研究结果。”说完她才看了严培一眼,“你是——”
严培微微一笑,上前握起人家一只手,弯腰轻轻亲吻:“我叫严培,美丽的夫人您好。”
辛格夫人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咳嗽了一声,也顾不上追问他是什么身份了。倒是严培彬彬有礼地把话题转回去:“丁博士有成功地治愈石化症的病例,不知道夫人这里…”
辛格夫人微微摇了摇头,神情遗憾:“我直到目前都还没有做到,只是在基因链里发现了一个不定DNA片段,对各种波的能量吸收非常敏感。但是因为这个片段在不同的人体内以不同的形式存在,所以到现在都难以确定。而且吸收能量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也是因人而异。”
她说起专业知识来就滔滔不绝,完全忘记了刚才严培的举动,最后叹了口气:“丁博士果然名不虚传…”
严培忍不住问:“那丁博士的徽章号码是多少?”
辛格夫人微微有几分尴尬:“他——不在排序之内…”
“哦,体制外啊…”严培明白了,暗想:果然高手自在民间,不过这位辛格夫人的研究能到这种程度,也是一大突破了。那位卢梭博士,研究了那么久也不知有没有研究出这一条来。
辛格夫人又说:“这个基因片段,我在动物体内没有发现过,甚至灵长类动物也绝对没有。并且这个片段与其它垃圾片段也有不同,它不能组合任何一种病毒。所以我很怀疑——”说到这里有点犹豫,好像这个理论说出来不太合适,“我怀疑这个片段是外来的——当然,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不能做为结论。”
“外来的!”严培脱口而出,“地球之外吗?”
辛格夫人脸微微红了一下:“只是猜测…”显然,作为一个治学严谨的学者,她也觉得这种毫无结论的推断说出来并不合适。
但是这话已经足够大厅里的几个人激动了。严培猛一击掌:“丁坦博士也是这样猜测的!不谋而合,不谋而合!”
艾伦迅速打开电脑,调出了资料里最后那一部分。辛格夫人马上忘记了所有的事,迅速把那部分资料浏览了一遍,有些兴奋:“丁博士女儿的设想?有详细的论述资料吗?”
严培叹了口气:“没有,她死了。这本来只是她的一个小说构思,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详细复述一下。”
“不不不。”辛格夫人迫不及待地说,“你能给我们做一个小型报告吗?”
“报告?”严培傻眼了,“我可不懂生物学…”这时候他开始庆幸他那个徽章丢在圣地了,否则要是被辛格夫人看见,一个戴着金色徽章的人说自己不懂生物学,不知该作何感想…
辛格夫人爽快地摇头:“没关系,我只想听听这个构思。”
“那没问题。”严培回头看了杜诚一眼,“这个构思还有杜会长的资料支持,如果您同意,我可以跟杜会长一起做这个报告。”
这边说着,那边已经进来一队拿着体检设备的人了。严培看见那手持检测仪,忍不住心里发毛。这万一要检查出来他是个怪物,可怎么办?到时候别说做报告了,恐怕直接就拿去当怪物研究了。
“这个——这个体检是以什么为标准呢?”
“以细胞的活性。”辛格夫人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随口回答,“一旦感染石化症,即使是初期,体表没有石化征兆,细胞的活性也会下降。”她犹豫了一下,把一句话咽了回去。
严培这才稍微放下点心来,想了想又问:“这个检测,不测一下人体的硅含量是否超标吗?”
辛格夫人一怔:“测这个做什么?”
“那石化症和嗜血症不就是部分硅化么?”
辛格夫人笑了:“硅含量超标的时候人体已经可以表现出石化和嗜血的症状了,检查也没有用处。”
严培暗想,这可未必呢…
他正琢磨着,那边给杜诚检查的人突然抬起头来,紧张地看了一眼怀特上将:“将军——这位,这位老先生…应该是已经感染了。”
第41章 奇怪的小彼得
“感染…”严培这一行人全部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杜诚,严培第一个出声,“不太可能吧?从地下城暴乱到现在已经超过24小时了,如果感染上早就病发了吧?”
体检员又仔细看了一遍检测仪,肯定地说:“细胞活性已下降到临界点之下。”
杜诚倒是并不很在意:“那就是8-12小时之内会石化,或者嗜血化。需要把我隔离吧?”
“慢慢慢!”严培一跳而起,“杜会长年纪大了,你确定这细胞活性下降不是因为年龄问题?”
体检员觉得好笑:“先生,石化者的细胞活性下降与老年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它的临界点基本上相当于完全停止活动了。”就跟死人差不太多了。
严培指着杜诚:“石化症的先兆是思维迟钝表情木然;嗜血症的先兆是暴躁易怒,你觉得杜会长像是哪一样?”
体检员答不出来了。杜诚表情安详,眼神清明,满脸睿智,不管是石化还是嗜血,哪一条也挨不上边啊。
严培立刻转向辛格夫人:“这恐怕就是您说的因人而异了。”
辛格夫人略一犹豫:“老先生,您——”
杜诚明白她想说什么,安然地点头:“我愿意配合实验研究。”意思就是愿意做小白鼠了。
严培马上说:“我的报告还需要杜会长做指导呢。并且地下城的暴乱,杜会长也是幸存者之一,还有些线索可以提供。”他可不能让杜诚给关起来。
辛格夫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一下:“你误会了,我们是希望老先生做临床研究的志愿者,并没有限制他人身自由的意思。不过,在接下来的时间来,我们必须为老先生配备一名医护人员。”
这是怕杜诚万一突然变成嗜血者什么的咬起人来,所谓医护人员,也是必要时刻把你咔嚓掉的警戒者。严培有些悻悻,杜诚倒是非常豁达地笑了笑,劝他说:“这不是正好吗?我行动正好不太方便。”
那名体检员对自己手腕上的通讯器说了几句,片刻就有一名便衣推着一辆轮椅走进来。虽然他没穿制服,但衣领上的黑色盾形徽章已经证明了身份。杜诚在他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并且让他给自己手腕上扣上了一个皮质腕环,环上有红十字的标志,后面有个1218的编号。
严培看那个腕环很不顺眼,总觉得跟狗脖子上戴的皮套有点相似。不过现在情况就是这样,杜诚已经给检查出不对劲来,做志愿者总比强制被拉去研究的强。严培也只好把眼睛从那个皮圈上移开,问辛格夫人:“地下城的幸存者呢?我们可以见一见吗?我们有朋友和亲人…”
辛格夫人完全明白他的心思:“所有的幸存者都安排在缓冲区进行为期三天的隔离观察,正在统计名单。”
“有个孩子,一岁左右大的男孩,叫小彼得的,他,他在吗?”
“一岁大小的孩子?”辛格夫人皱眉想了想,“是有一个孩子,他的体检很奇怪,所以已经送入实验室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那孩子脖子上挂了一块粉红色的陶瓷牌子。”
“对对,就是他,就是他!”严培欣喜若狂,高兴劲过了才意识到辛格夫人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体检异常?”
“他的细胞活性异常的高,已经隔离观察了12小时,活性在逐渐下降,但是仍旧未降到正常值。”
“有,有什么问题吗?”严培听不懂,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联想到石化症的表现,他猜测着,“会不会加速新陈代谢,加速衰老什么的…”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但是这孩子的细胞活性还在下降,如果能降到正常值,那就不会有影响。”
严培松了口气。他可不想隔了没几天,就看见一个已经长大的小彼得。那肉乎乎的小家伙,他还没玩够呢。
“我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但是我需要您尽快给我们做一个报告。”
“这没问题。”严培包拍胸脯,“我看过了孩子,随时都可以开始。对了,您知道幸存者里有没有一位叫迈克尔卢梭的?他是卢梭博士的儿子。”
“卢梭博士的儿子?”辛格夫人马上重视了起来,“怀特将军…”
“我立刻让人去查。”怀特上将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这时候才点了点头,第一次开口。
“对了!”严培一眼看见始终沉默的艾伦,又想起一件事,“这位是卢梭博士的——艾伦马丁博士,他,他——”他及时想起艾伦不让他把病的事情说出去,话到嘴边又改了,“艾伦,你是不是自己说一下?”
沈啸转头看向艾伦:“艾伦,你有什么事吗?”
“没,就是艾伦需要一点东西。”严培半公半私地拉住沈啸,“我们去看看小彼得吧。”
辛格夫人虽然是生物学家,却也知道艾伦的名字。主要是卢梭博士有一位在计算机领域出类拔萃的继子,这条八卦也是尽人皆知的。据说现在运输飞船上使用的智能系统还是艾伦参与研究的哩。所以怀特上将也不敢怠慢他,马上表示艾伦如果有任何需要,他都会尽量满足。
沈啸虽然不知道艾伦究竟想做什么,但也看得出艾伦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所以虽然心里有些闷,还是被严培拽走了。
“艾伦究竟有什么事?”坐上冯特的车,沈啸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严培。他和艾伦明明是自幼的朋友,怎么现在有什么事反而是严培知道他却不知道?
严培根本没打算把这事瞒着沈啸。他很清楚艾伦的心理,既想靠近,又碍着中间有个迈克尔。这就是跟情敌关系太亲近的缺点了!他和迈克尔说到底也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血脉相连,这就是横在他和沈啸中间的天堑!
严培挠挠脸,无端地觉得十分同情艾伦。因为有迈克尔,所以他永远不能向沈啸表白,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严培半路杀出来,硬生生地挤到沈啸身边。而他不但只能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还怕沈啸为他担心,出了毛病都不敢说。
这多矫情啊…严培觉得如果是自己患上什么绝症,那还不得抓紧最后的时间死缠着爱人不放吗?
“艾伦一直在生病,卢梭博士给他做了一种针剂,但是现在人已经没了,药也剩得不多。不知道波塞冬能不能找到原料制作这种药。他怕你们担心,都不敢说。”
辛格夫人点了点头:“斯温一定会尽力的。波塞冬如果没有,可以派人去地面上的药剂工厂再搜索一下,你们别担心。”
“斯温?”严培瞥了沈啸一眼。
沈啸压低声音:“就是怀特上将。辛格夫人是他从前的恋人,只是没能结婚…”
辛格夫人脸上飞起一团红晕,没说话。严培看得清楚,拖过沈啸的手,在他手心里写:辛格夫人的丈夫呢?
沈啸也写道:早就去世了。怀特上将一直都没有结婚。
明白了。这是准备鸳梦重温了。从前可能还碍于什么身份之类,现在是乱世了,能活下来就很好,谁还计较那么多啊。
“恭喜。”严培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的。都到这时候了,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抓紧时间怎么行啊?
辛格夫人脸更红了,映衬着鲜艳的纱丽真的像花朵一样。幸好这时候小车已经开进一条通道,前方是巨大的红十字标志,这才让辛格夫人解脱了出来:“到了。”
进消毒室里喷雾消毒的时候,严培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这,这能喷干净么,是不是该先洗洗…”
结果没用他去洗,站到喷雾器底下之后,头顶上的大罩子落下,再抬起来的时候头上已经套了隔离薄膜头套,总共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连耳朵都包起来了。旁边一件连体塑料服,跟防火服似的连手套鞋套都有。等严培穿好了,再喷一层消毒液,这就OK了。
辛格夫人跟他们一样也被包住了,解释说:“因为只是进去看一下,所以这样比较方便。”
严培觉得自己像个裹着塑料布的木乃伊,不过这种薄膜延展性极好,动作并不受拘束。穿过隔离门,他们进入一条长而宽的走廊,站上自动传送带。走廊两边是宽敞的房间,有穿着浅绿色制服的人进进出出,对包在袋子里的辛格夫人均不忘记点头示意。
辛格夫人在一间房间门口下了传送带,一进去就问:“现在情况如何了?”
房间中间是实验台,小彼得躺在一个大玻璃罩里,睡得像小猪一样,脑袋和四肢上都贴着检测器。严培看了一眼,断定小东西并没有消瘦,还是那么肉乎乎的,也还是那么点儿大,于是稍微放下点心来。
实验台旁边的一个人回答:“细胞活跃性在这几个小时之内迅速降低,基本上已经降到正常值了。但是我们依旧没有找到这种变化的原因。而且孩子一直在睡,无论如何触动都没有醒来。”他正说着,旁边一个仪器滴地响了一声,他瞥了一眼,“现在降到正常值了。”
严培听说小彼得一直在睡,心里又揪了起来,挤过去轻轻敲敲那玻璃罩:“一直在睡?睡多久了?”
那研究员不认识他,但既然是辛格夫人亲自带进来的,还是十分重视,回答说:“据地下城的幸存者说,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就在睡,至少已经睡了40几个小时了。”
这完全不正常啊!严培有点急了:“睡了不醒?”
“是的。心跳、呼吸、体温都正常,除了细胞活性值超高,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睡眠。”
“可是这肯定不普通啊。睡了40几个小时,他不饿吗?不想尿尿吗?”
研究员轻咳了一声:“已经扫描过,胃部无食物,膀胱里尿液很少,肠道内也比较干净。”
严培怀疑了:“怎么跟冬眠似的…”他话还没说完呢,小彼得的眼皮颤了颤,旁边的观察人员立刻说:“他醒了!”
“嘿,嘿,小东西!”严培整个人都趴到玻璃罩上去了,引来旁边观察人员的白眼他也完全不理。小彼得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的大脸,过了几秒钟,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开始扭动着身体,挥动小手小脚。
“快把那些东西给他拿下来啊!”严培忍不住催促。那些检测器都带着连接线,影响了小东西的动作。
研究员皱眉:“目前还不知道孩子究竟是为什么哭——”
严培看着小彼得有些困难地把小手一直往嘴里塞,忍不住说:“你们白痴啊,孩子这明显是饿了啊!”
一句“白痴”把所有的研究人员都骂青了脸,但是又不好反驳,当即有人去准备牛奶,有人打开玻璃罩把检测器取下来。小彼得对着严培端详了半天,大概终于看出来这个被包得怪模怪样的人是熟人,于是向他伸出手:“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