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话音刚落,像是为了羞辱她的判断一样,馆子的新加坡女老板,突然拍着手说:“各位,停电了,我趁机说一下,今天是我们厨师小龙的生日,他的好朋友小光特意从外面背了个蛋糕进来,给他庆祝生日。麻烦大家一起给小龙唱个生日歌好吗?”
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完之后,老板娘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小明撅着嘴:”什么嘛,原来是送给基友的,现在搞基的怎么这么多。”
小希在旁边补刀:“他们不是说吗,同性才是真爱,异性只是繁殖后代。“
我嘿嘿一笑:“挺好啊,让他们真爱去,小希,我们什么时候来繁殖下?”
水哥在旁边撮合:“小希,你就从了老鬼吧,给他生个小鬼鬼。”
小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那要看你表现咯。”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嘿嘿一笑,没有接话。按照小希的个性,遇到这种调戏,她应该会表现得很不屑。现在为了找到任青平,她愿意委屈自己,更说明这个人对她来讲有多重要。
新加坡老板娘端出了蛋糕,在场的顾客们都很给面子,一起唱了生日歌。寿星公小龙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说了一堆感谢雨崩,感谢老板娘,感谢大家的话,就差没感谢CCTV了。
这一场庆祝生日的活动,让我们的上菜时间又推迟了15分钟。
我们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找些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我问水哥:“水导游,明天我们的行程怎么安排?”
水哥介绍说:“明天我们从上雨崩出发,去卡瓦格博,先到海拔……”
小明插嘴道:“卡瓦格博?不是说不让爬了吗?”
水哥解释道:“你听我讲,我们先到海拔3500的大本营,再到3800米的冰湖,这两个地方都可以去,但再高点就不让爬了,而且没有路,像我们这样的经验跟装备,就算想爬都不行。”
我点了点头,问:“明晚在哪里扎营?我准备跟小希混帐,生个小鬼鬼。”
水哥嘿嘿一笑:“明天不过夜,当天来回。去冰湖是雨崩旅行的必玩景点,路线很成熟,走得快的话来回5个小时就够了,所以你们也不用带帐篷跟睡袋。”
我皱眉道:“不过夜?那我们带帐篷什么的进来干嘛?”
水哥继续解释:“明天大家回来之后,看看体力能不能支持,如果没有太大问题,后天我们再从下雨崩那边出发,去卡瓦博格南侧的另一个湖,神湖,那里海拔高一些,有4650米。去神湖的路比较难走,不是每个来雨崩的人都会挑战,我们在那边住一晚,大后天回雨崩。这样的行程安排会很辛苦,因为第三天我们还得徒步出雨崩,不过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一遍,也就不会留下遗憾了。”
小明跟小希纷纷点头,这时候,隔壁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要去神湖?”
这人的普通话说得很普通,带着浓郁的粤语口音。
在改革开放之初,有句话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讲普通话。其实到了现在,随着国家大力推行普通话,大部分广东人的国语都不错——比如叔,不过还是有些老广,保持着良好的革命传统,听他说普通话会让你想哭。
比如我们遇到的这一个。
我们转过头看过去,说话的年轻男子大概25岁,头戴一顶深色棉帽,脖子上挂着大大的红色魔音监听式耳机,穿着黑色或者深蓝的始祖鸟冲锋衣。
他那张桌一共四个人,三男一女,都很年轻,这会儿纷纷跟我们打招呼。
我见他们说普通话实在吃力,很想用粤语跟他沟通,但是又怕水哥跟小希他们听不懂,所以还是忍住了,用叔电台播音员标准的普通话回答:“对,我们准备后天去神湖。”
棉毛男非常惋惜:“后天?哎呀,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可惜了。”
跟他同伴的那个女的,在那么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脸,但头发上却支着一副墨镜。她的声音嗲得很有辨识度,妄图对我施展美人计:“哥哥,明天一起去嘛,人多更好玩。”
对于他们的盛情邀请,叔表示很感动,然后就拒绝了他们的请求。我还要帮小希完成心愿,然后把她推倒的,岂容这些路人来坏我好事。
那群人又对水哥、小希、小明软磨硬泡了一通,小明看上去颇有些心动,毕竟对面三个小伙子都长得不错的样子,可是我态度坚决,她也只好作罢。毕竟,这一路的开销都是叔负责,她还不至于这么不懂事。
棉毛男看没办法拉拢我们,最后也只好作罢。在他准备转过身去的时候,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哪里人?”
他有点尴尬地说:“南方人。”
我看他的态度奇怪,揭穿道:“是广东人吧?广东哪里?”
他跟墨镜女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清楚。我心里大概清楚了,这群人肯定是来自香港,因为最近正有人闹港独,新闻播得很厉害,朋友圈也相关消息刷屏,他们为了避免尴尬,也就不愿意说自己是香港人。
难怪他们的普通话,说得那么普通。
其实,这时候我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判断出棉帽男是香港同胞,所以就把他的同伴也当成香港人。我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们一桌人在讲话的时候,用的是英语而不是粤语。
除了棉帽男之外,另外三个人的普通话也带着口音,但是后来想起来,那是另一种语言的口音。
那种口音背后的语言,小明肯定是听出来了。但是由于水哥之前的劝告,她没有用那种语言,去跟那另外三个人沟通。
跟这群香港人聊完,过没多久,村里的电力就恢复了。馆子里一阵欢呼,我却突然有些头晕,不知道是因为高原反应,还是因为空腹喝了太多梅子酒。
好在十来分钟后,我们这一桌终于开始上菜了。由于是新加坡人在藏区开的店,那个生日的厨师小伙子,估计又是西北人,所以这桌菜的风味非常混搭。不过因为大家肚子都饿了,又是在这样条件艰苦的地区,所以都吃得特别香,连一盆稍微有点夹生的米饭,都被我们吃得底朝天。
埋单之后,我们跟隔壁桌礼节性地打了招呼,然后就往回走。
因为都喝了些酒,大家兴致跟这里的海拔一样,都有点高。如果是在深圳的话,下半场肯定去唱K,这里的下半场只能是睡觉。
回去的泥路上,小明抱着水哥的大粗膀子,唱起了可能是90后之间流行的,我压根就没听过的歌。水哥一再告诫她要压低声量,说是藏民不喜欢喧闹,尤其是明天爬山的时候,更要特别注意。卡瓦格博是藏民们心目中的雪山圣域,如果违反了规矩,伤害了他们的民族感情——到头来可能就是伤害自己。
听水哥这么说,小明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我都听你的。”
我跟小希走在他们后面,我扭头对她感概:“啧啧,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这么温柔?”
小希轻轻一笑,压低音量说:“等你帮我找……”
我抢过话头往下说:“帮你找到任青平,对吧,好啦好啦,你放心。”
回到客栈之后,我先洗了澡,然后水哥去洗。
高海拔地区昼夜温差大,夜里也来越冷,我穿上了羽绒外套,到阳台上看星星。头上的星星层层叠叠,可以感知到它们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地散布在宇宙之中。而我脚下的这个巨大、一辈子都走不完的地球,其实也只是漂浮在星空里的,沧海一粟。
在星辉的闪耀下,卡瓦格博沉默不语。跟恒星比起来,雪山也不过是一个短暂的、马上就会融化的冰棍;而和这短暂的冰棍比起来,人类的一生也足够短暂,爱一个人或恨一个人,更是转瞬即逝的事情。
是的,不要怀疑,即使是白天里如此猥琐,一心只想着推倒小希的叔,也会有这么矫情的时候。
突然之间,我想到了两张图片。从小希手机里发过来的那两张。
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一开始还担心网络太差,那两张照片会没传过来,幸好点开跟小希的聊天窗口,两张照片都在。
先点开第一张,这里的网络确实很差,点开照片要过好久,才能看到大图。这张是秃头男跟任青平的合照,我仔细看了两分钟,没发现什么新的信息,任青平的那张脸还是那么模糊,也不知道小希是怎么凭着这种渣像素,就能认定这个人真的是她死去的同学。
不过,我再一次确认,这张照片拍摄的位置,就是我跟小希下午站的地方。
然后,我滑动到下一张照片。跟刚才那张一样,那个载入的圈不停在转,可是图片就是不变大。我心急难耐,盯着缩小的聊天文字在看,但实在是分辨不出讲的什么鬼。
终于,图片下载完,切换到了大图。
看起来,这里只是聊天内容的一部分。
小希的微信聊天背景,是一片大草原。
左边那人没有上传头像,所以使用的是系统默认的那张灰色人头。跟头像匹配的是,这人甚至连名字也是空白的,看上去非常神秘。
右边那张,是小希的头像,隐约能看出穿的短袖,所以这段对话,应该是发生在夏天的时候。
最上面的那条聊天记录,是小希在说:“别恶作剧,你有病吗?”
接着,神秘人回复了一张图片,就是前面那一张合照。
小希回复的是一连串符号:“????!!!!”,可以看出她当时的情绪,非常不镇定。
接着她问:“青平,真的是你?”
神秘人却没有回答她的话,答非所问道:“雨崩。”
小希接着问;“雨崩是什么东西?”
她等来的却不是神秘人的回复,而是一段提示:“ 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TA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对话。”
卧槽,这神秘人确实过分,吊足了小希的胃口之后,竟然就把她删除了好友。如果这真的只是恶作剧,用死人来开玩笑,还真的把小希骗到了雨崩——那么这个比叔还没节操的骗子,应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我挠着头把聊天记录又看了一遍,感觉分析不出什么,只是心里有个疑问。明明是这样一个神秘人发给小希的照片,她为什么要编个谎话,对我说是在闺蜜的朋友圈里看见的?还说什么舅舅,什么生日,编得有模有样的。
转念一想,估计是她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情恶作剧的可能性太高,如果就这样描述的话,可能我根本就不会相信。
算了,叔不管小希是怎么想怎么说的,只要找到这个貌似是她亲爱的任同学的藏民,就算是完成任何,可以问心无愧地推倒她了。
房里传来动静,看来是水哥洗好澡了。这阳台上冷得厉害,我准备回房去钻被窝里,跟水哥聊一会天然后就睡觉。
这么想着,我退出图片全屏,再退出跟小希聊天的界面,看到微信下方的联系人那里,多了一个小红点,出于强迫症,就顺手点开。
是个系统默认的灰色头像,附带申请消息是:“我是。”
我把手机锁屏,突然之间,浑身一震。
没有头像,名字空白的人。
有那么邪门?
刚看完一个冒充死人的神秘人,跟小希聊微信的聊天记录之后,这个“冒充死人”的人,就感知到了,而且跑来加我微信?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打开微信,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通过了他的验证。
我刚要问他是谁,对方就发来一个信息,语言风格还是那么简洁,就三个字:“任青平。”
叔在下意识里,做的第一个判断就是——这个神秘人,是隔壁房间的小希。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用马甲帐号自己跟自己聊天,伪造了刚才那个聊天记录。在知道我偷了她的照片之后,就用这个马甲号来加我。
一定是这样的,叔在心里这样说。嘿嘿,毕竟叔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这样就想吓到我,太嫩了点。
于是,我回复了一句:“小希,你洗好了?”
对方发来的信息,却让我摸不着头脑。神秘人的回复是:“跟她说:我更喜欢大黄蜂。”
我回复:“什么鸡巴大黄蜂?”
等待我的,却是跟小希一样的待遇:“ 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TA的好友……”
我心里一乐,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这肯定是小希的恶作剧。不如我现在就冲到她房里去,抢过她的手机,估计她还没来得及切换帐号呢。
我正在考虑要直接从阳台翻过去,还是绅士点过去敲门,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打开联系人里“新的朋友”那一项,再点开神秘人的申请消息。果然,就像我印象中的那样,在“来源”的一栏里,写的是“附近的人”。
很久以前,叔玩过微信的这个功能,叔也知道,只有在你自己也开了附近的人,别人才能搜到你,而过一段时间,你的地理位置信息就会被清除。
问题就在这里,叔又不靠这种LBS功能来约,上一次打开附近的人,起码是在半年之前。
那么,这个神秘人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叔是个怕麻烦的人,知道手机丢了会造成多大的困扰,倒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很多信息都有可能泄露,而且补办sim卡需要去营业厅。所以,这个iphone 5s总是随身携带的,我可以肯定,今天没有别人玩过我的手机,更不用说用它打开微信“附近的人”这个功能。
还有,在我刚打开微信,看用小希手机发送的这两张照片时,联系人那里是空的。也就是说,这个神秘人就是在我看照片的这几分钟里,加了我的微信。
这个时间,也拿捏得太准确了吧?
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这不是一场恶作剧,不是小希或者谁的马甲,而就是任青平——那个死了然后又复活的人?
一阵风吹过来,带着雪山的冰冷气息。
我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又慢慢消散。
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有意思,有意思。
这件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我在心里决定,明天一早就要起来,拿着照片去问那些马夫。就算他们不知道,我翻遍整个雨崩村,也要找出这个长得像任青平,或者根本就是任青平的家伙。
对了,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更喜欢大黄蜂”,明天跟小希说一下,看能得到什么线索。
吱呀一声,背后的门突然打开,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水胖子。
“你丫在干嘛呢,还不睡觉,明天能起来爬山吗?”
我嘿嘿一笑:“睡,现在就睡。”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阵欢呼声吵醒的。
我在床上坐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阳台传来水胖子的声音:“别大呼小叫的……”
然后是小希抑制不住的惊叹:“好美!”
紧接着是小明急促的声音:“小希,小希,快帮我拍照。”
除了声音,阳台跟窗户外面,还涌进来金色的阳光。不用说,她们之所以那么兴奋,是因为看到了传说中的“日照金山”。
果然,水哥从阳台冲了进来:“鬼你醒啦,快出来看日照金山,等下可就没了。”
叔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不像两个妹子那么矜持,所以我慢悠悠地洗漱完之后,才走出了阳台。
水哥一脸惋惜地说:“让你磨蹭,最完美的形态已经过去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我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在雪山对面的天际,一轮朝阳正在冉冉上升,它照射在雪山的洁白冰盖上的光芒,大部分都反射到我们眼前,显得格外金灿灿。如今,我们眼前的整个世界,都还处于黎明的黯淡中,只有那几座雪山,发出动人心魄的金光,这种美震慑人心。
怎么形容呢,一片圣洁的雪山,在来自天堂的金色光辉下,像是整座都要飞升了似的。
虽然我没有任何的信仰,在这样壮观的景象面前,都油然而生一种敬畏的感觉。世代居住在雪山脚下的藏民们,会把雪山当成神明来崇拜,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果然像水哥所说的,我出来还没5分钟,随着太阳越升越高,阳光漫射的角度不同,日照金山的景象就慢慢黯淡下去了。我心里虽然也怪自己太晚出来看,脸上不好表现出什么,就招呼大家回房收拾背包,下楼吃了早餐,然后准备出发登山了。
我们就在楼下的藏式餐厅吃得早餐,是这边特产的苞米粥,每一粒苞米都煮得炸裂开来,又软又糯,我就着榨菜喝了两碗,又吃了三个煎蛋。小希估计在等外面的马夫,心不在焉,一碗苞米粥都没喝完,一直看着窗外。
我刚想再来一碗苞米粥,门外传来了嗒嗒嗒的马蹄声,还有马夫在吆喝的喧闹。
小希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往外走,我立刻会意,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找了个借口让水哥跟小明坐着等,然后走快两步,追上了小希。
餐馆门外,过完聚集了六七个牵着骡子的当地村民。说实在的,叔作为一个南蛮子,从小没见过骡,第一眼还以为是长得比较矮的马,因为这个还被水哥讥笑了一番。
牵着骡子的这群马夫们,大部分是男的,也有一两个女的,看上去都是当地的村民。他们穿着拉里邋遢的棉布衣服,皮肤黝黑,表情木讷,我在怀疑他们能不能用汉语来沟通。不过,一目了然的是,那个长得很像任青平的人,并不在里面。
小希心里果然很焦急,笔直朝着马夫们走去。我心里还是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知道我偷了照片,所以昨晚故意用马甲来微信号加我。所以这时候,我决定试探一下,于是说:“小希,你把那张照片发给我吧,我们分头问。”
她转过头来看我,皱着眉头,像是在考虑我的建议。我认真地观察她的脸,犹豫的表情非常到位,如果是装出来的,那么她是绝对的实力派。
几秒钟之后她说:“不行,万一你拿给水哥他们看呢?”
我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不过还是继续往下演:“等下问完了我就删掉,当着你的面删。”
小希扔下一句“信不过你”,然后就扔下我,大踏步朝那群马夫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根据我的判断,小希确实不知道我偷了她那两张图片,更没有用马甲来加我。而能够用“附近的人”这个功能加我的,坐标在我的1000米之内。在方圆十公里内,只有雨崩这个村子。也就是说,加我好友的那个神秘人,就在这个村子里,在我的周围。
究竟是个恶作剧,还是说……
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我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小希已经逮住一个牵着骡子的藏民大哥,打开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他看。
高原强烈的阳光下,手机屏幕的照片看得不清楚。那大哥又只会简单的普通话,对于跟租骡子相关的比较熟悉,其它的交流起来就很着急了。
我们耐心地问了几分钟,才确认了一个事实:藏民大哥的意思是,图片里的这个同行,他没有见过。
这个时候,跟他一起的六七个马夫,都围了上来,看着小希手机里的照片。
其中唯一的大姐,认出了小希谎称是闺蜜舅舅的秃顶男,说他出雨崩的时候,雇的就是大姐的骡子。
这个大姐的汉语说得比较好,沟通基本没有障碍,而且记性也很好:“这个人好抠门的,讲价讲了好久哟!”
我请大姐回忆一下,秃顶男是什么时候来的雨崩,大姐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下:“去年,去年这个时候咯。”
我默默地整理了下时间线,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去年的秋天;而神秘人把照片发给小希的时候,应该是今年夏天。两个月前我在朋友圈发布了征集令,然后小希就找上了我。事件的节点都很清晰,没有冲突的地方。
小希对秃头男根本没兴趣,继续问:“大姐,不是前面这个男人,是后面这个,也牵着骡子的。”
大姐哦了一下,盯着手机看了一会:“这个人嘛!”
我们满心期待地看着大姐,结果她说:“没见过。”
我们又好气又好笑,小希补充说:“他可能不是你们村的,是前两年才过来的,但是都在租骡子的话,你们肯定遇见过才对。”
我补上一句:“大姐,你们都是雨崩村的吗?有没有外村的人,也过来做这个生意?”
大姐想了一下说:“西当跟尼农的,也有,包括我们自己上雨崩、下雨崩的,我都认识。但是这个人没见过。”
她再次看了几秒照片,确认道:“真的没见过。”
我跟小希对视了一眼,她脸上写的都是失落,我的表情应该是疑惑。在雨崩村里租骡子的,满打满算不会超过100人,这些人彼此肯定是认识的,起码见过面。本以为能轻易问到这个人的名字,起码能确定他是哪个村的;这个大姐斩钉截铁地说没见过,让这件事情变得更扑朔迷离了。
如果这个人不是出租骡子的马夫,他为什么会牵着骡子走在山路上,被拍进照片里?
身后传来水哥的声音:“干嘛呢你么?我们不用租骡子。”
我怀着满腹的疑问,跟那个大姐道了谢,刚要转身走,突然之间,旁边一个年纪稍长、一直沉默不语的汉子,用藏语说了句什么。
大姐帮忙翻译:“你们等等,他说照片里的人,他见过。”
这边水哥跟小明已经走了过来,让水胖子听到我们说话,事情就暴露了,我要推倒小希的必要非充分条件就失败了一个。
小希在背后偷偷推了我一把:“你去把他们带走,我来问,晚点告诉你。”
时间不容许我多想,目前也只能这么处理,我于是朝水哥走了过去:“没租骡子,没呢,就是那个小希她想知道骡子是怎么来的,研究下骡子的生育能力,实地考察下它们的生殖系统。”
小明对这个话题也很好奇:“骡子不就是骡爸爸跟骡妈妈生的吗?”
水哥笑了:“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骡子本身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它是马跟驴的杂种,又分成公马跟母驴、公驴跟母马交配生下的两种……”
我就这样成功地把他们拦截了下来,站在那里听水哥详细讲解了骡子的来龙去脉、前世今生,小明笑得花枝乱颤,粉拳往水哥的背上捶。
等水哥给我们科普玩,小希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走到我们身旁。
我给她使了个眼色:“怎么样,考察清楚了吗?”
小希也听到了我刚才打掩护的话,这时候点点头,掩饰道:“去你的。”
她脸上的表情却非常纠结,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又还没被我推倒,我会形容她的表情像是吃了屎。我心痒难耐,不知道那马夫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水哥虽然未必相信我扯的谎,但他也没必要深究。
我们又回了房间,拿好简单的行囊跟登山杖,就朝着冰湖的方向出发了。水哥说这一路上的设施很完善,人也很多,所以用不着雇向导,顺着路走就行。
我们走过了昨晚吃饭的那个梅里café,再走10分钟出了上雨崩村。村外是一片开阔的草场,有几个地方绑满了五色风马,还有刻着六字真言的巨石;再走过去,就进入了一片原始森林。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森林里郁郁葱葱的,头上是绿色的树叶,身边是淙淙流水,脚下是落叶、骡马粪便腐烂而成的黑色泥土,被踩出一个个的坑,坑里有前几天下雨的积水。我们都穿着橡胶大底,GORE-TEX面料的登山鞋,所以也不怕水跟滑,踩着烂泥啪嗒啪嗒地走过,感觉跟小时候去郊游差不多。
一路上果然像水哥说的,沿路都有垃圾桶,爬山的人也很多;跟徒步进雨崩那条线路一样,这里也是城市里登山公园的放大版,不同的是多了巨大的树木,还有抬头就能看见的雪山。
在树林里走着,一开始是平地,过了一会有了点坡度,都可以很畅快地走。这些地方的树木都很茂密,光线昏暗,我只能摘下装逼用的墨镜,不然怕会摔个狗吃屎——字面意义的,因为一路上有很多骡子拉的屎。
再过20分钟,我们走到了一个山坡前,从这里就要开始爬山了。奇怪的是,在山坡前有一片开阔地,光线陡然明亮起来,我又可以顺理成章地带上墨镜。再看一看四周,脚下是细密的苔藓,巨石,但是树木却都很细、很矮,估计是这几年才长出来的。
这里也有巨树,但都是拦腰倒在地上的,而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就是朝着山下,我们来的方向
这边水哥跟小明已经走了过来,让水胖子听到我们说话,事情就暴露了,我要推倒小希的必要非充分条件就失败了一个。
小希在背后偷偷推了我一把:“你去把他们带走,我来问,晚点告诉你。”
时间不容许我多想,目前也只能这么处理,我于是朝水哥走了过去:“没租骡子,没呢,就是那个小希她想知道骡子是怎么来的,研究下骡子的生育能力,实地考察下它们的生殖系统。”
小明对这个话题也很好奇:“骡子不就是骡爸爸跟骡妈妈生的吗?”
水哥笑了:“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骡子本身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它是马跟驴的杂种,又分成公马跟母驴、公驴跟母马交配生下的两种……”
我就这样成功地把他们拦截了下来,站在那里听水哥详细讲解了骡子的来龙去脉、前世今生,小明笑得花枝乱颤,粉拳往水哥的背上捶。
等水哥给我们科普玩,小希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走到我们身旁。
我给她使了个眼色:“怎么样,考察清楚了吗?”
小希也听到了我刚才打掩护的话,这时候点点头,掩饰道:“去你的。”
她脸上的表情却非常纠结,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又还没被我推倒,我会形容她的表情像是吃了屎。我心痒难耐,不知道那马夫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水哥虽然未必相信我扯的谎,但他也没必要深究。
我们又回了房间,拿好简单的行囊跟登山杖,就朝着冰湖的方向出发了。水哥说这一路上的设施很完善,人也很多,所以用不着雇向导,顺着路走就行。
我们走过了昨晚吃饭的那个梅里café,再走10分钟出了上雨崩村。村外是一片开阔的草场,有几个地方绑满了五色风马,还有刻着六字真言的巨石;再走过去,就进入了一片原始森林。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森林里郁郁葱葱的,头上是绿色的树叶,身边是淙淙流水,脚下是落叶、骡马粪便腐烂而成的黑色泥土,被踩出一个个的坑,坑里有前几天下雨的积水。我们都穿着橡胶大底,GORE-TEX面料的登山鞋,所以也不怕水跟滑,踩着烂泥啪嗒啪嗒地走过,感觉跟小时候去郊游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