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逐渐消失于门外的身影，童雨菱大感悲怅与落寞，又看看金碧辉煌的四周，于是迈动脚步，走出屋外。
第十二章 伤害（上）
四周喜气洋洋的布置，使这个初冬的夜晚不太冷。
童雨菱踩在柔软的草地上，静静环视打量着整个花园。
绿草如茵，鲜花绽放，一座座由花草彻成的装饰傲然伫立，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小闪灯绕着塔松树叶悬挂，就好像绿叶中镶嵌的美丽果实。花园中央的彩色喷泉正播放出优美轻快的音乐。
观察完如梦似幻的花园，童雨菱视线不知不觉地转到那些来宾身上。
成双成对，男的容光焕发，女的雍容华贵，尽管不认识这些人，但童雨菱十分清楚，他们非富即贵，不是某个集团的主席董事，便是某个机构的拥有者。
看来，除了那些工人，今晚就自己最“平凡”了！童雨菱自嘲地想。一会儿后，她开始迈步，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她踏遍花园各个角落后，龙澈终于出现。
童雨菱看着他，迟疑道，“龙先生，今晚…一定要我当你女伴吗？”
龙澈剑眉微蹙，“你不会以为带你来只是让你参观别墅吧。”
“没有。我…我只是觉得好像没那个必要！”童雨菱讷讷地道。
“有无必要不是你说了算！”龙澈话毕，捉住她的手，“还有，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怎么还叫我龙先生？”
童雨菱轻咬嘴唇，不再吭声，也不反抗，任他拉着往前走，直至回到屋里。
客人都已到齐，屋里人声鼎沸，诺大的厅堂不觉显得有点拥挤。苗颖、龙啸天夫妇站在礼堂上，笑容可掬地面对台下宾客。
龙澈与童雨菱的出现让原本喧哗的场内陡然肃静，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聚到童雨菱身上，无不感到诧异、惊艳、羡慕与赞叹。
数不清的注视，仿如一团团烈火烤烘着童雨菱，她不但感到脸部滚烫，全身上下更是升了温度。掌心开始冒汗，她紧拽住龙澈的手，维持着微笑，极力稳住颤抖的步伐往前，从大门口到礼台，其实只有几十米，她却感觉走过了几百里路！
上到礼台，她更加大气不敢喘，小手依然被龙澈握着，似乎感觉到他掌中传来的安慰与鼓励，惊慌错乱的心才舒缓些许。
宴会正式开始，苗颖首先致辞感谢大家赏脸参加她的寿宴，继而邱雪莲与龙啸天也分别道谢致辞，最后轮到龙澈。
他一贯淡漠的表情，俊颜一丝不苟，冷冷冰冰，却无法让人生厌，或许是他那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和气质，让人觉得他的倨傲与冷酷是理所当然。
他结束讲话之后，司仪宣布用餐开始。
身为龙澈的女伴，童雨菱有幸坐在礼台上的亲属席，桌子非常的大，约有20多个座位，除了苗颖、龙啸天夫妇和龙澈，其他人都不认识，大概都是他们家的重要亲戚。
童雨菱如坐针毡，面对从没吃过的山珍海味与珍奇异品，心中万般垂涎，但不敢多加品尝，因为她知道有很多对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在暗暗祈祷，身边的龙澈会绅士一下，给她夹菜，那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尝试这些佳肴，然而左等右等，也不见他有动静，害她只能干看着碗里白刷刷的米饭懊恼惋惜。
突然间，在座一位中年贵妇发出问话，“阿澈今晚带来的女伴很高贵很漂亮，不知是哪家千金？”
“她是我一个朋友！”龙澈简短地答，不想多加解释。
“往年邱老太生日都是嘉雯陪在你身边，今年这孩子没空回来，我这个当妈的，还感到有点内疚，担心你单独出席，现在见你找到这么好一个女伴，不安的心总算有点欣然。”原来，这中年贵妇是程嘉雯的妈妈，程氏电子工程集团的主席程锦华的妻子顾秀兰。
“呵呵，怎么会呢，我们阿澈条件这么好，只要他开口，多少女人甘愿当他女伴！”苗颖冷哼，接了一句。
“也是，也是！！”顾秀兰赔笑着，内心实则很不爽。她早知道苗颖不甚满意她的女儿。
邱雪莲看出了隐约冒起的“火花”，担心苗颖与顾秀兰会起挣扎，于是扯开话题，企图用别的事活跃气氛。龙啸天则跟程锦华谈起了公事，在座其他人也纷纷加入讨论闲聊，席间开始热闹起来。
童雨菱搭不上任何话，只能默默吃饭，龙澈除了偶尔应酬那些人的话题，便是静静享用佳肴，由始至终，没为童雨菱夹过一道菜，更没与她说过一句话。
丰富的晚餐于一个小时后结束，佣人开始撤掉台凳，不久大厅恢复空旷与宽敞，明亮的灯火转成了五颜六色的闪灯，轻快豪放的音乐响彻整个厅堂。
舞会时间到了！
像往年那样，第一支舞是龙澈和苗颖跳。只见她步伐稳健，肢体灵活，配合音乐尽情欢跳，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几十年。
他们跳完之后，其他人开始加入，整个舞池马上出现成双成对的人影。龙澈也带起童雨菱滑进舞池。
幸亏之前学过交谊舞，童雨菱总算没有出丑，伴着音乐跳动自如。不过，她的头一直略微低垂着，不敢迎视龙澈，只是默默配合着他的脚步。
龙澈似乎也不在意，就那样与她无声地舞动，黑眸闪烁不断，面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舞会结束，有些人辞别离去，有些则聚在大厅聊谈，还有一些走出大屋，结伴去花园散步。
龙澈与童雨菱，张少琪与ELLA，李骏与Cindy，三对男女一起来到花园。
他们的话题不是围绕国际时装展，就是说哪个高级俱乐部开张，入会费多少等等，全是童雨菱这个平凡人从没涉及的，故她一直保持沉默，静坐一旁。
当然，那个狗眼看人低的ELLA还是不忘偶尔借题发挥，讥讽童雨菱，每次都是张少琪出面劝阻，反观龙澈，面无表情，事不关己，幽邃的双眼时不时地盯着手机。
不久，终于让他等到某通电话。
“澈——”程嘉雯娇柔嫩嗲的声音缓缓传来，“ELLA说你今晚带了一个女人出席外婆的生日宴。”
龙澈没有立刻做声，待程嘉雯再唤一次后，他才冷冷说道，“假如你赶回来，今晚伴在我身边的依然会是你！”
程嘉雯自知理亏，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实在走不开，明天是新片开机仪式，身为女主角的我肯定要在场。对了澈，听ELLA说那个女人出身普通，你怎么找个这样的人？你的品位呢？你的高贵呢？让这么低贱的女人糟蹋你，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那厢，程嘉雯连绵不绝地诉说，龙澈酷着俊颜，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听。
这厢，李骏早就带女友去某个角落欢愉，ELLA则趁机向童雨菱找渣。
“越洋电话情话绵绵，真是羡煞旁人啊！”ELLA讲的是龙澈，视线却盯着童雨菱，语气十分鄙夷和讥讽，“嘉雯与龙澈天生一对，除了嘉雯，再也没人能匹配他，至于那些低贱的女人更别痴心妄想！”
张少琪早已看出ELLA的用意，深知无法劝住她，于是保持沉默。
“从没穿过这么美丽的衣服吧，你可知道这套裙子是谁设计？出自法国名师TOMMY.BRANDA之手，全球只有200套。穿在你这种寒酸女身上，白白的糟蹋！”ELLA变本加厉，竟然伸手扯掉童雨菱披在肩上的外套，长长的指甲划过童雨菱娇嫩的肌肤，给她带来一阵隐隐的痛。
寒冷加疼痛，让童雨菱蓦然一颤，下意识地拉稳外套，同时愤然地瞪向“怎样？不服气啊？麻雀就是麻雀，寒酸女终究是寒酸女，注定永远融入不了上流社会！”ELLA字字带刺，毫不留情，开始引来旁人的注意。
张少琪终于出面，“ELLA，你今晚怎么了？呱呱吵个不停，口不口渴？我带你去拿饮料。”
本想再刁难，最后在张少琪软硬兼施下终于离开。
看着他们慢慢远去的背影，童雨菱眼中涌起一层水气，再看龙澈仍然举着电话，她更是感到悲凉。果然不能欠有钱人的人情，因为偿还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沉重！
环视着豪华气派的四周，她发现，自己与这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正向ELLA所说，自己注定是普通人，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良久，终于等到龙澈挂了电话，但他并没朝童雨菱走来，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即走向大屋。
随着人们的陆续回屋，广阔的花园逐渐变得孤寂冷清，一阵疾风袭来，给童雨菱带来说不出的凄凉与孤独。她重新在长凳坐下，撑起两手，把头深深埋在手中。
“童小姐！”突然，一声似曾相识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第十三章 伤害（下）
缓缓地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童雨菱怔住。
“外面冷，进屋里去吧。”萧正华满眼关切和体贴。
“萧总，您…您怎么在此？”
“我受邀来参加邱老太的寿宴！你整晚都低着头，别说我，那些宾客起码有百分之八十你都没留意吧。你呢？怎么当了龙澈的女伴？”不想居高临下与她交谈，萧正华在她旁边坐下。
今晚突然间发现童雨菱是龙澈的女伴，他震惊不已，还以为童雨菱是个隐形的富家女。直至刚才那幕，他才肯定她是货真价实的普通民众。
“我欠他一个人情，今晚来，是还他人情！”童雨菱幽幽地回答，清亮的双眸盯着前方某处，里面涌动着悲哀与怅然，俏脸也是格外黯淡。
萧正华稍怔，随即安慰她，“那个ELLA的话，你无需放在心上。”
童雨菱不语，只是淡淡一笑，笑中带着自卑与自嘲。
“对了，你明天晚上有空么？”萧正华转移话题，一方面希望分散她的难过，另一方面…“嗯？”
“我…我想约你吃饭。”
“约我吃饭？”
“我前几天去了新加坡出差，带些特产回来，我们中国没有的，想给你尝尝。”萧正华解释。
“呃，萧总客气了，您留给家人和朋友吧。”
“他们都有。你的那份，是我特意留的。”萧正华说着，黑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童雨菱忽觉窘迫，赶紧避开他的注视。
“童小姐，实不相瞒，上次聚餐后，我对你特别有好感，想…和你交个朋友。本来早就想约你，只因这周赶去新加坡开会导致未能及时给你电话。我们今天碰到，说明上天也支持我们的缘分。希望童小姐赏脸，抽空陪我吃个饭！”
他的彬彬有礼与温文尔雅，早让童雨菱产生好感，如今又盛意勤勤，童雨菱更加无法拒绝。
看到她点头，萧正华高兴异常，“谢谢你答应我，你想去哪吃？有无什么特别爱吃的菜？”
“随便，您决定就好！”
“那我明天中午再给你电话。”
“嗯！”童雨菱再次颌首。
萧正华内心激动依然，四处张望，瞄到一些宾客陆续离开，于是道，“童小姐，我得去跟主人家告辞了！对了，你什么时候走？龙澈会送你回去的吧？”
“我…”
“要不要我等你？我送你回去。”
童雨菱想了想，感激拒绝，“不用了，您先回去吧！”
萧正华沉默一下，道，“那我先走了，明天给你电话！”
“好，路上小心！”
萧正华已走远，童雨菱仍在原地发呆，良久良久，感觉寒意渐浓，才起身朝屋子方向走，走着走着，龙澈正好出来。
童雨菱沉吟片刻，突然拆下耳环、项链、手包等饰物递给他，“没其他事的话，我想先走了！”她没称他龙先生，也没唤他“澈”。
龙澈没做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
“身上这套恐怕暂时不能还你，我回家换下之后会洗干净，邮寄到您公司。”童雨菱说完，准备转身。本来，她可以换回自己普通的衣服，可惜已被那美容院的员工当“垃圾”处理！
“不用了，就当作你今晚的酬劳！”终于，龙澈出声。
“无功不受禄。今晚答应和你出席，是为了还你那个人情，同时很欣慰没有给您带来任何困扰，此后，我们互不相欠。衣服…自然物归原主！”童雨菱一脸冷然。
不知因何缘故，听到互不相欠四个字从她嘴里发出，龙澈感到莫名的不悦，从没女人向他说过这四个字，就连嘉雯也没有！
“我先走了！”她连再见也不想跟他说，因为她知道两人以后不会再有交集。
见她转过身去，龙澈突然来气，不自觉地怒吼，“别人用过的衣服我不想留！你若然硬要归还，那你现在就脱下，否则，当它垃圾处理！”
童雨菱顿了顿，并没回头，讷讷地道，“我知道了！！”
一步一步地往前，童雨菱心潮起伏，竟然期盼他会唤住自己，说他会开车送自己回去，然而，她走了很远很远，直至出了别墅的大铁门，依然没听到预期中的叫喊。
龙澈傲立风中，沉脸目送她远去、消失，直到佣人来叫，他才重新回屋。
冬天的夜晚本来就冷，随着夜渐深，气温愈低。出了邱家别墅的童雨菱，不禁拉紧外套，踩着五寸高跟鞋颠颠颤颤地走在碎石路上。心里咒骂龙澈的过河拆桥与冷血，不可一世，毫无同情心。什么人嘛！就算他不屑送她回去，也该命人送她。
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前方，童雨菱懊恼沮丧。早知道刚才暂时放下面子求他，说不定他会派人送她回去。这里是富人区，出入有私家车，的士根本不会踏足，这样走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嘟——嘟——”一阵尖锐的喇叭声突然从后面传来。
童雨菱回头，被那强烈车灯射得下意识地眯起眼。
车子缓缓来到童雨菱身边，车窗摇下，ELLA满是鄙夷与嘲笑的面容闪了出来，“我说得没错吧？以为龙澈会看上你？不自量力，下辈子投胎找个好人家再发春秋大梦吧！真是自找其辱！”
汽车飙走，留下一缕浓烟。
不久，又是一声喇叭响。这次，童雨菱不再回头，只是闪到一边。
车子经过她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嗓音随风飘来，“童小姐！”
是他！童雨菱转眼，惊问，“萧总，您…现在才走？”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萧正华打开他对面的车门，“这里很难截到车的。”
她当然知道，只是…就在童雨菱犹豫不决的时候，后面又来一阵喇叭声，格外的激烈，让她不得不回头，看到车窗后面的人影，不禁震住。接着，她走前几步，准备坐进萧正华的车。熟知才抬脚就被人及时拉住。
突然看到龙澈，萧正华很是吃惊，发觉童雨菱似乎在挣扎，不禁道：“龙先生，我和童小姐顺路，不如让我送她回去吧，不用麻烦您了！”
“人是我带来的，自然也是我送回去！还有，麻不麻烦，不关你的事！”龙澈语气冷冽，捉实童雨菱的手。
担心给萧正华带来麻烦，童雨菱只好对萧正华挥一挥手，然后跟随龙澈走向后面那架黑色布加迪威龙跑车。
第十四章 碰见
上到车，龙澈问她：“住在什么地方？”
童雨菱愣了愣，报出自己的地址，见他蹙起眉头，又道，“你送我到市内，我自己搭车回去。”
龙澈不接话，眉头逐渐舒开，车子开始前进。
整个过程，车厢内沉默寂静，龙澈半声不吭，童雨菱更不会主动搭讪。
回到市内，童雨菱发现前面正好有辆的士在等客，立刻道，“在这里放下我就行了。”
龙澈却没反应，继续往前驶进。
童雨菱不觉又道，“龙先生，你应该不懂去我家那条路，不必麻烦了！”
龙澈仍然不语，侧目瞄了一下车头的导航器。
童雨菱这才留意到，便安静下来，由他送她回到小区附近。
下了车，简单说了声谢谢，童雨菱毫不停留地朝大门走。
龙澈神色复杂地目送着她，良久才启动车子，驱车而去…回到家，童雨菱轻轻打开门，发现大厅还亮着节能灯，又见沙发上的人影，不禁惊问：“妈，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童母半眯的眼马上睁大，“小菱，回来了？”
“嗯。天气冷，您怎么不回房里睡。我又不是第一次晚归。”
“呵呵，没事，妈见睡不着，所以出来看看电视！”其实，她就是放心不下女儿。
看电视？电视关着呢！不过，童雨菱并没拆穿母亲。
“对了，你这身打扮…这裙子是谁的？”童母把注意力转到童雨菱衣服上。
童雨菱想了想，编造个借口，“我陪朋友参加舞会，衣服是他送我的！”
“看起来很像名牌，一定很贵吧？”
“呃，没有，这是仿牌的。”童雨菱继续撒谎。
“那朋友是男的吧？你们几时开始的？发展到哪个阶段了？”童母满面欢欣。
知道母亲在想什么，童雨菱连忙解释，语气却不自觉地透出了一股落寞，“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们…不可能有发展的！”
童母怔了怔，不再探究，“夜了，快去洗澡睡吧！”
“嗯，您也去睡吧！”童雨菱说完，径直走向自己卧室。
看着女儿的背影，童母忧心忡忡，一声长叹之后也起身回房。
柔和的灯光洒遍房间各个角落，童雨菱靠床背而坐，凝视着椅子上的蓝色长裙，今晚那些情景开始浮上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