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子钺接起电话,怀念的声音传来,“你在忙吗?”

“嗯。”

“哦…”怀念不打算说了,“那你忙,等你空了再说。”

她知道席子钺是大忙人,不想给他造成额外的负担。

站在怀念身边的席邺,听到这话,讥讽道:“不是叫他过来?他连我的面都不敢见吗?”

怀念冷冷瞥了席邺一眼,正要挂电话,席子钺低沉的声音传来,“你身边是谁?”

他隐约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还带着挑衅的意味。

怀念沉默了几秒,如实道:“我前男友。”

席子钺眉目一冷,由位置上站起身,声调陡然低了八度,“他找你干什么?”

怀念轻咬下唇,启齿,“他想见我男朋友。”

“你们在哪儿?”

怀念报出了地址。

席子钺通过定位看到怀念的位置和路程距离,再次拿起电话说,“等着,我两个小时之内到。”

挂断电话,怀念对席邺说:“如你所愿,他就要过来了。”

怀念并没有因他们叔侄见面而紧张,反倒是说不出的轻松。只要能让席邺不再纠缠她,怎么都好。

路边风大,席邺一脸体贴的说:“你还没吃晚饭吧?你胃不好,不能饿着,我们找个餐厅坐下,边吃边等。”

怀念的确是饿着肚子,白天因为跟那家羽绒服工厂的纠纷,她连午饭都没顾上吃。晚上又遇到席邺来纠缠,到现在没每一刻清静,该做的事都还没做完。

席邺特地挑了附近最好的一家粤菜餐厅。两人面对面落座后,服务员送来菜单,席邺点了菜,也没问怀念的意见,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他有自信,他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

怀念把具体位置发给席子钺后,没再多看席邺一眼,从包里拿出电脑,打开文档,继续她未完的工作。

她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差,羽绒服厂商以次充好,下属与她理念不一致,令她深刻怀疑自己的管理能力。

但无论如何,她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诚信为本,顾客至上。

席邺看着对面的怀念,眉眼低垂,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纤纤玉指在键盘上敲击,时而运指如飞,时而蹙眉思索。

她脸上的妆容很淡,长长的眼睫毛自然的卷翘着,不像很多女人涂的跟苍蝇腿似得。一双杏仁似得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可娇憨可清纯。秀挺的鼻梁,花瓣般的红唇,温婉灵秀。

她不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却是他最喜欢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好,越看越喜欢。

她不像女强人那样硬朗强势,又不像作女那样作天作地,她的一切都是刚刚好。长得漂亮,活得漂亮,有自己独立的事业,有自己的想法和认知,但又不会自以为是。

而她现在专注的模样,清浅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比那些搔首弄姿的女星们不知道美多少。

只是看着,就令他心动无比。

他交往过很多女朋友,只有她,让他想安定下来,白头到老。

袁雅雯只是一个小插曲,一次酒后意外的插曲。他不可能让那个女人坏了他的感情。

点的菜一样样被端上来,深井烧鹅,水晶虾饺,榴莲酥,红烧乳鸽,卤水猪手皇,翡翠肠,茶树菇爆蒜香肉,明虾烧麦皇,黑椒牛仔骨,菠萝包等…席邺点了很多,但每一道都是他跟怀念一起吃粤菜时她点过的。他想借此表示,他对她的一切熟记于心。

但他不知道,当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时,他的细枝末节才会被无限放大,去挖掘一切值得感动的点。而女人对一个男人完全无感时,就算他掏心掏肺,她都懒得看,只嫌碍眼。

虽然桌面上香气四溢,怀念丝毫没有胃口。但胃部的抽搐,提醒她真的该进食了。她把电脑移到一侧,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席邺盯着她的红唇看,特别,特别的想亲她。

他发现她比之前更好看了,更加饱满红润,明丽动人。就像一朵正在怒放的玫瑰,汇聚了周遭所有的色彩,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念念…”席邺叫出声,眼底是深深的迷恋,“只要不分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真的很爱你,你不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

“我说了,我现在有男朋友…”

席邺截断她的话,“你是因为袁雅雯误会了我,心有不甘,才会这么气我。只要你跟这个男人结束,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介意。这些事以后咱们谁也不提了,就当是扯平了,好吗?”

席邺好声好气的劝着,用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好的脾气和最大的耐心。

他真的无法接受就这么分手。

怀念表情冷淡,不想再多说,“等我男朋友来了,你跟他说。”

“行,行。”席邺应声,脸上又浮起那抹讽笑。

她会交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席邺琢磨着,可能是个医生律师教授之类的中层精英,也有可能是自己创业的跟她一样的小老板,还有可能是个小富二代。但无论哪种,他都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条件非常自信。

不是每个生在豪门的男人都跟他这样,不看重家世门第,愿意跟一个平民女子白头到老。更何况,能跟席家比肩的豪门,寥寥可数,圈子里的人彼此都认识,没人会自讨没趣,为了玩个女人得罪席家。

席邺已经想好了,无论采取什么手段,一定要让他们分手。

怀念没再说话,专心的吃东西。

席邺目光一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他愣了下,怀疑自己看错了,他叔叔怎么会来这里?

席子钺身穿黑大衣,大步行走在落落灯火下,面无表情,眼神沉沉。一路走来,因为高大俊美的外型和凛冽强势的气场,引得四下的人悄悄打量。

席邺迅速起身,迎了上去。

“小叔,巧了!你是过来吃饭吗?一个人?”

席邺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在面对席子钺时还是矮了一截,加上身份和辈分的原因,他在他跟前毫无气场可言,就是个俯首帖耳的晚辈。

席子钺说:“我来见你。”

席子钺走到他们那桌坐下,就坐在怀念身侧的椅子上。

席邺落座,看向怀念说:“我们的事改天再聊,我现在有点其他的事。”

叔叔来找他,他不敢怠慢。

第50章

这段时间元婉一直在屏蔽新闻舆论,但这次闹得太狠,而她是以受害者姿态出现。舆论声浪太大,媒体接踵而至的联系她,她想忽略都不行。

当元婉看到那些新闻报告时,她也懵了…

是陈茜?都是陈茜做的?跟苏源毫无关系?他当时是要去帮他证明清白?

她身为当事人,却仿佛是第一次正视这件事,她浏览着那些新闻报道,看到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苏源知道婉清出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去帮她证明清白,根本不是揭发她…”“当时媒体炒的太厉害,他打出维权的名义是顺着那些人的心思,他想吸引更多人注意…”“苏源不喜欢写东西,我们大家都知道,他年终总结还是女朋友帮忙。”“苏源到学校来找过婉清,他当众说过,婉清不是代笔…”“苏源跟婉清一直很相爱,分手是无稽之谈…”“只要认识他们的人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分手…”“苏源出车祸去世,婉清才是最痛苦的人,大家不应该伤害她…”

元婉呆呆的看着那些证人的言论,眼泪怔怔直掉。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就算她提出分手…就算他跑掉…

他始终在保护她…

这才是她的圆圆…这才是…

元婉的前上司前同事纷纷打电话来关心她慰问她,尤其是以前在乐游网的那些同事,他们看到新闻报道,得知婉清是无辜的,高兴的程度不亚于自己洗脱罪名。

搭档刘健说:“元婉你真不愧是个闷葫芦!我亏得你背着天大的委屈,忍了这么多年!”

主编说:“清者自清,虽然迟了几年,现在你清白了。”

副主编说:“小元,在新岗位好好干。我们这儿永远是你的家,欢迎你随时回来。但希望你永远不要回来。”

同事说:“以前大家私下里就说,你绝壁是被冤枉的…这下好了,你总算是吐了一口气了!”

元婉接着这些人的来电,认真的听着他们或鼓励或欣慰的话,心动的感动持续发酵。当初,正是这群同事的鼓励和帮助,她才走出了旧日阴影,才能勇敢的站在主持人的舞台上。能够遇到这些共事的伙伴,她心中充满了感恩。

在这件事中,还有一个特别激动的人,刘燕琳。她这几天都无心工作了,每天守在那些社交平台上,看各种报道和评论。那些给元婉道歉的,骂陈茜的,即使是很雷同的话不断重复,上万条评论她都愿意一条一条翻着看,看的热泪盈眶,热血沸腾。

没过两天,她忍不住请了个假,去商场买了一堆看望希希的东西,打飞的到b市见元婉。

她差不多算准了元婉下班接希希回来的时间,在她家楼下等着。

当元婉面戴口罩,牵着元寄希回家,看到楼下的刘燕琳,又意外又激动。

她快步上前,与她紧紧相拥。

“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最近空了?”

“没空,请假!”

“请假过来看我啊?”

“你特么憋屈这么多年,终于出了一口气,我能不来给你庆祝吗!”

两人抱着你一言我语,元寄希走在一旁,拽着刘燕琳衣角,“希希也要干妈抱!”

刘燕琳放开元婉后,把元寄希抱了起来,用力亲了几口。

元寄希对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一无所知,只知道妈妈现在每天出门都带着帽子和口罩。他问妈妈为什么,妈妈说,“蒙面侠,有神秘感。”于是元寄希也闹着带了个口罩。

元婉的正常生活还是没受影响,但她并不知道是因为有一群隐形保镖跟在她身边。任何发现她,想靠近她的路人,都被拦开了。

元婉跟刘燕琳一道回家,陪着元寄希玩了一会儿,带他洗漱。等他睡着后,两人一道出门了。

元婉带着刘燕琳到了同事之前带她去过的一家大排档,位置隐蔽,人不那么多,味道很好。她知道刘燕琳喜欢吃宵夜喝夜啤酒。她难得过来一趟,当然要陪她尽兴。

几杯酒下肚,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刘燕琳取笑她,“你怎么就那么能憋?以前无论我怎么问,你就是不说到底怎么回事!不是我相信你,真得觉得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

元婉灌下一杯酒,眼神迷蒙的说:“这种不堪回首的过去,我不想说了让你跟我一起闹心…”她很清楚刘燕琳的性子,一旦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怄死,没准非得拉着她去找媒体澄清。

刘燕琳瞧着她脑袋轻斥,“你就什么都往自己心里憋,你能耐,不怕把自己憋出病来!”

元婉说:“我也没想到,这些事会突然间都被挖出来…而且…”她顿了顿,拿起一杯酒,又是一口灌下。

“而且什么?”

元婉接连喝了三杯酒,趴在桌上,还没开口,眼泪先掉下来了。

“好端端的,哭什么?”刘燕琳起身,坐到了她身旁,把她拉起来擦着眼泪。

元婉倒在刘燕琳怀里泣不成声。哭了好久,她方才断断续续的说:“我误会他了…我跟大家一样,以为他要去揭发我…他不是…他是去帮我…他不会伤害我…他永远是保护我的那个人…”

“知道就好。”刘燕琳替她擦着泪,“知道了心里就不难受了。”

“我更难受啊…”元婉痛哭着说,“他是为了帮我才会出事…如果那天他不赶去电视台就不会有那场车祸…都是我…是我害死他的…他为了我连命都没了…”

刘燕琳眼眶也湿了,她轻轻拍着元婉的后背,“丫头,不难过了啊。这都是天意,真不怨你。”

元婉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是一口灌下。“天意…”她苦笑,眼泪滚滚而落,“我害得他毁容…又害得他丧命…我这辈子走路都不想踩死蚂蚁,可我把所有的伤害给了他…是我把他推进了地狱里…”

“丫头,你不能这么想…”

“就是这么回事!”元婉豁然起身,摔掉了手中杯子。

“你犯什么混呢?”刘燕琳拉了她一下。

元婉踉跄了下,差点摔倒时被刘燕琳扶住。她挥开她,又往后退了几步,身体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抱着塑料棚支撑的架子,不停的哭,边哭边喊,“…我不想伤害他…我爱他…我真的爱他…他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元婉满脸泪水,哭的悲伤又绝望,“我们说好了一辈子到老…我想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我怎么把他害死了…”

刘燕琳抹去眼角的泪,蹲下身去扶元婉,“好了,别发酒疯了,咱回家。”

她把元婉拉扯起来,才一转身,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男人。

季沅从他安排的人那里得知,元婉跟刘燕琳在这儿吃宵夜。他一场超长会议开完,饭还没来得吃,就赶过来找她了。

“喝多了?”季沅皱着眉头问。

刘燕琳点点头。

季沅就要伸手接元婉时,刘燕琳扶着元婉后退了一步,避开,“季总,不劳您费心,我会带婉儿回去。”

季沅眉目一凛,看着刘燕琳。那逼压的视线,冰冷的眼神,显然是叫她识趣。

刘燕琳不想妥协,她还要说什么时,季沅上前一步,一手拉过元婉,一手将刘燕琳推开,动作果断利落。男人力气大,她接连往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子。

季沅将元婉抱在怀里,面无表情看着刘燕琳,“你最好不要跟我过不去。”

敏锐的季沅已经发现,刘燕琳对他不怀善意。

在季沅强大气场逼压下,刘燕琳还是示弱了。她扯了扯唇,脸带谄媚的笑着说,“季总这是说的哪的话…我怎么会跟您过不去…这不是怕婉儿麻烦你嘛…”

季沅冷冷瞥了刘燕琳一眼,将元婉打横抱起,转身离去。

那一眼,叫刘燕琳脸上笑容凝结。她明白了,她所有的伪装在那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

季沅抱着元婉上车,车子驶离,她长叹了一口气。

阿诚,不是我不帮你,这个男人真的不好招惹。

刘燕琳结了账,准备离去,两个男人走到她身边:“我们送您去酒店。”在他们身后是一辆黑色路虎。

刘燕琳扯唇笑了笑。她还真是沾了好姐妹的光,能让不可一世的季公子都考虑照顾到。

刘燕琳淡淡笑道:“我还有事,暂时不去酒店。季总的好意我心领了。”

刘燕琳拦了一辆的士,打车到了周朝城居住的小区里。

他刚搬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还记得那天他是高高兴兴搬过来的,他说这是以退为进,只要婉婉高兴就好。

她没有来过这里,但她知道他住在哪一栋哪一层。

刘燕琳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给周朝城打电话。

片刻后,电话接通。

“睡了吗?”

“还没…”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她瞬间感知了他的情绪,问道:“不开心?婉婉最近洗脱了冤屈,你不为他高兴吗?”

周朝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高兴的给她打电话,没说几句她就要挂。我想约她出来,她说最近没空。我去电视台找他,他被严密保护起来了…”说到这儿,周朝城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连见她一面都不行,高兴的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