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浩骞从小住在池家,更是眼看着晗光一点点成长起来,对她、对池家的感情深厚,光是这点,杨茗芝不会多想,但是眼神不会骗人,温浩骞是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孩子的心思总逃不过做母亲的眼睛,同时她也注意到一块吃饭的桂伯,他时不时看向这对叔侄,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不对劲,她以一个女人和母亲的第六感,隐隐觉得儿子和这个女孩之间可能正发生着她不敢想象的事。
感情在那里,刻意遮盖是遮不住的,他们以为掩饰的很好,在有心人眼里,一切都有迹可循。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杨茗芝留了个心眼。但是晗光全程低着脑袋吃饭,只问时才客气有礼回答,和温浩骞至此没有再多交流。
杨茗芝不觉松下一口气:或许是自己想岔了。
不得不说温仲伯是个特别严肃的人,晗光从小就对温爷爷怕兮兮的,印象中,他老是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总想叫人远远逃开,她想不明白,温奶奶这么善良温柔的的人,怎么受得了温爷爷这种冷冰冰的样子。
父子俩今天的第一次交谈是温仲伯准备起身打米饭,温浩骞比他更快地站起来,按住父亲,“我来吧。”
温仲伯看了眼儿子,坐了回去。
温浩骞回来,手里端一个饭盆,他把饭盆放在旁边,这样就不用特意去厨房打饭。他把打好饭的碗碰倒父亲面前,做父亲的抬头看了眼他,接过,低头扒了几口,突然说道,“你表哥上个礼拜通过我的关系抽到一个大项目,我的意思是,让他带你,你妈在公司也算半个管事,公司的事理应你也有份,还有,你湘姐那公司现在也已经移到他名下——”
听到这里,晗光蓦地一怔,抬起头去。
温仲伯大概也料想到在晗光面前说这话时机不对,连忙打住,话锋一转,“你要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你是我温仲伯的儿子,你打算画一辈子画吗?”
温仲伯虽身处官场,官商本为一体。钟家家业温仲伯也有一份,当初便是他携手妹夫起业,后因他全身心投入政治,公司的事便全权交由女人去了,现在他们两个老家伙老了,公司产权问题自然需要有年轻一代去争去努力,偏温浩骞无心参与他们的纷争,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到此时,温浩骞便不愿多说,父子俩多次因此事不欢而散。
现在这件事再次被摆到明面上来。
和老公比起来,杨茗芝更担心儿子,她十分不安地观察温浩骞的脸色,可能因有外人在旁,没有流露出情绪。
微微安下心来,打圆场道,“开开心心的,谈什么工作上的事,骞儿想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只要不犯法,平平安安的,妈妈永远支持你。”
温浩骞抿了抿唇,“谢谢妈。”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杨茗芝分别给儿子老公夹菜,左哄又骗,这才把这顿饭吃完。
池晗光看着,心里突然涌出伤感来,很多人都羡慕温奶奶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可是谁知道过她背地里竟是这样辛苦,左右逢源,夹在父与子中间生存,万般的难。
这大概就是女人吧。再一次无端端想起了她的姑妈。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现实,表面上看去的幸福,永远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子。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温仲伯和杨茗芝晚上睡在池宅,温浩骞和晗光自然也留下来住, 桂伯整理出三个房间, 床上都垫上凉席。
饭后,俩老的到后院散步去了,温浩骞这才拉起晗光的手从大门偷溜出去。
他跑的很快, 晗光气喘吁吁的,被他牵着手向前跑,风拂在耳边,和冬日寒冷刺骨不同, 像母亲的手轻轻抚弄, 很温柔、很小心, 带着爱的关怀。
风声很大,她怕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大声问道:“你带我去哪里——”
“去大桥上走走。”他攥紧她的手, 奔向远方。
远方, 真是一个美好的字眼。
不过,大桥不在远方, 它近在咫尺。
大桥是一座石砌的拱桥,年纪比晗光的爷爷还要老,桥下河流蜿蜒。
他们立在桥头,看河水在夕照下缓慢流动,两岸树影碎金,微风轻盈。
远山如黛,景色如画。
温浩骞移开停留在池晗光身上的目光,向桥那头走。她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前后脚的距离。
这个村子原是附近最大的,现在大多都搬了出去,稀稀落落留下几户老人,晚风微凉,更显冷清。
政府好几次派人上门游说,把宅子当做旅游项目对外开放,都被池湘云拒绝了。
之所以会拒绝,一方面因这是池家祖宅,池湘云怕坏风水,第二,因对亡夫的敬重,以池新沅清冷的性格,断不肯把自己的房子当成旅游景点供人观赏的。
池湘云拒绝的理由是:父亲喜静,不爱吵嚷的环境,她希望他在下面也能得处安宁。
池湘云死了,她的财产、公司被人觊觎,池宅自然也不会放过,但那是老先生的产权,碰不得,只好将主意打到池晗光身上。
池宅是私宅,但一旦开放,就等于归了政府所有。晗光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宅子是爷爷的,她并不贪恋,但现在她的家人都没了,珠城这里也只有宅子可以回来,她想自己留着,权当做一个念想。转眼又想,这么大个宅子,废着便是永久废着,若成了名人故居,还有人修缮管理,更何况桂伯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她于心不忍,人多一点,或许还热闹点,他也不会觉得寂寞罢。
她把想法告诉温浩骞。
她说,“这东西到底属于谁的,对我来说反而不重要,如果是选择,我愿意选择更有利于今后发展,你说呢?”
温浩骞没有多做评判。他知道,她拿定主意才会对他说这番话的,他不会去干涉她的想法和选择,在他眼里,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而且确实,他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他说,“好,你决定吧。”
她仰头,弯起唇角朝他笑,晚霞映在脸上,抹了一层脂粉。晗光去抓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高兴呀?”
温浩骞低头瞅着她,没回应。
“是不是啊?”她歪着脑袋,语调很轻柔,有点像哄小孩。
温浩骞朝她淡淡笑了笑,反手攥紧她的手,“没有不高兴。”
“还说没有,刚才温爷爷说到钟锦……钟叔叔的时候,你脸色很难看,你是不是也不喜欢他呀?”池晗光仔细瞅着他的脸看。
温浩骞转过脸去,手放在嘴边低笑两声。
“是不是呀?”晗光见他就是不说,像是在捉弄她的样子。
“是的。”温浩骞点头承认。
晗光瞬间高兴起来,“好巧哦,我也好讨厌他,我们统一战线了!”
“这人真的好讨厌,”池晗光低头踢着小石子,石子一下滚去老远,她的视线循过去,很快又移回,轻轻叹了口气,“说句心里话,我一直不敢跟别人说——”
池晗光的声音低下去,拿眼睛看住温浩骞,他正也看着她,等待下文。
“我有种感觉,姑妈的死和他有关。
有一件事温浩骞没同晗光说,当然,很多事情他都没同她说过。
这件事情还得回溯一个月前,那时候他正和王正维抓捕鹰头,孔严找到他,告诉说湘姐的案子有眉目了,根据多方调查,他表哥钟锦程有最大嫌疑。
说到这里,孔严皱眉头了,“但是,他有不在场证据。”
尸体是在五月十日早五点被钟点工阿姨发现的,死亡时间于前一天也就是五月九日凌晨两点到七点之间,同时湘姐的秘书曾透露,于七日早见池钟两人因画产生纠纷,钟锦程承认自己与池湘云吵架,矢口否认因为死者父亲的画作,并称当日晚上便离开珠城,有身边两位随行作证,而他飞离珠城的机票时间也恰好合乎。
温浩骞想到钟锦程曾对他称自己在M省替池湘云处理纷争,那日他回万城见钟锦程正是五月的头两天,仍记得他表哥提醒他别再插手池家的事情,那个“腥”字从他嘴里缓慢吐出,一脸鄙夷和嫌弃,那时候他就该料到会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还没等到他前去阻止,不幸降临,一如六年前一样。
温浩骞感到深深的后悔,不可否认的,不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他对池晗光的感情,里面夹杂着这层抱歉和内疚,兴许还有同情,他分明知道所有的真相,但不能说。
夕阳缓慢下沉,他沉默着,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打火机盖子一翻,啪,烟头燃起猩红一点,光,像希望。
他望着西边那轮红彤,在心里对女孩说道,等我收集所有的证据,还你一个解释。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怀疑他?”晗光没有听到他的答复,偏着头追问。
手指一抖,一长截灰色掉落在夕阳下波光闪动的河面,他一只手架在桥栏上,侧转身,眼睛里沾染了一些别样的情绪,晗光看不懂,只觉得这男人此刻的眼神无限温柔让人陶醉。
他望着她,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纯粹地望着她,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
“你们是表兄弟,但你们的性格一点都不像。”池晗光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你可以守着一个人六年,他连一个姑妈都守不住。”她低着头,没有看他,屈起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拱桥粗糙的水泥扶手,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继续说道,“曹羽婷……我其实挺在意。”
说完这句话,池晗光更不敢看人了,脸上红彤彤的,不知是不是被落日染红的。
温浩骞有一阵没有说话,四周安静地只剩下空旷寂静的四野。池晗光忍不住拿余光瞄过去,看见他抽着烟,目光投向平静的河面,有一只两只雀鸟从头顶掠过,边叫住边扑扇翅膀,本就没有包好的希望,被他沉默打击的一蹶不振,四周静悄悄的,起了风,她忽然觉得冷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不是真的觉得冷,这身体往外冒着热气,心却冰凉冰凉。
池晗光忽然觉得没有任何意思,扭过头往回走。
夕阳已经完全沉落,只剩下黯淡的光影在天边挂着。
脚下,几百年的桥梁横亘,河水川流不止,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过去、现在。
她慢慢走着,身后有轻轻的脚步跟上。没有转头过去,不想听,不想看。
有时候觉得自己小气,分明想知道他和曹羽婷的过去,却偏非扯出钟锦程来不可,当然,她对姑妈的死是在意的,甚至隐隐觉得温浩骞对她隐瞒着什么事。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底气相信他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他不会害她,不会害爷爷,他就是那样的人,他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许多年,她知道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他。这就是全部的原因,她信心的由来。
温浩骞走到池晗光身旁。
她低头看见那双干净修长的手,夹在指间的烟不见了。再往下,休闲长裤裹住修长挺直的腿,一双运动鞋,干净简练。
他的手伸过来,自然地拉起池晗光,自然的,好像那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我和羽婷的故事很普通,我们通过一个共同朋友介绍相互认识,一开始我当她普通朋友,后来我发现她是个很细心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只要休息她都会来,什么都买,画具也会买。我被她弄的不好意思,她让我请她吃饭,一来二去就熟络了,后来就顺理成章在一起。”
温浩骞又点起一支烟,眼睛随着吐出的烟圈微微眯起,回忆起往事。
池晗光打心底处的嫉妒。
当这个男人回忆前女友时,他的感情全都流露在眼神,在举手投足中。
他没有忘记曹羽婷,可能一辈子都放不下。
那么你又算得了什么呢,池晗光?
她这样问自己。
“她从一开始就喜欢你了吧?”不然是不会这么主动靠近的。
池晗光的声音里盛满低落,在黄昏的风里更显萧条。
温浩骞长身靠在石桥上,将飘远的思绪拉回。一直以为难以忘怀的事情,那些细节,那些萦绕在心头的感情,在经历了几多春秋悲欢后,尽数记不全了。
低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将手中烟掐熄,“走吧,我们回家。”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天还未完全黑透彻,廊上的灯掌起, 一盏一盏大红纱灯, 散发红盈盈的光。
灯光穿过茂密的树冠,投射在墙上,影绰交叠。
杨芝茗从前廊穿出来, 抬眼看见温浩骞和池晗光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隔的有些远,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走了四五步路,温浩骞停下, 侧转身等晗光。
他背对着他母亲的方向, 低着头和女孩面对面说几句, 垂在身侧的那只夹烟的手伸过去,捏起风吹乱的发替晗光别在耳后。
她了解儿子不是一个轻佻的人,做事之前都有盘算, 如今作出这种亲昵的举动, 断不是他的性格所为,恐怕此事早生端倪, 只是旁人未曾察觉,不禁联系到今天他与小丫头的种种互动,细究之下有迹可循,眼下望着儿子笔直挺拔的身影,甚至可以想象出那双目光如何含情脉脉地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女孩。
杨芝茗既震惊又焦虑羞愤。做母亲的第一反应便是保护儿子,心说,这事千万别被家里那位知道,那位打小把他当池新沅当嫡亲大哥般敬重,倘若知道此事,父子俩针锋相对起来,指不定这家都得给闹翻了。
想到这里,杨芝茗慌忙别转头,匆匆往回走,那模样好似被撞破的人不是那边那对年轻男女,而是她。
稍晚一点的时候,杨芝茗趁老伴在书房看书的当儿前去温浩骞房间,打算促膝长谈一番。
还没走近便听屋里传来女孩的笑声,全然不像她平日里的拘谨样,“叔叔,落子无悔,这局该我赢了!”
“叔叔”这两个字让杨芝茗这颗心落实了些,这两个感情好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毕竟男女之间不能弄得一点距离也无,无论有没有意思,此番前来她要把这些话对儿子参透了。
谁都没料到杨芝茗会来,晗光比原时拘束了不少,叫了一声温奶奶,便垂着头站到一旁去了。
杨芝茗往桌上扫了眼,棋盘上寥寥几颗黑白棋子,笑道,“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却不走,走到晗光边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晗光识趣,托了个理由告辞。
温浩骞跟出去,“我送你过去。”
杨芝茗听闻,脸色沉下来,到底没有发作,沉着声音叫住他,晗光回头看到他为难的神色,给了他一记安慰的笑容,还像小时候那样朝他挥挥手,“再见,温叔叔。”
她把门从外面关上了,“嘎吱”一声,细碎的脚步声远去。
等人走了,杨芝茗这才开口,“你别忘了,这是她自己的家——还用的着你送。”
这话像是提醒,更像是一句警醒。
温浩骞走回来,沏了一壶茶,给母亲蘸上。
“知道你们要来,这茶叶是桂伯早上去茶山上摘来的。”
杨芝茗喝了一口,茶味很香,很浓。
喝罢放下,认真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温浩骞坐下,在母亲对面,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茶水清澈,映着光影。
“过几天就回。”他说。
“后天怎么样?后天跟我们一块儿回去。”
温浩骞沉吟,在思量。
杨芝茗语重心长:“我们年纪大了,你爸身体也不好,他希望你留在身边多陪陪我们,他那人嘴巴硬就是不肯说。你想干什么妈不阻拦你,但是你也该为我们着想,是不是?”
温浩骞皱着眉心,没吱声。
“我知道你肯定要找晗光做借口,晗光她不是三四岁,还得靠着别人养活,她二十岁了,而且她姑妈给她留下的钱肯定不少,你犯不着……”
温浩骞打断:“她姑妈破产,能留给她多少钱?”
“那这宅子呢?你师父随便一幅画都能抵不少钱吧?”
温浩骞看了眼母亲,掏了支烟点着,“政府早就眼红这里了,你以为凭她一个人对抗得了他们?”
杨芝茗一愣:“让你爸出面说说去?”
温浩骞摆了一下手:“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
“这件事有必要跟你爸说一声。”
温浩骞皱了皱眉。“还是别了吧,晗光不愿意,我会尽力帮她,若她觉得无所谓,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他幽幽看了眼母亲,目含深意,“这里才是她的家。”
谁都无权干涉她的选择。
杨芝茗明白了儿子的话中有话,“我发现你确实对晗光的用意深了些。”
她笑望着温浩骞,温柔的注视中蓄满力量,似乎一柄刀,将他谎言刺破。
温浩骞夹烟的手指轻轻一颤。
“妈,我不懂您这话什么意思?”他问,嘴角噙起一丝玩味的淡笑。
杨芝茗不跟他兜圈子:“你少装,你妈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还能瞒过我?小姑娘甭提了,你自己说,你对她有没有那个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您别跟着瞎琢磨。”
“最好是我瞎琢磨,我提醒你一句——小姑娘看你的眼神热切的不行,或许早没拿你当叔叔看了,你自己把控好度,不要生出祸事来。”话都说尽了,杨芝茗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复又想起一件事来,“佳婷有没有给你电话?”
杨芝茗口里的这个佳婷是曹羽婷的堂妹,小羽婷五岁,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羽婷总带着她,来过家里几次,倒是和杨芝茗混的比较熟,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葬礼上。温浩骞愣了下,“没有,怎么了?”
“她说找你有点事,也不知什么事情,我问她支支吾吾不肯说,我让她自己给你打电话,看来没有打。总之,回家以后再说吧。”杨芝茗边说着边开门走出去。
温浩骞“嗯”了声,目送母亲出去。
温仲伯和杨芝茗没在珠城多呆,隔日就回了。
月底,王正维起诉陈数,陈数判刑。事情结束隔两日,晗光接到机关电话,池宅被纳入文物保护,将当做景点对外开放。
七月最后一天,晗光回了一趟池宅,和桂伯作别,跟着温浩骞去往万城。
珠城与万城相去不远,高铁三四小时的路程,上午出发,傍晚就到。
回来的第一天,温浩骞没回自己的住处,而是驱车去了父母家,晗光一并前往。
杨芝茗做了一桌丰盛的菜。
温仲伯话虽不多,眉梢眼角间看得出心情不错,时不时还会夹个菜给晗光,晗光谢过,埋头吃饭,不多说,眼睛也不乱看。
长年寄人檐下的生活使得她变得异常敏锐,即使杨芝茗不说,她感觉出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异样感,温奶奶看她的眼光带着别扭、暧昧、探究亦或是不满种种,整餐饭都教人吃不对胃口。若不是温浩骞的缘故,按放在以前,以她性格,早就丢下碗筷甩手走人了。
她一路忍着,只闷头扒饭。
温仲伯不知事出有因,关心晗光怎么不说话也不夹菜,又挑了块大肉放她碗里。
晗光心里又难过又憋屈,嘴里嚼着肉,食之无味,如同嚼蜡。若不是喜欢着这个人,她断不肯委屈自己这样受罪,想到这里,眼泪不争气漫上来。
从珠城一路到万城,她总以为可以稍稍平坦些了,挣得的自由或许也可以多一些了,可是如今这般,路似乎越走越崎岖,越走越看不到头了。
为了一人,选择一城。她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
晗光第一次感到惶恐不安了,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过于草率地作出抉择,也许当初去上海会更好。
饭后,杨芝茗安排晗光晚上睡觉的地方。
温浩骞拂了母亲的好意,“我已经替她安排好了。”
杨芝茗狐疑地盯着儿子,显然不信,“哪个酒店?”
晗光站在边上有些尴尬,脚也不知该怎么放好了。
“我会送她过去的。晗光,”温浩骞转头叫她,“我们走了。”
她宛如听到大赦,轻快地跑过去,跟在他后面走出门去,不忘乖巧地同杨茗芝温仲伯告别:“爷爷奶奶,我们走了!”
杨芝茗的脸色一瞬间死鱼一般。
男人在这方面的反射弧比起女人来绕去半个地球也不止——温仲伯不明白地看着老婆,“你今天怎么回事,脸色跟吃了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