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道谢,甚至不及等人把话说完,他掐断电话拔腿疾奔,按着房间号找去。

这些客套感谢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做,现在他的全副心神,都只求她能安然无恙。

“叮铃——叮铃叮铃——”

站在9012房间门口,狠命的去戳那门铃,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男人恼火不耐的声音响起,“谁啊?”

他不做声,继续把那门铃按得惊天动地,屋内的人终是忍无可忍,火冒三丈的走了过来,一忽儿拉开了门,“搞什么鬼,你*谁啊?”

他微眯了眼,看眼前这个矮冬瓜一样的男人裸着上身,站在门口骂骂咧咧,满身横肉随着他说话呼吸不住抖动。

他并不能确定这人就是之前他在电梯门合上前只瞟了一眼的男人,却根本就管不了这许多,有杀错没放过,他也没有心思废话,一伸手将那男人推开,强行闯了进去。

房间正中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顾晚辞衣衫不整,死死的想要维持清醒,却敌不过药力的侵蚀。

朦胧当中看见了自己熟悉的身影,眼泪再忍不住,一下子掉了下来,却奈何说不出话来,身体也一动不能动弹。

“别怕,没事了。”他一把拉过被子将她裹起来。

“你*到底是谁…”

矮冬瓜一样的男人跟了进来,骂骂咧咧着就要推搡姚畅,这一下子,却是完完全全把他本就高炙的怒火瞬间点爆。

他放下她,发了狠的转过身就是重重一拳,又快又准,猛地击上那个男人的下颚。

那男人连痛呼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他已经又是一记勾拳狠狠击向他的胃部,跟着就是当胸一脚…

怒意*发,根本就克制不住力道。

“嘭”的一声,那男人肥重的身体撞上了梳妆台,头重重的撞在镜面上,整面镜子骤然碎裂。

那男人已经根本顾不上疼痛,惊惧挣扎着爬起身来就要往外逃,可是姚畅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晚辞,这一股惊怒无论如何还是压将不下。

如果,如果今天他没有开车过来,如果总台工作人员就是不肯告诉他房间号,如果他再晚那么一点点——

他狠狠的揪起地下那人的头发,一拳接着一拳,一拳狠过一拳。

那个男人死命的挣扎,却只有手脚乱蹬乱扑,身子根本就被他制得动弹不得,他张大的瞳孔当中全是恐惧惊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想不住盘旋——他要死了,要死了,就要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子打死了!

绝望与恐惧当中,扑腾的双手却恰在这时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那是方才梳妆镜破裂时掉落下来的一小块镜面碎片。

他根本也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抓住那镜片,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反手就将那碎片,深深的刺进了身上那疯子的后背。

床上的晚辞骤然张大了眼,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片,红意蔓延。

第七十六回

“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啊,你看那么多血,快报警!叫救护车!

酒店的保安和工作人员一涌而入,手忙脚乱的分开了地上缠斗在一起的那两人。

姚畅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腰,温热粘稠,移至眼前,一片淋漓的红。

他挣开众人,费力的来到床边,伸出另一只没有沾到血的手去摸她的脸,眼神柔和,“别怕,没事了。”

晚辞拼尽全力不让自己的意识涣散,眼泪却一直控制不住,纷纷掉落。

他用拇指替她抹去泪痕,强撑着对她笑,“你别怕,我没事,电视剧里那些一挨刀就不省人事的家伙多半是被吓昏的,你看,我现在清醒得很,就是疼,真是很疼啊。”

她想要叫他不要再说话了,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费力的微微摇头,动作却几不可见。

幸而此时,酒店医务室的两名医生也提着急救箱匆匆赶到,其中一个连忙检视被他打得半死的那个男人,另一个则是把他扶到了另一边的床上,开始察看他的伤情。

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此处医疗条件全无,那医生根本无从判断他的伤势有多严重,有没有伤到内脏,只能先给他止血,做一些最简单的处理。

到底是挨了一刀,他躺在床上任由他们折腾,乏力的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救护车赶到,医务人员用担架将他们三人全都抬上了救护车。

临行他挣扎着又再对她费力微笑,“没事的,你别怕。”

她一直记得这句话,没事的,没事的,他不会有事,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顾妈妈悲喜交集的脸,“晚辞,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迭连声的发问,慢慢拉回了她的记忆,她蓦然坐起身子,声音都是紧的,“姚畅呢,他怎么样?”

“他没事,幸好没有伤到内脏,就是得躺些时候,”顾妈妈连忙道,“你爸爸现在在他病房里陪着呢。”

毕竟,这孩子是为了救自家女儿才受的伤,他在这边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也不让通知他的家人。

所以尽管姚畅再三苦劝说不用,顾家夫妇也还是执意要守着他,以免伤势突变。

“小姚,你快别和我们见外了。”顾妈妈当时也没多想,随口就这么劝说。

而姚畅听了这句话之后,安静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终于不再拒绝顾爸爸的陪护。

晚辞立刻掀被下床,“我去看看他。”

“你慢一点儿,”顾妈妈连忙扶她,又去帮她拿输液袋举着,一面说着,一面又联想到早些时候的事,不由得感慨着叹了口气,“小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是非要吵着来看你,根本不管医生怎么说,还是我和你爸爸过去才把他给劝住了。”

晚辞没有说话,和顾妈妈一起去到姚畅病房的时候,姚畅正睡着,顾爸爸和小江压低声音迎了上来,“晚辞怎么样了?”

“我没事。”她轻声道,眼睛却是看着姚畅。

恰此时,姚畅在睡梦中不安分的翻了个身,却恰好扯动伤口,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狠狠皱起一张脸,一下子醒了过来。

“你没事吧?扯到伤口了吗?我叫护士过来——”晚辞情急上前,顾妈妈一时没跟上,她手背上的针头便被扯了出来,可她却是浑然未察。

“你这孩子——”顾妈妈亦是着急,就要上前,却被顾爸爸一把拉住。

她愣了下,转头顺着丈夫的视线去看病房那一边的两个人,两个此时此刻眼中只容得下彼此的小儿女。

姚畅在见到晚辞的那一刻,所有的疼痛,所有的情绪,全都化为了惊喜,他伸手去拉她,“小晚!”

她连忙按住他,“你别乱动,一会儿又扯到伤口了!”

他看着她眼中的焦急担忧,笑了起来,“别担心,我都告诉过你我没事了,还没有跟你结婚,我怎么舍得死。”

“你别胡说。”她看向正往外走的父母和小江,脸一红,就要抽出自己的手。

他却牢牢握着不肯放,她害怕扯到他的伤口,也不敢用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渐渐敛了笑意,眼神认真,“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的眼神和语气也让她没有办法将这一句话归为玩笑,而他握着她的手,继续说着,声音和眼神皆是认真到了虔诚的地步。

“小晚,我今后再也不*乱来,再也不开快车,凡是有危险的举动我通通都不做,不会让你再担心,更不会让你伤心,每天都说一次我爱你,每个节日纪念日都给你惊喜,无论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无论境况怎么变,只要我活着,牵起了你的手,就永远不会放开,我也一定不会让自己在你先死,因为,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她的手被他牢牢握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被击中,而他还在看着她,眼神当中全是不容错认的赤忱情意,甘愿又郑重,“小晚,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极力克制,却还是一阵泪意上涌,连忙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红着眼眶去看他。

他也看着她,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摒着,就为了等她的答案。

她终于含泪微笑,“哪有这样的,连恋爱都没谈,就直接要结婚,我到老了都没有恋爱故事讲给儿孙们听。”

他的眼中骤见惊喜,明亮得胜过夜晚繁星,手上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都拉到了他的怀中。

“唔——”到底是扯到了伤处,他疼了一揪眉,闷哼了声。

她一急,手忙脚乱的就要挣扎着起来,“我撞到你伤口了?要不要紧?我去叫护士进来给你看看…”

他却耍赖的抱着她不肯放,“不要,就让我抱一下,证明我不是做梦。”

她害怕挣扎会扯到他的伤,不敢乱动,只好仰起脸来轻声问:“疼不疼。”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呼吸就轻轻拂在他的颈项。

“疼,”他点头,“所以我要止疼药。”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吻就覆了下来。

不管过去未来,至少此时此刻,世界一片甜蜜。

第七十七回

“…林姐放心,你送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我一定会有同等重量级的独家作为回报的…”

“…三哥,先谢了。

“…总之,我不希望这件事被任何一家媒体曝出来,明白了?”

有敲门声响起,康晔挂断电话,揉了揉眉心,淡淡应了一声,“进来。”

曾奕抱着一摞资料走了进来,“老大,这些都是截下来的稿件,你看下。”

康晔接过,一面随手翻看,一面交代,“各家公众论坛和贴吧微博之类的让人给我二十四小时盯着,一旦有动静马上按之前部署过的去做。”

虽然已经安排专人去酒店医院做过一对一的善后处理,他也亲自找过酒店医院两方的高层甚至是主管部门领导沟通过,但是凡事毕竟总无绝对,而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老大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曾奕说着,想起了此刻尚在医院的那两人和自己听到的消息,忍不住又问,“但是姚畅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为了救顾晚辞?那顾晚辞又是得罪了谁?不过话又说回来,艺人为经纪人做到这一步,这也太那什么了,他们是不是在玩地下情呀?”

康晔淡淡看了他一眼,“曾奕,你跟了我那么长时间了,还没分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

曾奕连忙笑道:“我这不是在你跟前吗,在外面,我哪儿会这么没分寸?注意着呢!”

按平常,他只要这么一打诨,康晔多半会一笑了之。

可是这一次,他却料错了。

康晔并没有笑,面无表情的看他,“不管在谁跟前,你记住,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任何话,只要一发布出去,再荒谬你都得相信和捍卫,这就是事实。

曾奕跟了他这么久,自是知道他此刻的情绪不太对,原因却并不清楚。

又一想,这才刚出了姚畅这一台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要做到完完全全封锁新闻,也的确是够康晔受的,偏偏姚畅如今又是公司的当红艺人,不可能放任他出这样的新闻而不理会,也难怪康晔会心烦了。

曾奕这样想着,连忙放正神色,“老大我知道了,你放心,不会了,我现在出去做事。”

康晔点点头,待曾奕出去后,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几秒,终是起身,拿了外套推门而出。

乘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开门上车,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他将车子开得很快,快到让他一度生出幻觉,以为可以就此超越时间,回到过去。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他寻着记忆,去走曾经走过的那一条路。

没有任何偏差,他的记性向来很好,所以许多本该忘却的人和事,却都还记得如此之牢。

空空荡荡的山顶上,他一个人待了很久。

然后下山,上车,原路返回。

回程的时候,风很大。

风声从开着的车窗里穿进来,呼啸而过,压过了循环回响着的那一曲《Nothing else matters》。

终究是,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他将车子停在医院停车场,然后乘电梯上楼,去到顾晚辞的病房。

病房里空空如也,他略停了几秒,转身,往另一间病房走去。

“…叫你不要乱动你偏不听,现在知道疼了吧?快放手,我让护士来看看。”

“不要,我要‘止疼药’。”

“你少得寸进尺啊…”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康晔。

他却只当没听见先前的那些话,将视线掠过她,去看病床上的姚畅,“觉得怎么样?”

姚畅的心情不错,难得的给了他好脸色,“好多了,应付记者的事,谢了啊。”

“应该的。”他说。

停了几秒,他转头直视自他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的顾晚辞,“介意跟我出来会儿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晚辞尚未开口,姚畅已经眯了眼,“有什么话不可以在这里说的?”

他好不容易才将她追到手,安全感尚在缓冲阶段,这种危险时刻,他才不会笨得去装大方,装出问题来他找谁哭去?

晚辞看了一眼他对康晔寸步不让的样子,看自己的眼里却有些微的紧张,面上偏要故作轻松,“从现在开始我是木头人,没有耳朵没有嘴,反正你不许把我一个人丢在病房里。”

她慢慢抬眼去看康晔,“就在这儿说吧。”

康晔缓缓点了下头,然后开口:“我来,是替我妈妈向你道歉。”

姚畅闻言,面带疑惑,然而他是何等聪明,只一刻,便反应过来,立刻眉峰冷聚,“你是说,跟小晚喝咖啡害她的那个女人是你妈妈?”

“是。”

姚畅胸腔内怒意纵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木头人不木头人的前言,只是想不透原委,“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对晚辞有些误会。”

姚畅冷笑,“误会?什么样的误会值得她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康晔没有说话,而一直低垂视线的晚辞,这时却缓缓摇了下头,唇边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其实也不是什么误会,我的确是难辞其咎。”

“那么,你可以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不再追究这件事吗?”康晔看着她,语气直接,没有半点客套委婉,眼眸当中亦是没有一丝可以解读的情绪。

“什么?你想都别想!”姚畅本是因着晚辞的话越发疑窦丛生,却还不及思索,就听见康晔的这一句,当即想也不想,愤然冲口道。

却到底还是因为不知情而莫名焦躁,又去看晚辞,“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晚,你告诉我。”

她停了几秒,慢慢开口:“我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害得一个女孩子自杀过,这个女孩子,就是康总监的妹妹。”

姚畅闻言沉默了,虽然晚辞说得简单,只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但他已从倪斯娆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自然明白她的话,有多重。

而晚辞这时候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抬头去看康晔,“如果只是我,那么我是咎由自取,可是现在我没事,反倒牵连到姚畅受伤,我想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这样,对姚畅太不公平。

“我答应你。”病床上的姚畅却出人意料的开口。

“姚畅…”她愕然转头看他。

他却笑了一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不追究就不追究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她从此放下愧疚,心结尽释。

“谢谢,”康晔道,临走,停了几秒,还是看向顾晚辞,“我们两家的恩怨是非,今天也算是一笔勾销,过去的事情,你以后也不用再记着。”

第七十八回

康晔回到家里,康妈妈刚把睿睿哄睡,正要出门去医院换方昀爸爸回来,见他进门,便又放下包打算往厨房里走,“回来了,我去热汤给你喝。”

他看着母亲,开口:“不用,只要你不再做那些事情,对我而言,就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