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
舒玉摇摇头。
等到众人都散了之后,舒玉将压箱底的地契又拿出来几张,交付与喜梅道:“这是我陈年攒下来的。现在田园荒芜,无人打理。你若是有心,就将这上面的土地管管好。等到我出嫁的时候,这又是一笔丰厚的嫁妆。”又单独塞了一张地契,低声道:“这是给你的嫁妆。找个好男人就嫁了吧。以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大小姐。”喜梅哽咽地跪下来:“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但是,但是我真不想嫁出去。我宁愿跟瑞瓶姐姐一样,铁了心不嫁出去。一辈子跟着老太太吃斋念佛。”
“胡说,你怎么能学瓶姐姐!”想到这个家族中的大丫鬟,舒玉的心中就一阵不是滋味:身为家中的第一丫鬟,瑞瓶对老太太的衷心,就表现在她不出嫁这一点上。说是看破了红尘,宁愿与老太太一样,做个在家的居士,愿意伺候老太太享尽天年。再替老太太守墓一生。偏偏她是个极其标致的人物,别人都不信她守得住。
但是瑞瓶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不从前信的人,都相信了:这么老的一个丫鬟,其实很难嫁出去了。不过自从那次瑞瓶从三爷的手下救出书玉之后,书玉就开始缠着瑞瓶。甚至以姐弟相称,好在满屋子的下人都尊重瑞瓶一片丹心向神明,倒是不说她的闲话的。何况,书玉自幼淘气,谁都没有将他们的事儿放在心上。
不管如何,舒玉是不想喜梅成为第二个大龄剩女的。
第38章 认亲
一个月后。
冯紫英回京,卫若兰入了翰林。
这日,冯紫英带着卫若兰来拜访虎贲将军。虎贲军镇守大同二十年,是为护国良将之一。祖上曾是冯将军的同僚,两家往来也不错。
且说冯将军在书斋闻知冯公子来了,心下寻思为哪般。又碍着面子,就至大堂之中。见大堂之中有个紫衣青年。果然是冯紫英其人。素日里本就喜欢这后生,见他亲自到访。心中有一二分窃喜。冯将军与自己是世交。如今父子不和。身为朋友,早有调解父子两个重归于好之意。便欣然喜悦上前呼道:“贤侄,算你是个有心的,今日居然带着兄弟上叔叔这儿来了!
卫若兰吓了一跳:此人嗓门真大。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八尺将军立在身后。约莫半百的年纪。眉眼间却是果断的杀伐之气。与自己只有三分相像。于是心道:难道,林大小姐的消息有误?但是已经来了,还是借了冯紫英的名义来的。也不好离开了。好在冯紫英知晓卫将军的脾气,也不着急让卫若兰出来相认:“卫叔叔,今日真是叨扰了。”
“客气什么!到了这儿,就当做到了家中!”卫将军为人豪爽,一下子就摆了个大宴席。又问了冯紫英去了哪些地方,结交了什么人。
冯紫英只说这几个月来,只在金陵至淮扬一带走动。去了林家,贾家。忠顺王爷府邸。新朋友没有,老朋友见了一大堆:“倒是应了那句古话:相逢何必曾相识!” 冯紫英又介绍道:“这位是新晋的翰林卫若兰卫公子。今日不请自来,实在是冒昧了。”
“唉——客气啥!”卫将军唤来一个姬妾,说道:“你将我屋里一个碧绿青螺杯取来,我要与冯公子卫公子痛饮几杯!”又问道:“卫公子可否会喝酒?”
卫若兰道:“既然是将军邀请,这酒自然要喝的。”
于是丫鬟执壶,姬妾斟酒,卫若兰便喝了三螺杯酒。冯紫英知道卫若兰自小养在寺庙,平日不沾这等杜康之物。只道:“慢慢的喝。”
小丫鬟会意,只斟有七分杯。卫若兰接过,笑说道:“别小看了我的酒量。虽然不比行伍之人,但是比那些市井之徒可强多了!”大家含笑看他说完这一番昏话,又将酒喝了。卫将军笑道:“看样子,这世间的读书人得分为两类:一类能喝酒的,这是真爷们。一类不能喝酒的,这是假爷们。”一席话说得大家又笑了。
这一席酒自十一下钟起,直喝至三下多钟。幸是春日日长,大家都有些酩酊,便止了酒。卫将军便请两位公子同到里屋说话。一进去,只见屋中芸香拂拂,花气融融,别有一种洒洒之致。卫将军又唤小厮焚起一炉好香,泡上好茶。
席间,三人绝口不提朝堂之事。
卫将军叹息道:“唉——侄儿,你既然到了贾家,该与他们家的三姐妹见过面了罢?贵妃娘娘这三个姐妹,可是咱们武将世家中出生最好的,若是能娶得一个,倒也与你相配。还有那保龄侯之后史家的大小姐。也是数一数二的…你也老大不小了,除了公主,这天下有什么女人娶不得?别再耽搁了,你父亲还等着抱孙子呢!”
卫若兰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或许,冯公子是没有遇到意中人而已。若是遇上了,哪里需要人催促才能成亲。”
“这卫小兄弟说的有几分道理!”卫将军开始注意这个年轻翰林了。也怪乎,他一向看不起假清高的文人名士,方才听冯紫英介绍,这是新晋的翰林卫若兰。也只将他当做一般的沽名钓誉之徒对待了。不过看他谈吐之间,不似那些迂腐的士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点也不吝啬。于是笑道:“这位卫公子不愧是我的本家,真是个性情中人!”
卫若兰看这将军赏识自己,心底却有一二分窃喜。却没有底,怕是空欢喜,只平淡道:“我打小住在寺庙。平日不喝酒的,但奇怪的是,只要喝了酒就不会醉。”冯将军一怕桌子,笑道:“这位公子倒是与我一个脾气,这酒到了口中,就寡然无味了。所以千杯不醉…不过,卫公子这等人杰,为何从小住在寺庙”
冯紫英看时机到了,遂遣散周围的仆人。组织了一下腹稿,才将卫若兰的身世细细讲来:““卫将军,这位卫公子与你那三郎一样,自小就与家人离散了…”带卫若兰来卫家认亲之前,冯紫英已经拜访过灵隐寺的老主持。将孩子当日流落的相貌,地点,年月一一详细描述了出来。初时,卫将军并不在意。后来听到“**”一事时,陡然浑身一颤。接下来,开始不住地打量卫若兰。事情也就这么凑巧,卫若兰听着冯紫英的话,又看着面前的卫将军,从前想不起来的一些事也想起了——父母的背影,**,火灾…
等到冯紫英拿出卫若兰失踪当日所穿的小衣时。将军已经老泪纵横,又紧紧拥抱住了面前的清秀少年。印象中的父亲与眼前的重叠。卫若兰此时才确定:此人的确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父亲。也是哭得不成声,一连声地叫道:“爹——爹——”
冯紫英悄悄地退了出去。
三天后。
虎贲将军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儿子还是一名新晋的翰林。这件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虎贲将军这等行伍之人,生下一个翰林儿子,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还有人说,此子幼年流离失所,被老僧所养。长大后用功苦读,终与父亲相认。真是命运奇谲。将来堪当大任。若是江南的读书人,则更高兴了:扬州地面的第一才子卫若兰,谁没见过他!如今人家水涨船高,自己也跟着增光添彩了!
各家的媒婆也兴奋得不得了:有生意可做了!
于是一时间,那贺喜的,结交的,攀亲的,说媒的蜂拥而至。虎贲将军的府邸被挤得水泄不通。四大家族各派了人来:贾家派出来的是贾琏与贾政前来,薛家的薛蟠前来。王子腾也来了,就连七老八十的史大爷也来了。眼下虎贲将军受宠,真是结交的好对象——连缠绵病榻之上的天子都知道了这事。
天子虽然年老了,但是头脑清醒得很。想起虎贲将军镇守北方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嫡出的儿子,却流落民间,多年未曾找到。失子之通萦绕心头二十多年,也照样保家卫国。不禁感慨其一片忠心。又想近来身体越发不好了,怕那些个不孝儿子再惹出什么祸端来。就让卫将军升为一品护国将军。加封忠烈侯。
按照惯例,只有在国家情势出现变局,或者是立下彪悍青史的战功之际,皇帝才能封爵。天子选在此时搞大动作,无疑是给民间传出这么一个讯息:国家不宁。天位即将更变。这侯爵一封,清流与一些有见识的贵族之家立即就有了传言:怕是夺嫡到了关键时刻。否则也不用大动干戈搞这么一出。又有些有头脑的人物,说:眼下,虎贲将军圣眷正浓。他若是支持了哪一方王爷,那么这结局就定下了。
这日,天子在坤宁殿召虎贲将军与卫若兰。又传唤大学士当众出题考察卫若兰,卫若兰已经经历过三次科举。又在扬州地面交游甚广,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无论是策论,对诗,赌书一一信手拈来。毫不迟疑。圣上见他果然是个满腹诗书的才子,而且生的极其清秀斯文,整个翰林院也找不出这么俊秀的人杰。就问了他是否成家,得知卫若兰并未成家后。圣上心中大喜,当即就将沁隆大公主赐婚于他。
卫若兰惊愕当场:本以为如今功成名就,就能迎娶心上人——林舒玉大小姐。不想天子忽然来这么一出,如何能不震惊!但是天子金口已开,若是不答应,就是忤逆之罪。朗朗乾坤,巍峨宫殿俱在身后了——
众目睽睽之下,卫若兰居然陷入了沉默!众人以为这个后生被吓着了,也不以为然。卫将军催促儿子快跪下谢恩,卫若兰也不跪。正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一只燕子呢喃细语,只停留片刻,便飞走了——
旧时百姓堂前燕,飞入高门王谢家。
皇帝看年轻人久久不跪。有些不悦了。
虎贲将军捅了捅儿子,低声道——“三郎,快跪下呀!拒绝天子的恩赐,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九族?!犹如醍醐灌顶,卫若兰终于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九族是什么?是千百人的性命!他能拒绝吗!?不能!然而本以为决心已定了。只是触地的刹那,又想起林舒玉的音容相貌。心头还是一疼——二十多年来,只有一个女子,能让他动情。到了如今,忘情不能忘情!
而站在一旁的冯唐大将军,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因为整个金銮殿,只有他了解卫若兰的无奈——儿子冯紫英昨日来了一封密信。信中对他交代:若是可以的话。请他做媒,担保卫若兰与林家大小姐舒玉的婚事。
难得这个成天东奔西跑的儿子求自己一件事,却是真真正正的错过了——怪不得,两个人天生没有缘分。又替儿子担心起来:
唯一关注的女人都敢往外面推,终身大事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吗?!
谁又说的定呢!
第39章 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
才过清明。且说金陵风云变幻的时刻,这林家也不得安生。林如海所掌管的几个运盐的渡口桃花水发。水势渐大,而盐遇水即融。盐商损失惨重。多亏了忠顺王爷又派遣了一批人马来帮助林如海协管河运。这才平息了事端。不过自从清明回家之后,林如海就发了风寒。却是旅途奔波,伤了元气。老太太见他如此,劝他静养几时,且不要常常过来。又怕家中里里外外的事情无人打点,就交给舒玉去做。
打点内外事情小,大的是如何帮着三房搬家。
林如涵已经定下来了。就于下月初十搬家。又将他手中一切政事,交代地方官吏存奏,还有些在扬州的田产,一律收了。又惦记着沈倩毕竟是老太太的侄女,虽然性子与自己合不来,身子也没有滋味。也要给一些薄面,就将地契交由她保管了。这事儿很快传了出去。二房的秋姨娘仗着自己有个儿子,又想那沈倩又是个拴不住男人心的货。再想想那些上好的水田,全部落入了她的腰包。咬碎了一口银牙:
凭什么我就不能要一份?!
隔日一早便跨过门去。满身素白,不顾别人眼光,开口就是:
“主母生出个女儿,我生下的才是儿子。老爷,您不惦记咱们当年的真情,也该想想咱们的孩儿。他才刚刚过了百日呀!若是以后…我早走了。孩儿没了娘亲,还指不定怎么过呢!”说完,就是哭倒在地。生个儿子大出血,已经使得三十岁的女人耗尽了元气,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差不多。这一哭,倒是显得很孤独无助似的。
林如涵道:“哎!你先起来!跪在地上成何体统?!亏你本来也是官宦之女,知书达理的。怎么如今不如从前那般有架子了?你跪着,岂不是给我丢脸!”
说完,就让三个婆子来拉秋姨娘。明白这恩宠一去,这色鬼男人就对自己弃之如敝屣。秋姨娘铁了心要扳回一点余地,作为以后的退路:
“老爷,您若是可怜可怜我,就给我一些儿薄产。以后,若是孩儿有了子女,那么他们该怎么办呢?!还有主母,您就开开恩,发发慈悲!也能让我和老爷的孙儿,孙女保证个起码的温饱!只是让他们饿不死啊!老爷!求您发发慈悲呐!”
秋姨娘五体投地,声声凄楚。屋中的丫鬟都掉了泪,连那几个婆子都不忍心听了。瑞瓶今日来与书玉玩的,恰好在场。闻言便劝说道:“三夫人,您看看这是什么事儿!家和万事兴,若是从前有什么过节。忘了就算了!”
秋姨娘刚来林家时,也没少拉帮结伙。所以这屋子上下的人也没少收她的恩惠。看她今日落魄,又明白主母是个不安好心的。都为她捏了一把汗。而且这话着实凄楚,林如涵虽然不忍看她苍白的容颜,却也心中不安起来。
好在沈倩很快道:“妹妹说的对,孩子是你生的。我不过带你养大罢了。你作为母亲的,该有一二分的田地可拿,是我疏忽了。”说完,就让人拿来三张地契,足足五百亩的水田给了秋姨娘,内外的下人都送了一口气。
沈倩笑的很温柔,隐隐约约有一丝丝激动:“这些田地,我可是攒了好些年了。就算是嫣儿出嫁,我可能都不舍得拿出来呢!现在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了。妹妹可要好好保管,别让那些眼馋的人又拿了去。辜负了三爷的一番心意。”
“谢谢!谢谢!”秋姨娘叩头谢恩。
林家本来就不富裕。沈倩的这一举动,无疑在家中赢得了极好的口碑——“三夫人是个贤惠的人。从来不计较什么。可惜了三老爷,身边放着这么个好妻子不知道珍惜。”诸如此类的话到处可听到。沈倩在林家守活寡般过了十几年,内外的人都知道她的贤惠。却也暗地里嘲笑她拴不住丈夫的心。如今来了这么一出,风头就变成了“夫人品质高洁,不与那等官妓计较。”而这话传来传去的,终于传到了梧桐轩中。
如今后院瑞字辈的一丛丫鬟,从老太太那里调走一批,到了梧桐轩中当差。按照每日的规矩,早上就要来请安。少了喜梅,洛兰被抬为了大丫鬟。外间的小红当了一把手,瑞冬被掉进了屋子。如此一来,屋中的大丫鬟还是三个:
洛兰,瑾儿,瑞冬。
今日一早,瑞冬就捧着一摞子账册来到梧桐轩中。只见屋子里黑黢黢的,摸过去一层,推开两扇大门进去,只见满地狼藉。青花的瓶子,白玉的笔洗,上好的洒金筏散落一地。洛兰与瑾儿正在打扫着。看到瑞冬来了,赶紧拉着她进来了。然后悄悄关上门。瑞冬心里立即明白了三分,又听洛兰道:“小姐昨晚都在发脾气,这不,打碎了好多东西!这事儿千万不能传出去,以免再让那三房的狐狸钻了空子。”
“瑞瓶姐姐来过了吗?”瑞冬知道:每日最先来请安的必定是瑞瓶。
“来过了,我们没让她进来。姐姐她太好心了,怕是也觉得三夫人做的不错,哪里知道,那些地本来是二爷留下来给小姐的陪嫁呢!”瑾儿曾经跟过贾敏,于家中诸件秘辛都十分了解:“二爷临终之前,就剩下这点儿资产了。又怕大夫人只顾自己的女儿,刻薄大小姐。想那三夫人最为温顺,才给了她保管。大夫人其实知道这事儿,也从来没有打过这笔遗产的主意!哪知道,这会儿三夫人居然明目张胆地送了人。”
瑞冬吃了一惊:“那老太太不知道这事吗?!”
瑾儿道:“二爷当年不敢将这事告诉老夫人——”又凑近了,悄悄说道:“这地契,其实是二老爷暗地里收的。听说是有人找他办事行方便才给的。又因为对方身份特殊,所以不好说出来。所以当初,给了三夫人保管,也道是她古道热肠。告诉大夫人这事,不过是三爷想好的另一条退路:若是三夫人以后变节了,还有大夫人盯着这份薄产呢!”
瑞冬道:“我明白了:这是二爷走后门赚到的遗产。千方百计,只为了给大小姐风风光光出嫁!哪里知道大夫人一去,三夫人就肆无忌惮了呢!”洛兰拍拍胸口道:“瑾儿姐姐怕大小姐吃亏,就跟她讲了其中的道理。你没有看到,小姐简直要吃人呢!砸了满地的东西不算,还说要与三夫人干一仗。简直比大夫人还泼辣!”
“你们几个,在说谁泼辣?”林舒玉慢慢从房间中走了出来。手腕间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血迹。只是这清淡的眉目,染上一层阴霾。
“大小姐。”洛兰支支吾吾道:“这不是替你担心嘛!”
担心?是该担心的。自从听说卫若兰被招为驸马之后,她就一心想嫁给冯紫英——普天之下,估计再也没有比他更对胃口的男人了!
所以干脆将任务的奖励全部换成了好感度。但是冯紫英其人,好感度要求太高了。卫若兰对她的好感度能够轻易达到九十分——从一而终。而冯紫英,她花了大力气去接近他。居然只有七十分!简直是…金龟中的战斗龟!
好不容易提升到了七十五分。以后举案齐眉就不发愁了。却不想:沈倩这时候又出了幺蛾子。这下好了,没有了奖励,连小小惩戒的天罚都启动不了!
老天,你忒恶毒了!
沈倩即将一走了之了,这份薄产怎么收回来?!其实,她不甚在乎田地值不值钱——自己箱子里压着近一万亩的地契呢——她在乎的是:这些地契是这具身体的亲爹留下的,是父爱的唯一见证。凭什么让一个恨透林家的女人霸占了去?!
“沈倩走,田地留。三爷走,两个孩子留下,托付给老太太也好,托付于我也好。总之不能让包藏祸心的三婶毁了书玉与嫣玉的人生!啊,对了,还有秋姨娘的孩子。不过那个孩子我已经托付灯儿照顾了。他还有一个可以草芥人命的娘亲。你们看看这些日子:就算秋姨娘失宠了。沈倩都动不得她,可见是个女中英雄。咱们就不用为三弟弟发愁了。”舒玉淡淡道:“至于嫣玉与书玉,还有那份田地,我有什么办法收回来?”
众丫鬟摇摇头。
舒玉扶额道:“所以我才发脾气:我从来不知道,人家出一招。我居然招架不住了。但是呢,这场赌局我不能输!以后嫁出去,这个林家是我的后盾。指不定以我的脾气,在夫家过的怎么样呢!这个大后台是万万不能丢掉的。”
洛兰道:“听瑞瓶姐姐说,书玉最近读书可好了。”
“不错,以后咱们林家只能往上面走,不能往下面走!所以,无论是老爷,还是三老爷。就算他们抛妻弃妾,咱们也要好好供着。”正说着,舒玉想起一事来。不禁花容失色。差点倒下去。幸好瑞冬一把扶住了她,舒玉挣脱开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想:我怎么没想到呢!立即问道:“老爷是不是得了风寒,现在怎么样了?”
瑾儿道:“太医已经来过了,老爷偶感风寒,幸好就诊得早,吃完了药后。现在暂且无事。只是四肢无力,不能起床了。三夫人派了刘妈妈去大房照顾。二小姐也在老爷身边伺候着,日日服侍父亲汤药,片刻不离身——”
舒玉几乎一头栽倒。心中隐隐的不安,此刻仿佛得到了证实:“是谁请来的大夫?是谁派人去抓药的?!是不是三夫人沈倩?!”
瑞冬不明所以道:“是的。三夫人到老太太面前回禀过了:请的是赋闲在家的前太医院总管陈太医。听闻他治好了先皇的风寒,医术可高超呢!”
当初岳姨娘也是请来了太医,可不就是差点将黛玉治坏了!
林舒玉稳住了声音,急促道:“快,你们拿着我房间里值钱的东西出去,出去找最好的大夫,给老爷看看,到底是不是感染风寒。还有那些药,赶紧拿出去给人家看看:是不是用的对!老爷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可禁不住什么折腾了!”说完,又道:“我也搬去大房住好了,那些汤药,都要经过我才能送进去!”
她实在不得不谨慎了。
因为按照《红楼梦》原著所记载:今年该是林如海一病不起,魂归西天之年!
第40章 药方
却说舒玉怀疑沈倩中从作梗,急忙让洛兰将药拿出去验证。又让宁嬷嬷反嘱托管家:往后这药,也要经她一手。惮于三婶在家宅中的威严与清名,这事儿又不能做得太明白,让人瞧见了去。只能假托黛玉的名义,说黛玉自打娘胎便有了病根,如今陪伴在老父床边,总要亲自尝药,生怕吃下不对的药。贻误了身体。
然而人生修短,自有定数。
林如海半辈子的风雨都经过了,如今到了四十岁上,因为操劳漕运之事,消损了元气。以至于忽然抱病,日渐沉重。虽然有名的大夫都来望过了,药方也开了不少。然而总不见效,一日日病重下去。黛玉天性孝顺,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十来岁的女儿竟与大人无异,见父亲病重,日夜服侍,衣不解带。林如涵与沈倩也常来看望,门下的几位清客相公无日不至。林如海知道自己一身托大,关系淮扬百姓的日常。就强打起精神来。但每日吃下药去,如石投水,毫无功效。缠绵枕席,已经两月有余。
两日后,洛兰终于打听到消息了:药方的确没问题,不过一味药引:“甘露”甚是古怪。露水冰寒。若是风寒之人服下去,更添寒症。这与之前开给黛玉的药方,以大黄催热的效果差不多。搞不好,一个好端端的人就没了。得知此事,舒玉当场将药笺撕得粉碎,又让人传话给黛玉:沈倩送来的药,一律倒进花盆里。
与此同时,宁嬷嬷那边的消息也来了:开出此药方的是陈太医。沈家与之交情深厚。但是为人颇有微词:据说是年岁不到,就告老还乡了。告老还乡之后,只专心传授子孙医术心得,也不见他出来行医。舒玉又请教了系统,这才明白怎么回事:陈太医当年卷入了二位王妃的争斗之中,被人下毒毒坏了嗅觉,味觉,触觉。不仅相近的药材难以区分了,而且人体手腕中的三十六道经脉,只能摸索出个一二。迫不得已之下,只得自行辞退太医令的职务。回到淮扬养老,本也是不出来行医的。不过长年不给人诊病,未免手痒。加上林如涵当年与他交好,沈家的情面又压着,所以就勉强来看林如海了。
至于这药方,倒也没有开错。不过是陈太医想林如海正当春秋鼎盛之年,自然肝火旺盛,就以一味“甘露”去火。哪里知道:沈倩故意瞒住了风声,使得陈太医不知林如海多年与漕运盐仓打交道,受够了水中的阴气与盐的腌气。所以一两副下去,林如海的病情自然不轻。好在发现得及时,否则一个月之后,怕是回天无力了。
“把这陈太医的方子给撤了,就说是黛玉不能尝药!”奶奶的,她倒要看看,沈倩还有什么花招要使出来。然而人家搞阴谋一点把柄都没有落下。如今只能暂且忍着。舒玉又嘱咐小红将黛玉叫到跟前,药方子就摊放在桌子上。这件事,她也不打算隐瞒黛玉。只捡重点跟黛玉说了,末了添一句道:“这事儿知道就成了。妹妹你别管。不过往后,你得晓得:这林家不只有咱们一个大老爷,还有一个三老爷。”
黛玉花容失色:“姐姐是怀疑…这件事是三叔与三婶一起干的?!”又兀自摇摇头,道:“不会的,三叔向来尊重爹爹。就算有天大的过节,也不该对爹爹做下这等事。还有三婶,她将姐姐的地契给了那秋姨娘的事儿我也知晓了。她算不得个好人,却为何对我爹爹下手?!难道…老太太让他们迁出去,惹了他们不成?!”
舒玉笑道:“傻孩子,其实我早该明白了:为何三叔对三婶已经没有半点夫妻情谊了,也对她毕恭毕敬?你可瞧见:那秋姨娘可驳过三婶的颜面?那灯儿可敢与沈倩作对?那岳姨娘的孩子养在她的膝下,可有半点怨言?就算秋姨娘名正言顺要个地契,也是又哭又跪求来的——这是人家心里清楚着呢:林三爷怕自己的老婆!”又缓缓摇头,道:“三叔有没有参与这件事,说不定的。依他的为人,不太可能。”
黛玉这才放心。经姐姐一提醒,以后伺候林如海越发小心了。而且每逢太医开了新的药方,总是先送给姐姐看一看,等到姐姐说可以了,才让爹爹服用。然而林如海的这场风寒,初期耽误了治疗。就算去了甘露一味,也好的不快。老太太日日在佛堂前为大儿子祈祷,逢人就说:“这是林家祖先冲撞了地仙,降下来的大难啊!”书玉,嫣玉因为沈倩顾及不到,就暂且寄养在祖母的膝下,两个孩子轮流劝慰着祖母。毕竟是半点大的孩子,连死的概念都没
有,也只能看着祖母的愁容发愣。
一次,沈倩与林如涵探望老太太。林如涵看老太太整个人消瘦不少,更是心酸母亲。出来之后,吩咐小厮去卖名贵的鹿茸燕窝给老太太送去。沈倩褪下一个水头很足的手镯,交与丈夫,轻声曼语道:“这东西是老太太给我的,大侄女也有一个同样的。如今老太太垂危,我就不戴着跟年轻人争好看了,典当了去应急罢!”
林如涵感激道:“孝顺母亲,理当如此。若是家贫,必得父母吃米,我等小辈嚼糟糠。夫人真是深明大义之人,我代母亲谢过。”
沈倩叹息道:“说到底,这事儿还是出在大房身上。我听陈太医说,大老爷他怕是…不好了。假如真如此不幸,还是尽早安排为妙。大侄女才几岁的孩子?能理家就不错了,这对外的买办,还是我们来做吧。省得别人说闲话。”
“是啊…先是二侄女,再是大嫂。如今…终于轮到大哥了么?”
林如涵悠悠地叹息一声,林如海生病这事,平心而论。半喜半忧:喜的是将来有机会独占林府,还有机会继承爵位。忧的是:林家少了顶梁柱,终究不是长远兴盛之兆。不过沈倩说的在理。林如涵听了沈倩的话,一方面停止叫人收拾东西,一方面赶着去办白喜事的诸般事宜:一来万一林如海去世了,这林府就是三房的了,当然无需搬走。二来,老太太年迈,这林如海的身后事也早他备就为好,不致到时候临时慌促。
不过家中的下人听到了风声,都说林三爷对爵位有凯觎之心,今见大老爷已病重,大小姐舒玉年少,家中无主,他就装模作样当家起来,事事专主而行。
另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儿:秦业夫妇听闻林如海病重,又感念林家的好,常常来看望林如海。后来林如海病势沉重,三房的林如涵与沈倩一面独大,家中又传出些不干不净的传闻。秦业夫妇却是有些不放心,就去求见老太太。而林老太太一直认为是梧桐仙人降下劫难。日日在后院吃斋念佛,也不插手后宅之事。于是这名正言顺管家的,只剩下了一个林舒玉。毕竟是老世交了,不能看着人家危难。自己无动于衷。秦夫人干脆就在林家住下,帮舒玉照管,也不插手林家内事,只是指点一二。
这日,秦夫人帮舒玉发放了月银。两人到了梧桐轩歇息。只见这轩中清雅别致,不似从前所见的闺房那般奢华。周围不见参天梧桐,只有苍苍翠竹迎风而立。人住在其中,仿佛可以忘却功名之心。想舒玉连日来的举动,虽然家中诸事繁杂,也临危不乱。含威不露。端的是个大家小姐的气派。又见林家丫鬟与小厮的来往,都是极有分寸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越规。心中愈发佩服舒玉起来。又想到前几日沈倩与自己所说的:“卫若兰与林舒玉有染。”等话语,此时此刻,却是七分的不相信了。
“夫人,您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就是听闻了两件那贾家的事儿。”秦夫人笑道:“那等高门大户,原来也出这种事,还以为是什么好地儿呢!倒不如这里清静子自在。”
“夫人可是说的那金钏儿投井的事儿?”
“我的儿,你也知道这事儿?!”
“别说是我了,连那几个小的也知道了:贾家的丫鬟金钏儿被赶出来,隔日便投井死了。事后,政老爹可是教训了一顿宝哥儿。要我说,这宝哥儿我也见过的,是个爱女孩子还爱不及的,怎么会故意将女孩子赶上死路呢!肯定是家宅中还有其他事。哦,对了,宝玉同父异母的那位哥哥人品怎么样?夫人知道吗?”
“环哥儿?!别提了!我家的可儿曾来信说过:那赵姨娘最是一个讨人厌的货色。贾环跟她长大,能出落到哪里去?还不如他们家的三小姐,自小跟王夫人一条心,这才稍微出落得好点。听闻贾府日益败落了,这三小姐想出了几条计策。帮了家人大忙呢!要是我家可儿还在世…也一定是个顶顶好的主母!”
说完,秦夫人掩面拭泪。
“秦姐姐的事儿…的确是老天不长眼!”舒玉道:“指不定,秦姐姐,与那金钏儿一样,有什么冤屈呢!夫人放心吧,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不会放过作孽的人!”
这话可说到心窝里头了,秦夫人拉着舒玉手,垂泪道:“好孩子。还是你懂我的心意,往后,你就叫我一声姑姑吧。咱们以后也别生分了。你家那嫣儿,不是与我家的钟儿交好吗?虽然孩子们年纪还小,但是林家与秦家交好,两家又近些。我倒愿意让钟儿娶一个林家的姑娘。不再让我的孩儿,去攀附那什劳子富贵了!”
“夫人,这是大事,您与老爷商量再做决定吧!不过若是钟儿做我的妹夫,我也是极愿意的。”正说着,忽然外面传一封书进来,说有个金陵人,送书与舒玉。舒玉想一想,知道该是冯紫英的信。背了秦夫人看这书,果是冯紫英的亲笔。
第41章 争锋
秦夫人居然要与林家结亲,这好事是料不得的。当晚去佛堂请安时,舒玉向老太太说了这事儿。言语中还提到了那秦钟怎样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说是个有指望的后生。而嫣玉如今已经到了八岁上,也可以立下一门亲事了。老太太思虑半晌,觉得这倒是门当户对的好事。不过…:“你嫣儿妹妹,终究会搬出这林家,回到姑苏去守宅子的。那秦家既然要个当地的儿媳妇,嫣儿这一去,岂不是远邻变远亲了?”
舒玉道:“这也是我的心事:嫣儿随三爷去了姑苏,离扬州天高地远的,有什么事儿,也没个信儿。怕是不妥。不如让他们两个孩儿留下来。”
“可是…”
老太太言犹末终,忽听到屋里有脚步声。喊瑞瓶,瑞瓶不应。却是书玉,嫣玉两个小鬼从门后钻了出来。他们本来想到佛堂问安。却见舒玉久立在屋中没有出来,又听到老太太与舒玉居然说起了嫣玉的婚事来。嫣玉大惊之下,只觉得脸上烧红。又侧首看到弟弟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更是觉得无地自容。本想悄悄溜走的,哪知道这一动之下,就被发现了。只好乖乖地走出来,向着姐姐,老太太盈盈一拜。
舒玉招招手,让嫣玉过来。只见妹妹虽然身量尚小,但是双眸炯炯,竟胜秋波;十指纤纤,犹如春笋。真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姐姐。”嫣玉怯怯地说了一声。
“告诉姐姐:你喜欢那秦家的小公子吗?”舒玉存心逗逗小嫣玉。也教祖母看在眼中,为孙女的这一桩姻缘做个主。
“那,那秦小公子,对,对人还不错的…”嫣玉低下了头,却是扭捏半晌,说不出话来了。看这小女儿姿态,老太太与舒玉已然心中豁然明白,脸上都有喜色。估量着嫣儿年纪尚小,也不为难她了,老太太挥手让各人下去。舒玉转出门去,远远看见几个大丫鬟护送着两个小的去了,那远处的灯火煞是明亮。
舒玉回到梧桐轩坐了一会,觉得神思困倦,只得解衣就寝。一夜梦境不宁,到了五更,翻来复去,再睡不着。一等到天明,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只得去祖母房里去问安。刚到房门首,只见瑞珠已开着门。老太太尚未起身,听到消息,请她进来。舒玉只见祖母还坐在床沿上,见了她,就说道:“我儿为何起得恁般早?”
舒玉道:“昨夜梦寐不安,一夜睡不着,总觉得咱们轻易跟嫣玉书玉两个说这事,总是不好的。万一被人听了去,传到三房…”
一语未必,只听得大门恍当一声开了。一个黄衣女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只见她满脸泪痕,青丝披散,眼袋发青。却是沈倩。进来之后,狠狠剜了舒玉一眼,然后哭诉道:“老太太,您是要拆散我们母女两个吗?!我命苦啊,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眼下却要叫人强要了去。这不是拿刀子割我的心,刺我的肝吗?!”
舒玉冷冷讽刺道:“你们一走,老太太必定寂寞了。三妹妹既然能有这个机缘留下来陪祖母,这可是大好的事儿。莫非三娘不记得了:祖母可是正二品诰命夫人,以她一辈子的积威积德,还抵不过你半辈子的韬光养晦?…”
“舒儿!你…你干的好事儿?!什么韬光养晦?!嫣玉走了,不是还有你吗?不是还有二小姐吗?”
老太太不悦道:“三媳妇,在这里也敢如此说话?!”
沈倩立即低下了头。
舒玉淡淡道:“莫非是三娘过糊涂了:我老大不小了,可是要出阁的人了。二妹妹是个病根子,若是到老太太膝下养着,岂不是累坏了老太太。”
“什么出阁?!”沈倩脸上依旧平静,眼中尽是讽刺:“不知道大侄女的良人是哪一位?我怎么一点儿口讯都没有?是哪家的公子,有这么天大的面子。还有这般的本事,能够赚到咱们林家大小姐的芳心?哎哟哟,这可是恭喜了。”
“三娘,您别急啊。咱们在谈嫣儿的婚事呢!你倒是说说,嫣儿可不可以留下来?”舒玉一手扶着祖母,身子往她怀中贴上去。却是娇憨道:“祖母,您说嫣儿,书儿走了。您孤不孤单?要不要留一个孙儿辈的下来陪着您?”
“舒儿说得有理。我看嫣儿与那秦家的小公子很相配的,这一桩姻缘做不成,倒是很遗憾。我老啦,也怕老是吃吃喝喝,这剩下的日子就没滋味了。罢了,就把嫣儿养在身边。”老太太一锤定音,大堂立即寂静无声。
舒玉得意地看着沈倩,沈倩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等到舒玉退出去之后,看到沈倩正站在海棠深处等着她。吩咐左右盯仔细了,舒玉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远远地只看到妇人鬓角斜插的珠玉宝簪,绿沁沁的非常,却是和田青玉。与她并肩而立,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桃花烂漫。如今阳春三月,正是人间好风物时节。
沈倩先开了口:“三小姐,你还没有告诉我呢:到底是哪位公子看上了你?”
舒玉故意气死她,曼声道:“是一位顶顶好的公子,总比三爷要好多了。日后也必定不负我。啊,对了,若是桃花盛开了,夫君也会为我折花插鬓角。不用那劳什子的蛾儿雪柳黄金缕,这一朵春花,就寄托了无限的浓情蜜意了。”
沈倩笑道:“真没想到,这个林家到这种时候了,居然是你在支撑。那陈太医也跟我说了,你居然在背后调查他。好罢,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那么,你就更不能踏出这林家一步了。否则的话,我还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呢!”
舒玉望着这桃花,真好。不过思绪悠悠,又缓缓说道:“不仅是那陈太医,听闻我当年大病的时候,也是你请了大夫来看我的是不是?”
提及的这桩往事,也是她无意中得知的:宁嬷嬷去各家医馆探查那陈太医的口风,一次遇到了曾经给舒玉看病的老大夫。那老大夫看是林家的人来了,居然躲了出去。宁嬷嬷留了神,当下一打听,这才知道那位是馆子里面有名的庸医。当年舒玉失去父母大病一场,就是喝了他开出来的药汤,从此变得更加痴痴呆呆的。舒玉这事儿知道后,简直是佩服沈倩极了: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女都不放过,好狠的心呐!
“是又如何?!”沈倩拽紧了红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