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礼写好,交给了知春,苏苑娘带着胡三姐和通秋往外院大客堂那处走去。
途中三姐左右打探, 眼睛四处转个不休, 被通秋暗中揪着手背狠狠捏了几下, 疼得三姐儿蔫头耷脑。
自家小娘子的规矩不大,就是身边丫鬟的规矩大了点。
由着领路的婆子带路,一行人不紧不慢到了大堂。
常府以前门户大过, 家里的规矩也还是那些规矩,本家风光不如以往,但整个临苏的盐矿还是握在他们手中,不少分家还靠领着主家盐产的盈利过日子,以前老家主在世,他们两三年才能领一回分利,对本家也曾不满过,但新家主当家,三年已分了两次利,本家拢回了不少心,也拢回了不少恭敬。
是以苏苑娘到的时候,来辞行的那家人由老母亲带着儿媳妇,站在了堂前迎她。
“您好。”迎上对面笑容满面的老妇,苏苑娘上前虚福了一记礼,朝她浅笑问好。
“好好好,当家媳妇你也好。”老妇忙回道。
“多谢,请里头坐。”
“欸,好。”
男丁皆在里面候着,苏苑娘进去又是一通问好。
来人是与常府离的不近不远的亲戚,他们要走的话,派人来说一声也就可以了,但有想显得恭敬的,会一家子人都来,但本家见不见,就是本家自己的事了。
苏苑娘来见,是为了博个好名声;更重要的是,她想把前世没做过的事皆做一遍,再看看结果,看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自己错了。
“本来过来说一声就走,没打算打扰你,当家媳妇,给你添麻烦了啊。”这家的老人说话很是客气,一被苏苑娘请入座就连忙道。
“没有的事,自家亲戚,就是家里人,没有添麻烦一说。”苏苑娘摇头,朝老人夫妻俩道:“最近雨水多,我听我父亲说过,你们山南州春季雨水也颇多,路上好走吗?”
“呀…”老人掐指仔细算了算日子,回道:“临苏这边眼看要停了,我们那边要比这边早出雨水几天,等出了汾州,我们那边的路也干了,好赶路,好赶路。”
“原来如此,这天气赶路,费鞋。”
“这个,”老人笑,这当家媳妇好会唠家常,她不拿架子,老人也随意了些,道:“我们南边这季节就是雨水多,不过也是好事,春雨贵如油,比起那北方的旱,种不出庄稼,还是我们南边儿好讨生活。”
“老叔叔去过北方?”
“年轻的时候去过两次。”
“那也是走过远路的人了。”
“不敢当,以前往外跑生计,往北去过,就是没刨出什么出息来,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一事无成,惭愧。”老人道。
山南州与汾州相邻,但其中山路居多,就是套马车赶路,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半个月。
路途颇远,这家人不辞辛劳一家人在雨水繁多不好赶路的季节来赴喜宴,于心于毅力而言,都是很大的付出了。
想及此,苏苑娘道:“岂是这般说的,您能带着一家子不赴千里来临苏赴当家的与我的喜宴,好好到了,就不是寻常人了。”
“哪里哪里。”老人一听这肯定,当下心中喜悦,眉开眼笑了起来,看着苏苑娘的神情越发地和气,话也多了起来,即便是老妻插嘴想说话也拦住了,自行跟当家媳妇对应说话。
你来我往说了半晌话,知春带着两担子回礼来了。
回礼备好,知春把回礼簿子呈给了苏苑娘,苏苑娘双手呈给了老人,“老叔叔,春寒料峭,您带着家人跋山涉水前来看望当家的和我,这份心意弥足珍贵,当家的和我领了。您家里有要紧事要走,我就不多留您了,路上不好走,您和家人小心,到家了就托人给我们捎个口信,我们也好安心。”
老夫妻俩是带着长子长媳过来的,跟诸多前来参加婚宴的常家人一样,就是听闻新当家要重振常氏一族,他们想让儿子捞个事做做。只是一来发现新当家想振兴家族一事不假,但不是什么常家人就能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在客啥诸多亲戚中听了几天闲话,老人觉得给儿子找活计这事悬,且他家跟本家早就疏远了,也没什么银子打点当家身边的人,是以他来的痛快,一看没机会,下走的决定也痛快,决定没机会那就早点回去种地,回去的早,也不耽误这一年的庄稼。
一家人前来告辞,就是想着大家都要月底走,他们提前走了,一家人收拾好包袱在走之前来辞行,也是对本家的恭敬,做足了脸面,也不算得罪本家,一来一回平了,但没想当家媳妇也做足了脸面,给了这么大面子。
看着足足两担的回礼,老人眼睛不经意地瞄地那银白烫金的礼薄一眼,当下整了整神情,肃容回道:“哪值当你这般客气?当家的和你的婚事就是我常氏一族的大事,我等理该前来贺喜,为你们这对佳偶天成的新人添一份喜气。”
苏苑娘菀尔,双手奉上,“小小回礼,不成敬意,老叔叔和老婶婶带着堂兄嫂回家这一路,还望多加小心。”
她相当客气,丝毫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老叔叔一脸惭愧,收下了,“临走还要收你们这么多,真是令老朽汗颜。”
常府的天真是变了,以前何曾对穷亲戚这般客气过?看来往后就是没有提携的机会,等到家里真山穷水尽了,本家也不会对穷亲戚袖手旁观。
老人要的就是这一门亲戚,知道本家会管事,外面的人不敢低看他们,行事做人都要方便许多,这就行了。
老人细心地收好印着常氏家徽的礼簿,就是他的老媳妇伸手过来替他收他也当没看见,仔仔细细地放入襟内妥贴收好,方抬头肃容与当家媳妇道:“老朽就承了你这份情了,是我们家叨拢你们了。”
如若能不求人,他也不想求人。有着本家的这份“敬意”和牵系,借着本家的余威,他定能给家里生出一条路来。
“您客气。”
老人没有多加寒暄,说了几句告辞的话,就带着家里人走了。
他们一出府,连客舍都不用去,他们是牵了自家赶路的牛车过来辞行的,原本是说完就走,现在多了两担回礼,把家里的婆媳俩乐得围着牛车团团转,不用男人经手,自己就谢过挑担的下人,把担子往牛车上装。
“乐什么啊?”看母亲与媳妇乐得找不着北,这家的长子撇撇嘴,不屑道,“一点东西就打发了回去,还乐呢。”
他没留下,心里不痛快得很。
老人一眼就看出了儿子心里在想什么,看着猪一样的长子,恨恨道:“你懂什么?这是本家给我们的脸面!”
“脸面算得了什么?能当饭吃吗?能让我手里每个月都有银子到手吗?”见父亲说脸面,这家的长子更恼火,“脸面脸面,你就知道脸面,脸面给了你饭吃吗?给了我饭吃吗?”
“你这小子,你以为是谁养大你的?”老人气狠了,手往他头上打。
“我娘!”儿子往旁边躲,不忘回嘴。
“是你娘养大你的,老子问你的是谁给你的饭吃!”
“怎么打起来了?”老妇人搬着回礼,偷空看到,嘴里喃喃。
“管他们呢。”儿媳妇搬着一看就是好东西的布匹,怜惜地摸了摸顺滑的绸布,心思全在这些漂亮好看的布匹上,心想着要拿什么遮盖着莫沾了雨水才好,才不管自家公公跟丈夫打起来的事。
“大壮也是,又招他爹,讨打。”老妇人也没有过去的意思,就嘴巴上说说。
“他啊…”闻言,儿媳妇笑笑,不吭气。
自家男人是什么样子,她心里门儿清。
不就是没在本家讨着轻省活,不痛快了呗。
来的路上,他可是指望了不少往后飞黄腾达了的日子。
她本来一路也跟着欢喜,但喜宴那天他喝了两口酒发酒疯说出了真心话,她那一路的狂喜就歇了。
他说等他飞黄腾达了,他头一件事就是要把她休了,把雨娘娶回家。
雨娘是谁?雨娘就是县里窑子里的窑姐,以前没被家里人卖的时候,连看都懒得看他一样的村花。
为了一个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的窑姐儿,他过上富贵日子的头一件事,就是把一个连半块肉都要省给他吃的自家婆娘休了。
心是怎么死的?就是这般死的。她现在只愿意有好的吃好的,有好用的就用到自个儿和孩子身上。
至于男人,他想怎么死,就怎么去死罢,不碍着她就行。
第 41 章
接下来几天, 亲戚们陆陆续续前来常府跟夫妻俩告辞辞行。
一连半个月,到了四月上旬, 桃花都快榭光了,苏苑娘方才把常家不分远近的亲戚们送走大半。
这天常守义一家要回广山,一家人前来府里找家中猛三爷常猛,未料常猛夫妻俩不在常府,早被送出了临苏城。
常猛之子常顺意找不到父亲,在常府大闹了起来, 见连三哀求常伯樊都道人被送去外地养伤去了, 怎么问都问不出父母去哪了,当下他就急了, 当场朝常伯樊一个跪下, 磕头哭道:“不管我父母在哪, 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望堂弟弟成全。”
常伯樊冷眼看着他:“意堂兄请起,伯樊受不起你这一跪。你且先回去, 我这边收到回信, 就令人给你送消息过去。”
常顺意不依,涕泪交加道:“我知道是我家梅娘有眼无珠, 得罪了你家媳妇,可是伯樊堂弟,那是我的亲生父母,我这个不孝子再不孝, 不见到他们的人就走,我良心难安啊。”
常伯樊把常猛夫妻接回府后,一等他们身体好了一些,家里苑娘就说把他们送到汾州城让他们儿子照顾,常伯樊心忖也好,不如好事做到底,是以他吩咐人驾着马车把那夫妻俩送去了汾州城交给常顺如。
常顺意与常顺如两兄弟德行如何,早有人跟常伯樊透了底,他回常顺意的话,道事后给他个回复是给常顺意留了面子,不想常顺意不想领这个情不说,还要怪罪到他家苑娘身上,把祸根惹到他家苑娘身上去,这一耳朵乍听下来,常伯樊嘴角勾起,看着常顺意一脸似笑非笑,“意堂兄不想起,想跪就跪罢,不过说到不孝这个事,据我听到的,还真是这么回事。”
常顺意想当不孝子,常伯樊也不介意费点手脚,把“不孝子”这三个字给他坐实了。
“伯樊弟弟,你就是家主,也不能…”欺负人呐,常顺意大哭,他妻子也跟着跪地,悲切地伤心欲绝,殷殷低泣。
这厢,南和见状,朝他的人使眼色,小厮们在他的授意下相互暗示着,遂堂内的下人们很快就接连撤走了,就是有那不知趣的不想走,也被那眼尖的拉走了,堂里只留下了前来说探望常猛的常守义一家人。
常守义拿了好处,不开口,坐在正位下的首座上眼观鼻,鼻观嘴,抚着胡子作一脸沉思状。
他妻李氏见庶孙夫妻俩悲泣,也作不胜哀痛状,跟着一道低低抽泣。
她一哭,她的长媳也扑了过去哭喊了一声“娘”,一道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大堂内就见由常顺意带头,一家几口人此起彼伏的哭泣起。
这种哭法,跟灵堂里哭丧里差不离。这等晦气之事会触霉气,让家宅常年不宁,无论富贵人家还是平民百姓家里,皆最忌讳这等触霉头的事,碰到了此种不通人情的人,就是心中憋火,也会退让一步给出好处,尽快把事解决。
常家这一顿哭,博的就是这个,常伯樊心知肚明,嘴角笑意更深。
别人忌讳这个,他可不。
这民间种种忌讳,他若是均一一遵守,他常伯樊就不用出常家这个门了。
他年少就能把常府纳入手中,靠的从来不是循规蹈矩。
“看来您对之前谈的事有所不满?”一片哭声中,常伯樊扭头,不掩脸上嫌恶,对常守义冷冰冰地道:“既然如此,我把猛三爷夫妻送回,福山那边的事就此罢了,人我这几天就给您送回去,你们就回…”
不等他“罢”字出口,常守义迅速打断他,只见他扭过头朝常李氏喝斥道:“哭什么哭?都老东西了,一点规矩都不懂!在小辈家里随便哭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怎么你了,不识大体,妄为长辈,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斥完李氏,他回头,朝常伯樊格外和颜悦色,“贤侄孙,是你叔奶奶糊涂,你别介怀,老了,看不得人哭,尤其听不得小辈们伤心,你叔奶奶就是个善性子,平时吃斋念佛比谁都虔诚,就是踩死只蚂蚁都要掉眼泪,唉,你这个老奶奶啊,不是我说她,真真是…”
说罢,唉声叹气不已,浑然当常伯樊之前说的话没说过一般,丝毫没有接话头说下去的意思。
“守义公不必与我说这些没用的话,伯樊自出门接手常家盐业以来,靠的从不是嘴,而是诚信,叔公懂罢?”常伯樊没接他的虚招,直视他,直言。
常守义当即脸色一变,拉长了脸孔,脸色难看至极,他扭头就对着跪在地上的常顺意一顿咆哮:“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他见常伯樊根本不受要胁,怕常伯樊真真把给的好处收回去,就是恨极了这油盐不见的混帐小子,也顾不上收拾,当下着急地站了起来,朝混帐小子冷冷道:“我这就带这不孝子孙回去收拾,给你添麻烦了,告辞。”
说着,他愤怒地一挥长袖,转身就走。
“我听说,”这厢,常伯樊开了口,语气亦是从所未有的冰冷,狠绝,“顺堂兄跟他父母从来不是一条心。”
不坐实了“不孝子”这三字就想走?哼!
“你什么意思?”常守义听着那口气,火冒三丈回头,一回头,看着常伯樊异常冰冷的神情,哑了。
常伯樊不仅脸色异常冰冷,便连眼睛也闪着几分狠辣。
只一眼,常守义就明白了“家主”这两个字的涵义。
那两个字,代表的不仅是地位,还有权力、手段。
只一个脸色,一个眼神,常守义的火,瞬间就哑了。
嫡系是自来承爵位的那一脉,现在爵位是没了,但他们还是常氏一族最尊贵的一脉——常守义一生当中见过常氏四位族长,在这一刻,他从常伯樊身上看到了当年他年幼时,独霸汾州的老家主老井伯爷的影子。
那位老井伯爷,是常守义一生当中见过最威仪凛然的人,是常守义心中最深处的景仰与恐惧。
他想成为那位的人,也害怕着那样的人。
“贤侄孙,”想起了过逝许久老家主的常守义心中闪过无数感觉,等他再开口,口气讷讷,已显弱态,“这孩子是糊涂了,但不孝…”
在常伯樊冷冷的直视下,常守义下面的话不知为何说不下去,他急急走到常顺意身后,一巴掌挥向他的脑袋,怒道:“胡闹,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吗?还不快快向家主请罪!”
“祖…祖父…”常顺意捂着脑袋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死老头,泪眼婆娑。
他是按这死老头的意思来的啊,这老头是要放弃他吗?
“还不快磕头赔罪,你这不孝子孙,是想气死我吗!”看他不受教,常守义急了,当下双手齐上,摁着常顺意的脑袋就往地上砸。
常顺意被他摁着猛磕头,常守义手上没个轻重,他心中急迫,用的是手上最大的力道,一连几个磕头下来,常顺意的脑袋破了,额头上很快糊出了一层血流成了一道血迹,顺着他的脸孔往上流。
“祖父,饶命,饶命啊…”他的妻子未料祖父动作如此之快,心肠如此心狠手辣,当下被吓了个半死,对着常伯樊跪的方向转而跪向了常守义,她对着家中祖父连连磕头,大声凄惨地惨叫:“祖父饶命。”
她这一哭,凄厉无比,堪称惨绝。
“泼妇!”被她这一哭,把常守义弄得上不去下不来,他气极,一个巴掌挥过去,把那梅娘抽倒在地。
“我的天呐。”梅娘不敢相信自己命竟这等苦,倒在地上摸着脸,痛苦地哭了起来。
“爹,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这下,常守义的长媳不敢接着哭,忙快走过来扶老爷子表孝心。
“娘,您也别哭了,伯樊侄子,你看看,你看看,这家乱成什么样儿了?是我们不对,是我们糊涂,你也别生气了,我们也没想到临走之前过来看看三弟就能闹成这个样子…”长媳哭道。
常伯樊转而看向她,这长媳不敢与他对视,飞快瞥过,扶着老爷子赶紧往太师椅走。
“好了,”这一家子,没一个善茬,常伯樊勾着嘴,冷笑,捡起桌上的杯盖砸到杯子上,在杯盖与杯子相碰的轻脆响声中,他抬眼环视了这家人一周,“意堂兄不孝不恭,这是你们家里的事、猛三叔夫妻俩的事,临不到我这外人插嘴,我就不多说了,之前的事,义族叔公若是还有不满,想让猛三叔回去,私下派个人跟小子说一声就好,小子无所不应。”
说完,他看向了南和。
南和机灵冒出来,朝那家人弯腰拱手,“小的替老爷送守义公,老太太们出去,老族公,请!”
常守义面如土色,临走之前竟不敢多看常伯樊一眼,带着一家人快快地出了常府。
一出常府,不顾外面还站着诸多常家亲戚和下人,他一个巴掌朝一脸血迹的常顺意挥去,大怒道:“我打死你这不肖子孙,居然胡闹到本家来了,跟你爹一个样,不识大体的畜牲。”
他骂得那是相当之狠,骂完叫家里的下人拖着这个不肖子孙往回走。
等到了客舍,常顺意被送回了房,当晚,常守义悄悄地出现在了他的房间,爱怜地摸着常顺意的头,惊醒了发着高烧的常顺意。
常顺意一清醒就见到了常守义,当下想也不想,惊惧地往床里退,连祖父都顾不上喊。
“孙儿,孙儿…”看他避讳不及的样子,常守义老泪纵横,伸长手不断够他,“我可怜的孙儿,是爷爷不对,委屈你了,我那是不得已为之,是为了我们一家人着想,那常伯樊心狠手辣,我怕不如他的意,他就把福山的盐井收回去。”
“呵呵。”他都要死了,这老东西还糊弄他呢,常顺意闭着眼,舔了舔干涩的嘴,笑了起来。
“爷爷知道这次是真真委屈你了,爷爷作主,福山的盐矿若是能采出盐来,分你一个人三成利,当做是你这次受了委屈的弥补,可好?”
常顺意很想说不,很想有骨气地让老东西拿着东西去死,把他所受的屈辱全都还回给这老东西,但他在一片头疼脑胀中拼命地睁开眼,问那老东西:“可真?”
他喉咙嘶哑,眼睛赤红,说着的时候,有眼泪流出了他的眼眶,经过了白天他被巴掌打伤的脸孔。
常顺意感觉身上刺疼无比,他的身上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在那片巨疼当中,他红着眼,流着泪,话刚落音,又急急地跟老东西确认:“你当真吗?”
当真,他就认了。
第 42 章
“傻孩子, 爷爷何曾骗过你?”常守义爱惜地拍了下他的手臂,叹气道:“有些事是爷爷不得已为之,是做给别人看的, 你要知道爷爷的一片苦心,若不是看重你, 这些年爷爷也不会单单只看重你一人。”
只是看重他们庶房一家人中的他而已,看重他,不过是他当了老东西的狗, 常顺意心中冷笑, 但脸上假意委屈, 恭顺道:“孙儿知道,只是心里委屈, 明明…”
“好了, ”常守义打断他,“不说这些了,你好生养病, 缺什么跟你大伯母说就是, 我已经吩咐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