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只问你,信,还是不信。”朱砂脸上没有了笑意,而是目光清亮地望住了白泽,一字一句地问道。
“朕…”白泽喃喃地,下意识地后退着。
011:只与爱有关
信,还是不信。
白泽不知道。
他一步步地后退着,终还是咬紧了牙,猛地抬起头来看住了朱砂:“妖儿,朕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朕?”
有没有爱过?
朱砂的心中再次微微地疼了起来,然而当她看到了白泽眼中那纠结着的痛苦之时,却只是淡淡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原来,这与事实与信任无关,只与这个‘爱’字有关,”朱砂笑着,望住了白泽,“如若臣妾爱皇上,那么臣妾便是有罪的,也可无罪。如果臣妾不爱皇上,那么臣妾便是无罪的,也是有罪。皇上,是这样么?”
是这样么…
白泽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里有几分凄凉。是这样么,是这样的罢。如果朱砂的心里还有他,那么即便是她犯下滔天的大罪,他也会替她担下来,不是么?
“妖儿…”白泽艰难地开了口,朱砂却只是淡淡地看了白泽一眼,漠然道:“皇上,臣妾如何敢要皇上舞弊?还请皇上秉公处理此事罢。”
就这样冷漠地说出这样的话么?
白泽怔在那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素里被自己呵护在掌心、疼惜在心中的女子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千般的恩爱都要在这一刻消散吗?
白泽突然间像是发了狂,他疾步冲上前去,一把捉住了朱砂的双肩,愤怒地摇着,怒吼道:“妖儿,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们的感情就不值得你回头看看朕吗,难道朕为你付出的真心你一点也看不见吗?妖儿,你到底想要朕怎么样!”
“皇上,”朱砂陡然提高了音量,目光清冷地望住了白泽,“您应该知道您是一国之君,臣妾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相信身为国君的您,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罢?”
一国之君,站在天下最高处的那个男人。即便是他再如何温和专情,都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人来逼着他去做些事情罢?又或者,那其中的诸多事情,原本就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比如宠幸那位一见便生欲心的红月,比如夜夜流连忘返在众嫔妃之间。
“一国之君?”白泽突然间自嘲地笑了起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朕的?对你来说,朕不过就是个一国之君而已是吗?谁给你荣华富贵,谁给你锦衣玉食,谁让你登上凤位,都是无所谓的,是不是?你的眼里,就从来没有真正地为朕流过一滴泪,从来没有真正地为朕在你的心里留过一块地方罢?”
从来没有…为你流过一滴泪么?
朱砂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
她怎么能否认呢?朱砂确实从来没有因疼惜白泽而落下过泪来,她对于他的关心,甚至超不过白隐的一半,就更莫要提那个一直为朱砂所牵挂的李萧了。
甚至,就连那个被朱砂恨之入骨的啸远侯慕容文鹰,朱砂对于他的复杂情感,都要比眼前的白泽要深罢?
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就像是一缕烛火,虽然温暖,却从来没有人认为他重要过。
心里那淡淡涌上来的,是愧疚么?
朱砂的目光让白泽终是笑出了声,他笑着,笑着,摇摇欲坠地后退,缓缓走向门口,终又站住了。
“朕一心想要扶你登上凤位,为此,不惜冒天下之大不讳。可是你的心里,竟从来都没有过朕一丝立足之地。如果是这样,朕何必再为了你得罪全天下之人?”白泽苦笑着,突然扬声道,“来人,传朕的旨意,夺去婉瑜皇后的品级,明日一早…出家敬慈寺!”
出家敬慈寺!
朱砂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竟是…将自己逐出了宫去么?
白泽就这样婉若失掉了魂魄般走出了“紫玉宫”,朱砂望着渐行渐远的白泽,突然间觉得这一切都好笑莫名。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打量着这座慕容薇住过的宫殿,笑意慢慢在脸上浮现:“薇儿,你这‘紫玉宫’还真是不吉利呢。”
两代皇后,竟然都被废掉了,这如何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妙涵、夏青与清荷都难过地轻声唤着朱砂,然而朱砂却只是兀自摇了摇头,道:“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既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便也不必去强求了。”
那日白隐所说的话,已然让朱砂知道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既然他已然决定了出手,自己又何必在这个皇宫里看着那即将到来的血腥一幕呢?
那复仇的誓言,自然会有白隐替她完成罢。毕竟,那是拦在他皇权大业上的拦路石,不是么?
就这样离开,也好,青灯古佛,也算是赎尽自己半生的罪孽。如果能在佛前洗净了自己的罪恶,或许就能见到娘亲了罢?
“皇后娘娘,您这样,好吗?”清荷望着疲惫地躺在床塌之上的朱砂,问。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朱砂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离开皇宫的时候,白泽没有露面,而前来送朱砂的人却意外地有很多。
“皇后娘娘,这是臣妾亲手缝的一件棉袍,您且带着。”朱砂还没到角门,便已然看到早有嫔妃们侯在那里了。那萧淑妃竟是最先迎上来的,她手里捧着一个包裹,双手献给了朱砂,眼圈竟是红的。“皇后娘娘,你是个心地仁慈的人。想当初臣妾一心想要陷害于你,其实…不过是因为妒忌你的美貌与宽容。而今那红月竟做了这样的事情,不用说,臣妾等人也是知道她陷害了你。皇后娘娘,臣妾等人一定会找到机会还娘娘你一个公道的。”
朱砂看着这个精心包裹好的棉衣,微笑着接了过来:“这个世界上,原本便没有甚么所谓的公道。好好照顾好自己和最重要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朱砂的话让萧淑妃整个身子一震,她抬起头来,不无感激地道:“皇后娘娘…你对臣妾的恩情,臣妾是不会忘记的。臣妾听晴儿说了,她的琴艺,是你偶尔路过她琴房之处指点于她的。那‘溢彩宫’,也是你有心赐给我们,以便照顾何嬷嬷的。皇后娘娘…是臣妾先前误解了你的一片心意,臣妾…”那萧淑妃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成双地滑下,痛哭道:“臣妾对不起你!”
“你这是何苦呢,”朱砂叹息着,将萧淑妃扶了起来。心中虽然有着百般滋味,但朱砂的脸上依旧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好保重自己,保护身边重要之人,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呵!”
那萧淑妃正欲说些甚么,目光却攸地望向了朱砂的身后。
012:安心
那紧紧地裹着红狐大氅,款款地走了过来。
依旧是松松地挽着髻,慵懒之中透着说不出的妖媚,然而那眉目之间却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得意劲头。
“皇后娘娘这可就是要出宫了?”红月眯起眼睛,笑望着朱砂。
朱砂淡淡地看了红月一眼,牵动唇角,便走向了马车。
“不至于急于这一时罢?”红月却率先迈了一步抢在朱砂的前头,挡在了那里。
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横在傲然的纯白百合身前,红月上上下下地将朱砂打量了一番。这是她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地打量朱砂,这样的一个女人,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莫名的清香气息。她的眼睛里始终带着温和的神色,丝毫没有因红月的出现而起半分的波澜。
可是,这算是什么?对自己的无视,还是她那到现在还高高端着的架子?
红月冷笑一声,不免前进一步,笑望着朱砂道:“皇后娘娘,马上就要离开这皇宫了,难道都不曾觉得遗憾与感慨么?”
朱砂眼波流转,笑望住了红月,温和地说道:“红月,你可知道,这皇宫里有多少年一次选秀,多少年一次采秀么?”
红月微微地怔了一下。
“选秀,乃是指各地民间从各家选上来的品貌兼优的女子,从十二岁到十七岁不等。而采秀乃是各个贵族家里到了十二岁的美丽女子,经皇上同意后便直接送入宫中的,这些女子们有的直接被册封为妃,有的纵然不被宠幸,至少也是正五品以上的嫔妃。”朱砂说着,微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过了年,便是这一界的选秀了。”
说罢,便绕过了红月,举步走向马车。
红月攸地怔在了那里。
是了,她竟忘记了,这个皇宫里,原本便是与那青月坊无甚区别的。那青月坊每一年为了给那些客人们赏玩些新面孔,都要拼了命地买来漂亮标致的女孩子,更何况是这个为了把江山坐稳的皇宫,更是有那些想要飞皇腾达的人们塞进来各种各样的女孩子。
年轻的,貌美的,有手段的,岂不是比比皆是么。
犹记得,那庄太后曾对朱砂说过的,她已然把自己肩膀上的重担卸下来,放在了朱砂的肩上。而今,却是白泽自己将它卸下去了,她朱砂又何乐而不为之呢?
“皇后娘娘。”一个轻轻的声音传过来,朱砂转过头,看到的却是萧晴儿。这萧晴儿走上前,将手中的五采荷包塞到了朱砂的手里,眼睛红红地道:“皇后娘娘,这是臣妾家乡的习俗,带着这个五彩荷包可保平安快乐。原本臣妾是想要在皇后娘娘生辰之时送上的,知道皇后娘娘要出宫,臣妾就整整一夜没睡绣好了它。只是针脚还稍显急躁了…”
说着,竟有泪水滴在荷包上。
朱砂笑着接过来,拂去了那荷包上的泪水,她递了一个微笑给萧晴儿,便要举步迈上马车。
“皇后娘娘!”
那些跟在后面的,竟然还有怀有身孕的两个嫔妃。
朱砂看了一眼他们,终还是转过了头。
“朱砂!”英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倒教朱砂真真儿地意外了。抬头但见一袭红衣的德妃娘娘洛红英正大步而来,她的身后跟着的乃是同样步履匆匆的于美人。这洛红英疾步走过来,扬手便给了那红月一记耳光。那红月惊呼一声,捂着自己的脸,刚想要大声地喝斥,却不想自己的脖子上径自横上了一把长剑。
“就是这个jian人陷害你,是不是?”德妃娘娘洛红英圆睁着那英气十足的双眸,瞪了一眼红月,又转头瞧向朱砂。
“你是甚么人…”红月正说着,那洛红英的长剑却一挑,竟将那红月衣领上的纽扣尽悉挑断,露出了雪白的中衣。红月暗暗一惊,万没有想到这皇宫里竟然会有这种拿着剑乱来的角色,不由得站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半分。
“德妃娘娘你不必如此。”朱砂无奈地笑着摇头,“此事与她无关,还请德妃娘娘放了她罢。”
“放了她?”德妃娘娘洛红英冷笑着看着红月,“这个出身卑jian的女人根本就不懂得甚么叫仁慈,而今看本宫一剑结果了她,好教这宫里再不会有这等祸害!”
说罢便拎起剑,便要朝着红月刺下去。
“德妃娘娘不可!”朱砂提高了音量,道,“朱砂此行,乃是自己的意愿,怪不得旁人。”
说罢,深深地看了在场之人一眼,微微地笑了笑,道:“各位保重。”
登上马车,放下门帘,自此,再不想多看一眼。
那德妃娘娘洛红英怔怔地看着朱砂上了马车,不由得一脚踢开红月,奔到马车边,生气地喝道:“朱砂,下来,你这是在做甚么?难道你忘记自己的誓言了么?难道你忘记要辅佐皇上成为一代明君的誓言了么?”
“德妃娘娘,”洛红英听到朱砂的声音幽幽地响起,那是一种叹息,还是一种无奈?“皇上他…不再需要我来辅佐了。”
马车,就这样在洛红英已然怔住了的神情里,缓缓前行了。
车轮轱辘着,缓缓走出角门。
出了这扇门,宫里宫外,自此便是两个世界。
白泽紧紧地揪住胸口的衣裳,望着那已然远走的马车,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终还是没有来找自己,整整一夜,他都在等着她。等着她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等着她笑着向她撒娇说她在逗自己,等着她你从前一样将头埋在他的颈间让他深嗅她发间的清香。
可是白泽失望了,或许而今的朱砂再不是他从前的妖儿了。她果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或许这样也好。
白泽的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或许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才可保全她不受伤害。
慢慢地抬起头,白泽看着这貌似恢宏,实则充满了血腥与残酷气息的皇宫。反正一切迟早都是要来的,只有先把心中最重要的人安放在最安全的地方,才是最让他安心的。
这样,即便是死,也瞑目了…
013:桃花苦笑人渐老
“岁月几遭杨柳风,送尽春秋路过客。桃花年年自招摇,苦笑哪些人渐老。是路总有曲折处,不是剑客莫出招。还是山涧水温柔,消磨古今不平心。”
这是“敬慈寺”里的慈缘法师在见到朱砂时候,所吟的一首诗。
桃花年年自招摇,苦笑哪些人渐老…
朱砂苦涩地笑笑,缓缓跪下身来,在这位面目慈祥的法师面前双掌合十,虔诚地道:“师父。”
“既一脚踏入了这佛门,你便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万丈红尘也尽与你没有关系了。”慈缘法师虽然已然年近六旬,但是皮肤却恰如婴儿一般光洁红润,一双明亮的眼睛温和而睿智地笑望着朱砂,“你果真想好了么?真的能够把一切都放下?”
放下?
朱砂淡淡地牵动了唇角。眼前竟有那么多张面孔出现,还记得李萧曾经捉着自己的手说,让朱砂跟他走,天涯海角,云淡风清。还记得白隐扳住她的双肩,目光烁烁地望住她,告诉她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身边。还记得娘亲在临终之前,睁圆了血红的双眸,看着自己,要自己一定要记住这仇恨的滋味,一定要为娘亲报仇。她还记得慕容薇在自刎之前,看着自己时的憎恨目光,还记得在封后大典上慕容文鹰那混合着痛苦与自责的眸光。
她曾以为自己放不下的,然而当那个许好诺言要发誓与自己度过一辈子的春秋的白泽,如此冷漠地将自己送出宫来,朱砂竟然突然间明白了自己所执着的一切,原来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梦醒了,一切成空,还有甚么放不下?
朱砂缓缓施了一礼,道:“师父,弟子…能放下。”
“哦?”慈缘法师微笑着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朱砂的手腕。
这是一只温暖的手,带着说不出的强大力量,让朱砂感觉到自己的内心竟然宁静了下来。然而那慈缘法师却将手指搭在了朱砂的脉上,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愈发明显了。
“孩子,恐怕是你想要放下这红尘,这红尘却偏偏不愿放过你呵。”慈缘法师和蔼地拍了拍朱砂的手,道,“起来罢孩子,贫尼已经吩咐了小沙弥给你打扫出了清静的休憩之地,你暂且先住在这里。待机缘来时,你再自己决定去留罢。”
“慈缘法师,”这慈缘法师的话却让朱砂彻底糊涂了起来,她望住慈缘法师,忐忑不安地问道,“您不是说要收弟子入门的么,却为何又说弟子有红尘之事放不下?”
“难道你不知道?”慈缘法师微微地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难怪。朱砂呵,贫尼不妨直言,你而今已然…有孕在身了。那红尘不肯放过于你,贫尼便也只能随你这桩因缘而去。”
甚么!
朱砂只觉自己的耳边“轰”地一声响,整个人像要晕厥过去一般。
有孕在身,怎么会有孕在身?
这是…怎么回事?
朱砂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的人般,被妙涵与清荷扶到了那间干净的厢房里。然而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头脑一片空白。
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会怀上孩子,印象里吃了白隐给他的那粒药丸的时候…竟已然是一年之前了!而在这整整两个月里,与自己亲近之人竟然…不是白泽,而是…白隐!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朱砂的脊背之上漫延,她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袖子,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六神无主。
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她站起身来,焦急地在屋子里面来回地走着,可是朱砂却发现这样的一番折腾只会让自己筋疲力尽。
就在朱砂痛苦地思索之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妙涵那带着关切的脸庞出现在朱砂的眼前。
“皇后娘娘,有两个人想要见您。”
“甚么人?”朱砂皱起眉来,在这个时候,她根本不想见任何人,然而朱砂却是刚刚抵达这“敬慈寺”,能这么快就找到这儿的人,也应该不会是普通人罢?
妙涵迟疑了一下,然后让了让身子,但见那门扉缓缓敞开之处,看到的竟然是那慕容文鹰与梁氏的身影。
竟是他们!
朱砂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绷得僵硬起来。她的手紧紧攥起,面色亦阴冷下去,双眸警惕地看着这两个人。
眼前的慕容文鹰只穿着平凡的布衣,头发绾在一枚木簪之中,那童年印象里常常慈祥地笑着的男人,而今竟然已经是双鬒斑白,脸上更是皱纹横生,就连挺拔的身姿都微微地佝偻起来。
他竟像是眨眼间苍老了十几岁!
心里的某处莫名地疼了一下,朱砂便将视线从慕容文鹰的身上转移开来。而眼前的梁氏似也是苍老了很多,朱砂记起,原本这梁氏便像是比她的年纪大上几岁的。只是而今那嘴边的纹路更加的深了,使得整个脸部的线条都向下垂着,更增加了她的老态。
“你们来这里做甚么?”朱砂冷声问道,“可是来笑话本宫而今的落魄?”
“小桃…”慕容文鹰心疼地说着,正欲上前,朱砂却突然间厉声喝道:“住口!我不是小桃,小桃早就死了!”
说着,她伸出手来指着梁氏道:“就是被你烧死的!我和我娘,都是被你烧死的!”
“小桃,你听我说…”梁氏竟然破天荒地,没有与朱砂争吵,更没有像往常那样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她的嘴唇颤抖着,目光里犹有泪水,声音更是沙哑:“小桃,那把火,不是我放的。”
甚么?
朱砂的身体猛地一震,惊骇地望着梁氏:“你说甚么?不是你放的?”看着梁氏那郑重的表情,朱砂突然“哧”地笑出了声,“你说不是你放的火?梁氏,你的玩笑未免说得太有趣了罢?不是你放的火,难道是我吗?”
说着,她一步步地走近梁氏,一双美目如若噙血,憎恨地瞪着梁氏,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妒忌我娘么?你不是一直看着我们母女不顺眼么?你不是厌恶我抢了你女儿见白泽的机会,耽了你女儿的终生么?那把火活活烧死了我娘,活活烧死了她啊!你怎么忍心!”
朱砂悲愤地喊着,用力地揪住梁氏的衣襟摇着,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簇簇下落。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014:你给的真相
朱砂狠狠地摇着那梁氏,积压在心头的悲愤让她透不过气,只觉头晕目眩,险些晕倒在地。
所幸那慕容文鹰一把扶住了朱砂,让她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之上。
“小桃,你舅母确实没有做那件事情。”慕容文鹰叹息着拍了拍朱砂的头,那宽厚的手掌传来的阵阵温暖还像当年一样,朱砂的心狠狠地抽疼,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梁氏替朱砂倒了一杯水,放在朱砂的手边。
朱砂看了一眼,便将脸扭过去了。
或许她应该喊妙涵与夏青进来,把这两个邪恶之人赶走罢?或许她应该站起身来大骂他们所做出的那些令人不耻的事情,可是这会子的朱砂尽显疲态,竟是半分都不想动。于是她便坐在那里,伸出手来扶着自己的额头,尽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桃,我知道你对我颇有误会,可是若你换成是我,你又该如何?”梁氏的声音颤抖着,她深吸了口气,看向小桃,“我嫁给你舅父的时候,才十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龄。我敬他,爱他,心甘情愿地为了他CAO持这个家。可是他给我的又是甚么呢?除了冷漠地尽一个丈夫该尽的义务,他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从来不愿温柔与与我说上一句话。当我有孕在身,行动艰难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身边。当我因难产在死亡线上挣扎之时,他却因你娘与人私奔的事情四处奔走。你而今也是女人了,你说,你想,当我难产大出血的时候,几乎命悬一线,可是我的夫君却不在我的身边!你觉得我当时会有怎样的感受?当薇儿的啼哭终于响在我的耳边,当我终于从死亡的边缘挣扎着活过来的时候,我便发誓我将永远不会原谅那个我所爱的男人!我要恨他,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