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宋贤妃见过皇贵妃娘娘。”

这才不过是几个月而已,自己这个大她五岁有余的宋贤妃,竟然要称呼这只狐狸精为娘娘。这个世界果真是没有天理的!

谁想那宋贤妃还没有拜下去,便被朱砂的手稳稳地扶住了。

“宋贤妃姐姐真是要折煞朱砂了,在朱砂的心目中,宋贤妃姐姐一向沉稳端庄,可是朱砂要效仿学习的楷模呢。”

这句话说得由衷而又动听,倒教宋贤妃心中的那种愤懑与不满都缓缓地被平息了下去。宋贤妃抬起头来,看到了朱砂脸上温和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宋贤妃几乎要怀疑起自己对这朱砂所下的定义了。她真的是那个能够在苏丹国人面前划伤自己手臂以救下皇上白泽的女人么?她真的是那个指使小玉前往萧淑妃那里告发文菁皇后的女人么?

如果真的是,为何会有一张如此纯净的笑容?

难道…她的城府真的如此之深么!

“宋贤妃娘娘的脸色可不太好,”朱砂关切地问道,“可是近日以来太过辛苦的原故么?”

“或许是连日以来都睡不好的原故。”那宋贤妃越是对这个朱砂提高警惕,便越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便随口道了一句。

“竟是睡不好,”朱砂重复了一句,转过头对妙涵道,“上一回太后娘娘不是赐了些虎骨酒么,想着回头送一坛给宋贤妃娘娘。那个休真养气最好,睡前可饮一小盅,倒是睡得香甜。”

那宋贤妃闻听心中便是一紧。

这个皇贵妃朱砂可是在向自己炫耀的?故意在自己的面前提起庄太后,难道她是有甚么打算么?她只顾着在心中暗暗盘算,竟忘记了回答朱砂的话。

谁想这皇贵妃朱砂竟是根本不曾在意宋贤妃的失态,只是自顾自亲昵地挽起了宋贤妃的手臂,两个人亲密无间地走进了殿中。

“却不知,皇贵妃娘娘今日来所为何事?”先是吃茶,又是闲聊地消磨了大半晌的时间,那宋贤妃终于忍不住直接问道。

朱砂微微地怔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道:“怎么,非要有事才能来探望宋贤妃姐姐么?”

“怎么会,怎么会。”那宋贤妃恍然清醒过来,急忙笑着摇头道,“皇贵妃娘娘能够前来探望臣妾,臣妾自是甚感欢喜…”

看到这宋贤妃被自己捉弄得如此尴尬,朱砂不由得笑道:“其实也不瞒姐姐,朱砂确实是有一事要与宋贤妃姐姐你相商。”

果然来了。

那宋贤妃的心攸地揪了起来,这种大起大落的心情显然将宋贤妃折腾了个够呛,这会子连唇角都抽搐了。

006:怎么办?

看到宋贤妃被自己的主子捉弄得脸都变得古怪起来,妙涵和夏青纷纷忍不住地扭过头去,咬着嘴唇强忍笑意。

那朱砂漫不经心地端起了茶,揭开盖子一下接一下地赶着那杯中飘浮的茶叶,慢条斯里地说道:“本宫前几日听到绣坊的绣女们报怨,说近几日宫里常有嫔妃私下里命她们为其私绣衣裳,并且威胁其若不从,便将她们逐出宫去。”

那宋贤妃这时候正拿起一枚酸果来吃,还未到嘴边,那酸果便掉落了到了地上。宋贤妃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便想要弯身去拾,但当她眼角的余光瞟见了正在凝神观察自己的皇贵妃朱砂时,便顿时唬得僵在了那里,竟然不知是该站还是该坐了。

“宋贤妃姐姐,”朱砂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用求助般的神情看着宋贤妃,道,“你也知道,本宫虽然身为皇贵妃,那也不过是太后娘娘与皇上的错爱。朱砂哪儿有这管理后宫之事的才能?更何况这宫里的交情错综复杂,你根本不知道哪根线牵着哪根线,说不定哪个宫人的后面会牵连着哪位地位显赫的宫妃。可是那绣女私绣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就连那太后娘娘都听闻了,下令朱砂严加查办呢。这可为难朱砂了,倒是查呢,还是…不查呢…”

朱砂一面拖了长音说着,一面一瞬不瞬地看着宋贤妃,像是在等待着宋贤妃帮她拿主意一样。

可怜这宋贤妃被朱砂牢牢地盯着,便是想转一下眼珠思考都不能,只得干巴巴地挤出一抹笑容来,道:“皇贵妃年纪轻轻便受到太后娘娘的信任,打理后宫,自然…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罢…”

“那可不是呢。”朱砂苦恼地摇了摇头,朝着妙涵伸出了手去。妙涵会意,急忙递过了一张账目,交给了朱砂。那朱砂拿过来,随手翻了几页,便递给了宋贤妃,“宋贤妃姐姐帮本宫看看,若是宋贤妃姐姐遇到了这种情形,可如何是好?”

那宋贤妃瞧见朱砂拿了账本子来,心中便是一沉,料定朱砂必是有备而来。看起来自己今日可是再难逃出这个狐狸精的算计了!虽然如此忐忑,但是宋贤妃少不得还是得硬着头皮接过账本看了过去。

然而才看了几行,那宋贤妃的脸色便陡地大变。她紧紧地抓着那账本,目不转睛地看下去,一行一行,一目一目,一笔一笔,那些账目记得分明,却桩桩件件触目惊心,让宋贤妃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就连手脚都冰凉无比。

朱砂将那宋贤妃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她的朱唇微微上挑,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却拿起手中的茶杯举起,然后松开。

“砰”地一声,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那宋贤妃全身猛地一哆嗦,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哟,瞧本宫怎么就手滑把杯子打碎了。”朱砂深感抱歉地说着,急忙上前与妙涵一起将瘫坐在地上的宋贤妃扶了起来,“宋贤妃姐姐受惊了,本宫真是笨手笨脚的。”

“不,不不不,”那宋贤妃竟是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她摇着头,却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未免有些难看,便急忙换了种语气,干笑道,“想是那茶太热了,烫着皇贵妃娘娘了罢?”、

宋贤妃的这副样子倒把那妙涵惹得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所幸她生了一双笑眼,不容易被人看出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倒是那夏青狠狠地瞪了一眼妙涵,却又禁不住扬了扬唇角。

看着宋贤妃还在紧紧地抓着那本账本,朱砂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了九成了。于是好换上了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对那宋贤妃道:“宋贤妃姐姐,这上面的账目你也已经看到了。自六月初八开始,那个贾良嫒便借自己过生辰之名私下里唆使绣女替她缝制了不下十次的衣裳,前前后后笼统有二十八件。这还不算那些荷包、汗巾、腰带等物。且问一个堂堂正四品的良嫒却要绣那男人的汗巾等物做甚?难不成这位贾良嫒要绣这些东西送给皇上么?”

朱砂顿了顿,看到宋贤妃的额上已然如预期般渗出了汗珠儿来,又继续道:“可是,本宫查过内务府的记录。自今年的元月伊始,皇上就从来没有临幸过贾良嫒,更不曾到过她的宫殿里去。这么一来,那些男人的物什,又是绣给谁的?况且又绣了那么多件?宋贤妃姐姐,你说这件事情,是否有些蹊跷呢?”

那宋贤妃被朱砂问得一怔一怔,心里更像是打了敲一般咚咚作响。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贾良嫒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不仅私自买通绣女替她缝制衣裳,而且还缝制了那么多男人的物什!不用说,这些东西定然是被她私自拿出去贩卖了,若是被查出来,那可都是杀头的罪过呀!

先前,宋贤妃还当那个贾良嫒是个有手段有本事有头脑的女人,能够变着法儿地寻到财路。宋贤妃对于后宫宫人敛财的认识还停留在执事的嬷嬷和太监们私自发放印子钱的阶段上,从来不曾想过这些宫中之物拿到外面还能换得钱来,而且这么多的东西,那得卖到多少钱啊!

自己真是小看这个女人了!

况且最要命的是,这个女人如此胆大包天,敛了这么多不义之财,竟然想在最后一刻抱住自己的大腿,把她宋贤妃推到前面去替她挡着。

若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责都与宋贤妃自己扯上关系,那可是要受到打入冷宫之责的呀!宋贤妃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惊恐,恨不能立刻将她收的那些财物退还给贾良嫒,只求跟这个女人撇清一切关系就好。

就在这个时候,宋贤妃感觉到朱砂慢慢地凑近了自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问道:“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呢,宋贤妃姐姐?”

【作者题外话】:终于在12点之前赶完了十更,哦耶,散花!其实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的说~~啊哈哈,总之大家看得过瘾素衣就开心,狠狠么个,睡觉去喽!晚安亲们~

007:毫无退路

怎么办,这正是宋贤妃想要问的问题。

她该如何是好呢,看朱砂的样子,是定然要将此事追查到底的了。想来那绣坊月芽也绝对不仅仅是出宫探亲那么简单,说不定桂嬷嬷那个老东西早就抱住了这皇贵妃朱砂的大腿,把月芽献出去了。

而今她们是人证物证俱在,到自己这里来,说不定就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要自己表明立场与那贾良嫒撇开关系。

其实不用朱砂说,当这宋贤妃看到所有的语气之时,恨不能马上就与那贾良嫒撇清一切的关系,说她们是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才好!

就在这宋贤妃六神无主之时,朱砂却笑道:“眼下朱砂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呢。”

“什么?”宋贤妃被这句话唬了一跳,她还有不情之请?这个女人难道是想要把自己跟那贾良嫒一起推下水才罢休吗?

看到宋贤妃眼睛里的惊恐与敌意,朱砂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朱砂还请宋贤妃娘娘帮本宫处理此事,可好?”

什…什么?

宋贤妃一下子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朱砂会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处理。难道…这不是她推自己下水的最好时机吗?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不是长脑子的人?

“本宫相信宋贤妃娘娘一定会处理好此事的。”朱砂信任而亲昵地拍了拍宋贤妃的手,又转过头来扬声道:“戚公公可在?”

殿门外响起应承之声,那宋贤妃看到内务府的戚公公从门口闪了进来,朝着朱砂与宋贤妃二人深深地一拜,道:“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宋贤妃娘娘。”

“戚公公,本宫就有劳你与宋贤妃娘娘走一趟了。”朱砂客气地说道。

“是。”那戚公公一直为自己曾经打过这皇贵妃朱砂的板子而惶惶不可终日,身为内务府执惩司的戚公公与那些个滑得流油的太监们比起来,好歹算得上是一个刚正之人。然而即便是这样,眼看着被自己得罪过的小宫女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步一步登上了皇贵妃的宝座,眼看着身份地位直逼向那文菁皇后,他戚公公心里还是会犯些嘀咕。这个皇贵妃娘娘会不会为报当年的杖责之仇而责怪自己呢?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位皇贵妃娘娘自打被册封以来,不仅没有找过他的任何麻烦,每每与他着面都会客客气气地与他说话。这倒是让那戚公公受宠若惊了,然而今日当他得知皇贵妃娘娘要他出面去查一桩公案之时,便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一则,内务府执惩司协同皇贵妃查公案乃是职责所在,另一则,戚公公算是欠下了这皇贵妃娘娘朱砂的一个人情,尽早还了,也免去戚公公心中的惶然。

看到朱砂连戚公公都带来了,宋贤妃知道自己而今已然被这皇贵妃朱砂逼得毫无退路可言,不由得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如此,本宫便在太后娘娘的‘慈宁殿’等候宋贤妃娘娘了。若是宋贤妃姐姐能帮朱砂把此事办好,朱砂一定不会贪功,这是宋贤妃姐姐的功劳,太后娘娘也一定会很高兴的。”朱砂站起身来,对宋贤妃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说不定早就备了好酒,等咱们去吃呢。那朱砂就先行一步,在‘慈宁殿’里等着姐姐你了。”

说罢,便款款而去了。

那宋贤妃顿觉浑身无力,她低下头,瞧见手里的那个账本子已然被自己捏得皱了,不免叹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

临到最后还用庄太后那个老东西装本宫一军,这个皇贵妃朱砂果真不是个能小觑的角色呵!

“宋贤妃娘娘,请问,我们是不是该走了?”那戚公公恭敬地问道。

“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件事情便是咬碎了牙也得办了。好歹这朱砂算是给了自己几分薄面,并没有插手此事,如若不然,自己的这个贤妃的位子是绝对保不住的。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先封了那个贾良嫒的嘴巴,让她乖乖地认罪才是正经!

宋贤妃霍然起身,带着随行宫女太戚公公威风凛凛地赶赴了贾良嫒处。

那贾良嫒刚刚从宋贤妃的宫里回来,却哪里知道这种变故?她自以为从今日起可高枕无忧,安安分分地消停上一段日子。然后再想方设法地接近皇贵妃朱砂,抱上她的大腿,日后自己想要做甚么便更加的有恃无恐,岂不乐哉?

她这边正在乐滋滋地捧着一盆葡萄吃得正甜,却忽闻宫女来报,说宋贤妃娘娘到了。

怎么这么快便又转回到我这里来了?贾良嫒心下虽猜疑,但是却并未多想,只是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巴,起身走向了殿门口。

但见宋贤妃一脸凝重地疾步走进来,那贾良嫒便笑道:“怎么,宋贤妃娘娘这是想臣妾了,这么快会折回…”

话刚说到一半,便瞧见了这宋贤妃娘娘身后跟着的戚公公。贾良嫒顿时被唬得说不出话来,惊恐地看着宋贤妃。

“一会不要乱说话,只要点头认罪就好。”宋贤妃一把捉住贾良嫒,以最快的速度说完了那句话。

可叹这贾良嫒这个时候早已然三魂丢了七魄,将那宋贤妃的话只听进去了两个字,就是“认罪”。这然而这两个字却足以把贾良嫒剩下的魂魄吓飞了,她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贾良嫒,你好大的胆子。”那宋贤妃就这样拎着已经瘫软下去的贾良嫒,正义凛然地吼道,“你做了甚么好事,你可知罪?”

那贾良嫒而今早已然连魂儿都没了,哪里还听得见这宋贤妃的话。她就是这样双目涣散地看着宋贤妃,看着宋贤妃的嘴巴在那里不停地动,半句话都没曾听见。直到最后宋贤妃着实不耐烦地用力摇了摇她,喝道:“贾良嫒,你到底认是不认?”

那戚公公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冷汗泠泠。他在内务府执事多年,还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审案的,那审案的人竟然揪着被审的,像是在念经文一样飞快地说,旁人竟是连听都听不清的,只听得到那“认不认”一句。

然而正是这句“认不认”,将贾良嫒从神游里唤了回来,她怔怔地瞪住了宋贤妃,突然间跳了起来。

008:云里雾里

那宋贤妃被贾良嫒这突然暴发的动作唬了一跳,忙不迭地向后退去。

然而那贾良嫒却一把捉住了宋贤妃的手,高声嚷道:“宋贤妃娘娘,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是说你能救我出这场劫难的吗?你明明已经收了东西,为何你要这样落井下石?”

那宋贤妃唬得一张脸都白了,她慌忙抬眼去瞧那戚公公。

你道那戚公公乃是见识了多少世面的人?他早就看出来那皇贵妃之所以让自己跟这个宋贤妃来到此处,必是这宋贤妃与贾良嫒背地里有不可告人的勾当。皇贵妃娘娘一向处事沉稳,必是不愿得罪这个宋贤妃,方才卖她几分薄面,孰料这个贾良嫒却不是个脑子灵光的,竟然在这个时候把那些话都叫嚷出来。真是好生的愚蠢。

尽管戚公公自觉自己是个处事公正的人,但是却不是个处处张牙舞爪的梗瓜。于是他自将脸转向了别处,一副“我没听见”的模样。倒是让那宋贤妃放心之余多了几分恼怒。

她用力地推开贾良嫒,尴尬地涨红着脸道:“贾良嫒,你这是做甚么,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还要怪到本宫的头上么?你莫要以为本宫只是和你谈谈交情,便会包庇于你罢?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那贾良嫒做梦也没有想到宋贤妃会变得这样快,她白着一张脸看着宋贤妃,终于决定就算是死也要拉上这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宋贤妃垫背。于是她再次扑过来,捉住了宋贤妃的胳膊,哭道:“宋贤妃娘娘,你怎么能在最后的关头对我不管不顾呢,这么多年…”

“住口!”宋贤妃恨得牙根直痒痒,她怒斥了一,然后迅速地凑近贾良嫒的耳朵,咬牙道:“本宫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而今皇贵妃朱砂人证物证确凿,可是你万万抵抗不得的。你先认了罪,本宫自有办法保你无事。”

那贾良嫒闻听顿时怔在了那里,她半信半疑地看着宋贤妃,想要揣摩宋贤妃话里的可信程度能有多少。这宋贤妃何尝不像贾良嫒一样慌张?然而眼前内务府的人,后有庄太后,两面夹击逼得她宋贤妃不得不硬着头皮让自己流露出真诚可信的模样。

那贾良嫒料想自己眼下除了指望宋贤妃就没有旁的路可走,好歹自己是一个正四品的良嫒,怎么也不会像个普通宫人一样被内务府的人杖责。便是先过了今儿这一关,再找父亲礼部尚书贾井好好想办法也不迟。

于是她便悲鸣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臣妾…臣妾错了,都是臣妾年幼不好,做了这种糊涂事,还请宋贤妃娘娘您帮帮忙跟皇贵妃娘娘求求情,跟太后娘娘求求情,念在臣妾年幼不懂事的份儿上,千万不要对臣妾多做苛责才好!”

那宋贤妃瞧着贾良嫒竟然找了这么个借口,不由得气得脸都青了。要知道这个贾良嫒口口声声唤自己做姐姐,其实不过是比自己小了几个月而已。一个二十岁的宫妃还说自己年幼不懂事么?要知道那皇贵妃朱砂也不过才十五岁而已!

这个…愚蠢的东西!

宋贤妃恨不能好好儿地赏这贾良嫒几记耳刮子,但念在她手里那些金银珠宝的份儿上,她就忍了这贾良嫒了。于是她唤宫女拿来笔墨,让贾良嫒写上她所陈述的事情。

那贾良嫒瞧着那支笔,迟迟不敢伸出手去拿,宋贤妃恨得猛地一拍桌子,唬得那贾良嫒立刻抓起笔来,哆哆嗦嗦地写好了,按上手印和金印,那宋贤妃方才满意地拿起来看了。便站起身来,道:“戚公公,有劳你派人将这‘玉瑶殿’围禁起来,待太后娘娘懿旨到了再做定夺。”

戚公公连连点头,指挥着手下的太监们分散到“玉瑶殿”各处不提,那宋贤妃终于心满意足地将贾良嫒写的那张纸叠好塞进袖子,方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瞧向了贾良嫒。

“好妹妹,不是做姐姐的不疼你,可是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有内务府的人跟着,姐姐只能先让你认了。”

那贾良嫒点了点头,又兀自委屈地垂下泪来,可怜巴巴地道:“宋贤妃姐姐,你可一定要救我。我,我不想被打入冷宫。”

“你放心,本宫一定会救你。”尽管宋贤妃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救,但她却深知这贾良嫒到时候万一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可就完了。再者,这个贾良嫒不像是普通的宫人,到时候杀人灭口,一了百了,她可是礼部尚书贾井的女儿!这对父女一个比一个能贪,一个比一个滑头,那些私运宫绣之事少不得也有那贾井在里面作祟,如果这贾良嫒真出了甚么事,自己一样跑不了。唯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看一看庄太后那个老东西的意思了。

然而与宋贤妃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当她兴冲冲地拿着贾良嫒签字化押的证据跑到“慈宁殿”的时候,赫然发现皇上白泽也在那里。那宋贤妃准备的满肚子试探性的话语全部被憋在了肚子里,竟是一句都说不出了。

那皇上白泽只是拿过了那张由贾良嫒按了手印的纸来喜滋滋地看了又看,将宋贤妃赞扬数次,还亲切地与宋贤妃坐在一起聊了半晌。

那宋贤妃起先还满腹的担忧疑虑,这会子被皇上白泽一聊,全部都化成了甜蜜的云烟,在眼前绕啊绕啊,绕红了她的脸,连眼睛都是秋水盈盈,情意绵绵的。甚至在心里幻想着或许今儿晚上皇上就会摆驾自己的宫殿,与自己缠绵一夜呢。

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美妙幻想里的宋贤妃哪里会注意到,那就坐在不远处的朱砂与庄太后相视一笑的捉黠神色?她像是一直飘在天上,云里雾里地晃回了宫殿,还喜滋滋地梳洗打扮,只等着皇上白泽晚上的临幸。

谁知道直坐等到了亥时也未曾见过一个人影,心里凉透了的宋贤妃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不过是又被彻头彻尾地算计了一次!

该死!

这个狐狸精朱砂赶情是联合了庄太后和皇上一起捉弄自己呢!

宋贤妃气得将头上的珠钗一把抓下来,用力地掷在地上,愤愤地站起来就要去踩。然而她终是忍不下心来,到底弯下身,将那些名贵的珠钗重新拣了起来。

009:鲁国公之计

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那礼部尚书贾井得知女儿贾良嫒的事情吓得魂儿都飞了,急忙巴巴地奔进宫里来向皇上白泽求情。

白泽拿捏着尺度,阴沉着面色将那礼部尚贾井正正经经地数落了一顿,惊得那贾井满头满身都是冷汗,旁的不敢说,只是朝白泽讨人情,希望白泽能够念在贾良嫒是初犯的份儿上,千万不要严办。

那白泽掂量时候也差不多了,方才转移话题,把遣送苏丹国人回国,需要重新雇佣劳动力的事情提了出来。

那贾井先是一愣,思量着这雇佣劳动力的事情应该归户部,怎么却分到自己的头上来了?但紧接着想起的事情却让他猛然醒悟了过来。怎么就不关他的事情呢!而今国库的银子全部都拿去打仗了,户部当然不愿意再揽这份闲差,皇上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拿办自己的女儿…说不定就是想捉自己的小辫子,让自己掏腰包替他买单呢!

这样一想,贾井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急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道:“而今正是皇上用人之际,老臣若能为皇上效力,真乃老臣的荣幸!只要皇上下旨,老臣一定万死不辞!”

“好。”这是白泽第一次把后宫的势力与朝廷势力的权术运用得如此自如,心里免不了得意万分。但是脸上却少不得要做出沉稳的模样,先是将那礼部尚书贾井褒奖了一番,又与他讨论了一番遣送苏丹国人回国的事情。就这样端着架子好不容易把贾井盼走了,白泽便兴冲冲地回到了“慈宁殿”与庄太后和朱砂汇合自不必提。

单说这后宫里原本就没有甚么不透风的墙,宋贤妃被皇贵妃朱砂拎出去头,让贾良嫒吃瘪的事情眨眼间便传遍了后宫各处。那些嫔妃们议论纷纷,皇贵妃朱砂那温和的笑容突然一下子变成了绵里藏针的可怕心机,后宫里人人自危,再不敢有哪一个敢对那朱砂小觑了。所有人需要提防的就只有一点,千万不要被这皇贵妃朱砂盯上,万一哪天她把自己卖了,说不定还得笑呵呵地帮着她数钱呢!

然而刚儿还被皇贵妃朱砂卖掉数钱的那位宋贤妃,这会子自坐在宫殿里被自己的舅舅鲁国公痛骂。

这鲁国公乃是慕容文鹰夫人梁氏的长兄,因袭了其父的爵位,便被众人尊称鲁国公。但是这位新任的鲁国公比起老国公可是差得太远了,不单是没有披过战甲上过战场,便是连治国的谋略都不曾有的。自高祖皇帝开始,皇族便想方设罢地想要把四大家族的权力化解,这老国公的死恰恰给了朝廷这个机会。于是到了而今这位鲁国公一代,兵权已然被化解得七七八八,除了在朝堂之上还有着几许发言的份量,剩不下甚么实权了。鲁国公一度为自己的权力而忧虑奔波,眼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又这样没用,不由得气得咬牙切齿,将这宋贤妃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宋贤妃正兀自坐在那里垂泪不已,鲁国公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怒气冲冲地在大殿上来回徘徊,然后停下来指着宋贤妃道:“你,你可知道,如今慕容侯府那边也被皇上派的人都围起来了么?”

“甚么?”那宋贤妃惊讶地看着鲁国公道,“舅舅你说姨妈那边被皇上…”

“不错。”鲁国公面色阴沉地说道,“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比他老子还有心狠手辣,当年我们四大家族冒死替他们大昭拼得了天下,死伤了多少!现在可倒好,他们的屁股坐稳了江山,转过头来就要对付我们这四大家族,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们白家想得也太简单了!”

说罢,又愤怒地一甩袖子,将手背在了身后,继续在殿里来回地走着。没走几步,又指着宋贤妃骂道:“本公正在这里急得团团直转,想着怎么样把你姨妈和表姐救出来。可没有想到你还傻到替那个朱砂做出头鸟!我与平阳王二人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想要阻拦皇上的事情,都叫你这番胡闹给搞砸了!”

“可是这怎么能怪我呢,要怪就要怪那个贾良嫒,竟然黑了心地贩卖宫中的绣品,临了还要把我拉下水…”宋贤妃正在那里委委屈屈地说着,却不曾想被鲁国公的一声暴喝打断了。

“还不是你收了她的钱!”鲁国公越说越气,“既是收了钱,就别怪别人把你拉下水!亏得你在宫里都待了这么久,怎么一点都不长长脑子?那朱砂正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才抓了你的小辫子。”

宋贤妃处处都被自己的舅舅戳在痛处,索性也不敢说话了,只是坐在那里抹眼泪。

看到宋贤妃这般可怜的样子,鲁国公到底还是心软了下来,狠狠咬了咬牙,道:“说到底,还是那个该死的朱砂。这个女人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如何就处处针对于我们这四大家族?”

“还不都是庄太后在背后给她撑腰!”宋贤妃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想着如今连皇上都与这个死女人一个鼻孔出气,她就气得胸口憋闷。

“是了!”鲁国公猛地一拍巴掌,道,“定然是那个老狐狸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女人,就是为了针对我们这四大王侯的!哼,都是这个老东西在背后唆使皇上来对付我们。看起来,她是活到头了。”

鲁国公眼里的阴狠竟是将这宋贤妃唬了一跳,她慌张地看着自己的舅舅,战战兢兢地问道:“舅…舅舅,你这是…”

鲁国公冷冷地看了这宋贤妃一眼,却并没有解释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只是漠然道:“你要想尽方法照顾好文菁皇后,不要抱着自己取而代之的幻想。以你的这鱼木脑袋,只有被人利用的份!”

说罢,便拂袖而去。

那宋贤妃怔在当场许久,方才回过神来,生气地抓过一只茶盏掷在地上,怒道:“甚么叫我是鱼木脑袋!我这几年攒下的钱,敛好的宝贝,恐怕都要多过你的鲁国公府了,哼!”

010:雪夜遇险

那贾良嫒到底还是被降了一品,从正四品的良嫒变为了正五品的才人,自此失去了她的宫殿,打好了包裹与那宋贤妃住到了一起。

这天下的事情都有好有坏,贾良嫒虽然被降了品级,但好歹没有被废了品级打入冷宫,她的未来或许还有希望。况且,她搬到宋贤妃这里来,倒是乐坏了宋贤妃,一来是她终于有了除了赵淑仪之外的另一个同伴,二来是那贾良嫒有得是金银珠宝,只要自己挑她几个毛病便不难勒索点好东西出来,更何况她的歪脑筋这么多,肯定能从那些旁门左道上弄来钱财。对于这两全齐美的事情,或许只有宋贤妃自己才这么看。后宫里所有的嫔妃都在笑话这二人物以类聚,狼狈为奸,就连那从来不喜欢关注这些小道消息的德妃娘娘洛红英,也不免觉得朱砂的这件事情做得既漂亮又高明,对朱砂的好感愈发强烈了些。

几乎是眨眼之间,寒冬便来了。庄太后因体恤朱砂这是头一年在皇宫里过冬,便将自己那件番帮进贡而来的白狐皮大氅赐给了朱砂。多亏了这件大氅,让少不得要在皇宫里四处奔波的朱砂免去了寒冷之苦,走到哪里都披着它。

偏巧这一日朱砂因前去尚服局查看了准备发放给宫女们过冬的棉衣耽误了时间,正欲离开时才发现外面便下起了大雪。那尚服局的赵嬷嬷便端上了一盏热茶,恭敬地对朱砂道:“皇贵妃娘娘多为后宫之事忙碌,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颇为感动。只是今日不比往日,外面下着那样大的雪,还请皇贵妃娘娘先暂且留到大雪停了再走罢。”

朱砂瞧了瞧外面下得那有如鹅毛般的大雪,只得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伸出手去欲摸着那茶暖手。谁知这茶水太烫,让她不禁轻叫一声,慌忙将手抬到唇边去吹。

“啊哟,这可如何是好。”那赵嬷嬷看着朱砂被烫红的手,唬得脸都变了色,连连道歉道:“都怪老奴,应当提前准备着暖炉替皇贵妃娘娘暖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