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屏住呼吸,就看那血缓缓浸入尸骨之中, 验尸官观察片刻后, 他回过身来,朝着谢兰清道:“谢大人,此具尸身, 必为秦小姐无疑了。”
听到这话,谢兰清露出震惊神色来:“怎么可能!”
说着,谢兰清上前,旁边人忙拦着谢兰清道:“大人,此乃不详, 勿太近了。”
谢兰清盯着尸身,过了片刻后,他指向尸身道:“她死不过一个多月,就已经成这样的干尸, 这合理吗?”
“大人,一般人下葬之后,三到七天开始腐烂,一到两个月便会成为干尸,气温低的时候会慢一些,如果没有掩埋在土中,还放在外界停留,则会快一些,除此之外,男女、体质不同,尸体腐化的速度也就不同。这位姑娘下葬简陋,并未有正常的防止腐烂的处理,棺材也并未封死,如果之前还在外界停留过时日,那她如今这个样子,也不奇怪。”
谢兰清听着验尸官的话,面上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李蓉轻笑一声:“谢大人在怕什么?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就算这秦真真化身厉鬼,谢大人若是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又有什么好怕?”
“我怕什么?”谢兰清冷声回头,“殿下休得胡言乱语。老臣只是怕有人借鬼神之说,祸乱朝纲,违纪乱法。”
“谢大人一片苦心,的确值得称赞,”李蓉抬手鼓掌,“那如今,验也验过了,谢大人还有什么疑惑吗?”
“这……”谢兰清看着尸体,紧皱着眉头,“这怎么可能呢?”
“谢大人,这世上,有许多事,人不得不信。秦小姐枉死,如今也不过是报仇雪恨,相信秦小姐冤魂已慰,我们还是不要惊扰她,让她入土为安,得个安息吧。”
“谢大人,”人群中有些胆子小的朝臣忍不住出声道,“还是让秦小姐安息吧,算了吧。”
谢兰清抬头想要骂人,看过去,却发现竟然是崔书云的哥哥崔书雪。
谢兰清一口气憋在心口,旁人都劝着谢兰清,李蓉笑着看着谢兰清被所有人说着,谢兰清终于忍无可忍,转头道:“装棺吧。”
说完之后,谢兰清便领着人回去,这回去的路上就热闹了,朝臣议论纷纷,都揣测着这还魂之事的真假。
李川走到李蓉边上来,他紧皱着眉头,小声道:“阿姐,秦真真她……”
李蓉抬眼看他,笑了笑:“改日来我府上喝杯酒吧。”
说着,李蓉就从李川身边走过去,裴文宣同她并肩走着,低声道:“我说的没错吧?”
“要是错了,我就宰了你。”
李蓉嘴唇瓮动,轻语出声。
官员回到朝堂之后,给李明报告了结果。
李明正在柔妃处听曲子,得了结果,也有几分惊疑,但他是不信鬼神的,想了想后,无论如何,这件事涉及了李蓉,他也不适合再查下去了。
柔妃在旁边听着这事儿,李明见她不说话,转过头去:“听了半天,爱妃什么感想?”
“就觉得这事儿令人惊奇。”
柔妃笑了笑:“一个死了的人借尸还魂杀人,还在这皇城之中,也……太匪夷所思了。”
说着,柔妃坐到李明腿上,靠在李明胸口,有些害怕道:“陛下,这冤魂,不会到宫里来吧?”
“哪儿有什么冤魂,”李明笑起来,“若这世上当真有鬼,这宫里,怕是鬼最多的地方。”
“陛下的意思是,不是鬼?”
柔妃抬眼看向李明,李明将折子往旁边一放,搂着女人,慢慢道:“没有人变的鬼,只有装鬼的人。”
“那,”柔妃有些疑惑,“陛下为何不查呢?”
“查?”李明嗤笑,“朕查这只鬼有什么意思?她杀那几个人,本就该死。要不是他们家那些长辈拿了建督查司的事儿要挟朕,这鬼不找他们的麻烦,朕也饶不了他们!”
柔妃靠着李明,她想了一会儿后,慢慢道:“陛下,督查司,就交给平乐殿下了?”
“不然呢?”李明看她,冷声道,“爱妃觉得交给谁合适?”
“陛下不要生气,”柔妃知道李明是多心了,便叹了口气,“陛下对臣妾的心,臣妾心里清楚,不会为了争宠这些故意闹事,只是臣妾担心着,督查司是为了监督世家而存在的,殿下毕竟是上官氏出身公主……”
柔妃迟疑着,没有说下去,李明却听了出来,他缓声道:“朕知道你的担心,不过如今没有比她更合适当督查司司主的人了。你说我要让华乐去,让你去,你们稳得住这个位置吗?”
李明说着,冷笑出声来:“怕早就给这些老狼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平乐如今和他们都,那是内斗,咱们就观望着就是了。平乐要是对世家手软,朕就把她的权力收回来。要是她一直好好办事……”
李明想了想,叹了口气:“她毕竟也是我女儿,是李家的子孙,既然向朕,朕也不会亏待她。”
“陛下说得是。”柔妃笑了笑,她想了想,“不过,督查司权大势大,陛下还要多留个心眼儿。”
“行了,”李明笑起来,“这些事儿啊,你不用操心,朕心里有数。”
“臣妾也是担心陛下。”
柔妃抬手揽住李明:“陛下毕竟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一辈子都仰仗着陛下呢。”
李明听着柔妃这样说,心上也软了几分,他抱着柔妃,叹息道:“你放心,朕在一日,就会护着你们母子一日。”
柔妃轻声应是,没有多说。李明揽着她,心里想着事儿。
等回去的时候,李明走在御花园里,福来跟着他,李明想了许久,缓声道:“你说平乐的折子,被人给扣了?”
“是,”福来低声道,“折子如今取来了,陛下要看吗?”
李明应了一声,从福来手中拿了折子,他看了一眼,随后笑出声来:“其他不好好学,同那些老东西一样学着威胁朕,罢了,人都死了,她要管就拿去吧,拟旨吧,军饷案和秦氏案都归督查司管,督查司正式建制,督查司司主为平乐,另外配一个监察副司主。”
福来听到这话,有些疑惑:“监察副司主?”
“柔妃说得也对,”李明将手背在身后,缓声道,“这么大的权力给到平乐手里,总得有个制衡她的人。你觉得苏容华怎么样?”
“苏大公子?”
福来想了想,笑起来:“苏大公子是肃王的老师,又是世家子弟,必然会盯紧殿下。”
“他看着不着调,其实是个心里清楚的。”李明抬手道,“就这样吧,让中书省启旨,平乐自己挑个日子,把督查司正式建起来。”
“是。”
福来应了声,过了一会儿后,他恭敬道:“陛下,殿下这些该封的都封了,您惯来最看好驸马,怎么不提他一句呢?”
“裴文宣啊,”李明笑起来,“他的赏赐多大,就看平乐能咬下来的肉,有多大了。”
福来愣了愣,等明白过来后,他跟着李明走在长廊里,笑道:“陛下对驸马,果然恩宠有加。”
“刀是容易断的,”李明看着大雪覆盖的园景,缓声道,“多点宝石点缀,也是应该。”
李明的旨意由中书省启旨,门下省审核过后,便送到了李蓉手里。
李蓉领着人在公主府上接了旨,她正式建立督查司,接受秦氏案、军饷案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这消息飞奔在整个皇城,百姓津津乐道,毕竟有了女鬼还魂索命的故事在,一切都变得玄妙起来。
李蓉在民间的声望空前高涨,一个为民请命的公主,为了忠良平反、从此成为悬在世家头顶督查司司主的女子,一桩死而复生的奇案,生来便带了几分传奇色彩。
李蓉一鼓作气,让钦天监给她选了一个吉日,在明盛校场举办了督查司的建司大典。
那日风和日丽,李蓉早早起来,侍女侍奉她穿上火红绣牡丹礼服,顶了金色华冠,裴文宣也穿上官服,笑着看着她盛装打扮。
等她打扮好后,裴文宣微微躬身,抬起手来,笑道:“公主请。”
李蓉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裴文宣,你这个样子,可真像个狗腿子。”
“能做殿下的狗腿子,”裴文宣笑起来,“也是下官的荣幸。”
“裴文宣,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君王都喜欢你了。”
李蓉将手搭在裴文宣的手上,裴文宣扶着她走出门去,李蓉看着近日难得的晴日:“若是权势就能让人卑躬屈膝至此,那可真是让人喜爱的东西。”
“殿下说错了一点,”裴文宣跟在她身边,“微臣可不是对谁都愿意弯腰的。”
“哦?”
裴文宣笑了笑:“殿下是特别的。”
李蓉顿了顿,而后低头一笑,假作什么都不知道,将目光挪移开去。
两人上了马车,从公主府一路行到明盛校场,到了明盛校场之后,所有人都早已等候在那里。
如今督查司从番号,旗帜,着装,官署,编制都已经备好,代表着李蓉的黑底金色描边牡丹旗帜插在周边,李蓉从马车上下来,由裴文宣一路搀扶着走到高处。
而后裴文宣便退到下方,看李蓉一个人站在高处。
“奉天得诏,承蒙圣恩,今日吾等汇聚于此,建督查之司。守朝政纲纪,护法道伦常。我司之根本,便在于公正二字。”
李蓉抬眼看向周遭,落到那些青年面容之上。
今日来看热闹的百姓也很多,他们站在校场之外,遥遥看着李蓉,听着李蓉清亮的声音,响在校场之上。
荀川和苏容华领头站在侍卫前列,上官雅和裴文宣站在旁边,抬头仰望着日光下的女子。
“无论诸位何等家世门第,于督查司之中,有能者居之。愿我等为刀,斩破邪佞;我等为烛,光耀人间。遇不公者还之以公正,遇不平事,鸣之以众听。自今日起,督查司始建,剑佑大夏,笔护苍生。”
说完之后,李蓉广袖一扬,手执三根贡香,向前鞠了一躬,而后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荀川和苏容华领着士兵一起,跪拜下去。
“自今日起,吾等为督查司所遣,全凭司主吩咐。”
“剑佑大夏,笔护苍生!”
众人呼声如浪潮拍打而过,裴文宣仰起头来,看向阳光下站在高处如凤凰一般的女子。
上官雅寻着裴文宣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道:“驸马不会觉得压抑吗?”
“嗯?”
裴文宣转过头去,有几分奇怪:“上官小姐指什么?”
“妻子强势至此,驸马不觉得压力很大吗?”上官雅笑起来,“我听说,男人都很害怕这样的女子,都喜欢女子温柔如水,当个贤内助最好。而如今看殿下的样子,”上官雅想了想,“怕是要驸马当贤内助了。”
“当贤内助又有何妨呢?”裴文宣看着李蓉,目光没有移开半分。
“驸马不怕人说您软骨头,没本事吗?”
“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一定要妻子比自己弱来彰显自己的本事。”裴文宣转头看向上官雅,轻笑道,“而我只希望,我的妻子,能如她心意活着。”
“她若想天下,我可以送她。她想要一方安稳,我也可以给她。身为丈夫,我对我妻子宠爱,并非给她一个金丝鸟笼。”
“而是她无论她做什么,”裴文宣转头看向李蓉,轻轻一笑,“我都能让她肆意去做。”
上官雅愣了愣,片刻后,她试探着道:“说得这么好,话说,你们不是朋友吗?”
裴文宣得了这话,他僵了僵,上官雅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驸马的朋友之路,还很长啊。”
“这可不一定。”裴文宣神色冷淡,这时候李蓉正在授予荀川官印,他瞧着李蓉,颇有几分不服气道,“说不定,就快了呢?”
上官雅压着笑,也不再激裴文宣。
建司大典结束,李蓉便邀请了督查司主要办事的人到公主府上吃饭。
荀川被她任命为负责督查司监督地方的巡察使,本来早要启程,但一来她身上有伤,二来也是为了建司大典,便留了下来。
李蓉摆了几桌,在院子里吃得热热闹闹,苏容华是个会说话的,领着人在院子里划拳喝酒,投壶斗诗。
裴文宣之前赢过苏容华一次,苏容华整晚就揪着裴文宣不放,盯着他一样一样比,裴文宣被他吵得脑子疼,便抓了李川和秦临进来,四个人一番混战,喝得昏天暗地。
上官雅、李蓉、荀川三个人就摆了个小桌,坐在一边看这几个人胡闹,上官雅爱说话,先同李蓉说着自己在幽州偷鸡摸狗的事儿,慢慢就说到进华京来,而后她叹了口气道:“说来的时候,讲真的,我就觉得我完了。殿下,咱们今晚说心里话,您可别介意啊。”
上官雅说着,抬手拍了拍李蓉,李蓉挥手道:“说说说,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那我就说了,当时我听说要当太子妃,我就想,完了啊,这辈子都完了啊。你看我那姑姑,当皇后一辈子,多可怜啊。你说要权势多大有什么用?我当着上官家的小姐,有什么是我吃不到玩不到的?进了宫,赌钱不赌了,喝酒不能喝了,和朋友出钓鱼爬山打马球也不行了,活在里面干嘛?看人家磕头啊?”
“你说的对,”李蓉喝了口酒,点着头道,“是这个理。”
“嗯,”荀川也应了声,“我也觉得,所以那天晚上宫宴,你吓死我了。”
“对不住,”上官雅拍了拍荀川的肩膀,“当时没想到还有人不想当太子妃。”
“你得想有谁愿意当太子妃。”荀川语气颇为嫌弃。
“那个柔妃的侄女儿,”上官雅打着结巴,“叫谁来着?”
“这不重要,”李蓉挥了挥手,“反正也不能当我弟媳妇儿,我弟多好的人啊。”
“是啊,”上官雅点头,“多好的人,被太子的位置耽搁了。”
荀川也点头:“上官小姐说得对。”
三个女人低低说话,上官雅喝得多,早早撑着下巴在一旁打盹,李蓉看了她一眼,亲自给荀川倒了酒,两人碰了杯,李蓉低声道:“明天就走啦?”
“嗯。”荀川轻声开口,“就不特意同殿下告别了。”
“行。”李蓉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不知道再见的时候,是什么日子了。”
“那可能要等殿下大权在握了。”荀川笑起来,“殿下放心,卑职在外,会好好为殿下办事的。”
“我知道,不过你也要改改性子,别太直。”李蓉和荀川碰杯,荀川应声,“殿下放心,我不懂的事,我会谨慎的。”
李蓉没说话,荀川喝着酒,过了一会儿后,她慢慢道:“殿下,那天雪地里说的话,我给您道歉。”
李蓉得了这话,她愣了愣,随后她抬眼,笑起来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也不必道歉。”
“其实那天,我也只是不给殿下添麻烦,殿下对人好,荀川心里明白。”
“你说的也没错,”李蓉淡道,“我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帮你的确有私心,我也不会不承认。”
“殿下说的这话,我不信。”荀川说着,抬眼看向李蓉,“其实殿下心里有公道,也不会真的把人当成棋子。所谓争权夺利,对于殿下,其实更多只是自保,自保之余,殿下心中还有几分热血心肠。我知道,殿下心中有殿下想要的世界,而那也是荀川心中,想要的世界。”
李蓉静静看着荀川,荀川举起杯来:“其实,秦真真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跟随殿下这些日子,荀川过得很开心。”
“荀川敬殿下一杯,谢殿下救命之恩。”
李蓉没说话,看荀川将酒一饮而尽。
而后她又满上,继续道:“第二杯酒,谢殿下知遇之恩。遇见殿下,荀川才知,女子天地广阔,本也有另外一种活法。”
“客气了。”
荀川将酒喝尽,而后她又满上,再道:“这第三杯酒,说出来也不怕殿下笑话,第三杯酒,是感激能与殿下、阿雅相遇,虽然相交时间不长,但荀川却将两位当做朋友。这一杯酒,算作朋友情谊,祝愿未来长路漫漫,我等三人,不负此生。”
“这杯我喝。”
上官雅本睡着,突然就醒了。荀川看过去,看上官雅举了杯子,高兴道:“来,喝完这杯酒,我也得走了。”
“你们都喝了,我怎么能不喝呢?”
李蓉笑起来,她举了杯子,同另外两人的杯子轻轻触碰而过。
杯子轻触的时候,李蓉心中微漾,这是她上一世从未体会过的感情。
不同于爱情缠绵悱恻,不同于亲情浓厚深沉。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就像这一杯水酒,清爽中带了几分甘甜,润得人通身舒畅。
三个人喝了酒,荀川便起身去,低声道:“我去找我哥说说话。”
“你哥知道你活着?”
上官雅颇有些好奇,荀川点头:“嗯。”
说着,荀川便举了酒杯,朝着秦临走过去。
“我有困了,”李蓉也起了身,“去醒醒酒。”
上官雅点头,挥手道:“行吧,我也得走了。”
人群各自散去,李蓉回了长廊,她也不知道怎的,趁着酒意,用衣袖一扫台阶,便坐了下去。
这一夜月朗星稀,倒也是个好天气,李蓉坐了一会儿,裴文宣便寻了过来,他看见李蓉坐在台阶上看着月亮,他轻笑起来:“殿下。”
“啊,”李蓉转过头去,看向裴文宣,“外面的人都送走了?”
“送走了。”
裴文宣说着,走到李蓉身边来,温和道:“地上凉,殿下起来吧。”
“我都捂热了,”李蓉抬手,拍了拍自己身边,“你让我起来,倒不如你坐下。”
裴文宣轻轻一笑,便坦然坐在了李蓉边上:“殿下在做什么?”
“荀川今晚走。”
“殿下不去送她吗?”
裴文宣陪着李蓉,颇有些奇怪,李蓉笑了笑:“送了做什么?别离易伤悲,这种时候,就不见了。”
“殿下不是矫情人。”
裴文宣轻笑,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李蓉看着天上的月亮,她轻声开口:“裴文宣,我有朋友了。”
裴文宣转头看李蓉,李蓉笑起来,她面上有几分高兴:“我有朋友,有家人,这一辈子,我觉得挺高兴的。虽然未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可现在,我觉得该有的,我都有了。”
“殿下还差一样东西。”裴文宣温和出声,李蓉有些奇怪看他,就见裴文宣转过头来,含笑瞧着她,“殿下还缺一个丈夫。”
李蓉没说话。
他们距离得很近,裴文宣的瞧着她的目光,像是一张温柔的网,它轻轻飘落下来,拢在她周身。
她低头一笑,转过头去。
裴文宣见李蓉不应声,他倒也不恼,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开始勾勒了一个方案。
凡事都是要有计划的。
裴文宣心里琢磨着。
把李蓉推出去的时候,要有计划,如今想把李蓉追回来……
也得有个整体方案才行。
裴文宣漫无目的思索着时,上官雅被苏容华搀扶着往府外走去。
“我没有醉,”上官雅一脸认真和苏容华强调,“我走路都还稳稳当当,你看。”
“行行行,”苏容华看着走路扭来扭曲的上官雅,妥协道,“你没醉,你特别清醒,以后少喝行不行?”
“我姐妹要走了,”上官雅抬手比划,“多大的事儿啊,我怎么能不喝呢?”
“你喝也可以,”苏容华哭笑不得,“能不能不要拖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平时不都追我跑吗?”上官雅皱起眉头,“这时候你跑什么呢?”
“我不想跑啊,”苏容华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侍卫,“问题你这么一个大姑娘,你拖着我不像话啊。”
“我就要烦你,”上官雅停住脚步,说得认认真真,“我喝了酒,是很烦的。”
“我体会到了。”
“所以我要折磨你,我要让你名誉扫地,让你千夫所指,让你身败名裂,以后,你就再也不来烦我了。”
苏容华看上官雅说得认真,他笑得停不下来。
他本来也就是觉得上官雅这人真有乐子,现下竟然也瞧出几分可爱来。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侍卫,这都是上官家和苏家的人,他凑上前去,小声道:“上官小姐,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马上名誉扫地。”
上官雅皱起眉头,苏容华伸出手:“你拉着我的手走出去,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不要我,我的名誉就没了。”
上官雅听着,她喝得有些晕,皱眉想了一挥,竟觉得苏容华说得有几分道理,她伸出手,握住苏容华的手,认真道:“行,走吧。”
苏容华见她真信了,笑得停不下来。
身后的侍卫上前来想劝,苏容华摆了摆手,摇头道:“别说出去就是了。”
苏容华和上官雅拉拉扯扯到了门口,上官家的人上来,和苏容华一起,终于把上官雅送上了马车。
等上官雅上了马车,苏容华回过头,就看见自家马车停在边上,苏容卿站在旁边,手里提了一盏灯,静静看着公主府的门口。
苏容华见到苏容卿,不免笑了:“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