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期还是一动不动,只是那瞬间绷直的身躯,显示了他的紧张。
扶苏的手停住了,然后笑道:“长皇子殿下,或者正君大人,你说我怎么处置你好呢?留着你,去威胁孟长歌?或者将你杀了,赤身裸体的挂在城墙上,让你的妻主咬碎银牙屈辱苟活?或者,”她俯下身来,热气喷在他颈间,“陪本将十天半个月,替本将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长皇子风采过人,有你来孕育本将的骨血,定然也是女孩惊世,男孩脱俗。”
秦子期睁开了眼睛,猛地往后一翻,只是被绑住的脚踝根本无法移动,硬生生栽倒在地。
扶苏哈哈大笑,“怎么,长皇子,你不是想要如一团死水一样装平静吗?还有一个方法没有告诉你呢,那便是将你丢到城墙上,让我们的士兵一个一个的尝尝滋味,光天化日之下,哈哈,定然别有风味!选在什么时候好呢,啊!最好是你妻主站在城外的时候,让她带着你们丰临的将士,一同欣赏一下她夫郎的精彩演出。”
她的笑声未断,突然上前一步,捏住了秦子期的下颌,再在他身上轻轻一点,他便软软的躺了下来。
“想死么?没那么容易,我不仅不让你死,还要喂你最顶级的摧情之药,让你的妻主看看,她的皇子夫君还有那等风骚入骨的风情,怕是连她也没见过的吧!”
子期闭上了眼,满目萧然的寂灭。
将军,不要来,不要让你看见这样的我。
虽然你不爱我,你的心不会痛,可是也不要你受这样的屈辱!我的将军啊,是烈火中惊才绝艳的凤凰,骄傲到夺目,怎么能因为我而黯淡了风采,这是我连死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我宁愿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要看你为我受辱。
所以将军,你不要来。
幸好,你不爱我!他的嘴角有了微弯的弧度,带着绝然的凄凉。
大战前夕
清晨,军士来报,
“大将军!秦子期不肯吃饭。”
扶苏一挥手,“不用管他,一顿不吃饿不死。”
直到傍晚,再次听到这话时,扶苏的脸色才变了,咬了咬牙,“随便。我又不是那孟长歌,何必心疼他。”
可是到了第二日,情况依旧如此,扶苏再也坐不住了,将手里文书一丢,冲了出去。
子期安静的躺着,脸色苍白如纸,与他的白衣相映成一体,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几乎要让人置疑他是不是还活着了。
“秦子期!”扶苏一把将他掀了起来,“你给我睁开眼。”
秦子期的眼睛紧紧闭着,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你不睁眼是吗?”扶苏冷笑一声,凑近了他,呼吸声近在咫尺。
秦子期猛地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扶苏的唇在快要靠到他脸庞的地方停住,“如果不想现在就与我共赴云雨,最好给我老实点。”
子期的手指掐进自己的腿里,一声不吭。
扶苏扫了他的手一眼,猛地将他放开,任他“砰!”的一声掉落在床铺上,“给我吃饭,要不然现在就脱了你的衣服。”
子期动也不动,只是死死的盯着她。
扶苏怒意顿生,站起身来便去解自身的盔甲。
子期的目光,一点一点凄凉,渐渐绝望,他努力的撑起头来,声音沙哑难辨,“我吃。”
扶苏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满意的笑了一声,朝外吼道,“把饭菜端进来。”
将饭赶进嘴里,几乎没怎么嚼便吞了下去,可是刚塞到喉咙里便吐了出来,秦子期趴在床边,不停的咳着,“我吃不下去。”
“来人,”扶苏指着他,不带半点怜惜之色,“给我灌,灌进去了之后把嘴巴堵住,我就不信吊不住你的命。”
一甩手走了出去,身后传来痛苦的闷哼声。
好一会儿,两个身中力壮的女人才端着空碗走了出来,抹抹额头上的汗,“娘的,比打仗还累人!”
屋内,秦子期蜷缩在床上,嘴唇上有被筷子戳伤的伤口,不停的往外冒着血珠。
他将拳头握得紧紧的,抱在胸前。
秦子期,不要哭,不许哭,就算是眼泪,也只准在她面前掉。
屋外,有兵士来回操练的声音。
秦子期睁开眼来,看着屋里光晕缓慢晃动。
将军,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如果,如果可以,能不能像他一样,死在你的怀里?那样,他的嘴角,也能带着幸福的微笑,再无遗憾了吧!
收到长歌命令的第三天,阿箫便已经带着铁甲军到了连纵山,眼望着樊阴城头飘扬中的帅旗,脸色变了数变。
“碧统领,我们要先行处理主君的事么?”副将请示道。
阿箫微微侧头,“如何处理?”
副将将头埋得低低的,“樊阴城中也有我们的人,如果救不出主君,便,便…”下面的话却是无法再接下去了。
阿箫默不吭声,那副将一咬牙,便接下去道,“要是等将军到来,若是那扶苏当众对主君做什么不好的事,将军该如何处理?不如,不如趁早,让主君大人干干净净的离开。”
阿箫望着远处的樊阴城,在夜色里灯火通明,沉默了很久,她说,“不,等将军来。”
“可是统领…”副将还等再说,阿箫却举手阻止了她,“我们都不是将军,不能替她作决定。”
“更何况,”她将手放在左胸上,语气里有浓烈的执着和骄傲,“无论将军作何决定,我都会义无反顾的跟随。”
现在让秦子期去死,或许是正确的,但却会让小姐伤心。她宁愿错到粉身碎骨,也不愿让小姐难过。
这是小姐的事,应该由她自己来选择。
“林副将,你说将军什么时候会到?”她望着天上星斗,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副将想了想,“以行程来算,从安阳到此地,即使是昼夜赶路,也要八天。”
“不,”阿箫摇摇头,“据我夜观星象,将军明天就会到了。”
后天?副将望望天,迷惑了。原来将军赶路的情况,通过星象也能看出来的?
更何况,将军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将路缩短一半吧?
阿箫轻笑,不去管身边人的疑惑,开口道,“传令下去,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大家要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果然,第二日,晨曦初露之时,便有箫声传来,短促却清晰。
阿箫睁开眼睛,翻身而起,“传令下去,集合。”
不到片刻,铁甲军便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在寒风之中,微微晨光里有浓浓的肃杀之气。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马上的人也越来越清晰。
“将军!”阿箫单膝跪了下去,马上的人足尖一点,便直接从马上飞跃而来。
“阿箫!”她将人扶起,目光中寒意点点,看不真切。
缓缓扫视过站着的铁甲军,长歌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很好!”
“将军,消息传来,主君的确是在樊阴城中。”阿箫在她耳边轻声道。
长歌脸色不变,只是微微点头,又问道,“绛夏她们到了吗?”
“昨日午时到的。”
长歌转过身去,望着樊阴城的方向,站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来,“扶苏带了多少人?”
“十五万左右。”
长歌目光一凝,“我要具体的数字。”
“士兵十五万四千,将领一千,及后勤若干,没有统计。”
长歌的嘴角,扯出一点笑意,那是她很久都没有体会过的,噬血,“一个,都不能放过。”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本无可厚非。
可是战争中用这样卑鄙的手段,以一个男人为挟,她不耻,且不能容。
“将军,我们是不是稍作整顿,明日进攻?”阿箫问道。
长歌扬眉,没有回答,只望向了面前站着的三万人, “这樊阴城,可苦得过沙漠?这扶苏,可强得过沙漠?”
她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你们在沙漠中受的磨练,今日便通通展现出来给我看。就算要死,也要拉十个垫背的,要不然,死后也别对阎王说是我孟长歌的铁甲军!今日,不破樊阴城,便死在那里!”
“誓死破城!”
“誓死破城!”
…
那声音,远达天际,是视死如归的豪迈,更是热血沸腾的激情。
“将军,那绛夏那边如何与我们配合?”阿箫望着长歌,心剧烈跳动着。
“不用配合,听到我箫声一响,便不管不顾的进攻就行了。”长歌拿出了玉箫,那碧绿色在指间流转,似乎也感受到这热烈的气氛。
“那么将军,主君呢?”阿箫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长歌抬起来,眼底波澜起伏,却又慢慢归于平静,“阿箫,出发!”
鼓声阵阵,守卫冲进扶苏帐中,上气不接下去,“启禀大将军,有敌军来犯!”
“哦!”扶苏勉强睁开眼睛,“这次丰临倒还算动作快,是谁那么自不量力?”
“是,是孟长歌!”
扶苏猛地翻身而起,睁圆了眼睛,半响,又摇摇头,“不可能,她绝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卫兵俯下头去,“敌军帅旗上,明明白白的挂着‘孟’字,而且来势汹汹,应该不会错。”
扶苏已经在回话间,快速的穿好盔甲,一把抓起桌上的剑,“上城楼!”
“是。”
她的脚步忽然一顿,“去把秦子期带来。”
扶苏站上城楼去,果然见对方黑压压一片,列在城前。
战鼓声声,底下的人却如静止了一般,半点动作皆无,就连马儿都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仿佛木头雕成一般。
心内一惊,不可抑止的背心发寒,这种气势渐渐压迫而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扶苏握紧了手中剑,凝目看去,站在最前方的,是身着银色铁甲的女子,指尖一点碧绿,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交手无数次的,丰临孟长歌。
隔着中间不小的距离,她的目光,凌厉的射了过来。
“孟长歌,别来无恙!”扶苏压下心头的惊骇,扬声道。
长歌端坐于马上,一动不动,只是望着她。
扶苏冷笑一声,“孟长歌,你怕是很久没见过夫君了吧?本将心好,特带了你家夫君前来与你相聚。丰临长皇子,果然倾城国色,名不虚传。”
一挥手,“带上来!”
秦子期被人推着带上了城楼,他的目光急切的向远处搜去,忽地,落在了一点,眼里的惶恐渴望一点点散去,只余笑意。
是她,他果然见到她了。
“将军!”他喃喃的念着,弯了嘴角,笑了,是以往无数次被人称道的,风华绝代的笑。
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如水一般倾注到他的身上。
他知道,她能看见他的笑,她能看见,他是笑着的。
因为,他见到她了啊!
惊天一箭
隔得太远,以秦子期的目力,自然无法看见长歌脸上的神情,他只是痴痴的,望着那个身影。
清冷倨傲,卓然而立。
可是扶苏看见了,她看见孟长歌脸上的神情,心里猛地一震,并开始惶然。
孟长歌的嘴角,竟然带着笑意,畅快的释然的笑。
两人交手多年,扶苏再清楚不过孟长歌重情重义的性格,可是如今,她的夫君被俘,她居然,笑得出来?
“孟长歌,如今你们夫妻团聚,需不需要本将军再在樊阴城中为你们备一壶清茶,以便你们倾诉别后离情?”扶苏提高了声音。
长歌看着她,又把目光调转到秦子期身上,“子期,你身为长皇子,又是我孟长歌的夫君,当懂得家国大义,如今这情势,为妻也只能忍痛放弃你了。你放心,我定会为你报这深仇大恨,让这樊阴城中的敌人,一个不留!”
她的声音沉痛,可是扶苏却看得明明白白,她的嘴角,有微微弯起的弧度。
秦子期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手,喊道,“长歌,我明白,我不会怪你的。”
他知道,她是丰临的大将军,如今两军对阵,她当然,只能以大局为重。
他都知道的,所以他不怪她。
长歌似是舒了一口气,“子期深明大义,我便放心了。”
她拿出了怀中的玉箫,凑到唇边。
扶苏连忙大喊,“孟长歌,你不要秦子期的命了?我也不会难为你,我只要你的右臂,就可换他的性命。”
丰临良将不多,只要能制住孟长歌,必能大大打击对方士气,此战胜负立分。
长歌顿了一顿,却仿似没有听见一般,吹响了手中玉箫。
箫声尖锐刺耳,一声之后,战鼓雷动,丰临大军如潮水般涌来。
扶苏望着长歌,她手持玉箫,安静的站在众军环卫之中,与她对视。
良久,孟长歌弯起嘴角,说了什么,扶苏目光一凝,那嘴形,说的是,“谢了!”
谢什么,为什么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报!大将军,樊阴城后方也有丰临军队,领头之人是孟家先锋绛夏。”
扶苏气急败坏,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揪过旁边的秦子期,伸手撕开了他的外袍,白色的布条,在她手里凄凉飞舞,“孟长歌,就算你不要他的命了,那么他的身体,给我们乐活乐活你也舍得?”
“不要管…”秦子期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点了穴道,只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不要看,将军,不要看!
他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
铁甲军暂时停止了攻势,纷纷回头去看将军的神情。
孟长歌不为所动,只挥了挥手,示意继续。
扶苏咬了咬牙,恨声道,“副将!”
“是!”
“秦子期赏给你们了,就在这城墙上,让大家见识见识丰临长皇子的床上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