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眉道:“如此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朝中被人弹劾。不得不收敛夹紧尾巴做人。”

“可能,但我们在朝中没有眼线,打探不到消息。”景炎笑了笑,道:“无论如何,对咱们终究是好事。”

我冷笑道:“那是自然,萧云翔这个王八蛋,他不放过我,我还不放过他呢。等着吧,过几日还是他的死期!”

“小舟,报仇不急于一时,你不若再等等……”

“等不了了。”我深吸一口气道:“今年九月,乃榆阳城五十年一遇的万花节,届时浦河沿岸南武林会将举办英雄赏花会,这等盛事,想来谁都会给面子去。”

“也就是说……”景炎眼睛一亮。

“也就是说,那个人,也会出现。”我咬牙道:“等了五年,我终于有机会血刃了他!”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下,却听车外箜篌的声音道:“几位官爷,小的这车内都是主人家眷,不是流贼,冲撞了可不好。”

“少罗嗦!是不是流贼,老子们看过才作数!”

第14章

我与景炎对视一眼,景炎拍拍我的肩膀,无声安慰一下。我点点头,却听外头箜篌声音中带了笑道:“官爷真会说笑,这青天白日,天子脚下,哪来的流贼?您看小人这身板,就算想做那营生,他也得做得来呀。”

那流里流气的声音:“做不做得来那天知道你知道,我们不知道。这车上的谁都给老子们下来查查,赶紧的,咱们弟兄几个天没亮就出来当差巡逻,这口早饭可还没吃上呢。”

“哎呦我的官爷,您这么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实在是百姓之福,巧了,小的主母昨儿个赏的过节银子,小的还没舍得花呢,正好孝敬几位爷,您看这也近晌午了,买碗水酒喝暖暖肠胃,回头才能为皇上当差,为百姓当差不是?”

我听得抿嘴一笑,这小猴儿倒学精乖了。

果然,那几位变了腔调:“早这么懂事多好。”

“是是,您辛苦,您辛苦了。”

“得,哥几个,这车咱们看过了,无甚大碍,放行吧。”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快滚吧你。”

外头响起箜篌清脆的扬鞭声,马车再度徐徐行驶,待走了一会,我才问景炎道:“怎么回事?刚刚那是?”

“地保罢了。”景炎微笑道:“这个差事可不好当,若别的地方便罢了,可京师是什么地方?扔块砖头出去没准都能砸到皇亲国戚,到处都是你得罪不起,不敢得罪的人。可若单靠那几吊钱薪酬又怎生过活?便只好没事拦一下外地人,要不便刁难一下咱们这样的普通马车,要几个过路钱罢了。”

我点头道:“妙,不是绿林,更胜绿林。”

景炎笑道:“这活你当谁都能干?没准什么时候就得得罪微服出访的达官贵人,才刚是你确实不好露面,不然让箜篌语气放硬点,态度嚣张点,保管他们摸不透咱们的底,得乖乖让道。”

我笑出声:“如此说来,还真是处处有玄机了?”

“那是,一个参不透,那是掉脑袋的大事。”

我正要说什么,却听箜篌在外头突然啪啪加了几鞭,马车登时快跑,我一个收不住,险些撞上车壁。

景炎面露疑惑,立即掀开车帘往外一探,随即变了脸色,喝道:“箜篌,不要加鞭,立即将车停到路边!”他回头后迅速扑到车厢一边,打开一旁的箱子,扔出一套水色长衫衬裙朝我兜头兜脸扔来,焦急地道:“快,换上衣服。”

我接过一看,竟是女装,不由心里一阵紧张,忙问:“有人追来?”

“骁骑营,”他目光微缩,补充道:“不一定追咱们。”

我心中大骇,骁骑营乃京师联防军的重要组成,素来与龙骑尉并称皇庭二军,龙骑尉驻守皇城,骁骑营驻守京师,都是直接听命天子的军队。

但我们忌惮骁骑营,却因为彼此都知道,骁骑营如今的掌印二品龙虎将军薛啸天是阳明侯萧云翔的拜把子兄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与景炎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豁出去的刚毅,我心一横,迅速扯下身上罩衫,换上女装,拉下发簪,长长乌发覆盖下来。我抱住小琪儿,扯过一旁薄被,刚刚将身子缩入被中,便听得外头鏦鏦铮铮的一片金铁之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箜篌早已吁了一声,将马车停在路边,按我朝规矩,百姓庶民车马行人遇贵族车马需避道躬身。我与景炎屏息无声,竖起耳朵听车外动态,只听那一片金铁皆鸣,马蹄声声,好一会都没过完,外头只怕有好几千骑兵。

我暗暗松了口气,这至少证明一点,骁骑营此乃照例出兵巡城,并非冲着我来。

景炎暗暗握住我的手,我冲他微微一笑。

就在车马将过之时,忽然听得一人冷声威仪地道:“等等。”

立即有传令官高声大喊:“停——”

“这是,谁的车?”

外头一阵静默,片刻之后,却听扑通一声人体堕地之声,随即传来箜篌“哎呦”一声痛呼,一人高声骂道:“聋了吗你?将军问,这是谁的车?”

“小,小人,家,家主姓景,今,今儿个,哎呦……”

一阵清脆的耳光声,显是有人对箜篌动了手。我二人面色苍白,景炎深深看了我一眼,毅然抽出握着我的手,朝我轻轻点了点头,推开车门,大踏步跳了下去。

车外传来景炎朗声道:““草民姓景,南边启泰人士,进京做点小买卖,今日出行,不巧冲撞了将军,求将军恕罪。”

“大胆,见二品将军为何不跪?”

“草民有功名在身,公堂不跪,此地非军营重地,按我朝律令,也无需跪拜。”

“放肆!将军,此刁民满嘴歪理,藐视我朝军仪,请将军拿下了治罪!”

那位将军默不作声,底下却一帮拍马溜须的人喝骂着上前,车外一片推搡之声,却听景炎大喊:“不问即罪,我犯了何律何令?”

我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不能让景炎受辱,无论如何,我做不到看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在我面前受辱。

我咬紧牙关,豁出去道:“骁骑营乃我朝赫赫有名的龙虎之师,老百姓寻常说起均肃然起敬,心生往之,你们是何人冒充的?如此欺侮百姓,折辱斯文,败坏我军威仪,是何居心?”

车外登时静了下来。我索性放低嗓子,犹如中风严重的人那般哑声道:“民妇在闺中听闻,骁骑营掌印将军薛啸天乃国之栋梁,是我朝二十年来数一数二,顶天立地的将帅之才。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怎么会拘泥那般虚礼?更不会因为旁人不给他行礼,便大兴私刑!”我说着说着迸出哭声:“薛将军啊,您快来吧,看看哪里来不怀好意的贼子坏你名声,毁你清誉,薛将军啊——”

这么将了对方一军,外头若真是薛啸天,定然爱惜脸面,进退难为,我心里迅速盘算着念头,却在此时,忽闻车外一人轻声一笑,淡淡地问:“说话的,是何人?”

景炎的声音有些颤抖:“回禀将军,是小人的拙荆。”

“哦?”那人似乎有些惊疑:“是女人啊。”

“将军,这刁民泼妇居心叵测,污蔑我军,请军法处置。”

我立即回道:“民妇不懂何谓居心,何谓叵测,民妇只知君子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若道义忠信名节皆可弃之不顾,则君子与小人何异,仁义之师与狼虎之兵何异?天子何所倚重,社稷江山何有定鼎?骁骑营何以享誉百年,迄今犹如国之重器?”

“好一张伶牙利嘴啊,”那人似乎笑了起来:“得了,都给我退下,别叫个女人笑话了去。”

景炎道:“拙内被小人骄纵惯了,口无遮拦,冲撞将军了,请将军大人大量,莫要跟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我若定要计较,只怕尊夫人又有大段道理等着我呢。”那人淡淡地道:“你才刚说是进京来经商?”

“是。”

“做何种买卖?”

“启泰锦缎。”

“那倒是天下闻名的好东西。”那人似笑非笑地道:“买卖如何?”

“不敢,仅能糊口罢了。”

“这就不对了,能糊口而已,那为何你的车上却有这么浓郁的西域异香味?据我所知,那可是十两银子一两的天价啊。”

我吓了一跳,低头一闻,这才发觉车内果然有此类幽香。景炎素知我要靠那东西助眠,早已在车角一旁的小熏炉中点上异香,因而我一上车才能得以睡了个囫囵觉。想不到这倒成了惹祸的东西。

却听景炎不急不缓地道:“拙内身子单薄,有自娘胎带来的不足之症。要靠着这异香方能睡好,小的做生意不行,却幸而还有几分薄产,异香虽乃天价,但为了爱妻,小人也舍得。”

“这么一听倒是伉俪情深。”那人问:“得你如此爱惜,却不知怎样的女子方有福消受。本将军很好奇,欲求尊夫人一面。”

“这,将军,村妇丑陋,怕吓着贵人……”

“我死人都不知见了多少,还会怕一个丑妇?”那人提高声调:“更可况,面容丑陋却能如此得丈夫怜爱,本将军更为好奇。”

“此与礼不符,恕难从命!”

“这么说来,莫不是要本将军强人所难?”那人口气阴狠起来。

气氛一下凝重起来,我猛地一捶车板,暗骂一声,却听一阵下马之声,有脚步声顷刻来到车前。景炎焦灼地阻挠声传来,我只来得及将头埋入被中,车门边被人一下推开。

“这位夫人,呵斥本将军倒无畏得紧,怎的此刻却藏头缩尾,怯弱起来?”

我默不作声。

他冷笑道:“尊夫义仆可都在车外呢。”

真是直截了当的威胁。

我握紧拳头,掀开被子散着头发慢慢爬起,转过脸来道:“好一个无赖将军,今儿个民妇算是长见识了。”

车外一个全身戎装的青年男子,面容英俊,神色刚毅,原本藏着讥讽冷漠的黑瞳在看到我的瞬间不由微微一缩,愣了一愣,脸上现出片刻的呆滞,随即一扫而光,换上威仪凛然的神色,冷冷地扫了景炎一眼,道:“真是过谦,尊夫人若算丑妇,这天下便无人敢称美人了。”

“将军大人,你要看也看过了,请问我们犯了何律何法,若有便请将我等押送公堂,若无,便请让我们上路。”我冷声道。

“不忙。”他摆摆手,盯着我问:“夫人这样的奇女子,定然才艺也是出众,却不知会不会弹琴?”

我道:“只会皮毛。”

“夫人过谦,您如此品貌,琴艺定然出神入化,直追京师第一美易长歌易公子。您听说过此人吗?”

我心下冰凉,直直凝视着薛啸天,忽而微微一笑道:“易长歌京城之内,谁人不知。”

“是啊,可惜这位易公子如今却下落不明。薛某无缘,却不能得见,不过今日得见夫人,却也三生有幸。相见即是有缘,薛某想请夫人一行去我那盘桓数日,不知意下如何?”

我狠狠地看着他,却见薛啸天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目光中隐隐有得色。

确实,外头数千精良的骁骑营将士,我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薛啸天微微一笑,就在此时,景炎朝我使了一下眼色。

他左脚微微踏前,十指暗暗收拢,这是他一招厉害的杀招,取的是出其不意,拿下敌人,我知道,他要出手了。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一阵马蹄翻滚,朝我们本来,一连十几匹骏马齐刷刷奔腾而来,卷起路上沙尘滚滚。当前一人,见到我们,竟然凌空一跃,于空中连踏十七八步,看着仿佛离得远,实际上瞬间却已到眼前。

骁骑营诸军纷纷拔出兵刃,拦住此人,那人大手一抓,长袖一卷,姿势挥洒自如之间,竟听得砰砰连响,兵刃叮铛落地之声络绎不绝。挡住这人的士兵,竟然一个个未及近到他跟前,即被看不见的力道纷纷摔到一旁。

他宛如天神临世一般锐不可当,尽管脚下优雅,出招大开大阖,极尽潇洒,千军万马在他面前仿佛也能视作等闲,但一张轮廓硬朗的脸此刻却崩紧,目光利若出笼野兽,被扫到的军士,竟然不由自主会退个半步。

来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沈墨山。

第15章

烈日当空,阳光普照。

太强烈的光线直射青石路板,一片光亮白茫,看不真切,但确乎能感觉那人气势如虹,直扑而来,锐不可当。

我离薛啸天很近,因此,很完整看到才刚面露得色,冷峻中夹杂讥讽的那张俊脸,如何在刹那之间,变了颜色,换上明明白白的错愕、难以置信、愤恨和难堪。

看到这一切后,我竟然由衷有幸灾乐祸的快意,心里模糊明白,他来了,薛啸天就带不走我。

但我随即紧张想起,又落到沈墨山手中,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才逃跑不到一天,这人就能追来,这人简直宛若看不见的魑魅魍魉,在我不知道的某处,死死跟住我。

一股汗毛倒竖的寒意从脊椎尾骨慢慢爬起。

薛啸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也明白,若不是沈墨山不欲取人性命,此刻早已凌空越过众人,直取他的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这般武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上千骁骑营精兵,个个训练有素,皆非等闲,但在沈墨山面前,直如纸糊一般。

于是,他终于在丢光面子前大喝一声:“住手!统统住手!”

将士们应命停手,但任围着沈墨山,尖刀长矛拢成半圆对准他。沈墨山负手而立,面色铁青,冷冷地道:“薛将军别来无恙。”

“沈爷原来身怀绝技,着实令薛某开了眼界。”薛啸天咬牙勉强笑道。

“是薛将军手下弟兄给了薄面,未曾性命相搏,沈某方侥幸未被乱箭攒心罢了。”沈墨山直直盯着他,冷声道:“薛将军,沈某只是一介商贾,此番冒昧,却是不得已,并非要以一己微薄之力,做那阻盟津之师,叩马而谏的大事。”

薛啸天挑高眉毛,勾起嘴角笑道:“那,却不知沈爷所为何事?”

“这事还真没脸大庭广众下说,”沈墨山锐利的目光淡淡扫了我一眼,立即令我不由往车内畏缩一下,他掉转视线,对薛啸天冷笑道:“将军身后车中那人,乃鄙人家中豢养的姬妾,与人私通,卷财夜奔,沈某虽不在乎那点钱财,却丢不起这个面子。请将军行个方便,让我将这贱人并奸夫抓回,家法处置,一雪前耻。”

薛啸天眉心微蹙,阴沉地道:“然适才本将军问话却是此二人乃明媒正娶一对夫妻,且夫人聪慧,深得我心,本将军正打算邀他二人过府做客,沈爷现在来这么一说,空口无凭,恐怕天子脚下,你我都得讲律法证据吧?”

沈墨山慢慢看向我,似笑非笑地问:“将军要看证据?”

我突然心觉不妙,刚想往车内缩,却见他凌空一跃,只觉眼前人影一花,右手手腕一紧,已被人硬扯着拖到车门边。我尖声惊呼:“沈墨山,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沈墨山冷笑道:“不给你点教训,你还学不了乖了!”

“放手,你凭什么?王八蛋,放手!”我不管不顾,扑上去对他的手腕张嘴就咬。

还未咬到,却觉脑后头皮剧痛,竟被他另一手扯着头发拉了开来。我怒瞪沈墨山,却见他脸上一片铁青,眼中闪着怒火,大声道:“这贱人不守妇道,右手末端两指已被我切下半截以示惩戒,哪知道他不思悔改,现如今又做下这等不知廉耻之事,将军要看凭证?”他顿了顿,猛然一把拉高我的衣袖,钳住我的手腕令我被迫露出残缺二指,恶狠狠地道:“这就是凭证!”

“不……”我喃喃摇头,胸中如遭重击,愣愣地看着自己残缺的手掌袒露在烈日之下,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中,那是我深藏心底,平素每每想起都痛苦难挡,最最不堪,难以回首的回忆,便这样被一个陌生人,露出强迫着展示出来,霎时间,仿佛天旋地转,那些黑暗稠密的忿恨怨怼愁苦屈辱都被人硬生生撕开结痂,将内里化脓污秽侵蚀丑陋的部分均曝露人前。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耳边嗡嗡直响,仿佛看到沈墨山举高我的手,在说着什么,薛啸天又在应答着什么。但那离我都太遥远,太遥远,遥远到,我忽然感觉,与我全无关系。

正如我那么毁天灭地的恨意,折磨到自己夜不成寐寝食难安的痛楚,其实在他人看来,也不过是断了二指而已的小疤痕而已。

可笑的是,就在刚刚,在看到这个男人冲向我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许小小的悸动。

果然,老天在下一刻,用百倍的打击,狠狠抹煞我的那点小悸动。

让它演变成一个笑话。

我的一生,从未例外过,几乎总会如影随形的笑话。

我咧开嘴,慢慢地笑出声来,没人明白这有多好笑。这位抓住我的手,一脸被人暗算誓要暗算回去的沈墨山大爷;这位明明别人死在他眼前都不皱下眉头,却偏偏要装出爱兵如子的薛将军;这帮作威作福,却生死不由人,一生到头都没想过到底为那点忠君爱国的口号和那点俸禄值不值得卖命的兵士们;这该死的京师的春天,在阳光下,都显得如此好笑。

当然最好笑的,是我这个,剩下三根手指头,却妄图弹奏天魔迷音,手刃仇敌的琴师。

“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有谁嘶声裂肺地怒吼,有谁奋不顾身扑上来与沈墨山斗做一团。我隔了一会才辨认出那是景炎的声音,他已经顾不上隐瞒自己的功夫,用拼命的招数,与沈墨山缠斗起来。

但很奇怪,这仿佛也与我无关。

我有些疑惑地睁大眼,自己举高自己的手掌,对着太阳看。

怎么看,断了两根手指,也没法觉得好看啊。

连我都奇怪,那个少年时代立誓玉笛在人在的少年,那个有野心吹奏世上最复杂优美曲调,演绎最微妙唯美感情的少年,怎么能够在断了手指,无法再吹笛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

还活了这么久?

那个人,是我吗?

我安静地笑了笑,收起手掌,常在袖子底下,一转头,却见沈墨山反手制住景炎,景炎大概被拿了穴道,目光中几乎要喷火,看向我,却顷刻间换上那么怜惜而温柔的神色。

我心中一暖,自来,也只有他,真心地担忧我。

“放了他,我随你回去。”我淡淡看向沈墨山,“而且保证再也不跑。”

“你……”沈墨山欲言又止,似乎很懊恼,又很愤怒。

“放了他,不然我就自尽。”我平淡地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要抓我回去,我想,你都不愿我变成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