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一下便醒悟过神来,屋里还有这样些人在,沈氏便口没遮拦。
还说此话是自己曾说过的,当时白氏便心中一慌,狠狠瞪了沈氏一眼:“闭嘴!”
离开洛阳回到傅氏故乡之后,白氏确实曾记得这样一桩旧事,当时也与沈氏提过,但此时她说了出来,若传进侯爷耳朵,怕是傅侯爷是饶她不得的。
沈氏被斥得面红耳赤,当着钟氏、杨氏两人的面,低垂着头,再说不出话来。
傅家里打的主意傅明华不得而知,她最近却是在打听各府中情况。
梦里的‘燕骥’娶江陵宇文氏之女为妻,此次她也是想瞧瞧宇文氏适龄女儿情况,因此早早便带了信,让江洲的人在进洛阳时,带了宇文氏的人一道来的。
青河的人先到,江洲的人今日才至洛阳,她借着赏赐的名义,派了紫亘前去府中打量,紫亘回来正与她说起宇文氏几位小娘子规矩礼仪都不差。
夜里傅明华临歇息前,燕追却来了。
“长乐侯府的人进了洛阳?”
他才刚一进宫,接了宫人递来的帕子擦过手,坐下便笑着问道。
今日傅侯爷等人一回来,便送了几道信进宫中,连燕追都惊动了。
他无意于再用长乐侯府的人,大唐今年平定容氏之乱后,江洲学子大批涌入洛阳,显然有意于年初时春闱入场,正好便解了大唐人才缺失之忧。
傅明华早前便与长乐侯府的人说过,哪怕傅家人才济济,可若有她在宫中一日,她若仍得宠,傅家便不能入仕。
若她失宠,燕追重用长乐侯府也未必见得是好事,前头容氏一族才刚被砍头,刑场地上血迹还未干透。
看来当初两年傅侯爷遭贬斥的教训还不够。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大典之后,长乐侯府仍会回故里,倒是明日我召了江洲、青河的人入宫,三郎到时若是得空,可以来瞧瞧的。”
此次崔氏来的人,除了有青河长房一族之外,连故去的崔贵妃之母,越国夫人都来了。
“据说此次崔氏来的人里,有三位适龄的小娘子。”
当日的崔十二娘因为被燕追所厌弃,自然成了弃子,如今已经婚配了,余下这三位小娘子年纪小些,但样貌必定也是出挑的。
燕追扬了扬眉梢,听到崔氏一族,笑着就道:“你想怎么做?”
傅明华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三郎认为呢?”
崔氏之心,人尽皆知,这三位进洛阳的小娘子,是大有用途的。
只是这样的时刻,燕追先不说重不重色,哪怕是他再重色,只要他稍有理智在,就不会收用了崔氏的小娘子。
燕追伸手揽了她的腰,将人怀进了自己怀中,任她趴在自己胸前了,才低头看她道:“三郎想听元娘说。”
她趴在燕追胸前,洗沐后柔顺密实的秀发妖娆铺陈开来,那双颊似莲,不着脂粉的素肤如凝脂似的。
燕追以尾指去挑她垂在双靥处的碎发,勾到了她耳后,只感觉她软绵绵的娇躯紧贴在自己身上,柔若无骨。
从她有孕以来,两人就再没亲热过,自她生下燕昭,便正逢皇帝大行,孝满至今,燕追忙得还没功夫回观风殿中。
他心中一动,也不压抑自己内心感受,目光放肆,手在她腰侧轻抚。
“真要我说?”
傅明华眨了眨眼,双手抵在他胸前问了一句,他点了点头,显然心思没有放在两人谈话上头。
“朝代更迭,四姓至今却仍在,未有衰退。”她勾了勾嘴角,看出燕追心不在焉,却说了一句,顿时便令燕追手上动作顿住了。
“自魏晋至前陈以来,世族势力很大,南朝时期,齐、梁二国,都是与兰陵萧氏有关的。”
傅明华吐气如兰,看燕追渐渐凝重起来的脸色,他的手不再有动作,她心下松了口气。
燕追却一掌拍在她圆润的臀上,催促她道:
“接着说。”
她双颊生晕,咬了唇瞪了他一眼,反手去拉他的手,却使自己更落入他怀中:“兰陵萧氏的权势,在当初已登峰造极,如今为何却不过如此,不成气候?”
燕追将她乱拨的手握入掌心中,压在她腰后侧,使她倚自己更紧,傅明华挣扎了两下,却没挣脱。
“自各朝以来,世族割裂分权,各朝皇帝,无不思图破解之法。”有如本朝太祖一般,以大肆屠戮为主,也有流放且不重用世族为辅,可时至今日,小的名门、旺族皆没于历史的洪流之中。
古往今来,别说当初魏晋时期的大小世族,时至今日,就是当初太祖当政时期,世人只知太祖曾杀大小世族无数,说得出来究竟有哪些姓氏死于太祖之手的,怕是没有几个。
“可唯独四姓,数百年以来,经历数朝数代,声名地位却都不一致。”
燕追神情严肃,将手放开了,傅明华坐起了身来,整了整衣衫:“我曾外祖母在世时,能号令江洲学子千万,江洲里大小官员,对朝廷是畏、是忠,对谢家却是敬、是服。”
燕追为她理了理秀发,也不瞒她:
“所以先帝临终之时,曾有交待,要灭四姓,非一时之功,切不可操之过急,需先易后难。”
他要想动四姓,崔氏实力最弱,便准备由崔氏入手。
第六百二十章 分裂
傅明华今日所说的话,与燕追心中本来的打算想到了一处。
“四姓传承至今,相互联姻,同气连枝,原本是准备过来与你商议此事的。”只是他还没说,傅明华便先提了出来。
从一开始,燕追不止没有想过要收用崔氏的女儿入宫,甚至配与燕骥,更有甚者,他一开始的打算是阻止四姓相互联姻的。
“若世族抱团,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他若动其中一方,势必三方是要共同进退的。
大唐建立时间不长,传承到燕追手上时,才不过三代罢了。
嘉安帝当初灭容氏,及容氏一干党羽的举动,确实剔除了不少朝中世族出身的重臣及将一干大小世族一网打尽,但如四姓这样的世族,却是不能撼动的。
不是因为大唐早前两位皇帝不愿动,而是不敢轻举妄动。
当初心狠手辣如太祖,对四姓亦是在拉拢安抚为主。
今日傅明华所说不错,谢家在江洲中拥有极高的声望,江洲拿朝廷俸禄的官员,对朝廷是既畏且忠,对于谢家却是既敬又服。
那年赵国太夫人崔氏七十大寿之时,盛况如何,燕追是亲眼得见的。
他手下谋士之中,哪怕就是如徐子升之流,对谢家都是极为推崇。
江洲里谢家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四姓里,除江洲谢氏之外,崔氏、阴氏、祝氏三家相互联姻多年,关系亲近,同进同出。
若动其中一方,三姓必定抱团,难以下手。
谢氏有名望,阴氏有盔甲、武器,祝氏有战马,且不缺银两,四姓底蕴深厚,到时若与朝廷反抗,便不如简叔玉、凌宪之流叛乱那般好平的。
屠杀世族不起作用,前两朝时,阴氏子孙曾遭大量杀害,到如今,前陈已经被燕唐所取代,阴家却依旧存在。
针对四姓解决方法,便唯有先分裂,再打压。
这四姓之中,相互联姻多年,彼此之间关系亲近,想要将其分裂,轻易方法是用不上。
燕追一开始便想到了,先禁止这四姓之间彼此联姻,从根源入手,减弱四姓彼此之间的联系及亲近,使其离心,再分而打压。
此时傅明华所说的话,无疑是与他想到一处了。
她明日见崔氏的小娘子时,使他得空过来,便是让他瞧瞧,这几位小娘子适合洛阳哪家权贵府邸的。
他心中有些愉快,她对他是丝毫没有防备与怀疑,坦然的信任他,了解他心中想法。
“只是我有些好奇,元娘怎么猜到我心里是如何想的?”
燕追勾了她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她才洗沐过,那发丝还有些润泽,带着幽幽的香气,似上好的绸缎。
傅明华听他这样一问,便嫣然一笑:
“我曾祖父在世之时,曾立下战功,得太祖看重,当初食邑八千,赏赐很多。”
她突然开口提及了与四姓话题并不相干的事,燕追没有出声将她话语打断,只是点了点头。
“他老人家在世之时,曾祖母生四子一女,那时傅家家大业大,家产丰足。”
燕追听到此处,隐约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嘴角边露出笑意来。
“几个叔祖成婚之后开散叶,傅家里人才渐渐多起来了。”她顿了顿,“听府中年长的下人说,曾祖父在世之时,很是威严,府中人人都对他十分敬畏。”
子孙之中虽然没有成大气候的,但也算是人丁兴旺的。
“直到我曾祖父去世,祖父分家之后。”傅明华说到此处,看了燕追一眼:“如今傅家除三叔祖早已故去之外,二房不过是依附长房而活,已经不成气候了。”
她眼光独到,心思又细,心中清楚,人又十分聪慧。
以一个傅家来比喻四姓,“若将四姓比作傅家,未分家时,自然同气连枝,分家之后,却各自为自己打算的。”
“动四姓,不可操之过急,需得徐徐图之。三郎运筹帷幄,怕是早就已经有了安排了。”
她低头抿唇而笑,燕追正要说话,宫人却已经将洗沐的水备妥了。
两人心意相通,又觉得离得更近,燕追洗漱完回来时,傅明华拿了书在看,一双修长的腿侧屈,衣带垂于一侧,神情温柔,殿中只听到她翻书时‘沙沙’的声响,几缕发丝被她压在脸庞,越发显得她肌肤白腻如瓷。
她的美如春雨,润物细无声,燕追自小生在宫中,见过的美人儿不知凡已。
他的生母崔贵妃年轻之时,便姿容出众。
死于他旨意下的容妃当初更是美艳非凡,容光逼人。
可是傅明华的美却又有不同,她的内心、气质,更胜于她容貌许多,美丽的外表只是与她内心的智慧锦上添花,使他更爱慕她而已。
他站了半晌,看她看得入迷,傅明华察觉有些不对劲儿,抬起头来时,就见燕追含着笑意,站在离她约摸两三丈开外的地方,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她忙搁了书,取了一旁宫人早就备妥的帕子起身:“三郎出来了,怎么也不唤我一声?”
宫人在寝宫外间,隔着屏风,不听召唤是不敢入内的。
他坐了过来,傅明华跪坐在床榻上,拿了帕子为他绞头,他就道:“清宁宫我已经在令人重新修葺,待册封大典之后,你再搬进去。”清宁宫乃是皇后住所,离宣徽殿也是最近,景色也很秀丽。
傅明华勾了他一缕头发,拿帕子细细辗压过,吸干了发丝水份,再换一缕。
这样简单的动作她做来也是十分认真,燕追侧了头过来:“我让人在清宁宫中也挖了一池,引了太液池中的水,种了莲子下去,明年便能瞧见。”
他还记得崔贵妃的蓬莱阁中时,她第一次因为崔贵妃的话,放下戒备,试着相信自己。
那时池边握着美人儿扇的少女,慌张着想跑的情景,此时想起来,依旧令他神情柔和。
“我觉得观风殿也好,清宁宫也罢,都是一样的。”她擦了一阵头发,身体软软靠在他肩头上:“你才刚登基。”
燕追却是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中,头慢慢低下去了:“不必担忧…”
第六百二十二章 其意
越国夫人出身祝氏,虽上了年纪,但仍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姿采。
她穿了朱色长裙,梳了繁复的结椎发,假鬓儿堆得极高,额心美人尖儿下,贴了花钿。
在此时崔氏几个小娘子都绘着细长柳眉的情况下,她画的是晕眉,眉毛粗短,且以笔尖勾勒出翅的形状,胭脂点唇之后,配上她双靥旁点的两笔面靥,哪怕人是带着笑的,却也给人一种极为压迫人的气势来。
她身上披的帔帛拖地数尺,走动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宫人带领下进来时,傅明华仿佛感觉崔贵妃正向她缓缓走来一样。
祝氏年纪已经不小了,走近之后依稀能看得到她描绘过的脸上的褶子,可是她首先使人注意到的,并不是她的年岁,而是她那极其强大的气场。
就连谢大太太在她面前,仿佛风采都要被她压制的模样。
谢、崔二氏族人行了礼,傅明华又令宫人赐了座,众人依次坐下了,当日傅明华曾见过两次都气质冷淡的大谢氏此时恭敬的站在大祝氏身旁,低眉敛目,不见半点儿嚣张。
“算来娘娘与皇上自成婚以来,臣妇还是第一次进洛阳。”
大祝氏堪堪沾了些椅子边,笑着就道:
“崔家虽然偏居青河,但家中杂事繁重,一直抽不出身来,数次想进洛阳看看,如今皇上登基,娘娘册封,便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了。”
她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冷淡,却又仍端着架子的:“说来我与娘娘之间,这缘份也是说不准的。”
大祝氏说到此处,转头去看一旁的小祝氏,笑着就道:“我与二娘当初一个去了江洲,一个去了青河,姐妹分隔两处。原本以为,阿洛当初嫁往青河,已是全姐妹缘份了,哪知太后入宫之后生了皇上,阿沅远赴洛阳,娘娘最终却与皇上成就了那月老谱上的姻缘,可见这缘份一说,实在是妙不可言的。”
小祝氏微微笑了笑。
她身为青洲当家太太,气势也并不差,只是大祝氏说话,她坐一旁一言不发,也没让人将她忽略了。
傅明华也抿了抿嘴角,笑道:
“昔日太后仍在时,数次也提及青河,思念故里。”
大祝氏听到此处,便笑着说道:
“臣妇也猜着如此,所以当日娘娘才会令人召了四郎入洛阳,前来陪她。”她提及崔四郎,在场的人无一不知崔四郎当日进洛阳缘由的,此时大祝氏提起,小祝氏牵披帛的动作一顿,便仰头来看她。
“臣妇生平儿女双全,子孙听话,唯有两个遗憾,却是终身难以弥补了。”
大祝氏说完,傅明华便捏指掩唇,垂眸笑道:“不知夫人有哪两遗憾呢?”
“一是当年我孜儿最聪明可人,可惜身为女儿身,却不得承欢我的膝下,反倒远来洛阳,从此至亲母女,分隔两地,想见一面,难以登天了。”
她说着,低垂下头去,以帕子压眼。
傅明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
“第二遗憾呢?”
大祝氏便叹了口气:
“第二遗憾,便是孜儿去得太快,等不及皇上登基,便早早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使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未瞧见。”
宫中一片静谧,小祝氏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傅明华却扬了扬嘴角,抬眸望着大祝氏看:“此事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她含着笑意,目光至崔、谢二氏的人脸上扫过,大祝氏听她如此一说,眉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即笑道:“哦?娘娘有何解决之法?”
大祝氏身旁带了崔氏的三个女儿在,傅明华微微一笑:“太后灵柩如今安放在洛阳里,等昭陵开启之后再放入。”
不知为何,大祝氏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傅明华接着又道:“太后在时,也总数次三番忆及青河,十分思念亲人。”她看着大祝氏,笑道:“如今既然夫人有此遗憾,我便成人之美,令夫人及大太太一干人等,尽数留在洛阳之中,陪伴太后左右,直至送太后入昭陵之中!”
她这一举动,还是与当初崔氏惹恼了燕追,崔贵妃强召崔四郎入洛阳,有异曲同功之妙的。
崔家如何能一日无主?
大祝氏一听傅明华这话,脸色顿时就微微一变,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正要说话,紫亘却从侧殿进来,傅明华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先失陪一阵。”
碧蓝上前扶她,殿后燕追兴许是才刚过来,端了茶杯,见傅明华进来了,笑着就问:“你要将崔氏的人,留在洛阳?”
傅明华点了点头。
她这样做,不是为了与大祝氏一时置气之举,而是经过细细琢磨的。
碧云上前替她整理衣摆、头发,她便侧头隔了张桌子与燕追说话:“虽说要分大家,但也得从小家入手,凡事由易至难,从细微处入口,总是要方便许多的。”
她意有所指:“提及青河,人人想的就是崔家。”
此话就如当初燕追提南诏。
他曾说过,南诏乃是大唐的南诏,不是武安公府周氏的南诏。
同理,青河也非崔氏的青河,乃是大唐的青河。
“世族如树,扎根越广,便越繁茂,直至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成为荫萌。”她细声细气的笑:“定国公府世子夫人曾与我说过一句话。”
燕追便去握她放在桌上的玉手,扬了一侧眉梢:“什么话?”
“三郎还记得,王府之中,我院中种的那一片木香吗?”
燕追自然是记得的,他此时已经明白傅明华所指是何意思,眼中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意来,点头道:“那片木香,是我每年令人从江洲挖来的。”
“世子夫人看到此物,十分稀奇的问我,为何洛阳会有独在江南才开的木香。”她微笑着,玉容生色:“我曾与她提过原委,但她不知有没有听进心中。”
怕是当时的阴丽芝,还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向她炫耀燕追对自己的百般宠爱罢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出奇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燕追将她握得更紧,那眼中笑意简直要将人溺在其中了。
他自小读书,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只是那时他心慕少艾,一心一意想要讨好傅明华,使她心中愉快。
成婚的第一年,得知她自小吃穿用度等物俱是来自江洲,教养她的嬷嬷也是江洲旧人,为了傅明华,燕追也就挖空了心思,成婚之时秦王府大兴土木,亭台楼阁都曾重新布置过,府中挖了河渠,种以荷莲。
从江南搬来木香,种植于秦王府中的事,算不得有什么稀奇的。
燕追自然也知道木香在江南开花,在洛阳这样的气候里未必会开花,但他当时爱她心切,总想着将一切最好的堆到她面前。
移植的一片木香不开花,他便后来再让人移植第二片…第三片…
可惜直到后来,那木香也未开花。
傅明华当然知道他心中想法,所以那木香心中虽然未开花,但燕追当时试图讨好她的举动,却也使她心中香甜,每当见着园中合她心意的草木,便比见着了木香真正开花还要令她心情舒畅。
碧云上前来拿了帕子为她擦手,她正色就道:“老树茁壮,较之幼苗更能庇护根须枝芽。”
若将崔氏比作老树,如今青河崔氏一族,便如一棵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荫着底下的子孙,供其繁衍发展,代代不绝。
“可树林根深,扎根极稳,发展得也好,若是要将其移植呢?”
便必会断其根须,砍其枝芽。
到时一来,无需将树砍断,它自不再能成活。
燕追要想从崔氏下手,且不愿轻易大动干戈,便要细细斟酌。
要分裂四姓,先从崔氏下手。
而崔氏,傅明华抿了抿嘴角:
“则可以从长房入手。”
如她所说,一层一层抽丝剥茧,分裂崔家,从崔家内部着手,一层一层实力削弱,循序而渐进,终有一日,堂堂青河崔氏,会成为普通世族的其中之一罢了。
更何况哪怕此次强留大祝氏不成,她要想回青河,总得付出一些好处。
此事总归对燕追有益无害的。
燕追嘴角微扬,点了点头,她似钻入了他心中,明了他心中感受。
说完了正事,傅明华抿唇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