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她艳若芙蓉的双颊在灯光下,肌肤晕着柔和的光泽,淡淡一笑,便如幽兰盛放,仿佛沁人心脾的香气都扑面而来了,可惜她很快收敛了笑容:“怕是有意给秦王府一个下马威瞧瞧吧。”
这样的话侍人自然就敢再接嘴了。
如今容涂英看来确实有些本事,十六卫所里除了金吾卫、右骁卫怕是落入他掌控之中外,朝中大理寺卿段正瑀竟然也偏向了他。
只是不知会审的三司里,除了大理之外,刑部、御史台的人有没有遭容涂英收买了。
府中如今有用之人尽数遭到拘拿,容涂英是有意要动秦王府,砍其枝芽,使自己落得孤立无援的地步了。
傅明华偏了头,燕追不在洛阳之中,却背上了这样一个桩莫须有的罪证,洛阳里秦王一党原本以姚释等人马首是瞻,可如今姚释遭人陷害身陷囹圄,被拘留在大理寺内,陈敬玄等一干人群龙无首,怕是要遭容涂英挨个击破了!
宫中崔贵妃定是能拖延住嘉安帝的,不是因为崔贵妃份位、脸面,而是因为傅明华敢肯定,嘉安帝对容氏一党的杀意有多重。
屋中越发闷热,半空中闷雷阵阵。
傅明华一下站起了身来,‘轰隆’一声响雷在头顶炸了开来,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划破天际。
屋里众人吓得浑身一抖,瓢泼似的大雨说来就来,雷声才刚响起,‘哗啦啦’雨便落下来了,打在头顶琉璃瓦上,发出‘啪啪啪’的重响声,仿佛要将那精致的瓦片都击打穿一般。
雨一下,外头屋檐下挂着的灯罩便拼命的摇晃,火光一明一暗,仿佛即刻便要熄灭了。
“府外可有骁卫守候?”
傅明华问了一声,吩咐碧云:“为我准备衣裳。”
外头这样大的雨,碧云看了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外,今夜的乌云挡住了月光,外头黑得可怕。
花草树木被风雨吹打得摇来晃去,碧云又看了一眼傅明华的肚子,犹豫着道:“这样大的雨,已经这个时辰了,您要出门?”
“以文学馆的名义放贴,我有一本汉时二王墨宝,得自赵国太夫人传承,听说同平章事李辅林通晓文墨,为皇上处理公务之余,一手小楷写得极好,召李辅林、王秋甫、陈敬玄、王植岁…”她每平静的唤一个名字,屋里跪在她面前的侍人便将头压得更低了。
这些都是追随秦王多时的臣子,事到如今,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事实上屋里碧云等人都不敢保证,这些曾被傅明华点到名的大臣,会有几个依约前来的。
第五百二十四章 暴风
“中书侍郎顾秋实、裴敬…令他们即刻前来秦王府,共赏二王墨宝。”
傅明华说完,看了满头大汗的侍人一眼,微笑着问:“你可都记牢了?”
那侍人牙齿撞得‘咯咯’作响,心中默念了一番,才应了一声:“奴记住了。”
“取秦王府牌令出府,我会让碧云领两个婆子,跟在你身后,若有谁敢拦你下来,我便入宫,王爷不在洛阳,一个妇道人家,莫非想要赏幅画,还要看洛阳诸位大人脸色了!”傅明华温和的说完这话,叮嘱侍人道:“若有人拦你,就将我说的这些话,源源本本说给拦你的人听。”
“奴遵令。”
傅明华的声音温柔,并不因为如今情况不利于她而焦急担忧,失了分寸似的。
在这样的危急情况下,大大的安抚了惊惶不安的侍人。
那侍人应了一声,傅明华才转头看着碧云,目光渐渐便更温和了:“碧云,你怕吗?”
她身边能用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容涂英借凌少徐之死而大作文章,欲将秦王府兵力架空的举动,使得她无人可用。
燕追在外拼博,洛阳这里她便不能再让燕追来担忧。
至少她不能做到与燕追并肩而战,却也要尽力为他扫平一些后顾之忧。
这样的时刻看起来险急,可若渡过了,回头来看也不过如此而已。
但今时今日,容涂英露出狰狞面目的时候,她能信的人,也就是在梦中的‘傅明华’落入险境时,却仍对‘她’忠尽耿耿,不离不弃的丫头们了!
“奴婢不怕。”
碧云抬起头,用力的摇头:
“稍后奴婢便领了人,跟在吴旭之后!您放心就是了。”
傅明华看了她半晌,缓缓点头。
这一刻碧云的脸,与梦里那个得知‘主子被许与陆长砚’时,一心一意要回江洲谢家为‘她’搬取救兵时的‘碧云’的脸重合,傅明华目光越发柔和,叮嘱她:“若是遇着有人拦路,实在不必硬碰硬,话一说完,仍不许过,便即刻退回来。”
碧云沉默着点了点头。
宫中崔贵妃跪在紫宸殿前,雨水泼下来时,将她浑身都浇透了。
黑压压的天空仿佛此时要将她跪得笔挺的身体压垮一般,她却倔强的不肯认输。
黄一兴匆忙出来,撑了伞站在她身旁,跺了跺脚:“老奴的娘娘嗳,皇上此时收到了西京密报,实在是没有空闲见您,您快些起来吧。”
“我的儿子要杀人,无需做这藏头露尾的动作,我要请皇上主持公道,非要将这背后包藏祸心的鼠辈揪出来不可!”
黄一兴看她一脸的坚定,无奈之下又叹了口气,想起昔日宣徽殿门前,秦王燕追端起他斟的那一杯茶,喝过的那一口。
“罢了罢了。”半晌之后,黄一兴眼中的犹豫之色变得坚定,他咬了咬牙,以眼神示意一旁的程济将自己手中的伞接了过去,自己则顶着大雨,一路抱着头朝台阶下急奔而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身影渐渐消失在宣徽殿的大门前,跪在雨中的崔贵妃见了这样的情景,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自己的嘴角。
“您这又是何必呢?”
程济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他撑的伞几乎全遮在了崔贵妃的头顶上,自己全身都被雨水浇透了。
崔贵妃挪了挪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冰凉双腿,刚一动,膝盖处便传来针扎似的疼痛。
她进洛阳多年,被困守在嘉安帝的身侧,就如傅明华所说,帝王的权衡之计中,朝里她的儿子越得势,後宫之中她便越不能出风头,不能如容妃一般与朝中大臣往来勾结,她得安份守已,才能保儿子步步掌权。
相较之下,容妃极为受宠,宫外又有容氏及容涂英依靠,是以如今燕信不过被封个蜀王,迁往封地,任个下州刺史罢了。
如今出事之后,她唯一能求的便是嘉安帝,崔贵妃也是想要向嘉安帝表明她唯有依靠皇帝的态度,在等着嘉安帝给她安份守已的回答。
“何必?皇上收到了西京来的密函,怕是忠信郡王府因凌少徐之死而发难了吧?”
崔贵妃冷笑了两声,身体微微颤抖。
这场大雨仿佛将洛阳的暑气一并卷走了,雨水顺着前方高高的宣徽殿的屋檐打落到台阶之上,顺着下方流淌。
静姑有些心疼的看她,却也知道崔贵妃的性格,不敢扶她起来。
她说的这些话不是说给程济听的,而是透过程济,说给此时坐在宣徽殿中的帝王听的。
“凌少徐才将死,西京的密函这样快便收到了!我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巧合。”崔贵妃的声音夹杂在瓢泼大雨中,有些颤抖。
程济安静的为她撑伞,没有说话。
“我的追儿,虽不敢说是顶天立地的丈夫,但绝不会敢做不敢当的,此时他人在幽州,凌子徐却死于洛阳忠信郡王府,西京的密函如此快速便到了洛阳,这般巧合,谁知是不是有人与之里应外合,亦或是忠信郡王监守自盗呢?”
程济不说话,崔贵妃一个人似是在自言自语般。
宣徽殿里,嘉安帝握着西京传来的奏折,坐在书房的椅子中出神。
黄一兴在殿外站了半晌,风刮来细雨淋在他身上,他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整理了一番衣角进去了。
他亲自斟了杯茶,放到了书桌之上。
桌面十分整齐,嘉安帝望着手里的奏折,神情平静的模样。
事实上此时西京情况十分危急了,忠信郡王已在西京等地召集兵马,发布榜文,公布庶四子凌子徐死于秦王燕追之手,痛斥燕追十八宗罪名,请求嘉安帝严惩凶手,还忠信郡王府公道。
西京当地嘉安帝亲自任命的官员已经被杀的杀,押的押。
从五月二十九日起,西京城的城门便已经紧闭,折子呈送到洛阳几天,此时西京的情况较之发送折子之时,只会更加严峻,可是嘉安帝却不慌不忙,将折子随意扔到了桌上,转而捧起了那杯黄一兴刚刚才斟来的茶。
第五百二十五章 骤雨
嘉安帝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黄一兴身上淋湿的痕迹,神色淡淡的就看了黄一兴一眼,仿佛这位服侍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内侍监心中的想法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一般。
‘轰隆’一声巨雷响起,闪电划破天际,雷声之后,宣徽殿里一片死寂。
黄一兴淋湿的头发正往下淌着水滴。
皇帝转过头来,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他便重重的打了个寒颤。
“贵妃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为她如此奔波?”
嘉安帝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声,黄一兴的脸色顿时便惨白。
他在嘉安帝面前卖弄的那点儿小心思,一眼便被他瞧出来了。
“大家。”黄一兴心念疾转,语气越发恭敬了:“老奴听说,大理寺卿段大人捉了秦王府中以姚释为首的一干门客武士,又将王府守备一一拿走询问。”他服侍嘉安帝多年,身体虽然残缺,但心思却尤其敏锐,善察言观色,知道嘉安帝重视燕追,便将背脊弯得更低:“现今王府已被人盯上,忠信郡王府凌四郎之死,且不说是谁人所杀,可王爷至今镇定幽州,为大唐竭心尽力,洛阳里秦王妃身怀有孕,贵妃娘娘也只是担忧了而已。”
嘉安帝似笑非笑,看了黄一兴一眼,他竭力保持镇定,好半晌之后嘉安帝才摸了摸自己袖口,又将目光转向外间。
黄一兴微不可察的长舒了口气,嘉安帝吩咐了一句:“传朕口喻,让左神武卫府大将军朱宜春点五百骁骑,暂且替代秦王府侍卫,镇定王府。”他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折子,眼中露出戾气:“召段正瑀、余忡、萧如志、顾饶之、金吾卫所上将军宇文信、大将军张巡…”嘉安帝一连串点了许多人,黄一兴不敢分神,将这些朝臣名字牢牢记了下来:“三省令、同平章事李辅林、容涂英等人来宣徽殿见朕!”
黄一兴应了一声,飞快的叩了个头退出来。
外间程济已经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手上握着的伞都险些被风吹变了形。
“娘娘,且起来罢。”雨水打落在程济脸上,又在他下巴汇聚成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一张嘴说话,水流便顺着他的脸淌进他嘴里。
他抬起手臂,以袖子擦了一把脸,抬眼便瞧见黄一兴提着衣摆从宣徽殿高高的宫门出来,为他打伞的两个小内侍忙不迭的跑在他身侧。
“娘娘,起来吧。”
黄一兴奔至崔贵妃面前,亲自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原本跪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崔贵妃,在此时黄一兴伸手来扶时,顺从的任由他将自己从地上扶起身。
“老奴还要去传大家口喻,召左神武卫府大将军朱大人点骁骑,暂且守护王府安全,您放心就是。”黄一兴顶着风雨,说完了这话,原本紧抿着嘴唇的崔贵妃心头一松,人便软软的朝一旁倒了过去。
吓得静姑与清容等人忙不迭的伸手将她抱住,为她拍背推胸,好半晌崔贵妃才缓过了气。
“今日一兴为我奔走,我记在心中了。”
崔贵妃在听到凌少徐遭人刺杀而死的一刹那,便猜到了背后下手之人,哪怕不是容涂英,怕也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容家的人如此胆大包天,她实在担忧傅明华。今日跪在宣徽殿前,虽然嘴里喊的是冤,实则却是在求嘉安帝出手庇护秦王府中的人。
燕追如今虽然不在洛阳,但洛阳城内还有一个怀了身孕的傅明华在。
容涂英手伸得如此之长,利用凌少徐之死,将秦王府侍卫、守备全部清空,崔贵妃实在担忧傅明华也出了意外,是以今日哪怕下起了大雨,她依旧跪在殿前,久久不肯离去。
好在黄一兴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嘉安帝下令之后,朱宜春领人镇守秦王府,那才是万无一失。
神武卫府乃是直属嘉安帝统率的北衙禁军从属之一,只听从嘉安帝的直接调遣,不受人摆布左右。
哪怕容涂英再有本事,手也绝对伸不进神武卫府里。
崔贵妃此时心中憋着的那股气一松,人便登时站不稳了,强撑着将话说完,黄一兴作了个揖,看了崔贵妃一眼,似是并没有将她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中一般:“娘娘,早些回去,请个女医,老奴差事在身,不便久留,便先行告退了。”说完,向崔贵妃行了一礼,绕过几人,领了两个撑伞的侍人,匆匆远去。
“娘娘…”
静姑有些担忧的摸了摸崔贵妃的手,她的手仿佛雪团,不带半丝热度。
夜色下,就着宣徽殿的廊下点着的宫灯,静姑依稀能看到崔贵妃那张惨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
她有些吃力的转过头,望着宫外的方向,手指动了动,再也支撑不住,倒在静姑的怀里。
此时望着宫外的,并不只是崔贵妃。
容妃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大雨,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了。
黎媪为她取来斗蓬披上,这场大雨带走了傍晚时的热气,气温好似陡然之间便降了下来。黎媪将展开的斗蓬才将披到容妃肩上,便被她自己伸手按住了。
“娘娘。”黎媪压低了声音,“宣徽殿那边,贵妃已经回去了。”
“哦?”
之前还神情冷然的容妃一听黎媪这话,眼珠转了转,仿佛活转了过来般,侧过身来:“回去了?”
夜色下,容妃的一双眼里孕育着勃勃野心,“这样轻易就回去了,想必是心想事成了。”
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时,容妃脸颊微微一抖,手掌重重的便握紧了。
那精心养护的指甲一下掐进她肉中,却在她力道之下折断弯了过来,钻心的疼。
容妃自己倒像是并无所觉,倒是抱言几人吓得不轻,忙让人去召女医前来,黎媪去瞧她的手,一面就劝道:“您心中不痛快,也不要伤了您的身体。”
“黄一兴那老货出了宣徽殿,连他的两位义子也都被他带在身侧,瞧着像是往大理寺去的。”
黎媪轻轻的为容妃断了指甲的手吹着气,嘴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第五百二十六章 圣心
女医匆匆赶来,为容妃剪掉被她自己生生用力折断的指甲,一面为她处理伤口,小心翼翼,动作轻微,深恐弄疼了容妃。
殿外轰隆隆的雷声夹着雨点打落在树叶、屋顶的‘沙沙’声不住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夹杂在其中,将外面的长廊踩得‘咚咚’作响。
外间抱语将手里早就淋湿的伞扔到了宫人手上,一面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又摸了摸自己早就淋湿的长发,圆脸的小宫人小声的道:“姐姐换身衣裳吧。”
抱语却未理她,顶着一头湿发便进了内殿,一路都留下了湿漉漉的脚印。
容妃坐在宽敞雕花的胡椅之上,一手撑在扶手上,托着下颚,望着窗外发呆,一手被女医握在掌心里上药。
抱语进来时,黎媪转过头来,有些严厉的瞪她。
承香殿中御下一向森严,抱语这样一路踩进来,将地上自暹罗进贡的勾织地衣都浸湿了。
“娘娘。”若是以往,被黎媪这样一瞪,抱语必定会有些惧怕,可此时她却顾不得惧怕,跪了下去便道:“皇上亲点了左神武卫府大将军朱宜春,领骁骑镇守秦王府。”
殿里的人听到这话,黎媪还没反应过来,正为容妃处理伤口的女医手一抖,握了丝绢的手便按到了容妃掌心上,将那月芽形的伤口戳了一下,容妃抬起手臂,‘啪’一声,便一耳光将女医打倒在地!
那女医被打得侧身撑地,顺势便跪在了地上,‘漱漱’的发抖,容妃双眉一立:“贱婢!赏杖二十!”
“娘娘饶命…”女医听了这话,脸色惨白,大声的哀求。
容妃却甩了甩刚刚因为用力打人而掌心发麻的手,看了一眼伤口,断了指甲的指尖此时疼得她的手在本能的颤抖,她理也不理被侍人架了起来,面若死灰的女医,将手放在腹前,懒洋洋的说:“知道了。”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
可是跟在她身旁多年的黎媪却知道,此时的容妃心里绝不平静,她跪在地上,往上挪了一步:“娘娘…”
“崔氏倒也有些本事。”容妃抚了扶鬓,冷笑了两声,抱言不由便道:“皇上要护秦王妃,与蓬莱阁那位有什么关系?”
容妃挑了眼角,看了她一眼:
“你当崔氏真为她儿子不平?她是在提醒皇上,不要忘了,她儿子虽在外,但洛阳里还有怀了身孕的傅氏!”
容妃眼底尽是阴霾,又有些烦躁的以手掌压额。
今夜秦王府没有防备,是多好的机会,凌少徐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要想栽赃趁机除去一个眼中钉十分容易。
可是崔贵妃却能求得嘉安帝,使他派出一队骁骑,镇定王府,这便不简单了。
崔贵妃对皇上,还有这个影响力?容妃不信!
一个傅明华今夜出不出事,容妃并不在意,她要想杀人,不会急于这一时,可是嘉安帝的态度却耐人寻味,他是想要保秦王的意思吗?
哪怕忠信郡王府的折子递到了他手上,得知因为燕追的举动,而使大唐又要再起干戈,他却仍要保秦王,一个儿子,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这才是容妃听到消息之时,怒火中烧的原因。
与秦王府守备的骁卫相较,骁骑军远胜骁卫一筹不止,容妃颦眉苦思,皇上如此做,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得了消息的同时,容涂英也同时得到了嘉安帝派遣朱宜春的消息。
与容妃的火冒三丈甚至迁怒了女医不同,容涂英听到这则消息时,笑出了声来。
新纳的高氏正站在他身后,全心全意为他按捏肩膀。
高氏年纪不大,但会察言观色,服侍起人来颇为称心,她按了已经很长时间,手臂酸麻,可容涂英没有说话,她却不敢停,仍是微笑着,好似没事人一般,这是容涂英最喜欢她的地方,乖巧而安静。
“皇上已令人召集了三省令,想必是已经看到了您示意让人呈上的折子。”
苏颖坐在书桌的左下手,皱着眉:
“可是既然得知忠信郡王府大战在即,凌宪之怒来自凌少徐之死,为何皇上还会应允崔贵妃所求,护秦王府周全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容涂英却闭了眼,叹息了一声。他实在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人至中年,却仍风度翩翩,留了长须,神情儒雅堂皇,眉清而目秀,让人一见便很容易生出好感来,只是苏颖投靠他的时间久,知道他温文尔雅的皮相下,是有多心狠手辣的。
“是我的错。”
他伸了修长的指尖揉眉,毫不吝啬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太着急了。”
苏颖有些疑惑的看他,容涂英微微一笑:“忠信郡王府的折子是一早凌宪写好,呈至洛阳,扣在我手中的。”
这件事,苏颖身为容涂英心腹,自然是知晓的。
可是苏颖一时反应不过来,容涂英错在了哪。
凌少徐一死,忠信郡王府呈了折子,给嘉安帝施以压力,这桩事情,总得有人领罪。
哪怕皇帝再希望除去忠信郡王府,但却不能明目张胆说要开战的,如今燕追的举动,使西京的人落入水深火热的境地,燕追有了‘嫌疑’,哪怕他位高权重,皇上于情于理也该将他召回洛阳。
这是一开始众人就打算好的。
而忠信郡王府之所以愿意配合容涂英的举动,除了一来可以借机攻占大唐州县之外,自然容涂英也是提供了好处的。
可是此时容涂英却说他错了,这样做错又错在了哪里?
“大人,下官不懂。”苏颖皱了皱眉,说了一声。
容涂英便微笑着,伸了手来,拍了拍正在按捏自己肩颈的一只玉手,顺势握住了那凝脂软玉。
高氏的脸颊浮出两抹红晕,乖乖的任他握住,伏在他背上不出声。
“你不懂,我就教你。”容涂英温和的说道:“折子上得太快,凌少徐白日才死,晚上皇上便收到了西京传来的折子。”
哪怕西京距离洛阳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可至少快马兼程,消息一来一回,也该要明日傍晚才能收到回信才是。
第五百二十七章 难测
但是眼见计谋将成,容涂英的心急影响了手下的人,中书舍人高辅阳今日就将折子传递到嘉安帝案桌上了。
苏颖一听他点拨,自然是醒过了神色,骇得脸色都变了。
“这…”
容涂英仍是在微笑,指甲却已经掐进了高氏手背上的肉里。
女孩儿家细皮嫩肉的,一会儿高氏脸上的红晕就被惨白所取代,紧抿着嘴唇,极力忍住疼痛,不敢出声。
好半晌之后,容涂英才松了手,拍了拍高氏手背,将手放了下来,高氏仍为他轻揉慢捏,苏颖满头大汗,问道:“大人,如今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