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制开启之初,并没有如太祖想像中的一般,天下名士奔者众,有识之士尽都投奔朝廷,以效其力。
反倒是各路人手、官员缺乏,不少人寒心当年太祖所为,俱怕遭到屠杀,有志愿者隐入山林,自得其乐,不愿受人驱使,一些世族出身真正有才学之士亦怕皇帝将来卸磨杀驴。
“前朝之时,宫里宫外,官员品位俱都制定详细,可如今,元娘,如今任职之中,官员不足前陈朝时期一半而已。”太后忍了咳,傅明华替她拿了软枕,垫在她腰后,又取来养身温补的茶,送到太后嘴边,喂她喝一些。
“这已经是皇上苦心经营多年的结局。”
太后喝了几口水,闭了闭眼睛。
先帝当年的急切,图一时痛快,却给朝局留下了极大的弊端,‘无人可用’这四个字初时听来可笑,可细细推敲之下,又实在值得人深思。
傅明华几乎可以想像得到,当初年轻的嘉安帝尚未登位前,便遇到这样一个天大的难题,他又该怎么解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使名士、学子恢复对朝廷的惧怕,进而入仕,为大唐所用,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所以便有了我母亲嫁入长乐侯府。”崔贵妃亦是被崔家的人,在先帝的笑脸下,被迎入了洛阳魏王府中。
太后脸上露出笑容来,叹了口气: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正是因为当时的窘境,所以那时代表了江南的四族之一谢氏,才嫁入了长乐侯府。
她的婚事初时看来只是傅其弦撞了大运,可实则这一嫁,带来的是谢家面对皇帝所愿付出的诚意。
那时谢氏与傅家结的两姓之好,使得江洲谢家为了朝廷人才而付出了一些努力。
那一年江南有不少才子前往洛阳应试,解了朝廷当时的燃眉之急。
第四百六十一章 若有
只是这些士子的到来,对于大唐,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之后青河崔家送了当时还不是贵妃的崔氏进入洛阳之中,山东士族才开始渐渐放松了对朝廷的防备与畏惧。
北方崔氏及南方谢氏对朝廷态度的改变,代表了南北双方四姓与朝廷之前试探性的接触,使得不少人对于局势呈观望的态度。
江洲谢家、青河崔氏对于天下士子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这在使当时的先帝在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新的忧虑又涌上了心来。
正如先帝所说的那一句话:打得下江山算什么,能治得了江山,坐得稳江山才算是真行。
“那几年,皇上还年幼,跟在先帝身边,曾亲眼目睹过局势的情况,看过先帝压力重重,兴许是那时,对皇上的影响很深。”年少时的嘉安帝便有壮志,他是先帝第一个儿子,盼了多年才得来的,视若掌珠一般,先帝对他期望很高,亲自带他在身边,手把手教其政事。
与大臣议事时,也不避他,甚至有意的还会考他对事情的见解。
那个时期正处于先帝对世族既恨且又无奈不得不妥协的时候,每一次先帝的叹息与担忧,都曾被嘉安帝看在眼里。
这些对他影响很大,治理大唐多年,内忧外患仍在。
朝内人才缺失,哪怕有谢、崔两姓的努力,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太祖当年的举动,实在太过急切了。
太后说到此处,又咳了两声:
“先帝去后,他登基为帝。”说到此处,太后笑着问傅明华:“元娘,你说说,皇上是怎么样的皇上呢?”
傅明华秀眉微蹙,没有说话。
这样的问题,太后问得,她却是答不得的。
嘉安帝是个什么样的人,自有后人来评论功过。
太后见她不出声,也不以为然,脸色惨败,又咳了两声:“太祖呢?”
傅明华便道:“太祖开国,为大唐打下不世之基业,自是英明神武。”太祖去世至今,不少书籍及当时旧人,仍对他赞誉有加,他大定天下,使百姓免于战乱之苦。
他善于用人,重视纳谏,在太祖时期,名将勇士倍出。
又重视文学,设科举制,功劳难以一一述说。
太后便又轻声的笑了起来,有气无力的:
“可是太祖如此英明,为何对于当初皇上与容妃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她又握紧了傅明华的手,含笑道:“那时的郭家,可是功臣,酉阳王妃可是救过我一命,救过皇上一命的。”
太后说到此处,傅明华浑身紧绷。
一直以来,皇上与容妃之间,便颇受诟病。
当初强夺容妃,使容妃进宫之后,十数年如一日的宠。
甚至容家也因此而飞黄腾达,当初在太祖屠刀之下,侥幸留了根在,而后因为容妃的得宠,逐渐发展为名门旺族。
太后与傅明华说的话,让她仿佛摸到了一个重要的关键点,她身上寒毛直立,颤粟自脚底生起,让她整个人都轻轻的颤抖。
只是太后却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紧接着又道:“大唐初期,国库空虚,百废待兴,朝中人才缺乏。元娘,你可知道,太祖打江山,原因为何?”太后声音沙哑粗砺,傅明华又拿了水,喂了她两口,她长哼咳了一声,才好了许多。
这件事情傅明华却是知道的。
“当初在郦苑中时,曾听中书令杜老相公说过。”傅明华侧头去放水杯,她年纪虽少,但气度芳华,仪态出众,端雅之余却又不失少女的妩媚。
转头时能看到细白如瓷的侧脸与秀气的唇鼻,下巴的线条柔和,是个秀丽绝伦的佳人。
她身上有这个年纪的少女所没有的镇定,太后的谈话不会使她欣喜若狂,所说的内容哪怕是惊骇,也不会使她坐立难安。
太后想起她之前关键时刻果断推自己的那一把,爱怜的又拍了拍她的手。
长长拽地的裙摆规矩的洒在该在的位置,她的规矩好却又不失聪慧,她就像是一幅钟灵毓秀的画卷,气韵天成。
“说先帝是为了替皇上攒下一份家业。”只是先帝雄心壮志未成,却身先死。
等到嘉安帝登位,留给他的还有不少麻烦事。
“先陈末帝时,宫女足有十万,经历战乱,到了先帝之时,仍有七万之多。皇上登基后,国力贫乏,为了安抚人心,节约开支,曾先后数次放宫女出外嫁人,直到如今,宫中仍有宫女四万。”太后说得累了,将头垂在一旁:“他勤于政事,严于克己,宫中每日两膳食,绝不铺张浪费。”太后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笑了笑:“他年纪还未近五十,头上白发,好似比当初的先帝还多。”做了许多的事,百姓安居乐业,仿佛许多人提起嘉安帝时,依旧只记得他的风流韵事罢了。
她仍是心疼儿子。
傅明华知道太后唤自己进来,说这些话必有用意。
她将太后所说的话强记在心里,看太后脸上掩饰不住的疲倦之意,不由伸手为她拉高了罗衾,一面就温声道:“您也不要说太多话,歇息一阵。”
太后顺从的闭上眼,微微颔首,有气无力的道:“元娘,你要记得我说的话,回去吧。”
傅明华点了点头,再看太后,她仿佛实在太累,已经沉沉睡去了。
温新轻手轻脚的过来,傅明华小心翼翼的起身,与温新以口型示意太后已睡,出了宫殿,温新才松了口气,冲傅明华福了一礼:“今日真是多亏了您将太后扶住。”
她说着,眼睛便泛红,傅明华则是忍了心中与太后一番谈话后的感受,微笑着道:“那只是我应该做的,若是嬷嬷站在我的位置,也会扶太后一把的。”
温新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应声道:“是,若奴婢站在您身后,也必会将您扶住。”
她这是在向傅明华表达谢意。
傅明华微微颔首,与她道别之后出来时,容妃还未归来,殿外只得崔贵妃在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所思
“宣徽殿派了人来,将追儿唤走了。只是他仍担忧你的身体,让人在椅子上加了厚褥,若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崔贵妃笑着道:“还让人去王府召平日侍候你的余氏了,此时传令的人怕是已出皇宫。”
傅明华坐了过去,胡椅上确实加了柔软的厚褥,舒坦了许多。
崔贵妃的脸上已经瞧不出之前的悲愤与怒火,面上带笑,眼神平静得仿佛一汪死水,让傅明华有些担忧:“母亲…”
“不用担忧我,有话稍后再说。”崔贵妃叹了口气,那头容妃等人阵仗极大的回来。
窦氏脸上掩饰不住的得色,容妃睨了崔贵妃一眼,翘了翘嘴角,也坐了下来。
太后虽然身体抱恙不能出来,但她的位置仍是留了出来。
命妇们依次进来,岐王妃等人也大约听说了之前紫兰殿请了太医,嘉安帝也匆忙来过,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此时也只得忍了心中疑惑,分坐两侧。
一顿宴众人心中各有思量。
直到傍晚,崔贵妃让人去问候了一番太后,得知太后无恙,已经睡下了,才与傅明华离开了紫兰殿中。
今日两人没有说到几句话,崔贵妃心中装了事,傅明华也担忧她心中难受,与她一道回蓬莱阁的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的。
今年的冬天好似比往年更冷,宫中精致的亭台楼阁下,昏黄的灯光仿佛照不亮那蜿蜒的廊道,驱不散树荫廊柱打出来的阴霾,越发让人感到寒冷了。
“你不用担忧我。”崔贵妃仿佛猜到了她的心事,抿唇一笑:“我早就习惯了。”
嘉安帝对于容妃的偏爱与庇护,从当初她还在魏王府时便已经知晓了。
崔贵妃转过头来,目光晶莹:
“我没有事,元娘,你不要担忧我。”她一再强调,傅明华也就点了点头。
今日崔贵妃被嘉安帝责罚,对她来说,嘉安帝的冷淡可能比不上她在儿子、儿媳面前的难堪与尴尬。
只是崔贵妃若不想再提,她若坚持要问,只是让崔贵妃更难受罢了。
“母亲,依您看来,皇上对于容妃,究竟是…”傅明华犹豫再三,回了蓬莱阁才问。
她话还没说完,崔贵妃便冷笑道:
“可是太后也跟你说了?”她接了静姑递来的热帕子擦手,那头清容已经将重新备下的暖炉送来,崔贵妃接过之后,又递到傅明华手上,神色有些木然:“皇上向来偏袒她,这宫中又有谁不知的?”
傅明华听了这话,顿了一顿,崔贵妃将头低了下来:“元娘,我总觉得心神不宁。”
她忧心忡忡,眉头紧蹙,脸上的神情似是有些悲伤,又似是有些惶恐,仿佛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
此时的崔贵妃脸色暗淡,脸上带着迷茫之色。
“母亲。”傅明华心中一紧,小声的开口,崔贵妃便转过头来,如大梦初醒:“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说了这话,她又唤静姑:
“将我殿中那两个降香黄檀的木匣子拿来,品列的紫檀木箱也一并取来。”静姑愣了一愣,神情不定,领了人下去抱了几大口箱子前来,并排放在崔贵妃身侧。
她又让人将灯火挑得亮了些,静姑开了锁,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小木箱。
静姑的神色有些古怪,崔贵妃却取了一个,才打开一角,里面便隐约可窥见首饰了。
这是一对白玉花鸟纹梳,梳齿上端乃是镂空的花鸟纹,玉质细腻、温润,极为难得的是雕刻花、鸟的地方,色泽呈乳黄,经名家之手而雕刻后越发使得那花鸟活灵活现。
一对玉梳应该是出自同一块玉石,难能可贵的是两把纹梳经匠人经心巧配,花鸟颜色、位置全无二致,这才是这对玉梳身价倍增的地方。
这珍贵非常的东西取出来时,静姑脸上都能看到心痛之色,崔贵妃却是放在了一旁,又取了一个木匣子出来,打开后里面放置了一套玺灵石的镯子。
那玺灵石颗颗极大,色泽鲜艳,傅明华看到这一幕,就有些意外了。
崔贵妃却将箱子一一打开,这些东西应该是她多年珍藏,有些怕是随她出嫁时清河崔氏所陪送的,她此时却全拿了出来。
她拿出来的原因,自然不是为了炫耀而已,傅明华心中一沉,崔贵妃则是笑道:“你瞧瞧喜欢哪些,只管来选。”
说了这话,崔贵妃伸手取了一支玉簪,递到傅明华面前:“这回我的压箱底好东西可全都拿出来了。”
“您这是做什么?”
她没有伸手去接,崔贵妃就顿了顿:“元娘,我这些东西,将来始终是要留下来的。骥儿如今尚未娶妻,就是娶了妻子,你我之间情份又不相同,我自然是要先拿好东西给你挑选。”
一旁静姑低垂下头。
“母亲…”傅明华忍不住开口,崔贵妃温声催促她:“快瞧瞧有什么喜欢的,若是看得中,都心数拿去。”她看傅明华不动,索性自己挑了一些颜色艳丽又贵重的出来:“你年纪小,这些首饰也能配。”
捡了许多,还要再让静姑去取些出来。
其中一颗僧伽罗国进贡的猫眼儿贡珠最珍贵,珠子表面包铜鎏金,镶嵌了漂亮的宝石,价值连城。
崔贵妃却都不留下来,一直挑挑捡捡,直到燕追过来时,依旧还没选完。
傅明华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推了崔贵妃要送自己的珍宝,她却仍是坚持。
“我觉得母亲有些不大对劲。”
燕追神情凝冷,眉峰紧锁,将她从轿辇上扶了下来。
一旁碧蓝已经将早就备好的大氅为傅明华披上,她伸手将大氅两侧捉住,皱了眉说道:“今日…”
燕追眼神森然狠戾,语气却十分温和:“你放心,今日的事我记在心里的。”
傅明华点了点头,夜晚下起了小雪,燕追接过下人手中的伞,亲自撑开了放在她头顶上,手揽了她腰进屋:“太后中毒一事,与你今日摔倒,环环相扣。容氏如此做,为的不过是想要替我剿忠信郡王府。”
他身材极为高大,傅明华站在他面前,头顶不过堪堪及他肩头。
第四百六十三章 究竟
夜里自南吹来的寒风尽数被他挡住,他撑开的小天地里,将妻子牢牢护在其中。
傅明华住了足,燕追不妨她会突然停了下来,佳人撞进他怀里,他手揽得更紧,低头问:“怎么了?”
傅明华仰头去看他,他撑的是湘妃色的油纸伞,上面以擅画的书生画了山水,精致婉约,实在与他和通身冷淡的气质并不相符。
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握在伞柄间,却无损他的清雅华贵,瑰丽迷人。
他却像是毫无所觉,看到她的动作,下巴碰了碰她头顶:“元娘?”
“三郎,容妃如此急切,可是四皇子…”
他淡淡一笑,低头亲她:“他只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傅明华想了想,事到如今,燕信确实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他对手,只是容妃仍在,容家未倒。
对于容氏的人来说,燕信越废物,将来容氏才越好掌控。
若想除去燕信,却得将拦在他面前的容妃及容涂英等人除去。
只是容家现在势力很大,当初被先帝吓破胆的残余世族尽数投靠他们。如今朝堂之上,嘉安帝对于容涂英多有庇护,今日紫兰殿中,太后中毒,虽说没有详细明查出来是容妃所为,但众人闭着眼睛也是能猜想出来是谁干的。
可是嘉安帝的态度是喝斥了当时怒火中烧的贵妃,并打压崔贵妃,对容妃的庇护态度十分明显。
她不由自主想起太后所说的话,嘴唇动了动:“三郎?”
“嗯?”
燕追应了一声,看她站了一阵,便冻得一张粉泛白,不由手臂用力:“有事进再说。”
她若有所思,随着他催促的力气走了两步,才问道:“你说,皇上对于容妃…”
傅明华顿了片刻,又转头去看燕追的脸。
他眼中露出古怪的笑意。
似是有些骄傲,又似是有些复杂,仿佛一个隐藏多时的秘密,此时终于被人得知。
他没有打断傅明华的话,似是在等她接着问下去。
“…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傅明华轻声的呢喃,看到燕追的反应,她轻轻的笑出了声来,又不想再问下去了。
无论是真是假,时至今日,之后的结果不会改变。
“风大了。”傅明华缩了缩肩,燕追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她脸颊被这冬夜的寒风吹过,如被钢刀刮骨,他的手却十分温暖,使她含恋不舍。
“今日母亲要将首饰分我,我怕她…”傅明华缩了缩身体,燕追眉头皱了皱:“我明日会再进宫一次。”
她点了点头,进了屋里。
温暖的房间,几个丫头的笑脸,才让傅明华紧绷的一天的身体放松下来。
宫中贵妃所在的蓬莱阁十分寒冷,她今夜早早就睡下了,只是一直想着白日时的事情,难以入眠。
她抱了暖炉,却仍觉得冰冷。
宫中传来走动的声音,这冷寂的夜里,崔贵妃正难以入睡时,那声音扰得她越发不得安宁。
“清容。”她轻声的唤,杨复珍匆匆进来:“娘娘?”
“怎么回事?”
崔贵妃眯着眼,问了一声。
杨复珍就叹了口气:“娘娘,白日时容妃受惊,夜里不适,请了女医。”
听到这话,崔贵妃心中生出说不出的荒谬之感来。
白日若有人受到惊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容妃。贼喊拿贼,也实在是太可笑了一些。
但兴许是早就习惯了,崔贵妃嘴角动了动,却是笑不出声来,她翻了个身,想起白天傅明华摔倒在地,想起自己受到的喝斥,咬了咬牙:“不用管了,明日我还得抄写经书呢。”
杨复珍轻轻的应了一句。
傅明华担忧崔贵妃受不了打击,但她将心里的不安与燕追说了,她便又稍安了一些。
洗漱之后她靠在床榻边,薛嬷嬷与余嬷嬷两人正为她把脉。
今日张缪虽然说了没有大碍,但两人仍是提心吊胆的。
“今日奴婢看张缪神色发白,似是对容妃娘娘有些畏惧。”碧云挖了香腻的膏子,在手上以体温融了,看那膏化为浓稠的香液,才在傅明华腹间腰侧轻轻揉了起来,力道不敢大了,就怕使她哪里不适:“当时他进来时,奴婢看到容妃娘娘的脸色,当时便有些难看的样子。”
她说着今日的发现,傅明华手撑着额,轻轻的应了一声,也想起今日太医令那苍白的脸色。
“张缪是太医署中医术精湛的太医令之一,与周济自小便学医不同,”傅明华缓缓开口,伸手顺了顺丝滑的头发,嘴角含笑:“张缪此人自小时便名闻乡里。”
她有些慵懒的侧身,碧云又为抹了香膏,为她轻按腰背,听她缓缓道:“太医院每个人,位低却责任重,出身来历俱都要查祖上三代可有犯事之人。”
张缪不足七岁,便能识千字。
他的父亲身体孱弱,自小家贫。
读书读到十六岁,因其父疾病之上花费甚多,使家境极贫,所以他立志从医。
太医署中的太医几乎都是饱学之士,如张缪一般,由儒入医的人不在少数。张缪曾立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只是入了太医署,为皇帝贵胄把脉开药,切脉、诊断、开方,俱都要存留宗正寺之中,若有差错,哪怕时日久远,也是要被问责,轻者丢财,重则是要家破人亡掉脑袋的事,所以行事久了,难免也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早前曾因为替被容涂英令人打伤的李彦安把脉之故,而开罪了容涂英,使得他的儿子遭到了意外,幸得他妙手回春,捡回一条性命。
今日的事既然是容妃部署,自然张缪的晚来,便不是偶然而已。
“怕是今日无论寻了谁来,都会因为一些事情而耽搁了。”傅明华叹了口气。
朝外燕追势力逐渐大了起来,只是朝中容涂英与容妃则是越发张扬大势。
今日这样的情况,容妃竟然有本事能在紫兰殿动手,冲太后下毒,在太后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向自己下手,末了还能只手遮天,令太医令张缪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