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也笑得直不起腰,嘴里骂道:“平日就纵着你,如今连小辈的宠也争了。沅姐儿就留了这么一滴血脉下来,这回看到,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让我稀罕稀罕你也有话说。”

祝氏连忙上前哄她,又从袖口里取了一个方盒出来,递给傅明华:“母亲发怒我也是怕的。”

众人又忍不住笑了一场。

崔氏看了跟着傅明华进来的碧云一眼:“这是?”

“母亲,这是当初沅姐儿生了元娘之后,您不放心,亲自让儿媳从家中选出去侍候元娘的丫头之一啊。她的老子娘原本是府上我院中侍候的,早年没了,留了个女儿下来,后来养大之后送往洛阳的。路上耽搁了一阵,后头才来。”

祝氏解释了两句,崔氏便点了点头,显然也是知道路途遇了事儿,碧云受伤。

她向碧云招了招手,使碧云上前跪在面前了,才示意人捧了荷包过去:“好孩子,能忠心就是好的。”

崔氏又转头,望着傅明华笑:“可见你是有大福气的人。这丫头忠心为主,我也是敬她脾性得很!我屋中有几瓶药,除疤去痕是最好的,回头让人送过来,让她好好养着。”

傅明华应了一声,看了碧云一眼,没有推拒。

谢家几房男丁在谢应荣的带领下一一进来,崔氏自然便没功夫与傅明华说话了。

当日傅明华才到江洲时,见了些人便已经觉得谢家人多了,可今日才知道到底谢家有多少人。

她长于洛阳长乐侯府,平日见的人便只得那样多。傅家只是新兴的贵族,底蕴太薄,虽装模作样在傅老侯爷故里建了祠堂,可傅家的亲戚并不是特别多。

根本见不到谢家这样的盛况。

除了谢氏子孙前来拜寿之外,还有江洲有名望的人都来了,宇文氏的人也在其中,还有不少读书人,有些甚至是当世叫得出名号来的,徐子升也在一批小辈中,跟随在太守之子王制仁身后,一旁站着傅明华早就见过的丁鲂等人。

丁鲂自然也见到她了,却不敢装出认出的模样,只是转头看了徐子升一眼。

当日岳阳楼上时,徐子升曾言燕追与傅明华身份,丁鲂其实早已经心头有底了。

虽说此后他也不敢相信,还曾想拜谢府,但始终晚了一步,燕追早就已经离开了。

不过从傅明华的身份,也能证实徐子升猜测不错,可惜当日错过了好时机。

前来拜寿的人过了一个半时辰,还有大半候在谢家府外,迟迟不肯离去。

有下人在外张望,祝氏身侧的嬷嬷出去了,不多时回来与崔氏身侧侍候的嬷嬷侧头一耳语,崔氏却装着没发现一般,那嬷嬷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并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崔氏却像是没有反应似的。

傅明华被这嬷嬷一望,便也觉得心中不对头。

事情惊动了太夫人身边侍候的人,可见并不算是小事,那嬷嬷又看她,这事儿应该是与她有关的。

她转过身,看了江嬷嬷一眼,低声吩咐:“去打听打听,发生什么事了。”

江嬷嬷应了一声,不着痕迹的退了下来。

厅堂中不少人都如人精一般,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幕,崔氏目光转了过来,看了傅明华一眼,又将头别开了。

她年纪大了,身上衣裳首饰又是厚重,撑了半天也是疲累得很,但她却身体坐得笔直,丝毫没有失礼之处。

直到贺寿的人都上前叩了头,又由崔氏领着祭拜了祖宗,给早逝的谢太爷上了香,一番仪式之后,才各自开席了。

到了此时,傅明华也是累得很了,不过她脸上却仍维持着微笑,江嬷嬷打听了之后回来了,趁着替她布菜的功夫,在她耳边小声道:“是长乐侯府与昌平侯府的人来了。”

白氏仍不肯死心,傅明华出门前,她所提的让白家的人与傅明华同来的提议遭拒了之后,她仍是让昌平侯府的人候在了洛阳至江洲的必经道上,可惜半路被燕追打发了。

不过昌平侯府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虽然惧怕燕追,但在得知了三殿下已离开之后,昌平侯府的人仍抱着:殿下虽然不与我们同路,但错过了讨好三皇子的机会,也不能错过与谢家结交的机会。

毕竟燕追虽然不允白滔同行,但并没有说过不允许他们向谢太夫人贺寿的。

带着礼来讨好人家,就不相信谢家会将人拒之门外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吵闹

昌平侯府的人这样一想,正好半途与抱着差不多相同想法的长乐侯府来人遇上。

两府的人候在了谢家大门外,说是与谢家有姻亲关系,吵着要进来。

昌平侯府前来的人仍是白氏侄儿白滔,而长乐侯府来的人则是过继到长房沈氏名下的傅临钰。

当时两府人进不来,在府外吵吵闹闹的,还说着要见她。

谢家的人倒是沉得住气,崔氏听了这消息也未露出怒容,反倒令人将这两拨人领进了府中,免得他们在外头嚷嚷着总抬出傅明华的名字来。

江嬷嬷说起这事儿,既觉得羞耻,又有些愤怒,耳朵都感觉发烫,有一种丢人现眼丢到了江洲来的感觉。

莫怪谢家的人瞧长乐侯府傅家看不上,光凭这两府作派,便可见两府的人是什么德性了。

“此时他们还窝了一肚子火,说是花了钱找气受。”嚷嚷着要讨回公道,请太夫人出面给个说法。

就这两句话,又更使谢家鄙夷他们了。

江嬷嬷因为白家、傅家丢了傅明华的人而有些郁闷不快,那头崔氏脸上却像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还派了丫环过来让傅明华过去挨着她坐。

崔氏嫡亲的儿媳、孙媳、曾孙女等便不少,若她不唤,这一桌子是没有傅明华位置的,最多也就是将傅明华单独摆个小桌子,高高供起来罢了。

碧云与碧青一听崔氏派来的丫环传话,便将傅明华椅子拉开了。

这一桌子人坐的全是四族长辈,就连傅明华当初曾见过的大舅母崔氏也是坐不得,她一坐下来,几位长辈便都热情殷切的与她说起话来。

坐在崔氏右下手一侧的妇人神色冷淡,看到傅明华过来时,脸上的笑容也是带了些疏离冷漠的样子,她是崔氏长媳,是当今崔贵妃的嫂子,也是傅明华之前见过的崔四郎以及传闻中崔十娘的生母,同时她也是傅明华的姨母,谢家祝氏之长嫡女,谢氏的亲姐。

她对傅明华的态度并不如其余崔家的妇人热情,显然心有芥蒂。

前几日太夫人与傅明华说过话后,便让人将崔四郎遣回了青河,崔大太太此时若是热情一些,傅明华怕是反倒要怀疑。

江嬷嬷在一旁还有些担忧,怕谢氏会心中不快之下拿言语刺傅明华,但出乎江嬷嬷等人意料之外的,是大谢氏从头到尾未有提过半句,若不是她脸色冰冷,对傅明华并不热情,怕是人人都要以为她与傅明华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事儿。

她甚至连小谢氏都没有提上一句。

桌子铺开了一席,谢家里虽说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今日情况又有所不同。

众人都不是什么眼皮子浅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当真放开了肚皮去吃。

傅明华也只是拿筷子碰了碰唇,就怕吃得多了,等下总是会起身,失了礼。

谢家席开百桌,摆在不同的厅堂。

晌午傅明华回屋换衣服时,碧云在她耳边小声道:“说是江洲一带有名望的人都来了,三老爷也送了礼过来。”

碧云嘴中的三老爷,自然是指在江南任通判的傅其彬了。

他是没有被谢家邀请为堂上客的资格,就只是人到礼不到,相较于白家人以及长乐侯府的人,傅其彬这样做无疑是让人印象好多了。

傅明华没有说话,任由江嬷嬷替她脱下裙子,换上了新取来的衣裙。

今日要出席的是重要场合,那裙子自然也是繁复无比,三人同进为她穿,也是忙了好一阵。

碧云又道:“太夫人之前已经令虞娘替奴婢送了去疤的膏子。”

她当时就是当着众人那么一说,傅明华没想到她会转头在这样的场合,真将这事儿记上了心。她沉默着没有出声,动作一下便僵住了,碧云有些局促不安,停了手中动作,小声就道:“要不奴婢将这东西想方还回去。”

“不用了。”

傅明华叹了口气,碧云背上的伤疤是为了她而留,太夫人送的膏子必定不是凡品,她抬起胳膊让江嬷嬷替她系上腰裙:“就抹着试试看,兴许有用也说不定。”

碧云就跪了下去,神色认真:“娘子不必替奴婢担忧,就是没有这道疤,奴婢也是决定将来要自梳了的。”

若是这药收了使傅明华为难,那么她便还回去。

“谢家这是气数未尽。”

傅明华示意她起来,又叹了口气。

外头有下人进了屋,在外室便跪了下去,细声细气回话道:“娘子,太夫人请您过去。”

傅明华换好了衣裳,又重新洗了脸,匀了膏子敷上去,听到太夫人相召,她又领了人朝崔氏房中走。

太夫人屋里人都散了大半,各自回去重新梳整,只得已经梳洗过的祝氏陪在她身侧。

崔氏这会儿也换了一身衣裳,将上午时穿的厚重诰命服换了,头发也重新梳过,看到傅明华一来,崔氏便笑道:“是这样的,长乐侯府的人说要见你一面,我是来问问你的意思。”

虽说崔氏说得是轻描淡写,但傅明华却能透过她那张笑脸,看到她眼中的意思。

长乐侯府的人若不是闹得太凶,怕是崔氏压根儿不会来说与她知道。

此时来问她意见,便是长乐侯府的人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她想起了如今住在府中的谢氏,说不准长乐侯府的人是已经知道了谢氏的事儿,所以才认为有恃无恐,大肆开闹。

一旁祝氏捏了帕子抚了抚鬓角:

“他们翻墙进屋,看到了你的母亲。”

虽说祝氏话中没有说长乐侯府半分坏话,但这一句‘翻墙进屋’,却比直打了长乐侯府的耳光还在凌厉。

傅明华沉默着没有出声,祝氏便叹道:

“今日总之是你曾外祖母生辰,我已经让人安顿了他们,只是见不见他们一面,还得看你的意思。”

江嬷嬷听着这话,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从崔氏房中出来时,江嬷嬷就忍不住道: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派了个庶出的前来给太夫人祝寿,这不是打人脸么?还翻了墙进来,完全是落了您的脸面。”

第二百一十三章 翻墙

傅临钰这样闹着,谢家人难免更看不起长乐侯府。傅明华还要在这里住上几日的,被这一闹,怕是谢家恨不能马上送客了。

江嬷嬷又气又羞:“果然与齐姨妈一个德性,以为被过继了便是嫡子。”

她向来不爱说别人好坏,此时显然是被气急了。

谢家最不喜欢的便是傅家那种乱糟糟的血脉关系,像傅其弦这样将玩物与发妻分不清的人,尤其是看不起。

更不要说当初傅临钰与齐氏母子还惦记着谢氏那点儿嫁妆,更使傅临钰像笑话一般的。

江嬷嬷眼圈发红,却又咬着唇不肯落了泪:

“他们就是见不得您有半点儿好日子。”

傅明华宽慰了她几句,来到傅临钰与白滔两人临时所住的院落时,屋里傅临钰已经吵翻天了。

“凭什么不能进主院?我们拿着银子前来贺寿,莫非还要看人脸色?拿了热脸贴人冷屁股,谢家就是这样待客的?”

有下人温声劝阻着,傅临钰便更加生气:

“我要让太夫人凭凭理!”

“让谢大爷来说说,为什么早逝的世子夫人此时还在谢家里,我要见太夫人,我要让她给我一个交待!”

他声音又响又亮,还未进院子便听得分明。

江嬷嬷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守院的下人也是满脸鄙夷,看到傅明华来时才慌忙行礼。

屋里傅临钰一张脸涨得通红,嘴里直喊着谢家囚禁了他。

人人都被他吵得头晕脑涨的,下人看到傅明华时来,慌忙跪下行礼,傅临钰一见傅明华,便要上前拉了她来评理。

他与齐氏实在是相像。

哪怕年少时期便过继到了长房沈氏膝下,可是这种不怕丢人现眼的做派还是与他的生母齐姨娘十分相似。

“大姐你来了。”他阴阳怪气的,脸上带着怒容:“我还当你瞧不起我,躲在府中总是不见我呢。”

“我与滔表哥连夜赶路,好不容易带了这样多礼物来江洲贺寿,什么样的道理不让我们进屋?连杯茶也不倒,人也不见,就让这些下人来招呼我们,这就是谢家的待客之道?”

傅临钰气冲冲的,满脸的怨气:

“我以前还当江洲谢家多大的名头,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他抹了把脸,“还有,我看到了你的母亲,她不是死了吗?”

说到谢氏时,傅临钰脸色青白交错,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郎君该不会是撞了邪。”

江嬷嬷站在傅明华身后,接了一句。

傅临钰脸色又更青白了些:“不可能,滔表哥也见到了!她有影子,带了几个下人,我没有中邪看花眼。”

说完这话,傅临钰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恨恨的望着傅明华看:“大姐在屋里吃着饭,想没想过我与滔表哥还在外头等。”

“谁让你来的?”

四月的江洲天气不冷不热倒是正好,傅临钰却因为发了一场火,额头大汗淋漓的。

他还有些不满,又因为翻墙的缘故被谢家人逮住,这会儿多少也有些心虚。

傅明华的话让他大感丢人的同时又有些火冒三丈,登时跳了脚便道:“谁叫我来,问了祖母就知道!谢家有什么了不起,既没爵位在身,又无官位,还这样大架子,送了银子还嫌扎手,摆什么架子!”他仰着头冲门外喊了一句,仿佛这样一喊,便能喊到谢家人耳朵里听到似的。

傅明华平静望着他看,直到看得他自己都觉得浑身不大对劲儿了,才放低了些声音:“本来也是,若是有人送我东西,怕是我欢喜都来不及。”

也不知怎么回事,若傅明华冲他厉声大喝,说不定傅临钰心里还不一定会怕她。

但她这样一声不吭,光用那种让他毛骨悚然的眼神望着他看,反倒让他有些犯怵了。

“所以你也知道那只是你。远道而来的自然是客,但是谢家并没有宴请你来。”

傅明华平心静气将这话一说完,傅临钰又有些不满了,正要开口,傅明华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既然过继到大房了,便不该再摆出齐姨娘那副样子,以后只会使人笑话的,你声音大撒泼使浑有道理吗?”

傅临钰被她说得脸上*辣的,有些要反驳:

“大姐就是瞧不起我庶出的,我也就算了,可是滔表哥也跟我受了一样的待遇。”

傅明华冷冷望着他看,他声音便又更小了些:“路上遇到了你,你还装着不认识,让人把他抓进牢里。”

后面的话越来越小声,几乎有些听不清了。

“长乐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还学会了翻墙入室,谢家没拿你当成贼子送官府,便已经够给长乐侯府脸面了。傅家不知怎么教的,教出你这样下作行径。”

她并没有暴跳如雷,可就是这样细声细气的,反倒让傅临钰更是觉得心虚。

“我也是被逼的,若是谢家让我进去,我也不用翻墙了。更何况,我还看到了…”

“是谁逼你的,你指出来。”

傅明华打断了他一直说看到谢氏的话,傅临钰被她这样一说,也是觉得面上无光,指了周围侍候的下人就道:“就是他们逼我的。”

“怎么逼的你?”

傅明华又问了一句,傅临钰就道:“他们不让我进谢家里去。”

他这话一说出口,傅明华便低头微微一笑,抬了头来望着他看:“所以你就翻墙进去?”

“关你什么事?”傅临钰一下便翻了脸,“你不想帮我就算了,我不想看到你。”

他冷着脸,将头别开了:“我看到了你的母亲,信与不信随便你。”

说着说着,傅临钰又有些暴燥了起来:“谢家这是什么意思?有没有敢与我当面说清楚的?这样躲着不见算怎么回事?还有夫人的事儿也应该说清楚才是!她明明去世了,怎么又会在这里?”

“若不说清楚,我这便回洛阳,跟祖父母将这里的事好好说一遍。”

傅临钰仰了下巴威胁,傅明华便转过头吩咐:“替他收拾行李。”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逼问

“大姐什么意思?”

傅临钰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我这么远带了东西过来,就连谢家人的面都没见到,你就让我回去?”

他比傅明华小不了多少,这会儿唇上已经长出了浅细的胡须。少年的脸庞涨得通红,眼里带了些不知所措之色,却又虚张声势:“我不走。”

傅明华也不与他说话,只吩咐江嬷嬷下去帮他收拾东西,连带着傅临钰带来的向谢家贺寿的东西也一并收拾了,看起来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傅临钰顿时便慌了:“大姐,大姐这是做什么?”

他一服软,态度自然不像刚刚一般。

“我只不过是说了两句,大姐一来便要赶我回去。”

虽说傅临钰此时还未道歉,但声音却是小了下来。傅明华看了他一眼:“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看他点了点头,傅明华才走到堂中椅子旁,坐了下去,示意屋里谢家离得近侍候的谢家下人去奉茶过来。

“说吧,什么事使你大吵大闹,半天不肯停歇下来。”

江嬷嬷看得出来她是有话要与傅临钰说,便只留了碧云、碧青,自己则领了几个下人出去说话了。

傅临钰吞了吞口水,也不敢坐到椅子上,反倒站了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看了她脸色一眼:“昨夜便已经到了江洲,今晨天不亮便候在了谢家外面,等了两三个时辰,茶也未喝上半口…”

话没说完,傅明华便伸手揽了垂下的丝缕把玩,不与他说话。

她穿了淡蓝色高腰襦裙,与桃红色小袖上衣,一条淡紫色丝带缠过裙摆,在胸前打了结垂下来。

这会儿那丝带被她握在掌心中,绕了一指又一指的,傅临钰虽低垂着头,但不时偷偷打量她,自然看到了她指尖上被缠起来的丝带。

就仿佛那一圈一圈的带子绕在了他脖子上似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傅明华缓缓开口。

在她面前的傅临钰不是她的对手,他作出来的愤怒不堪一击,她平静的望着傅临钰看:“你来江洲时,祖父与你说过什么?”

一句话,让站在她面前的傅临钰双腿都要抖了起来。

他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害怕、惶恐,却又不想道歉。他不出声,傅明华也不说话,屋里静得厉害。

奉茶的下人端了杯盏进来时,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但走动间衣裙摩擦中发出的声响,仍是令傅临钰身体更加紧绷,额头沁出密密实实的汗珠来。

丫环捧了茶杯放在傅明华面前,她伸手端了起来:“抬起头来。”

傅临钰一个哆嗦,抬起头来时,目光却落在地上,不敢望着她看。

他的嘴唇干燥,脸色通红,像是有些心虚,又有些害怕的模样。

从他一开始说见到谢氏时起,傅明华就发现他的表现有些不大对劲的模样。

照理来说,傅临钰年纪并不大,先不说他哪来的胆子翻谢家的院墙,就光凭说他这样做,傅明华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了。

他的胆子并不大,如纸老虎般,从此时被她轻轻一吓,便泄了气就可以看得出来。

可是这样一个胆子并不大的人,在看到早就‘死去’的谢氏时,不止没有吓得浑身哆嗦,认为是白日见了鬼,反倒十分镇定,似早就已经心中有数,只不过是证实了心里的猜测一般。

他这样做,绝对是有人背后给了他胆子,指使他这样干的。

傅明华揭了盖子,在茶水上轻轻拂了拂,这茶应该是今年洞庭湖上新采的银针,不是陈茶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