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亭之中,容三娘看到贺元慎,眼珠一转,脚下故意一个踉跄,便要朝他摔去,远远的嘉安帝看到这样的情景,本能的伸出了手。
最终接住容三娘的不是他,而是名满洛阳的贺元慎。
容三娘娇声大笑,那神态、那气质、那娇纵,与年轻时候的容妃一模一样!
“亭中都是些什么人?”嘉安帝头也不回,便问崔贵妃。
“似是有卫国公府的大郎君、洛阳太守顾饶之的嫡子,柱国公府的小娘子、西都侯嫡长女、长乐侯府以及容妃妹妹侄女…都在其中。”
嘉安帝手撑在栏杆之上,眯了眯眼睛,心里暗自将容妃所说的几个小娘子记在心里,转头往来时的方向走。
他显然已经失去了闲逛的兴致,崔贵妃眼中冷光闪过,很快又化为温柔的目光,朝嘉安帝追了过去,似是试图还要与他说话一般:“说到这里,妾倒是听说,卫国公府世子之美,不输潘安,至今尚未定亲…”
就如傅明华所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嘉安帝当初从郭氏手中抢容妃,如今崔贵妃这样一说,他背影顿了顿,崔贵妃就知道他听进心里了。
容三娘一曲跳罢,被贺元慎扶在怀中,她双颊泛红,却将其余小娘子们恨得都快跺脚了。
直到傅明霞跟着傅明华离开东亭时,心情还有些落寞。
心中的人对她态度虽然温和,可却始终让她觉得有些不太安心,回长乐侯府之前,傅明霞扶了白氏上马车,她转头遥看着傅明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仍是跟着白氏上了马车。
回到长乐侯府时,白氏将钟氏母女遣退,就连以往跟她关系一向亲近的傅明霞也被她挥退了,却独留傅明华一人在屋中。
常嬷嬷邀了江嬷嬷两人出外吃茶,江嬷嬷笑了笑,跟了常嬷嬷出去。
她是知道傅明华性格的,白氏轻易算计不了她,压根儿不需要自己在旁边守着。
白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女,一边就端了茶啜了几口。
原本以为傅明华会沉不住气先问话的,可没想到她茶都喝了一盏,她却硬是站得如木头桩子似的。
白氏心中气苦,看她越发不耐烦。
半晌之后将只剩了茶叶渣子的杯盏搁到了桌上,忍了心中的气就问:“你与卫国公府的小娘子关系不错?”
她说到这儿,看傅明华不说话,不由又皱着眉头:“上回我看她发贴邀你。”
傅明华只消一思索,便明白白氏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之前回府时,傅明霞看她的目光有些怨恨的样子,回程时白氏与傅明霞共乘一车,此时白氏又问起卫国公府,显然就是想为傅明霞打听贺元慎了。
真是不知怎么死的!
傅明华心里冷笑,想起苏氏那张温婉可人的脸,今日却不动声色将容三娘阴了。
自己已经提醒过傅明霞,她却********要往里钻,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卫国公府的娘子与孙女年纪相当,也是说过几回话的。”
白氏听她这样一说,眼皮便抬了起抬,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依你看来,卫国公府的世子如何?”
说到这儿,白氏眼角余光落到了傅明华身上:“二娘年纪已到,如今我正为她物色夫家,你与卫国公府的小娘子关系亲近,觉得卫国公府可是良配?”
傅明华听到这话,便不由拿了帕子掩了掩嘴角。
“卫国公府的世子?”
“是的。”白氏看她不回问题,只是微微垂了脑袋,眼睛往脚尖上看,帕子挡了半张小嘴儿,也瞧不出来是个什么表情,不由心中烦燥:“我知道你与卫国公府的贺夫人今早遇到了,她对你印象颇佳。”
白氏说到这儿,目光如鹰隼:“可是元娘,傅家待你不薄!”
她长叹了一声:“我就是怜惜二娘早早没了爹,你如今是府中嫡长女,将来多的是婚事任你挑。”白氏顿了顿,“可是二娘就不一样。卫国公府是门好亲事,你与二娘是姐妹,不是应该互助相利吗?”
傅明华忍了笑,安静的听白氏说话:
“你爹当初的世子之位,是怎么来的?”
白氏见她不出声,话锋一转,便问了一句。
傅明华知道白氏这话的意思,可明知道白氏性情,依旧不由啼笑皆非。
当初傅其孟自己寻花问柳,遭人打死,这世子之位才落到了傅其弦身上。
可到了白氏这里,却像是傅其孟好心好意将位置让给傅其弦,才会去死的一般。
“当初若是没有你伯父之死,这世子之位也不会落到你父亲头上。”白氏望着傅明华,心里越来越不喜欢。
她就站在那儿乖乖听自己训斥,可白氏却总感觉她哪怕低垂着头站着,却有种让她抬不起来的心虚感。
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外
“如今你不应该帮助二娘吗?”
白氏忍了不喜,将话一说完。傅明华就将手放回了腹前,两手相捏了,才轻声问:“祖母想让我怎么帮?”
“下回若是无事,你也可以向贺娘子发些贴子,邀他们出门玩耍…”
白氏为了傅明霞,还在想着法子。
傅明华却不由想起,当初贺府的贴子发来,邀她出门游玩时,白氏还在喝斥她不要一天到晚出门闲晃。
“…使他们多亲近,你记住我的话了没有?”
说了半天,白氏说得口干舌燥的,不由端了茶杯要喝,却见茶杯已经空了,心情有些烦燥的将杯子又‘咚’的一声搁回桌,她问了一句,见傅明华应了声,便不耐烦的让她改日便发贴,就让她回去了。
江嬷嬷被常嬷嬷拉着说了半天话,此时好不容易白氏放了傅明华,回了屋中她才问:“夫人留娘子下来,可又说什么了?”
自‘谢氏’死后,白氏总要三不五时便找了借口逞威风,像是要将当初谢氏在时她没摆出来的架子,通通一道摆完似的。
傅明华笑了一声,江嬷嬷看她心情似是不错的模样,心中觉得有些古怪,正有些着急,却听傅明华道:“祖母瞧中了卫国公府的世子,认为世子与二妹妹极其般配。”
江嬷嬷先是一怔,紧接着又是一怒,最后又是啼笑皆非,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白氏偏心,越过了傅明华在为傅明霞物色郎君,只是她实在没想到,白氏如此不要脸,这样偏心也就算了,偏偏还要留了傅明华下来说这事儿。
几乎不用猜,江嬷嬷都能想像得到,白氏留傅明华下来,没什么好事儿,说不准是想要傅明华帮忙撮合傅明霞与贺元慎的。
想起贺元慎对傅明华的殷勤,再想起白氏的打算,江嬷嬷心中一阵恶心。
“卫国公府能瞧得上二娘子?”
江嬷嬷忍了心中的恶感,问了一句。
屋里碧青几人都不由笑出了声。傅明霞有母无父,母亲沈氏又非极为显赫的出身。
若是以前的长乐侯府,还是世袭罔替,傅其孟若还活着,倒也是可以。
但是如今,‘谢氏’一死,无论是爵位还是人脉姻亲,长乐侯府拿什么跟卫国公府比?
一个丧父的嫡次女,就是嫁人家嫡次子都嫌高攀,竟然还想要嫁给世子。
白氏是不是发疯了?
碧云几人心里都揣着同样的念头。
“莫非夫人想请娘子帮忙?”
碧蓝忍不住问了一句,她瘦了许多,一身以往穿着合身的衣裳,现在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傅明华点了点头,江嬷嬷就道:“这个忙不能帮的。”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白氏起了这个心思,就是自取其辱。傅明华掺进这淌混水里,不止容易遭人嘲笑,还有可能会遭白氏记恨的。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江嬷嬷听她这样一说,也就不出声了。
过了两日白氏成日催促之下,傅明华发了贴子邀小娘子与郎君们前往望神都囿游玩。
神都囿是前朝时期的陈悼帝为了三进洛阳赏花时所建,亭台楼阁精美无比,雕刻无一不讲究。
到了太祖打下江山,定都洛阳之后,便将这神都囿赏赐给了自已的唯一亲弟郑王简。
郑王燕简封地在关内道凤翔府,这洛阳别苑他一年也住不了多久。
这里风景优美,名花稀树不少,尤其是每年春季,百花盛开之时,那情景几乎能使名士权流倾倒。
郑王不常在洛阳中,所以将这神都囿开放,供权贵名士进入其中玩耍。
此时正值三月赏春郊游的时节,将地点设在那里是再好不过了。
白氏审视了一番贴子,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待到约好的时日,傅明霞脸上隐忍不住的得意,到了神都囿时,刚下马车,傅明霞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西都侯府马车标志,顿时脸色便僵住了。
她甩开了碧环要来扶她的手,跳下马车之后便朝傅明华的马车跑去,语气有些气愤:“怎么苏氏也来了?”
傅明华手搭在付嬷嬷臂弯之上,弯身出了马车门,听到傅明霞的话,便朝远处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苏氏的马车。
旁边傅明霞一脸焦急与愤怒,看她的眼神带着不满与指责,傅明华冷笑了一声,踩着凳子下了马车,整了整衣衫,看也没看傅明霞一眼:“她来了又怎么了?”
“你怎么能叫她也来?”傅明霞听她这语气,顿时便发了怒:“你明知她对世子也有意,为什么要请她也来?”她脸颊涨得通红,胸脯微微起伏,一双眼中像是要喷出了火来。
这指责的语气顿时便让傅明华笑出了声:
“那又如何?”
她转过头,看着傅明霞那张急切发怒的脸:“就许你来得,旁人就来不得?”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此时却偏偏这副语气。
傅明霞气得身体紧绷:“你故意的!你想故意气我,才会如此,明知苏氏心怀不诡,你还偏请她来,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跟她再好,她也不是姓傅的…”
“我回去要跟祖母说,你就是心中不快祖母的安排,才这样气我。”傅明霞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了,傅明华目光落在自己的裙摆上,掩住了眼中的厌恶之色。
“随你。最好是不要请旁人来,只得卫国公府世子和你独处才好,恐怕才会使你满意。”傅明华微笑着,嘴里却轻声细语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为你得罪其他人。”她说完,转过头看到傅明霞那张微微有些扭曲的脸:“随你跟谁告状,我不惧你。”
她说完,对面马车之上有婆子先下来,穿着一身雪青色高腰襦裙的苏氏从马车之上露出脸来,目光看到这边时,便顿了顿,半晌之后嘴角就微微勾了起来。
“苏娘子。”傅明华扔了傅明霞,朝苏氏迎了过去,傅明霞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去擦泪,半晌之后带着丫环以及傅明珠等人进了这座洛阳出名的园林。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之客
“看样子,你的几位妹妹并不欢迎我的到来。”苏氏看到傅明霞领了人进去,临走时还恨恨的瞪了自己一眼,不由眯了眯眼睛。
傅明华也转头去看,就见傅明珠等人有些惴惴不安的,不时扭头来看,最终几人还是跟着傅明霞进了神都囿的侧门。
“她不欢迎的人多了。”傅明霞一走倒是正好,留了她与苏氏说话的机会。
苏氏听了这话,不由笑出了声音。
“对了,那****走得早,可知道丹琼苑中,演了一出好戏。”
苏氏捏了帕子掩唇,与傅明华并肩而行,嘴里却小声的说道:“皇上召了容三娘去跳舞,当场夸赞了她。”
后头的事儿苏氏便不知道了,不过显然嘉安帝对容三娘是上了心的。
“最近听说,郑国夫人带了容三娘子进宫探望容妃。”
苏氏转头看着傅明华笑:“你不知道吧?”
傅明华感觉到苏氏的目光,却目不斜视:“也不稀奇。”
苏氏眼神闪了闪,从她脸上看不出端倪,便叹了口气:“是啊。”
二人不再提及此事,进了神都囿门,一块巨大的假山便挡在了前面。
傅明华来得较早,邀的人此时还没有几人到,她留了付嬷嬷在此处替她接待等下要来的客人,还没走,便已经有人来了。
两人索性在门口等了半晌,直到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一群人才往苑中行去。
“这神都囿景色优美,只可惜此时来得太晚了,不少花都已经开尽。”
顾喻谨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贺元慎看了傅明华一眼,连忙就道:“不过囿内之美,哪怕不少花开尽了,景色也是宜人。其中还有明湖,绕湖乘舟而下,更是可以耍得尽兴。”
顾喻谨脸色一红,也点了点头称是。
众人走了一会儿,后头又有人疾步追了过来,众人转了头看去,就见一穿着翠绿衣裳的少女跑得脸颊泛红,越过花丛,看到一行人身影时,少女眼睛一亮,连忙便疾步跟了上来。
不少人看着少女有些眼生,傅明华倒是一眼就将这少女认了出来,只是不明白汤阴县伯府的杨氏怎么也能进到这囿中。
她记得自己在拟名单时,并未将她拟入其中。
“傅姐姐。”杨氏跑得近了,小口小口的喘气,有些羞涩的看了众人一眼,紧接着向众人福礼介绍自己身份。
只是在场的人都并未将她看进眼中,她脸色有些褪去血色,半晌之后贺元慎不忍她遭人冷落,主动与她说话,才使少女脸色好看了许多。
杨氏怎么能来的,傅明华心中生疑。
没有她的请贴,依杨氏身份,今日要想进园子可不是容易的事儿。但她明明没发贴子,杨氏却来,证明她是收到了贴子的,其中必定是有人搞鬼。
傅明华垂下眼皮,来到明湖旁时,傅明霞等人已经候在岸边了。
看到杨氏时,傅明霞脸上不见半点儿意外之色,显然她是早就知情的。
见到这一幕,傅明华心中冷笑了两声,显然此事是白氏安排,借她之手却又瞒她了。
只是白氏明知自己今日宴请的是洛阳之中权贵之后,杨氏身份太差点儿,贸然来此说不定有人会恨她拉低众人身份,白氏却依旧这样做了。
她抿着嘴角,贺元慎提议想去明湖上泛舟。
明湖乃是人工挖凿,引洛水进来,绕神都囿一周,若是泛舟湖上,一圈绕下来,整个囿苑景色也就大半看完了。
一群少年男女都应了一声,囿内一直备有小舟,此时一牵出来,几人三三两两的上了船,贺元慎邀请傅明华与苏氏,两人都摇头,说是二人共乘一舟。
苏氏与傅明华都不上舟,傅明霞欢天喜地顶着不少人怨恨的目光,厚颜上了贺元慎的小舟里。
“傅娘子怎么不去?”苏氏笑意吟吟的,那目光却是带着探究:“莫非是坏了心情,不想再玩耍了?”
傅明华低垂着头微笑,她额头几缕细软的短发被风吹拂得不住晃动:“你怎么不去?”
“谁说我不去的?不过是晚些时候去!这个时候我就不去凑那热闹了。”苏氏眼中带着凶狠之色:“依你性格,可不像是喜好游山玩水的,今日你那二妹妹眼神,看我季昭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不要脸皮!”
她轻哼了一声,此时周围没人,她也不再装出温婉的姿态了:“你家长辈也实在太不着调,弄个低三下四的人来下你脸面,瞧着我的。”她伸手捏了桌上一颗油酥花生,缓缓放入口中,一口一下的嚼了:“走了。”那神态不像是吃东西,倒像是将谁生吞活剥似的。
她领了丫环出亭,披了披风之后上了一艘小舟,果然追贺元慎等人去了。
“娘子…”江嬷嬷看苏氏走后,傅明华坐着没动,不由轻声唤了一句。
傅明华摇了摇头:“不必担忧。”她不会将这事儿往心里去的,只是白氏如此做派,不就是为了替傅其弦将杨氏抬入长乐侯府?
“我四处走走。”江嬷嬷欲言又止,她索性站起了身来,江嬷嬷也只得作罢了。
明湖的湖中建了水阁,一道石桥将水阁与地面连接。
那桥两旁是汉白玉雕刻的栏杆,傅明华抚了抚栏杆,提步便上桥。
神都囿是燕简之所,郑王府的人不在京中,这里应该未有人住。那上面清爽凉快,她上了桥,江嬷嬷等人担忧她因白氏举动而心中不快,有心让她一个人多独处,因此只是远远的跟着。
她走到了桥中间,江嬷嬷等人还未上桥,傅明华转了头去看,知道江嬷嬷等人心中的感受,不由微微一笑,又朝水阁之中走去。
那水阁之上垂了编织出漂亮色彩的草帘,将水阁之内挡了大半,她伸手掀开,转过头来,看到水阁内的情景,嘴角边的微笑一下便僵住了,险些尖叫出声。
幸亏她死死的将嘴唇咬住。
傅明华撩了帘子的手僵住,顿了半晌,还没做出决定,里面的人却已经先替她做了决定,轻声道:“进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受伤
水阁之内的厅中,赤着上半身的影子背对着她,细瘦的腰直收而下,顺滑黑亮的长发将背挡了大半。
傅明华哪怕是再沉稳,此时冷不妨看了个半裸的背影,也是本能的别开头。
她有些恼,第一反应是要赶紧离开,水阁之中那背对着她的人却侧了半张脸,喊她进去。
好一会儿之后傅明华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有些耳熟,似是三皇子燕追的声音。
傅明华将头转了回去,燕追半侧回头,下巴绷得极紧,透过乌黑的发丝,依稀能看到他紧抿的嘴角,显出有些阴冷的线条:“过来。”
他又唤了一声,阁中似是有血腥味儿,哪怕前厅之中草帘并未全部放下,也是刺鼻得很。
傅明华先是看到有男人半裸,紧接着又发现这个人是燕追,再来他好似受了伤,让她过去。
一时之间也是本能反应,等到回神过来时她已经进了水阁,想要转身装作受到了惊吓什么也没发现的逃离也是太晚了。
她移开了目光,犹豫了一会儿仍是叮嘱江嬷嬷等人就在外等她,她想进水阁坐坐,这才放了草帘朝燕追小步走去。
“元娘,帮我。”
燕追声音里透着几分颤抖,好似并不是她错觉,而是真的受伤了。
傅明华忍了又忍,将眼睛睁开,可是看到燕追胸前一道十字形的巴掌大伤痕时,仍是眼皮跳了一跳。
那伤痕极深,已经能见到骨了,她看到燕追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握着一支仍带了血肉的箭头。
被他握在掌中的箭头带着倒勾,十分阴毒。估计燕追是中了一箭,然后为了将其取出,才将伤口划开。把箭头拨出来的。
边上放了铜盘以及一些裁成长条的巾子与少许黑色米分沫。
燕追跪坐在榻上,脸色苍白。额头两侧鼻翼全是汗珠,他咬紧了牙,脸颊肌肉微微抽搐,一股作气将这箭头扔在了一旁的铜盘上,发出‘铿锵’一声脆响。
血珠顺着他手掌往下滴落,他手里的匕首尖上殷红的血往下滴,他将匕首一扔,拿了一旁的酒壶。自己喝了一口,才转头要喷到自己胸前。
只是他受伤之后,动作不大灵敏,大半都洒错了。
傅明华犹豫了一下,忍着腥气,挽了袖子将一旁备下的铜盘中温热的帕子捞起拧干,小心替他擦拭干净鲜血。
那血碰触到手掌时感觉并不好,她看着自己雪白的手渐渐被殷红的水淹没。
燕追只是勾着嘴角,盯着她头顶看,目光专注。
换了两回帕子。他身上才稍微清理好了一些,盆中全是血水,她手上也因为鲜血而粘呼呼的。傅明华忍了头晕目眩的感觉。接过他手上的酒,她也不敢像燕追一样喝了直接喷,这边也没有干净的东西了。
她带的帕子也沾了血水,犹豫了一下,她只得捧了酒壶往他胸上淋,那酒顺着他结实的小腹往下滑,将裤子打湿,紧紧的贴在他大腿上。
傅明华不敢再看,燕追似是忍了疼痛。声音有些颤抖的道:“药…”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只想往后他不记自己恩情。至少也不要记恨于她,使她后半生日子好过些。
洒了药又拿了一旁准备的干净白布。看燕追有些气若游丝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拿了起来要为他挽上。
他老实的跪坐着,似是强忍了疼痛任她摆布。
要绑好这布巾,难免就得双手绕到他后背。她小心的不碰到他的身体,将布巾缠了两圈,傅明华眼角余光看到一旁准备得当的东西。
心里突然就生出疑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