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华眯了眯眼睛。
她是知道这事儿的。傅其弦本性难改,好色如命。他家中有妻有妾又有通房。
大唐令规定。纳妾也有定数。
王亲贵族可纳妾八人,公侯可纳六人,依次而下。若男子四十不得子,又方可再纳。
只是通房侍候的丫头却是不定数的,傅其弦房中已有四妾,通房更是许多。血脉也不少,可偏偏他却贪不知足。
他新得了一个客女宋氏。已安置在府外半年之久。
这宋氏之父原本为营州参军事,与营州别驾狼狈为奸,伙同刺史张通贩卖武器至胡人部落,待有人举报之后。嘉安帝勃然大怒,将营州刺史张通一干人等拿下大狱,除张通等人斩首示众。首级悬挂与城门口,女眷则被流放入官坊之中。
宋氏便是当初被流放的客女之一。
她长得貌美。自小进入教坊,吃尽了苦头。她是官家娘子出身,不甘坠入风尘之中,那时傅其弦与一干人前往教坊之时,一眼便将楚楚动人的宋氏相中。
得了她的元红便食髓知味儿,知晓她身份特殊,恐怕带回傅府傅侯爷不一定容他,傅其弦又实在舍不得这样一个美人儿,不愿她再接客旁人。
思来想去,便在外头置了外室,买了丫环婆子侍候宋氏,将她养在了外头。
三不五时的傅其弦便过去快活一阵,至今已经半年有余了。
宋氏自然不甘心一辈子守在外头当个无名无份的外室。当日她贪傅其弦容貌俊美,又出身高贵,便委身于他,时间一长便看得出来傅其弦此人性情凉薄。
她有意想要寻个依靠,一心想要让傅其弦带她进府,使出了十八般解数,迷得傅其弦神魂颠倒。
前几个月齐氏被白氏关进佛堂时,他之所以没有大闹白氏,便是因为这一出。
宋氏颇有手段,知道傅其弦畏惧傅侯爷,便喝了那易受孕的汤药。
每每与傅其弦行房之前便喝上一碗,一个月前她便说自己怀有身孕了。
她吵着要进傅府,傅其弦最近正被她闹得头都大了。
梦里的‘他’最后走投无路,去求了白氏,白氏却狠狠喝斥了他一顿,令他将宋氏腹中的孽胎下了。
他又去让谢氏为他向傅侯爷求情,谢氏不肯。
那时傅仪琴又从中挑拨,使傅其弦与谢氏争吵不停,事后谢氏一根白绫挂了脖子。
事情闹大,傅侯爷险些将傅其弦活活打死。
傅其弦攥养罪奴,并为此事逼死嫡妻,大唐令有律,此罪该徒半年。
只是傅家有爵,傅其弦便能躲过。
御史一纸罪状将傅家告上御前,直指傅侯爷治家不严之罪,嘉安帝因此降罪傅侯爷,贬其为特进光禄大夫,剥傅家世袭罔替之爵位传承,改为世袭五代。
傅家莫名遭了这样的大祸,后来的傅其弦自然不敢再提起宋氏这个人,到了最后宋氏也并未进府。
傅明华猜想,依傅侯爷为人性格,恐怕宋氏早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她问周嬷嬷傅其弦下落,此时听她说傅其弦尚未回府,傅明华心里便有数了。
这样一个废物,傅其弦哪儿懂什么做官?担任的也不过是闲职,只领每月俸禄罢了。
大部份的时间傅其弦都花在了寻芳问柳之上,哪有什么正事儿要做?
她抿了抿唇,又说了几句,这才示意碧蓝将打赏的荷包交到了周嬷嬷手上,周嬷嬷也是人精,收了荷包便将茶杯搁下了。
江嬷嬷将量好的尺寸报了给她,她牢牢记下了,这才告辞离开了。
刚用过晚膳,外头天色便像是黑尽了。
乌云压着顶,头顶上空传来阵阵闷雷响声。
屋里摆放了冰盆,也是闷热得受不住。傅明华出了一身汗,沐浴之后,大滴大滴的雨点便打落下来了。
开始还好,渐渐的便雨水密集了。
‘轰隆隆’的雷声中,闪电一道一道的劈了下来,将守在屋外几个小丫头吓住了。
傅明华神色平静的坐在炕桌上,今夜她总感觉有要事发生。
闪电落下来时,那光透过窗映照在她脸上,将她一张脸衬得有些惨白惨白的。
“今年这雷当真邪门儿。”
第六十七章 出事
碧箩搓了搓手臂,总感觉那雷声每响一回她心跳得便越发急促。
屋外走廊下挂着的灯笼被风吹打得‘啪啪’作响,不时上窜下跳,影子一晃一荡的。
“今夜雨大,娘子早些睡了罢?”
江嬷嬷端了汤水进来,小声的哄了一句。
傅明华摇了摇头,看江嬷嬷有些担忧,她神情平静:“晚些再睡,现在这雷打得这样大,我也睡不着。”
她手里拿了块玉在把玩,外头雨下得更大了,屋里众人看她不说话,也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丫环急匆匆的回来,上了廊之后,她跺了跺已经湿透的双脚,将头上的斗笠一取,身上的蓑衣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水,没多大会儿功夫便将回廊的地板浸湿好几块地方了。
有丫环进去唤了一声‘碧云姐姐’,碧云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便小声的说:“世子与少夫人吵了起来。”
傅明华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歪在矮桌上轻笑出声。
她就说今晚不太对头,梦里也有这样一出事儿,但是她梦到时年岁幼小,许多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
傅其弦与谢氏是哪一日争吵,她也都忘了个干净。
但是谢氏心里恐怕会因为这一吵,而下定决心了。
她示意碧云慢慢说,碧云就道:“世子今日回来便去了夫人院落…”
傅其弦先去求了白氏,却被白氏断然拒绝。
身为长乐侯府的世子,傅其弦想要多少子嗣都可以。但这些庶出的白氏统统不在意,她要的是谢氏腹中能听到好消息,为她生下一个嫡出的孙子来。
可惜的是谢氏生了傅明华便再无动静,傅其弦又不肯再踏足她的院子,白氏说过几回,也没什么用处。
这样的情况下,宋氏自以为母凭子贵的想法,撺掇傅其弦来寻白氏。却根本没有用处。
反倒白氏要傅其弦将宋氏处理了。
傅其弦从白氏院中出来,便想着去了谢氏院落。
他与谢氏感情不深,傅其弦再是无能,也看得出来谢氏瞧不上他。
男人也是有自尊的。尤其是齐姨娘等人时常哄着他的情况下,天长日久他也不爱往谢氏这边来了。
此时一来他张嘴便要谢氏帮他安排宋氏进府,可想而知谢氏当时的心情了。
她不喜傅其弦,不会为他争风吃醋,同时更不要提为他去向傅侯爷求情了。
当时谢氏断然拒绝。傅其弦恼怒之下,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在谢氏院里发了疯,白氏听到消息已经赶了过去,但是并不起作用,此时恐怕傅侯爷都已经被惊动了。
事情闹得这般大,恐怕难以善了了。
江嬷嬷阴沉着脸,显然是对傅其弦厌恶之极,却因为傅明华的原因而不肯说出来。
“嬷嬷。”屋里静得可怕,屋里四处摆放着的冰盆散发出丝丝寒气。
下了雨后气温骤降。与这寒气混杂在一起,让人浑身发凉,寒毛都立了起来。
傅明华突然开口,江嬷嬷的身体便僵了一僵。
“上次回江洲,事情办妥了吗?”
碧蓝等人以为她问的是江嬷嬷自己家中发生的事情,只当她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想到了江嬷嬷的事儿一般。
江嬷嬷站了过去,眼中露出担忧之色:“娘子,真的…”
傅明华轻笑了一声,低头盯着自己掌中握着的玉佩看:“正好趁现在。嬷嬷想办法出门一趟,将它弄进来。”
江嬷嬷的身体开始微微的哆嗦,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只是如此一来。娘子…”
她咬着嘴唇,神色慌乱,傅明华摇了摇头:“去吧。”江嬷嬷顿了半晌,才深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外头雨更大了,夜色之中江嬷嬷的身影悄悄外出。
谢氏院里刚刚还在此处大闹的傅其弦已经被傅侯爷令人强押了出去。屋里乱糟糟的,四处都有被傅其弦砸在地上的摆设件。
付嬷嬷双眼通红,看着坐在榻上,不动不哭面无表情的谢氏,小声的哄:“少夫人心放宽些。”
谢氏眼里全是死寂,安嬷嬷死死咬着牙,不敢出声。
半晌之后谢氏才淡淡的道:“收拾了吧。”
“将我的东西收拾出来,一样一样全登记在册。”她目光落到了付嬷嬷身上,神情平静:“待到他日元娘出嫁之时,当作她的嫁妆抬出去。”
崔贵妃当日虽然应承了要好好照顾她的女儿,不过傅氏也清楚,崔贵妃最多也就是保傅明华一条性命,使她不致‘死’在傅府之中。
没有了谢氏庇护,长乐侯府又恨她入骨,傅明华往后日子想也知道是不好过。
“少夫人…”付嬷嬷心中大恸,谢氏摇了摇头:“是我对她不住,这些东西希望能使她日子过得好一些了。”这也是她最后仅能为傅明华所做的,再多她也无能为力了。
她这一生全为谢氏奉献,能给傅明华的不多,她一死,傅明华自然是傅家弃子,再无利可图,江洲也不可能费大功夫再助她,往后好也罢坏也罢,便全是她造化了。
安嬷嬷低垂着头,谢氏强忍了一口气:“去收拾吧。”
外头雷声更响了,雨点打在瓦片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安嬷嬷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傅明华院里熄了灯,守夜的丫环缩在角落里眯着眼睛睡得正沉。
守门的婆子是江嬷嬷一早安排下信得过的人,此时门一打开,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胡服的傅明华挑了树荫浓重的小道朝谢氏的屋子方向走。
安嬷嬷正在候她,一看到她来,便松了口气,一把将傅明华的手握住。
“少夫人已心生去意,娘子可准备好了?”
她眼中带着希冀之色,就看到傅明华微微的点头。安嬷嬷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欢喜之色。
“我会为少夫人喂下药丸,使她昏睡。”安嬷嬷小声的道,她的喉咙像是被沙子磨过,说话时带了些颤音和沙哑。
傅明华看了她一眼:“嬷嬷呢?”
安嬷嬷抓着她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我自有安排。”傅明华眼皮垂了下来,掩住了眼中的冷色。
第六十八章 殉主
这一夜白氏总觉得睡不踏实,夜里恶梦不断,她甚至梦到了早已死去的傅其孟抹着通红的眼皮,冲着她笑,说了些什么。
半夜里她被梦魇住,浑身似是泡进了水里。
她被常嬷嬷抓住摇醒来时,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常嬷嬷抓着她的肩膀的手十分用力,外头雨还未停,白氏喉间干涩,大口喘出恶臭的气,她自己都感觉到了。
天还未亮,屋里点着的檀香才燃了一半,显然时间还早。
想起梦里的情景,以及诡异的傅其孟,白氏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梦里死人开口说话可不太吉利,尤其是傅其孟属于遭了横祸而死,恐怕是不得安生的。
白氏正要破口大骂,以便吓得傅其孟不敢再入自己梦中,一面想要让常嬷嬷为傅其孟烧些钱纸,再看哪日去白马寺烧香祛邪。
却见常嬷嬷神色比她还要慌张,带着哭音道:“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白氏勃然大怒,她越是不好的时候,越是忌讳这样的说法,常嬷嬷的话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最害怕的地方,她待要喝斥,常嬷嬷又道:“少夫人出事儿了!”
这下白氏说不出话了,她呆坐着半晌,几乎回不过神来,许久之后,她找回了声音,提高了音调:“你说什么?”
她抓着常嬷嬷的手,指甲已经掐进常嬷嬷手背中,常嬷嬷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浑身哆嗦:“少夫人出事儿了,夫人,少夫人投缳…”
后面的两个字儿她没再说出口,脸色惨白的白氏软软的坐倒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吓得常嬷嬷掐她人中,又为她推胸揉背,白氏才三魂七魄归了体。
白氏嘴唇哆嗦着盯着常嬷嬷看,常嬷嬷强忍了恐惧。小声道:“昨夜世子去了少夫人院中…”
傅其弦去了谢氏院里大吵大闹,又砸坏了不少东西,只为了宋氏那狐媚子能进府。
当时惊动了傅侯爷后,将他押出了谢氏院子。待人走后,谢氏便将众人赶出房间,只交待要将自己的东西锁了起来交给傅明华。
等到安嬷嬷不放心进去时,却发现一双脚在半空中晃悠,吓得安嬷嬷惊声尖叫。领人将谢氏放下来时,尸体都硬了。
常嬷嬷被惊动先去看了一眼,那眼睛青紫,舌头都落出两寸长了,脖子仿佛都要断了,那模样实在吓人,常嬷嬷回来时夜黑雨大,连摔了两跤,连衣裳也顾不得换,回来便将正被梦魇住的白氏摇醒了。
“冤孽啊!”白氏牙齿‘咯咯’作响。到了这样的地步,事情已经难以善了,她几乎可以想像得到傅侯爷会多么的暴怒。
她跌跌撞撞的起身,连衣裳也来不及披上便朝外发疯一般的赶。
谢氏的尸身已经被停放在屋中,傅侯爷也在,那眼神白氏无法形容,只觉得仿佛自己被他看上一眼,浑身便要被僵冻住。
外头雨下得更急,傅侯爷冷声道:“揭开。”
安嬷嬷冲他怒目而视,此时她好似已经忘了尊卑有序。厉声就道:“侯爷何苦要羞辱我苦命的娘子?”
她的喉咙像是卡了一口痰,说话时声音沙哑阴沉。那双眼睛通红,神色狰狞,傅侯爷看了她一眼。便将头别开了,一把上前扯开了盖在谢氏身上的帕子。
那双眼睛充了血盯着他看,仿佛死不瞑目,他只瞧了这一眼,安嬷嬷便像发了疯一般冲上前来,一把将谢氏尸身抱住。
只是刚刚那一瞥。便骇得白氏心中如揣了一只鹿,谢氏的脸被安嬷嬷挡住,她哆嗦着手,将白布重新盖到了谢氏身上,温声就道:“娘子不怕,嬷嬷带你回江洲。”
她不停的这样低语着,在场众人谁都不敢再吭声了。她念了几句,又笑着转过头来:“傅其弦宠妾灭妻,谢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们!”
安嬷嬷说完,放开谢氏的尸身,一头朝另一旁的柱子急冲了过去。
‘嘭’的一声剧响,白氏被吓得浑身哆嗦,安嬷嬷头破血流,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她头顶漫了下来,她身体软软的歪坐倒地,转过头来时,一双眼睛盯着傅侯爷等人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回过神上前时,安嬷嬷已气若游丝,不多时便身体抽搐。
白氏放声尖叫:“请大夫,请大夫!”
可惜大夫亦是回天乏术,安嬷嬷渐渐咽了气。
傅侯爷这一刻就像心脏渐渐被冰冻住,他几乎能想像得到,此事一旦传开之后,傅家恐怕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的。
“傅其弦呢?”他此时生了气,连名带姓的唤傅其弦的名字。
白氏朝常嬷嬷看去,眼神彷徨,显然已经是六神无主。
“像是,像是不在府中…”
一早已经有人去通知过傅其弦了,但傅其弦并不在府里,像是昨夜被傅侯爷绑走之后,他就出去了。
“已经派人去找了。”傅侯爷身侧的管事小声的说了一句。
谢氏出事的那一刻,傅府后门便打开了,派出去寻找傅其弦的人恐怕已经将傅其弦找到了。
长乐侯府乱成一团。寻找傅其弦的人刚将门打开时,有几道人影也跟着混出了府中。
只是府里此时太乱,没有引起人注意罢了。
院子后面的偏僻处停着一辆马车,几人上了马车之后,赶车的人便一扬鞭,马儿撒着四蹄便消失在雨夜之中。
头顶的雨水哗啦啦的下着,城门未开,只是静候出城的人已经排起了队来。
大唐规定,宫门寅时一刻开,城门亦是相同。
只是大唐定都洛阳,因此洛阳城门相较其他州县,便要开得早些,丑时一刻便开了。
此时已经丑时初,准备开城的士卫已经站在了城门下。
马车里的江嬷嬷紧握着手掌,手心中已经沁出了冷汗,深恐被人发现了。
直到城门‘吱嘎’一声打开时,她才舒了一口气。
相较之下另一旁穿着胡服的傅明华倒是镇定无比的模样,她甚至目光坚定,不发一言靠在车上养神,仿佛对于一切都没有任何畏惧的冷静模样。
第六十九章 送别
城门打开,排队的人相继出城。
出城文碟等江嬷嬷早已备妥,此时马车出城之后,驶出二三里,江嬷嬷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不知为何,这一夜对于江嬷嬷来说尤其难熬,却又时间过得异常的快。
府中此时因为谢氏主仆的死而乱成一团,事实上傅明华的时间是有限的。
傅侯爷现在不会发现她的失踪,可若是天亮之后她还没回城出现,傅侯爷总是会知道的。
只是江嬷嬷急得团团转,傅明华却不慌不忙的。
离洛阳城两里之外有个农庄,那里是江嬷嬷趁着回江洲之时,特地悄悄买下来的。
此时到了农村天色还早,江嬷嬷撑了伞下车,碧云与碧蓝两人扶了披着黑色斗蓬的一道人影下车。
那人影下了车来时,险些软软的滑倒在了地上,直到两个丫环紧紧将‘他’顶住了。
风将马车帘子吹开,碧云站在马车旁要扶傅明华下车来。
傅明华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透过飞扬的帘子,她看到夜色之中,有几道人影顶着细雨朝这边赶来。
江嬷嬷找的肯定就是谢家的人了。
“娘子。”江嬷嬷看出了傅明华不欲下车的意图,不由吃了一惊,唤了她一句。
风吹着雨灌进她嘴里,江嬷嬷浑身哆嗦着:“娘子不下车吗?”
“不了。”傅明华摇了摇头,将原本朝远处看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到了江嬷嬷身上。
听到这个回答,江嬷嬷顿时便着急了:“娘子,此后一别。恐怕再难有相见之时,您,您不下车,与她道别吗?”
“有什么好说的?”
傅明华笑了笑,她的脸在车里点着的灯火下,显得阴霾重重。
被碧云扶着的人影头轻轻的摆动,显然是要清醒过来了。
安嬷嬷爱她至深。又怎么舍得给她下更重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