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 作者:莞尔wr

梦中的傅明华在想,如果不是姑母回到长乐侯府,她的母亲不会上吊自尽,她的一生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第一章 侯府

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屋外走廊顶落下的水滴形成了冰锥,站在外头侍候的丫环们不时将手伸到唇边呵上两下。

一个穿着玉色绣花小袄的姑娘匆匆回来,在木回廊上留下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守门的丫头们一看到她,便眼疾手快的替她端了杯滚烫茶水出来,少女伸手将热茶捧过,正要开口问话,屋里一个面容清秀的丫头便急急出来了,在看到这刚从外回来的少女时,眼睛便亮了一亮:“碧蓝姐姐,姑娘正问你呢。”

进了屋内便暖和了,头上肩上刚刚洒落下来的碎雪此时在温暖的房间中一融化,倒比方才更冷了许多。

屋里点着淡淡的熏香,透过山水的屏风,能看到屏风内几道若隐若现的影子,哪怕看得并不真切,可傅明华坐得端雅的姿态依旧是最出色的。

内室极大,除了中间三进的拨步床,两侧挽着的帘子平时是供傅明华弹琴看书或洗浴之地。看到碧蓝进来时,两个打帘子的丫环无声的冲她行了个礼,屋内人不少,可是却显得极为宁静清冷。碧蓝的目光与梳妆台前坐着的小少女眼神在镜子中交汇,两个二等丫环捧着装了玉篦子以及首饰的盘子分别站在两侧,大丫环碧箩正拿了篦子小心翼翼的替傅明华梳着那一头丝缎般的长发。

此时傅明华已经穿戴好了衣裳,那藕色的襦裙层层丝丝的,心形小领下一条丝带绕过胸前打结,显得少女纤细稚嫩的身材修长。一条鹅黄色厚缎披帛搭在傅明华肩上,冬季略显臃肿的打扮,硬是显出几分端庄乖巧之感。

碧蓝先将手净过了,才小心翼翼的拿了银鹤羽大氅在手上,看梳头的银红替她将发髻挽好,又挖了些香膏在手上晕热了,细细敷在她的脸上。

昨夜没睡好,一整夜梦境不断,从她被母亲谢氏生出来的那一刻,便从没停歇过,算算时间,如今也是九年了。她能从梦里看到,另一个‘傅明华’的一生。

她睁开眼时,碧箩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扶了起来,碧蓝一面上前替她将大氅披上,一面替她将大氅上的缎带系好:“姑娘,夫人院中收了信儿,奴婢打听过了,江洲那边来信了。”

碧蓝是傅明华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身份不是一般的奴婢,今日却偏偏被她一大早便派了出去,如今果然倒是听了个有用的。傅明华一边就微微笑了起来,她前几日就觉得不对劲儿,祖母莫名的对母亲多了几丝笑脸,如今一探,倒是真听出了几分名堂来,原来是姑母傅氏要回来了。

长乐侯府傅氏原是追随当初先帝拼打江山时的一支老臣,当初战功累累,极受先帝宠信,立国之后先帝改国号为唐,定都洛阳,论功行赏之时,傅家受封世袭罔替的侯位,在上京之中,当初跟随开国元帝,立下大功最后却被封爵位的人不在少数,但若是能得一个世袭罔替的,除了长乐侯府,却也只得一个定国公府薛家而已,因此这长乐侯府在大唐之中,也是一个显赫之极的存在。虽说长乐候后人不争气,短短不过几十年时光,可长乐侯府的名声在京中已大不如前,不过光凭一个世袭罔替,已经足够使人侧目。更何况以长乐侯府如今的地位,若是子孙争气一些,恐怕当今天丰帝还不见得会放心。

如今的长乐侯夫人是傅明华的祖母白氏,原是出身上京昌平侯府,原与长乐侯府也是门当户对,俱都是当初开国皇帝册封之下的勋贵之家,只是却世袭五代,比起长乐侯府来说,略差一等。白氏生三子一女,大子傅其孟前些年已死,因此如今的长乐候世子之位,落到了傅明华的父亲傅其弦身上,而三子远派到江南任通判,只留了一个媳妇儿在身边替他敬孝,侍候母亲。女儿傅氏嫁进郑南侯府丁家,十三年前就随同丈夫一块儿前往江洲任职,是以如今碧蓝一打听来消息,傅明华登时心中便明白了过来。

“姑母可说几时回来?”傅明华一边整理了一下衣裳,一边便接过大丫头碧婉递来的暖手炉抱在了怀中,笑着问道。

碧蓝眼里露出敬佩之色,一边连忙也跟了上去,四个一等大丫头围在傅明华身边,八个二等的丫头撑伞的撑伞,抱炉的抱炉,以防半路上傅明华手中的铜手炉温度低了,好立即便加上。碧蓝微弯着腰,紧跟在傅明华身边,等她话音一落,忙就跟着道:“听说今日一早已经有行李先运了过来。”

刚送来消息行李便已经送了过来,表面看来似是傅氏先送信回娘家打招呼,可实则人是已经到了半路,说不得此时都已经快进京了。傅明华顿时心中有数,也不再开口了。

之所以会让碧蓝打听这事儿,是因为梦里的傅氏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的,正是因为傅氏的归来,仿佛向傅家里投下了一颗小石子,从而改变了傅明华的一生。

她的母亲谢氏出身江洲谢家,自前朝起,江洲谢家、青河崔家、连海王家、淮南阴家传承多年,在当地牢牢扎根,便是先王朝覆灭,可是四姓亦是屹立不倒。四姓之间相互联姻,同气连枝,几乎可说自成一脉,便是如今大唐王朝已建三十余年,虽说几家已经归顺朝庭,但其实在江洲四处,四姓的声望远比朝廷更高。

四姓之中极少将女外嫁,便是皇室想要求娶,都得早早将婚事给定下来才有可能如愿以偿。谢氏原是江洲谢家嫡次女,当年因家族之故,而破例下嫁到长乐侯府,在当时还曾引起新唐朝轰动的。新唐初建,许多权贵大多都是从龙有功而被封赏,像这样的新晋权贵,真正有底蕴的家族,是不屑与之联姻的。

所以当初傅家的嫡次子傅其弦能娶到谢氏这个真正世家门阀的姑娘时,还在洛阳之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许多人都不敢相信,如江洲谢家这样传承数百年真正的世家,会舍得将女儿嫁进傅家这样一个仿佛暴发户似的候府来。傅家的嫡次子傅其弦并非什么人中龙凤,反倒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草包一样的废物,外表虽俊美潇洒,可实则内里却是不堪大用,贪花好色自不必说,为人却是好高骛远,满腹糟糠并无墨水,说他是个草包,还真是赞了他,一辈子只知道睡在女人肚皮上,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志大才疏不说,且又脾气暴燥。谢氏优雅高贵,且出身世族,当时这桩婚事一定下,人人都当傅家是捡了天大便宜的。

可惜婚后谢氏却并不受宠,嫁进傅家一年之后生下了女儿,从此肚皮就再没动静了。无子、不受宠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底气不足,只是谢氏到底出身高贵,傅其弦虽然不喜爱她,可傅家上下却没哪个敢为难了她,若是没有后来傅氏的携家归来,谢氏没有因此上吊自尽,恐怕‘傅明华’的一生,也不至于落得那样下场了。

第二章 谢氏

从房中出来时,凛冽的寒风便迎面刮来,夹着冰冷的雪花,吹在人脸上时仿佛如同有人拿了刀子在刮脸一般。两个丫环将油纸伞撑了出来,傅明华不由自主拉了拉自己厚厚的披帛,这会儿时辰尚早,只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显得天亮得尤其的快。

谢氏虽不受宠,但因为出身高贵,因此侯府之中也没有哪个敢为难了她。傅明华过来时,门口一个年约四旬的嬷嬷早就已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见到傅明华一行时,她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一面撑了伞过来,那脚踩在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倒给谢氏这宁静的院子增添了几分响动。她将伞偿到傅明华头上,一面就欢喜的笑:“少夫人与奴婢说大娘子这会儿就到,果然母女连心,这不,才刚出来没多久,便正巧等到大娘子来了。”

这嬷嬷原是谢氏身边的老人儿,原是姓安,当初谢氏出嫁时便一直跟在她身边,被赐了谢姓的家生子,对谢氏忠心耿耿,在傅明华本人前世时的记忆中,这位安嬷嬷最后服侍谢氏到最后,自缢殉主。

“母亲这么早就起了?是不是昨夜又没睡着,可让人请了周太医前来?”傅明华被安嬷嬷扶着走了两步,最近天气寒凉,入冬之后谢氏身体便病歪歪的,她原本身体就弱,据傅明华出生时,更是伤了谢氏的身体,所以此后药补不断,这也是谢氏屋里的人最看不惯傅其弦的地方。

安嬷嬷听到傅明华这样一问,眼中就露出温柔之色:“请了的,周太医刚走不久,宫中崔贵妃令人送来的南洋的雪梨,少夫人可说是不错,连喝了好几口呢。”安嬷嬷欢喜的一连说了好几句,傅明华就点了点头:“虽说是贵妃娘娘送来的好东西,可雪梨性寒,母亲还是得少吃。”

她这话一说出口,安嬷嬷眼中便沁出几丝水意,她侧过身拿帕子压了压眼角,这才转过身来笑着:“大娘子如此孝心,少夫人就是身体不适,也觉心甜,自然病就好了大半。”她边说着,边拉了傅明华到走廊底下,将伞一收,交给一旁的侍女抖落积雪,这才领着傅明华进了里屋。

虽说安嬷嬷称谢氏没事儿,可傅明华心中却并没有松了口气。

谢氏性情冷淡,有事又是往心里藏的人。她与傅其弦之间的婚事从来都不匹配的,外人看来世子夫人并不受宠,可实则侯府的人都知道,谢氏从嫁进侯府的那一日起,便对于丈夫并不热切,她出身自真正的百年世家,却嫁了傅其弦这么一个草包废物,所嫁非人却得为了家族而嫁,心中的感受可想而知了。

天长日久的,她性情并不开朗,再加上长年缠/绵病榻,她后来上吊自尽,简直对她来说就如同解脱了。

谢氏一心将心思放在谢家之上,当初为了谢家出嫁,又为傅家生了一个女儿,恐怕往后傅家也说不出她什么闲话,哪怕嫌她无子,最多也只能怪傅其弦自己不争气,不肯进正室院门一步,谢氏想用自己的死,令长乐侯府愧对江洲谢家,往后在谢家面前,因傅其弦之故,傅家便永远要低谢家一头,他日若是谢氏族有难,傅家便要因谢氏之故,还此恩情!

这个主意倒是极妙,谢氏为人也是冷漠,意图用死令傅家背上一条逼死她的罪名,她的死会使得侯府往后在面对谢家时,永远抬不起头来。傅其弦这个烂泥能娶到谢氏这个名门贵阀的闺秀却不珍惜,反倒仍贪花好色,前世今生,傅明华哪里猜不出谢氏心头的想法。而梦中谢氏之死,也确实令得傅家名声大损,从此在谢家面前抬不起头来,谢氏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只是谢氏对得起谢家人,但却从没想过她留在府中唯一的女儿了。

谢氏后来一死了之,倒留下‘傅明华’独自一人在这傅府之中,过得艰难无比了。

屋中谢氏正躺在美人靠上,虽说常年身体欠妥,但她却生得一张瓜子似的脸庞,那双眼睛似是笼了雾气般,貌美非常。她今年二十四岁,最值妇人最为美貌多姿的年纪,病气并没有使得她颜色削弱几分,反倒更显出一种楚楚之感,傅明华遗传了她的美貌,却与她性格气质完全不同,她外柔而内心冷漠坚定,手里端着一盏中药,看到女儿进来时,抬了眼皮就笑了笑:“你来了。”

母女二人之间并不如何亲近,谢氏对于这个遗传了傅其弦一半血脉的女儿并不如何亲近,生下女儿对她来说更像是完成了一桩任务般,只可惜的是第一胎不是生个儿子,否则便更加的完美了。

她喝着药,那苍白得几乎不见丝毫血色的粉白唇瓣上沾了褐色的药汁,傅明华坐了过去轻轻替她擦拭了,谢氏并没有拒绝她的动作,反倒是微笑着看了女儿一眼:“傅氏回来了。”

听了这话,傅明华就笑了起来。

难怪今日她会使安嬷嬷在院门口等自己,估计也是打听到傅氏要回来的消息了。母女二人之间感情虽然并不亲近,可是从某一方面来说,谢氏有种拿女儿当成盟友般微妙的感觉。

傅氏回来影响不了谢氏,但极有可能女儿会需要她撑腰。

她是在向傅明华示好,谢家教出来的闺女,骨子里都谨记着要为谢家谋求好处,此时利益至上,亲情倒弱了几分了。傅明华微微的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炖好的雪梨银耳羹,温和劝道:“雪梨寒凉,母亲就是喜欢,也得少吃为妙。”

谢氏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她将药斯条慢理喝了,脸上不见丝毫难受之色,将碗一搁,又接过侍候的嬷嬷递来的水漱了牙,这才起身:“今日我也要去夫人院中。”

这屋里都是谢氏从娘家带来的人,侍候得她妥妥贴贴,她一说要起来,便人已经拿了厚厚的大氅来侍候着她披上,她身体比傅明华娇弱,因此前往白氏院中时,阵仗便更大得多。

母女二人今日来得算早,可白氏院中已经早有人来了。

来的是大房遗孀沈氏与女儿傅明霞,两人正侍候着白氏好似刚梳洗穿戴好的模样。之前几人不知在说什么,白氏倒难得对沈氏有了几分好脸色。

白氏虽说如今儿孙满堂,膝下孙辈不少,但她其实保养得宜,外表看上去才不过四十之数而已,甚至头发都还是一片青幽。白氏哪怕脸色柔和,可沈氏也是束手束脚的胆小模样,见到谢氏两母女过来时,白氏愣了一下,接着一闪才笑道:“阿沅也来了,今儿怎么这么早,身体可好些了?”

第三章 打听

谢芷沅是谢氏在娘家的闺名,嫁人之后也只有白氏为了表示亲切这样称呼她。此时白氏话音一落,一旁的大房沈氏脸上就露出酸涩之色。

“弟妹不是听说病了,今日怎么有空来替母亲请安?”沈氏年纪不大,只比谢氏大了一岁,可惜早年丧夫,在这侯府之中位置就显得十分尴尬。她守寡多年,所以看人时目光显得有些阴沉沉的,穿着一身死气沉沉的青色厚袄,原本还算是姣好的容貌因为丈夫的死,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岁大了许多,暗色的衣裳更是显得她气色十分糟糕。

沈氏原是太原郡下建安伯府中的嫡长女,虽说是伯府出身,比起长乐侯府这样的人家沈氏出身是低了些,但自古以来高嫁女低娶媳,沈氏嫁到傅家原本也该是作为世子夫人,往后荣耀一生的,只可惜她命不好。

在沈氏嫁过来没几年的功夫,她的夫君,原本往后该是继承候府的傅其孟却因早年寻花问柳,而出了意外。丈夫没了,沈氏又是一个妇人,傅家人自然是怪她没本事拴住丈夫的心,以致傅其孟惨死。而沈氏嫁给孟家几年的功夫,又只得一个女儿,大户人家里一般未有嫡子出生时,妾室是不准私下里怀孕的,也因此傅其弦而没少受人唾骂鄙夷。

沈氏当初嫁到傅家未隔五年便怀了身孕,可惜是个丫头,也幸亏前头谢氏虽说先开怀,但也只生了一个女儿,沈氏那一胎才没备受折磨,只是后来丈夫出事儿,大房相当于便是断了传承香火,白氏自然是心中有些怪罪儿媳沈氏克夫,因此这些年来对沈氏不冷不淡的,但沈氏好歹还是明白,自己一无所有,只得紧紧抓了白氏在手中,这些年来一直都巴结讨好白氏,倒也颇有成效,白氏对于她虽然仍有怨怼,倒也不至于作践她。倒是白氏虽不喜欢沈氏,但对于大儿子傅其孟留下的唯一血脉傅明霞颇有几分怜惜的。

只是沈氏这个未亡人丈夫早死得守寡便不提了,偏偏往后老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夫家对她又不冷不热的,反倒多有怪责,本来该是自己唾手可得的世子夫人之位,偏偏如今因傅其孟一死,傅其弦自然被册封世子,那世子夫人之位却是挪到了谢氏身上,沈氏原本年纪轻轻的要守寡便已经不甘,世子夫人的位置又被谢氏所抢,再加上她的女儿傅明霞比傅明华小了两月,便硬生生成了侯府的嫡次女,如此一来,沈氏自然是更看谢氏如眼中钉肉中刺,既恨且嫉,认为谢氏母女都欠了她,所以每回在看到谢氏时,总忍不住酸溜溜的说上几句话,傅家大房与二房两妯娌间关系不和的事儿,在傅家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此时沈氏脸上虽然带笑,但是那眼中的嫉妒却毫不掩饰的透了出来,说话时语气尖涩,听得让一旁的白氏眉头就微微皱了皱。

白氏对于谢氏虽然并不如何喜欢,谢氏看不上她的儿子,她心中有数,对于这个儿媳也只是面子情,可是她好脸面,重规矩,沈氏这样的作派简直不像是伯府出身的大家闺秀模样。

她没哼声,谢氏理也没理沈氏,只微笑着看向白氏:“听说母亲今日一早收到了江洲的来信。”

听到这话,白氏脸上罕见的露出几分笑容来,这事儿并不是秘密,傅氏要回到长乐侯府居住,白氏知道瞒也是瞒不住的,因此早早的就将消息放了出来。

此时谢氏问起这事儿,白氏便点了点头:“惠娘来信了。”白氏的女儿名叫****琴,小字惠娘,白氏这会儿提到女儿的名字,脸上的笑意便显出几分真切:“她嫁给治平不久,便随他远赴江洲,如今我跟她之间也是十几年没再见过了。”白氏说到这儿,不由捏了帕子压了压眼角:“以往只是接到过几封家书,如今总算是要回来了。”

白氏话音一落,沈氏便迫不及待的道:“儿媳以前嫁进来时,倒正巧是惠娘刚出嫁的时候,也跟母亲一般许久未见她,想得很。如今好在姑爷任满被调回洛阳,只要在京中能任职,往后便能长长久久的与母亲相处一道,不必再分离两地了。”

沈氏一说完,白氏就正色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阿沅来得正好,”白氏冲傅明华招了招手,傅明华站了过去,白氏将她搂进了怀中一把抱住了,亲热的道:“治平好不容易回来,一时间也没有地方居住,暂时会在侯府之中住上几天,你看着安排一下吧。”白氏话音一落,被她搂在怀中的傅明华眼皮就垂了下来,挡住了眼中的冷漠之色。

以往白氏因为对谢氏这个儿媳并不太满意的缘故,连带着对于她这个嫡长孙女也并不如何喜欢,今日恐怕只让谢氏帮忙安排姑母傅氏的住处只是前招,应该还有后招才是,否则不可能白氏会明知谢氏身体不佳,如今在侯府之中又并非当家作主,还让她来办这事儿。

想到梦中的‘她’因为姑母的归来,不知为何白氏对母亲谢氏晚加看不顺眼,导致半年之后谢氏上吊自杀。谢家因为谢氏之死,对傅家恨之入骨,傅家名声大败,甚至当今皇帝天丰帝此后因为傅其弦德行有亏,御史上奏之后,借机将傅家原本世袭罔替的皇恩改为世袭五代。

傅家经此一事,不止名声败坏,更遭皇帝贬斥,成为京中笑柄,祖上打下的富贵如今也葬送,大受打击之下,傅其弦自然没讨到好,可同时傅家对谢氏也恨之入骨,连带着对于‘傅明华’也并不如何喜欢,身为长乐侯府嫡长女,尤其是在三年之后傅其弦重新续弦,‘傅明华’在侯府之中地位便更显得尴尬。

没有母亲为她谋划,谢氏对于傅家又心怀怨恨,对她不闻不顾。没有母亲撑腰,没有外祖父的势力,‘傅明华’熬到成年,最后却匆匆出嫁。

第四章 要求

傅明华心中想着事儿,而此时的谢氏一双秀气的眉微微颦了颦,她怎么听不出来白氏这话中的意思,傅仪琴当初嫁给郑南侯府的嫡次子丁治平,这丁治平也是个有出息的,因为是嫡次子,不能继承家业,当初傅仪琴嫁他时可是低嫁,可他不靠荫封,自己考了个功名,谋了个六品通判,领了傅仪琴前往江洲任职了,算算都已经十几年没挪过位置了,如今好不容易能任满回来,恐怕还是因为丁治平四处使了方儿递了消息的原因。

白氏已经十几年没见过女儿,自然心中想念得紧,如今一听到女儿回来,又是要与自己住到一处,心中欢喜的同时,必是要为她谋划。郑南侯府如今势力大不如前,在京中几乎没什么关系,而一向扎根于晋州郑南城,当初傅氏嫁给丁治平时,可以说是下嫁。郑南侯府在京中虽然也有宅子,但傅明华与谢氏心里都清楚,傅仪琴非要带着全家老小回到傅家居住,无非是想借长乐侯府的势力,想为丈夫谋个好官职,或者说是为她的儿女找个好前程而已。

若说旁的事儿谢氏说不得今儿心情好便应下了,但白氏那模样明显是维护女儿的,恐怕不止是要让她帮着安排住处那么简单,若是她接下了这烫手的山芋,说不得白氏会再提出其他的要求来,到时吃力不讨好。而且白氏将她的女儿当成掌心宝,谢氏当初嫁到傅家时,傅氏已经出嫁了,她没有跟那个姑奶奶相处过,对她为人也并不了解,因此顿了顿便微笑着开口:“本该为母亲分忧解劳。”谢氏这话一说出口,白氏就知道她恐怕有后话要说了,当下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还没开口,谢氏接着又道:“只是儿媳这身体不争气,到时恐怕安排得并不周到。倒是大嫂老成持重,办事又有经验,不如就将此事交给大嫂,必定会为母亲办得妥妥当当的。”

沈氏没有料到谢氏竟然会有将差事儿推给自己的时候,不由既是有些吃惊,又是有些跃跃欲试。她已经许久没有掌过权,尝过办事的滋味儿了,自从傅其孟死后,她便开始守起了寡,如同被傅家放逐了一般,别说重要的大事儿不会知会她一声,许多下人也对她并不那么看重。她堂堂昔日的世子夫人,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就罢了,她还有女儿,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争气,连带着女儿日子也不好过了。

傅明霞只比傅明华小两月,眼见翻过年虚岁就已经九岁了,可以开始准备相看亲事,傅明霞不是嫡长女,又没有爹,还跟了她这么一个没用的娘,往后真正的好亲事哪儿会落到她的头上?自己平日虽然讨好白色,但白色对她并没几分好脸色,倒不如借此机会,将事情替白氏办得妥妥贴贴,她必定会心情舒畅,往后自己母女二人说不定日子会更好过些。

沈氏想到当初自己身为世子夫人时的风光,如今想起来还不由有些迷醉,因此明知这趟差事恐怕并不那么好办,但心里依旧是有些期望,转头便勉强忍了欣喜,看着白氏道:“母亲,既然二弟妹撑不住,不如让儿媳替母亲分忧也成。”

刚刚谢氏一说,沈氏便主动开始求了,白氏心里暗骂沈氏多事,脸上的笑容就淡了。自己的女儿要回来,自然要该谢氏安排,那才风光,最重要的是,她要借的是谢家以及谢氏的力量为丁治平在洛阳谋个前程的,沈家如今还得依靠侯府,沈氏又守寡多年,哪儿出得了什么力?沈氏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也实在惹人心烦。白氏心中不快,便淡淡回绝了沈氏的话:“这事儿哪里用得着你,你自个儿好好回去念经颂佛,也好替你夫君积福!”

沈氏脸上原本带了些笑意与光彩的神色顿时便黯淡了下去,心里变得忿忿了起来。一天到晚的抄经书念佛,这得念到什么时候?傅其孟死了好几年了,要是能投胎,早该去了,她念了还有什么用?更何况傅其孟那样寻花问柳的,他本来就该死!沈氏气得胸口儿不住起伏,表面却不敢多说什么,恨恨的应了声是,咬紧了牙根儿,气得肝疼,瞪了谢氏一眼,心里将这笔账给又记下了。

谢氏自然也看到了沈氏的目光,但她却并不以为意。别说傅其孟已经死了,便是他没死,沈氏在她面前也不过是只纸老虎,更何况如今她不是世子夫人,便如同去了爪牙一般,更不足为惧,任她再是记恨,也不过是一笔添一笔而已,气死沈氏自个儿,对她却丝毫无损。

这就是娶了一个高门儿媳的坏处了。

白氏低垂下头,掩去了眼中的不喜之色。

“既然你身体不适,惠娘的事儿你不管也就算了。”白氏并没有就此罢休,此事关系女婿前程:“治平此次任期满了回来待职,不如你进宫问声崔贵妃,打听打听可有适合他的位置还空缺着?”

这才是白氏真正想要谢氏办的事儿,刚刚要求谢氏帮着张罗傅仪琴一家的住处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傅明华听到这儿,嘴角就勾了勾。

崔贵妃是青河崔氏的嫡女,乃是由先帝临终前为当今圣上续娶的侧妃,先帝驾崩天丰帝登位之后,便被封为贵妃,育有三皇子燕追,只比傅明华大了三岁。崔贵妃因为出身青河,是四大姓之一,所以与谢氏之间交情极好,每年长乐侯府都会接到崔贵妃指名要给谢氏的赏赐,洛阳城中就没有不知道崔贵妃与谢氏之间私交好的。

入冬之后谢氏就病了,宫里崔贵妃还时常赏赐了东西过来,今早还让人送来了南洋进贡的雪梨,白氏打的主意结果是想要借谢氏之便,使崔贵妃在皇上面前吹吹枕头风了。

这事儿长乐侯府应该是不管,白氏才会找到了谢氏头上。

第五章 要求

可是谢氏听到这话,眼神冷漠。白氏提出这事儿,别看她此时说得轻描淡写,若是事情没办成,或是到时哪怕自己就是借了崔贵妃的势,与丁治平谋了位置,人心不足蛇吞象,到时有的是麻烦在后头。

此事长乐侯府都不插手,白氏反倒要让她来办事儿,摆明就是想将此事推她身上。

傅明华心里猜想,像谢氏这样冷淡的人,恐怕白氏要失望了。

果不其然,谢氏拉了拉身上的披帛,温柔的道:“这事儿倒也不难办,只是不知丁大人可有安排,倒不好贸然插手。”她说得好听,可是面对傅仪琴的夫婿,却不知唤一声姐夫,反倒极为生疏的称其为丁大人,话里行间全是推辞,白氏哪儿听不出来?丁治平若真有安排,哪儿会要她来求谢氏?此时没想到她都开了口,谢氏却断然拒绝。

白氏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可眼里的神色却是冷下去了,她冷笑着将原本抱着傅明华的手一松,拿指尖揉了揉自己额头,不出声了。

屋里气氛顿时冷了下去,一旁的沈氏母女看到这样的情景,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之色,正有些尴尬间,外头传来丫环婆子请安的声音,帘子被打了起来,外间屋里冻得直跺脚的傅其弦与三房的钟氏以及两个庶出的儿媳先后进来了。

傅其弦身上厚厚的黑貂皮大氅被丫环取了下去,露出里头天蓝色的锦缎长袄来。傅明华转头去看,正好就与傅其弦的目光对上,但他只是若无其事的看了女儿一眼,很快就将目光转开了。

他今年虚岁三十,身材消瘦,唇上留了胡须,面皮细白,浓眉大眼的,若是恍惚一看倒也仪表堂堂。只是一双眼睛下方已经显出眼袋,哪怕敷了细粉,但也能看得出眼圈青黑,显然是被酒色掏空身体了。他眼神轻佻,眼里多了几丝昏黄,走路时脚步虚浮,背脊略弯,给人一种气虚之相,使他原本还算是俊雅的容貌多了几分猥琐阴沉之态。

几个俏丽的丫环面目含春的望着傅其弦,傅其弦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这些丫环们身上。他虽然贪花好色,可他也不是不挑的,他府中妾室不少,个个姿色不凡,哪怕就是不受他宠爱的嫡妻谢氏,也不是这些低下的丫环可以比的。他看了谢氏一眼,先是有些吃惊,紧接着又有些皱眉:“你怎么来了?”

谢氏看也不看傅其弦一眼,心中对他这神态暗自作呕,傅其弦进来时,一股香腻的脂粉味儿也随之扑鼻而来,谢氏强忍了恶心感,没说话。

这些年正是因为傅其弦贪花好色,名声在外,导致每回傅侯爷在与谢氏之主见面时,隐隐感觉抬不起头来,对自己的儿子便颇为不喜,每每看到哪怕傅其弦已经一把年纪,但总是会训斥几句,这也导致了傅其弦没本事跟父亲抗议,却对自已的妻女极为不喜。

倒是白氏看到儿子前来,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快些给世子搬炉暖端热茶。”白氏说完这话,这才盯着儿子道:“你姐姐要回来了。”

傅仪琴要回长乐侯府的事儿,如今连傅明华都知道了,可傅其弦此时却像是一点儿不知一般,听了白氏这样一说,他有些欣喜的瞪大了眼睛道:“母亲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了。”白氏含着笑意点头,伸手抚了抚自已的裙子:“你们姐弟多年不见,东哥儿今年都已经虚岁13了。”

东哥儿是傅仪瑟的长子,傅仪瑟嫁丁治平后生两儿一女,大的儿子今年已经十三,还未定亲。

“正好我在跟阿沅提起治平的差事,若能使贵妃美言几句,治平的差事也就应该有着落了。”刚刚白氏在谢氏这儿吃了一个回绝,此时却心里并不甘,想借儿子之后迫谢氏就范,她这话一说完,果不其然,傅其弦想也不想的就道:“姐夫的差事还没着落吗?”他问了一句,看也没看谢氏一眼:“你抽空去宫里说一声吧。”

谢氏听了这话,冷笑出声,手一把就将袖口抓紧了。

她命不好,嫁了这么一个废物,关键是若人知耻便罢,倒也能后进,可偏偏傅其弦却又骄狂自大。她深呼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傅其弦还在撩着衣摆落座:“反正都是自家人,也该拉把手的。”

“那你跟侯爷提议,由侯爷出面为女婿谋职位不是更好?”谢氏眼中满是讥讽之色,之所以傅其弦说这话,崔贵妃对她又尤其好的原因,是因为谢氏的姐姐嫁的就是青河崔家,正是宫中崔贵妃的嫡亲嫂子,双方正因为有这样的关系,所以崔贵妃一向对谢氏照顾有加。

可此时傅其弦这窝囊废拿着崔贵妃当成自己亲戚一般使唤,把皇宫大院当成他房屋一般以为进出顺畅,说起替丁治平安排差事就像喝水那么简单。

如果谢氏爱他也就罢了,可偏偏谢氏怎么看他怎么恶心,此时被他这样一使唤,谢氏眼中全是厌恶之色,这话一说出口,当着白氏以及府中几房的人面前,傅其弦勃然大怒,手里的茶杯一下子就端了起来,一下子作势要朝谢氏掷去的模样。

沈氏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拢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撰住了帕子,巴不得傅其弦这盏热茶朝谢氏当头泼去才好!谢氏冷冷盯着傅其弦看,他满头的怒火在谢氏冰冷的眼神下,登时一个激伶清醒了过来,手里的茶杯高举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谢氏嘴角边露出几分冷笑来,傅其弦看到她的笑容,头脑发热,奉茶的丫环还跪在他面前,他端起手里的茶一把朝这目光含情的丫环脸上扣了过去。

“狗东西,茶太烫了!”他嘴里阴森森的骂,丫环嘴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样大冷的天,捧着滚烫的茶水正好,可若是浇在人脸上便要被烫掉一层皮了。

白氏脸色铁青,丫环捂着脸被人拖了下去,大好的早晨便被搅了兴致。

第六章 明霞

傅其弦拿杯子砸了丫环的脸,可白氏却担忧那水滚烫,将世子娇贵的手掌烫伤,忙让人请了大夫前来。

大清早的闹了这个事儿,白氏冷着脸让人先离开。她心疼儿子,虽说傅其弦废物,可她生的三子一女中,长子早亡,女儿外嫁,三老爷远被放派到外地,只得这个不成气候的儿子守在身边,此时儿子拿杯盏砸了人,自己也烫得嗷嗷叫,直心疼得白氏脸色都变了。

傅明华跟着谢氏从白氏院中出来时,谢氏满脸的鄙夷之色,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看了女儿一眼:“先回去吧。”她低头咳了几声,傅明华嘴唇动了动,见安嬷嬷等人一脸担忧的催着谢氏回去,她也就笑了笑,点点头看谢氏在众人扶持下离开了。

手中的暖炉温度已经冷了许多,丫环虽然替她撑了伞,可雪花依旧洒到她毛领上,冻得一张脸绯红。她往白氏所在的院落看了一眼,正巧就看到里头傅明霞红着眼睛冲出来,后头丫环一步一个脚印的追着,手里还拿着大氅在追。

傅明霞也看到了还没走的傅明华,当下脸色就变了,刚刚丫环追着她,被傅明华看在眼中,失礼于堂姐面前,简直令她无比的难受。

“你怎么还没走?”

她抿着嘴角,一脸的冰冷之色。小小年纪的,偏偏有种老气横秋的严肃,她跟傅明华关系一向不好,她妒恨傅明华比她大了几个月便占了傅家嫡长女的名份,因此看到傅明华时极少给好脸色。

“你不也没走?”

明显傅明霞是从屋里冲出来的,估计刚刚在白氏房内受了气,她小时失父,沈氏又是好强的性格,因此教得傅明霞更甚。她总是认为自己越是在府中地位可怜便越是强硬,为人从不会懂得变通,哪怕明知有错,也绝不会承认。

此时她不耐烦的开口,傅明华反问了她一句,她刹时脸色就铁青:“我走没走,关你什么事?”之前傅其弦伤了手掌,急得白氏忙叫大夫入府,她原本是想要留下来替沈氏向祖母说几句好话的,她知道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侯府之中沈氏地位尴尬得很,白氏看不惯沈氏,时常勒令她在府中诵经念佛的,沈氏心里苦得很。

难得姑母要回来,白氏今日在交待谢氏差事时,谢氏推到了沈氏身上,傅明霞想要为母亲说情,让祖母同意自己母亲插手一些府中的事。

可没想到白氏心情其差无比,她刚一开口,白氏便沉下了脸来,她一时气不过,总觉得谁都拿自己当成个笑话看似的,她想起若不是自己父亲去世,自己才是世子的嫡女,又哪儿还得用着她去替沈氏求白氏要差事?她越想越是难受,从白氏房里出来时,便连大氅都不披,直接奔出来了。

正伤心间,没想到傅明华还没走,竟然站在门口,当下傅明霞心里便在想,估计是她在这儿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越是这么想,她就心里越是不甘:“你想在这里看我笑话?”

“说的哪儿话?”

傅明华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看了一旁捧着大氅不知所措的碧红一眼,她是傅明霞身边的贴身的大丫头,此时傅明霞突然的暴发,显然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她有些着急的盯了傅明霞一眼,又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傅明华,嘴唇动了动了,傅明华走了过去,将她手里捏着的大氅提了起来,温声道:“妹妹怎么了?穿着这样单薄的衣裳,可仔细别受了凉。”

她微笑着,那笑容看得傅明霞咬牙切齿。傅明华拿起碧红手里的大氅,一把抖开,作势要替傅明霞披上:“天寒地冻的,快别耍小孩子脾气。”

那一句‘妹妹’刺疼了傅明霞的心,如果不是她晚出生了几个月,侯府的嫡长女明明应该是她的。

越想傅明霞越是生气,她看到傅明华那笑脸,想也不想便举起了手来,身后碧红等人一见不好,可是要阻止她时,已经晚了。

傅明霞举起的手,‘啪’的一下就打到了傅明华胳膊上,将她打得手臂一歪,手里的大氅一下子便落到了地上,嘴里还尖叫着:“谁要你来假惺惺的做好人?我要怎么样,不关你的事!”她举手的一瞬间,白氏贴身的常嬷嬷正好出来看到,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了傅明霞出手这一幕。

打完了人,傅明霞转身便跑,一会儿便跌跌撞撞的在地上留了一串脚印哭哭啼啼的跑远了。

碧红等人吓得面色铁青,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傅明华看了傅明霞跑远的单薄身影一眼,又望了望地上的狐衾,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这才含着笑意冲碧红等人道:“起来吧,二娘子已经跑远了,天寒地冻的,可别小心冻了身体。”

和她温声细语的话相比,之前傅明霞又哭又叫的,简直是丢了侯府姑娘的脸。

几个丫环哆嗦着点头,怯生生的道了谢这才捡起地上的狐衾,忙不迭的朝傅明霞方向追过去了。

那白氏屋里之前安抚着傅明霞的常嬷嬷见几个丫头走了之后,才上前来向傅明华福了一礼:“夫人让老奴出来送大娘子一程。”

常嬷嬷绝口不提之前的事儿,只当没看见似的,傅明华也就点了点头,心里却清楚得很,白氏哪儿可能会让她出来送自己,恐怕此时她是烦死了自己与谢氏,看傅明霞刚刚那作派,估计是在屋里受了什么委屈,白氏向来心疼她,应该是派常嬷嬷出来安抚她的。

“真是有劳祖母挂心。”傅明华微笑着低头小声道,她这么乖顺,常嬷嬷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来:“天气冷,大娘子快回去吧。”

等到傅明华点头领了人离开,常嬷嬷回去之后在白氏耳边低语了几句,白氏脸色就铁青。

第七章 受罚

白氏不喜欢沈氏,但对于傅明霞却着实是打心眼儿里疼爱的。

她所生的三个儿子中,长子傅其孟只留下了傅明霞一根独苗,次子傅其弦嫡出的子嗣只得傅明华一个,三房钟氏倒是生了两儿三女,可惜却不得她眼缘。今日傅其孟伤了丫环之后自己也烫着了手,白氏一时担忧之下,傅明霞凑上前来要与她说话时,白氏心中其实是有数的。

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她来不及和傅明霞说话,她便红了眼出门,白氏心里虽有些不喜,但仍派了常嬷嬷去哄她,却没想到常嬷嬷回来会说傅明霞会跟傅明华在自己院前就吵起来了。

“让她抄写女诫十遍,在月底前交到我的手中,这十天就让她不要出院门了。”白氏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而此时傅明华摸着刚刚被傅明霞打过的手,也回到了自己院落之中。

碧云替她将外头沾了雪的大氅脱下,拧了热帕子过来让她擦手,看到她手还放在手腕处,不由想起之前在白氏院前的情景,抿了抿嘴角:“大娘子手臂可是受伤了?”

傅明华摇了摇头,她穿得厚,傅明霞力气又有多大?她是故意让她打的。

她接过了碧箩递来的茶水,嘴色勾了勾:“疼倒是不疼,不过傅明霞应该难受了。”傅明霞总是看她不顺眼,每次见面都找她麻烦。

今日明明傅明霞在白氏处受了气,却偏偏在自己身上来发泄。傅明华知道她最恨的就是自己嫡长女的身份,每次自己一叫她妹妹,她一准儿翻脸。她今日做出温柔体贴的模样伤势要替她穿上大氅,果不其然傅明霞当场伸手便打翻了。

若是没有傅明华的插手,傅明霞估计被大丫头碧红一追上,自己冷了也会披上,可有了傅明华的举动,依她那脾气,肯定不会再穿。

当着常嬷嬷的面,她又伸手打了自己,白氏虽疼她,可她如此没有规矩,白氏哪怕再偏心,也会罚她。

“等着瞧就是了。”傅明华歪在贵妃椅上,一双腿冻得卷缩起来,难得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轻声呢喃。

碧云替她拉了拉厚毯子盖在她腿上,屋里没人说话了。

她早晨起来先洗漱了去向长辈请安,至今还未用膳。

新唐规矩一日两餐,朝食一般是她请完安回来之后再慢慢安排。

傅家虽然是新贵,可富贵了三十年,也开始学着贵族的做派。傅明华身边除了四个大丫环之外,还有一个谢氏让人从江洲谢家送来的乳母替她安排膳食,除了两餐饭食之外,每日还会熬煮些对女儿家身体有益的养身汤与甜点。

只是最近乳母江氏回了一趟江洲,已经去了十几天,恐怕再过半个来月便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