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干呕了几下,却没能吐出东西,长孙无双忙用手替他抹着胸口,“王爷,你就好好休息着吧,别想太多!”
“阿洛…还是没有来吗?”李世民突然侧睛问道。
长孙无双手下一滞,用右手掐住他的左手的虎口,听孙太医说这样可以减轻腹痛。然后听着她淡淡的说道:“还没呢!”
李世民不说话,但长孙无双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慢慢地凉了下来。
过了半晌,李世民又开了口:“阿婢,你…你派人去叫阿洛过来!就说…我想见见他。”
“好的。”长孙无双微笑着仰起脸:“王爷稍等,妾马上叫人去请阿洛妹妹过来!”
李世民面上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看韦珪端着水走了过来,长孙无双轻轻起了身,对着韦珪说道:“韦夫人,好好照顾王爷,我去去就来!”
“王妃你去忙吧,这里就交给妾了!”韦珪赶紧说道。
长孙无双回头对李世民灿烂一笑,说道:“那妾先出去了!”
“去吧!”李世民声音虚弱。
长孙无双抬脚出了门,一直走出院子,径直来到花园里,走到池塘边,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
她就这样站在池塘边,手里绞着绣帕,心里正一滴一滴的淌着血。
本以为跟他说杨洛不来看来,以他的性子,他定会恼怒怨恨于她,从此将她扔在一旁。没想到,他居然让自己去叫杨洛过来!
他,居然求着那个女人来看他!
他对杨洛的情深意重,对她来说,却是蚀骨钻心之痛。
抬起头,眼泪从两边的眼角滚落出来…
相见如冰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辰,长孙无双才收拾好心情,慢慢回了院子。
走到李世民房门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李世民听见她推门而入的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抬起身向她身后望去,看着她进门后便回身将门关上,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阿洛呢?”
听了他的话,长孙无双面上一僵,强笑道:“阿洛妹妹说她现在还有些事,一时走不开!晚点再过来探望王爷!”
李世民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的褪去,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是再无一丝血色:“她不愿意来,是不是?”说着他将身体放了回去,喃喃说道:“她就这么恨我吗?”
长孙无双走上前,韦珪知趣地走开。她坐在他身边,笑着说道:“王爷,你别多想了!过一段时间,等阿洛妹妹想开了就好了!”
李世民闭上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想是已恨我入骨了吧?我们…我们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这时,他心里一阵翻腾,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哇!”的一声,一股黑色的血便喷了出来。
“王爷!”长孙无双一见,吓得大惊失色,忙将李世民抱在怀里,凄厉地叫道:“王爷,你怎么了?你可不能吓妾啊!”
李世民闭上眼睛,面如死灰,软软地靠在长孙无双身上。
“快!快去叫孙太医过来!”长孙无双对着呆呆站着的韦珪大叫道。
韦珪似乎方才反应过来,忙点了点头,“好!妾马上便去!”说着便往门口奔去。一出门,便看见长孙无忌带着孙太医走了过来。
韦珪忙冲上前抓住孙太医的双手,说道:“孙太医,你去快看看,王爷刚才吐了好多血!”
“是吗?”孙太医不敢怠慢,赶紧跑进屋里。
“孙太医!快!快看看王爷到底是怎么了?”长孙无双此时已然大哭了起来。
“是,王妃!”孙太医的手搭在了李世民的手腕上,面色一下凝重起来:“糟了!我之前用的那些药已经压不住明日红的毒性了,毒已经开始发了出来!”
“那怎么办?”长孙无双手足无措,眼泪汪汪地看着孙太医。
“臣马上给王爷服解药!”孙太医说道。
“解药?”长孙无双一愣,“那药是真的?”
“杨夫人试过了,那药的的确确是明日红的解药!”孙太医答道。
“谢天谢地!王爷这下有救了!”长孙无双喜极而泣:“孙太医,你赶紧给王爷服药吧!”
“是!”孙太医忙服侍着李世民服下解药,让他躺在榻上。自己不敢离开,一直呆在榻边观察着李世民的脉相。直到感觉李世民的脉相渐渐安稳下来,他才放下心来,向长孙无双禀报道:“王妃,王爷及时服下解药,现在毒已经慢慢解了,再坚持服用两天解药,便可以将毒全部清掉!”
“那就好!”长孙无双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孙太医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是。”孙太医行了一礼,便退下去,回到偏房里。
杨洛还等在这里,看见孙太医回来了,忙上前紧张地问道:“王爷他怎么样了?”
“回夫人,已无大碍!”孙太医回答道。
“那就好!”杨洛感觉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
“夫人如此关心王爷,何不自己前去探望他?”孙太医说道。他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了救李世民,愿意以身试药,可见她爱极了这个人,可为什么又不愿意亲自去看他呢?
杨洛无力地笑了笑:“知道他没事便好了!我就不进去看他了,免得他看见我又生气!”说着杨洛便准备回屋去。
“夫人!”孙太医叫住杨洛,从装解药的瓷瓶中倒出两粒药丸,说道:“这两丸药您收好,还有连服两日才能将毒全部清掉。”
杨洛伸手拿过药丸,说道:“谢谢孙太医!”
“夫人今日所为,孙某心中十分佩服!”孙太医由衷地说道。
杨洛淡淡一笑:“只不过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向自己住的小院走去。
在回院子的路上,她发现秦王府侍卫比平时多了不少。看来经过李世民中毒一事,秦王府里也开始戒备森严起来。
杨洛眉头微皱。这样一来,自己不是更不容易带着恪儿偷偷离开了?
三日后,杨洛便听说李世民已经痊愈了。
她没有再去长孙无双的院子求见于他。既然他那么不想见自己,就别去给他添堵了吧!
闲来无事,便带着李恪去花园,自己坐在一边,看着他和小丫头兰香一起踢健子玩。
李恪这孩子学什么像什么,连健子这种女孩子的游戏他也踢得不错,反而兰香一个不注意,健子便飞出去好远。
李恪蹦蹦跳跳地追到树丛后面去捡健子,不一会儿,便听见他惊喜地叫道:“父王!”
杨洛的心一跳。他也来了花园?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
不一会儿,便看见他牵着李恪从树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长孙无双。
杨洛慌忙上前行礼道:“妾见过王爷、王妃!”
李世民看着拜倒在自己面前的杨洛,嘴抿得紧紧的。想到自己命悬一线之时,她也不肯来见!如今却站在自己面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真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的心剜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杨洛听见他半天没动静,知道他故意冷着自己,怕是看见自己心里气又不顺了吧?
看着李世民站在那里,冷着一张脸不吭声。长孙无双忙上前圆着场道:“王爷,这地上凉呢!快让阿洛妹妹起来吧!”
听了长孙无双的话,李世民冷声说道:“起来吧!”
“谢王爷!”杨洛便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李世民。三天,他似乎瘦了不少。只是他冷着一张脸,眼中的寒光都快把人冷死。
杨洛赶紧低下头,不再看他。看来他这次真的气得不轻,现在还在生气。不过也没有关系,现在他既然好了,自己也可以带着李恪安心地离开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一笑,将李恪拉了过来,说道:“恪儿,我们该回去了,快给你父王和王妃道别!”
看着杨洛对自己避如瘟疫,巴不得早点离开,李世民心中更是一阵钝痛。
李恪十分听话,恭恭敬敬地对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双道别。
杨洛也施了一礼,便带着李恪匆匆离开。
看着杨洛离开时嘴角那抹清浅的笑意,李世民的心像被人狠狠抽了一下。自己和她,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
次日一大早,杨洛准备以带李恪到栖霞寺去拜佛为名,将李恪带走,从此,母子俩离开秦王府。前两天已托小谷子帮自己偷偷雇好了马车,这些天,她也陆陆续续搬了不少细软到谷家放着,现在只管带着李恪出东门,便可离开长安。
谁知还还没走近大门边,便被几个士兵拦了下来。
“本夫人要和三公子出去拜佛,你们拦着我们母子干什么?”杨洛不解地问道。
一个领头的士兵恭敬地行了礼,回答道:“杨夫人,秦王有令,从现在开始,没他的指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秦王府!”
杨洛一愣,他将秦王府封了起来?难道他知道自己要带着他儿子偷跑?想想又不对,如果是知道自己出走的计划,他大可直接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不必如此大动干戈的。想到这里,她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
突然,她看着李世民披着一身铠甲,远远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长孙无双,竟然也是一身戎装。她心里那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
李恪看见李世民,十分兴奋,未及杨洛阻止,他便大声叫道:“父王!”
李世民听见李恪的叫声,抬眼望了过来。看见他身边的杨洛,顿了一下,走了过来。
“王爷。”杨洛行了一礼。
李世民瞥了杨洛一眼,却并没有理她,直接蹲下身子,将李恪搂住:“恪儿怎么在这里?”
“娘亲说带要恪儿去拜菩萨!”李恪回答道。
“哦!今天就不去了!”李世民轻轻将李恪的小手握在掌中,“今天外面会有些乱,你和你娘亲就呆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
看着李世民一脸的严肃,李恪点了点头,怯怯地问道:“父王,你要出去吗?”
李世民紧紧盯着李恪,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父王要去办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恪儿你一定要在府里等着父王回来!”
“嗯。”李恪点了点头。
李世民勉强一笑,用手轻轻捏了捏李恪的小脸:“乖!”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王爷!”杨洛出声唤道。
他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杨洛问道。
他的背冷冷地对着她,硬梆梆地说道:“你只需要呆在府里,照顾好恪儿就行了!”说着他大步向前走去。
等在那边的长孙无双忙迎了上来:“王爷,可以出发了吧?”
“嗯。”他点了点头,手很自然地伸出手,将长孙无双的手握住。
长孙无双对着他灿烂一笑,两人十字相扣,向府门外而去。
看着他拉着长孙无双的手,两人相携而去的画面,杨洛的眼睛突然有一种酸涩的痛。
听见李世民和长孙无双一出门,门外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好像在誓师的样子。想到刚才他那严肃的表情,她心里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他准备要反击了,而且,这一次,是破舟沉釜的反击!
他在这生死关头,最终还是选择了和长孙无双一起携手而去。
所有的一切,都在不言中。
杨洛只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变得冰冷,身体似乎也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玄武门,李建成会说一个大秘密哦!
玄武之变
李元吉一大早就到了东宫,找到李建成,神色有些惊慌:“大哥,我打听到今天父皇找我们进宫,是二哥向父皇告状说我和你在后宫做淫|乱之事,父皇叫我们前去对质。”
李建成心中一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有这事?”
“是啊,怎么办?”李元吉说道。
“那我们速到宫里跟父皇解释啊!”李建成说道。
“大哥,你真要去啊?”李元吉一愣。
李建成转脸看了一眼李元吉,说道:“我们又没做,怕什么!”
“大哥…”李元吉突然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李建成见李元吉这样子,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李元吉的领襟,咬着牙说道:“元吉…你…这个混小子!”
李元吉慌忙说道:“大哥,这也不能全怪我,是那个张婕妤先勾引我的!”
“可是,那是父皇的妃子,说起来还算你的庶母!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李建成愤然说道。
李元吉辩解道:“大哥,我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我笼络了尹德妃、张婕妤这些宠妃,她们怎么可能在父皇面前说二哥的坏话,让父皇对二哥的越来越不喜?”
“可是,现在东窗事发了,如何是好!”李建成瞪着李无吉,狠狠说道:“淫|乱后宫,这个罪名可是不小啊!”
“大哥!”李元吉说道:“咱们俩不去,留在家中静观其便就好!”
“不去?不去便失去了辩驳的机会?那不是更会引起父皇的猜忌?”李建成眉头紧紧皱起。
这时,他突然想到那天杨洛提醒自己李元吉的一箭双雕之计,李建成心里一阵心烦。
看着李建成的脸色,李元吉知道他有些生气,便住了嘴,也不再吭声。
“听着!你立刻跟我进宫!”李建成瞪着李元吉,说道:“到了父皇面前,打死都不能承认!”
“是,大哥!”李元吉无奈地应道。
兄弟俩便像平时上朝一般,带了几个近身随从,便骑着马便向太极宫而去。
到了玄武门,一切如常!值守的侍卫还是平时常见的几张面孔,两人便径直骑着马从玄武门进去。
进了玄武门便是临湖殿。
这时,门官上前传话道:“陛下有旨,请太子与齐王将侍从留下,只身前往晋见!”
李建成一愣,与李元吉对视了一眼,看来父皇真的信了李世民的话了!
想到这里,李建成翻身下了马,只身往前走着。
李元吉也跳下马,跟在李建成身后。
这时,李元吉向抬眼看着身旁临湖殿前的侍卫,只见一个个低着头,似乎不敢看自己,其中一人身体还有些发颤。
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上前叫住李建成,说道:“大哥,好像事情有些不妙!”
李建成倏地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李元吉,只见李元吉一脸正色,似乎不像在开玩笑。他抬眼向临湖殿四周看了一下,周围的树林里似乎人影绰绰。
“不好!快跑!三胡,我们中埋伏了!”李建成大叫一声,往后跑去。
这时,树林里的人看见被发现了,便全都冲了出来。
李建成一把从门官手里夺过马,然后翻身上马,就往宫外跑去,但玄武门已被人关上。
见归路已被人堵住,李建成一个惊慌,扯着马便往旁边跑去。
“大哥!”身后传来李世民的呼喊声。
李建成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就在这一刹那,只听一阵呼啸声,胸口一阵剧痛,一支利箭,直直地插在自己的胸口上。
血喷薄而出,将胸前的锦袍全部染成了血色,双手无力再拉着缰绳,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刚落地,头脑里一阵发懵,一匹马停在了自己面前。
他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起头,看见李世民正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二弟,为什么?”他大口喘着粗气。
“大哥,不要怪我!”李世民看着李建成,眼中一丝狠戾之色闪过:“你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
李建成先是一怔。是,是自己先对他下毒的!兄弟一场,李世民的性情他清楚,既然他拉了这一箭,便不会再回头。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苍凉的一笑,“成王败寇!二弟,你若还念兄弟之情,便给我来个痛快!”
李世民将弓箭背在身上,说道:“大哥,我会带着你到父皇面前说个清楚,说说你和三胡怎么毒杀于我,怎么淫|乱后宫?”
李建成摇了摇头,大声笑道:“下毒之事确是我对不起你!但二弟,若不是你咄咄逼人,大哥又怎么会这么做?至于□□后宫之事,父皇是不会信的!”
“大哥,你我一母同胞,你居然一点兄弟情分都不念!”李世民眼色极为哀伤。
李建成知道李世民那一箭正中自己胸口,就算现在不死,也拖不了多久了。可是,他不想留下来被侮辱,他想最后有尊严地离去。想到这里,他睁开眼睛,看着李世民,“二弟,看来你这身体已经痊愈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可能阎王爷也不想见我冤死,不肯收我吧!”
李建成唇边扯出一个暧昧的笑容:“阎王爷?哈哈哈,其实也怪我自己,要不是我一时心软,将解药给了阿洛,二弟,你以为你真的还能够站在这里吗?”
“阿洛?”李世民听李建成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极其震惊:“是阿洛找你求的解药?我不相信!你下的毒,你怎么可能把解药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