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城低头看了一眼沾满泥水的衣服,急忙解释:“少将军,这是刚才我跟几个人过招,不小心摔了一跤弄脏的。平常我不这样的。”
卫珩道:“哦…是摔的啊…”
“少将军,你是不是有事要属下去做?”沈连城有些兴奋。说实话,自从跟了卫珩来到边关,他们就一直被卫佘压着,没能真正出去打仗,一个一个成天没事就在训练,心里憋得厉害,都卯着劲得想上战场杀敌立功。
卫珩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连城惊喜地咧嘴笑了,凑近了脑袋问:“少将军,是什么事?”
卫珩轻咳一声,道:“你多大了?”
沈连城道:“属下是属兔的。”
“属兔…”卫珩算了算年纪,“恩,挺般配的。”
“少将军?”沈连城又被卫珩弄糊涂了,什么挺般配的?
“恩…可有喜欢的姑娘?”卫珩问。
沈连城想了想,说:“喜欢的姑娘…以前算有吧,不过我来了边关后她就嫁人了。如今也算不上再喜欢。”
卫珩听了后微微松了一口气,眼里藏着笑意,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的,当初你爹娘就盼着你早日成婚,给他们添了个孙儿孙女。我现在替你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姑娘,模样可人,性格亦是温柔的,也十分会照顾人。”
“少将军…您这是给我当媒婆了?”沈连城瞪大的眼睛,“可是属下…属下还没打算好成亲…”
卫珩再次轻咳一声,说:“那就现在开始打算起来。难不成你要拖到你爹娘都抱不动孙儿的时候再考虑?”
“但是现在这情况…适合吗?”沈连城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卫珩,心想,少将军对我可真好,连我的婚事都过问,以后跟定他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合适就合适。”卫珩道。
沈连城心想,也对,少将军自己不是也都定了亲的,还是大将军亲自定下的。
“那…”沈连城腼腆地笑了笑,“少将军,那是哪家的姑娘?”
卫珩朝他勾了勾手指。
沈连城急忙而耳朵凑过去。
卫珩小声说:“路家的。”
沈连城先是惊喜,心想,不会吧,也是路家的,那自己岂不是要和少将军成亲戚了,惊喜完后他琢磨着,咦,路家不是只有一个大小姐路展屏的…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
再一细想,沈连城额头便冒出些薄汗。他咽了咽口水,“少将军,是那个路家的路家?”
卫珩点头:“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路家大小姐路展屏。”
沈连城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他反正是不太理解,少将军怎么可以这样呢?军中上下,谁不知道路家大小姐路展屏心系少将军呢?
卫珩就知道他会多想,便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流言,路家大小姐身世清白,家教严明,我看是最合适你的。”
“但是,少将军…”
卫珩道:“一个月之内,你要让路大小姐对你死心塌地。”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这是军令。”
沈连城顿时觉得脑子里乱成浆糊了。
卫珩临走时,还吩咐他:“记得别这样一身泥的去见路家大小姐。”
卫珩走后,沈连城还站在院里,慢慢咀嚼卫珩的话,寻思着这话里是不是隐藏深意。
难不成少将军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需要我接近路家大小姐然后套出什么阴谋诡计?
他站着发了好一阵的呆,引来两位关系较好的人过来询问。他一脸懵相地问自己的朋友:“少将军给我介绍了一门婚事,你们说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人问:“当然是好事!说明少将军器重你!”
另一个人问:“哪家的姑娘?”
沈连城看着二位,说道:“真是好事?少将军给我介绍的人是路家大小姐。少将军还给了我一个期限,你们要不要帮我想想法子,怎么才能让少将军收回这道命令?”
“哦…”听完沈连城的话,其中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突然转换话题,“刚才你那个马上取人首级的动作太厉害了,你再来教教我。”
“这个简单,你过来,我再演示一遍给你看。”
沈连城喊道:“喂,喂,别走,帮我一起想想法子啊!喂,你们别跑,等等我!”
那两个人跑得更欢快了。
沈连城觉得自己脾气要上来了,他喊道:“说好的同生共死兄弟情深的呢?是不是要绝交!”
那两个人不跑了。
沈连城追上后,说:“你们必须给我想法子。我要是不去找路家大小姐,少将军肯定生气;可是我要是去找路家大小姐的话,大将军肯定得赏我军棍,说不定路家人也得找我麻烦。”
“所以…你让我们怎么给你出主意?”
沈连城挠了挠头皮,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总能想出法子的。”
“我们是想不出法子的,少将军素来言出必行,要是段翊大哥在,或许他还能去少将军那边说上话…问题段大哥在京城。”
沈连城也是犯愁:“那怎么办?反正我不能去找路家大小姐。你们说会不会是前几天路家大小姐在少将军生病时,和少将军闹了些不需要。所以少将军只是和她闹脾气?所以…”说了一半,他自己都猜不下去。
少将军怎么可能是那种无聊的人。
就在三个人都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猛一拍脑袋,“你不方便主动去找路家大小姐,那我们可以设计让路家大小姐主动来找你啊!”
“对对对,此计可行!”
沈连城两眼朝天一翻,说:“就不能让少将军收回这个命令吗?”
那两个人异口同声道:“那比让路家大小姐主动来找你更难!”
于是,沈连城勉强开始和他们一起合计着如何引起路家大小姐的注意。
最后,三个人发现最难的地方在于,沈连城和少将军一比较,完全没有任何一地方可以引人注意。
沈连城有些难过地摸了摸鼻子,说:“少将军资质非凡,我自然甘拜下风。你俩能别那我和少将军比吗?我看我们三个家一起,也是比不过的。咱们还是想想有什么切实可行的计策好不好?”
三个人一合计就是到用晚膳时间。
卫珩一心想卫佘不要为难自己的婚姻大事,所以一改常态,晚膳主动去陪卫佘吃。
用完膳,他回到自己的居所,亲兵已然等候许久。
“查出来了?”卫珩问。
亲兵点头,说:“谣言起于路府。”
还真是毫不例外…
卫珩垂眸:“知道了,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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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路府的路展屏坐立不安,晚膳亦是滴水未进。
伺候她的丫鬟可急坏了:“大小姐,您别老是唉声叹气了!这不是好事么!”
路展屏忧愁道:“芸儿,你是不了解少将军。”
“要那么了解做甚么,反正我们家大小姐是准少将军夫人。”芸儿笑嘻嘻地替路展屏梳洗,“再说了,大小姐长得多漂亮,放眼整个州郡,又有哪家姑娘比得上您?所以,大小姐您是配得上少将军的。”
路展屏依然是愁容难去。
她以前也觉得自己容貌出众,心高气傲,想寻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男子做夫君。然而见了卫珩后,她便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她一直以为任何一个人男人见了她,都会挪不开眼,唯独卫珩,见了她仿佛没看到一样。她几次三番在卫珩面前出现,卫珩都毫不动容。最后她忍不住自己凑上前,卫珩却是一副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压根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
这才是刚开始。
后来,无论她如何找机会,卫珩都是对她爱答不理。
她开始自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很丑,开始想知道卫珩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开始想见识卫珩曾经见过的人。
再后来,她听人说,卫珩是准驸马,便更加自卑。
公主那样的身份,哪里是她一个普通人触及得到的?
这一次卫珩病重,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围在卫珩身畔,一步都不离开。
她鼓足勇气表白,卑微得甚至不奢求任何身份,只是因为她无法劝服自己放弃卫珩。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都心满意足。
但是战事总会结束,到时候卫珩离开了她便看不到了…
所以她想,哪怕是当个丫鬟也好,至少可以和卫珩一起走,可是再看到她。
那天,回家之后,她也震惊,素来高傲的自己,怎么可以说出那般卑微的话,而且是她心里最真实话。
拒绝后的伤心,怕父母知晓后的羞愧心理,担心以后会再也见不到卫珩…
三种情绪叠加,她再也没忍住,一个人关在房里哭得肝肠寸断。
后来,她的贴身丫鬟来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聊的,她便说了自己此生非卫珩不嫁,因为她和卫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她所谓的肌肤之亲指的就是自己偷吻卫珩之事。
然而贴身丫鬟芸儿不太明白所谓的肌肤之亲指的是什么意思,便去咨询有了情郎的雀儿姐姐,何谓肌肤之亲。
雀儿当即被她问红了脸,说:“芸儿,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也尽是学坏了!”
芸儿一脸茫然:“雀儿姐姐,我哪有学坏。只是大小姐说她和卫少将军有了肌肤之亲,此生非他不嫁。所以芸儿才想问问姐姐,肌肤之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雀儿愣了愣,抓着芸儿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大小姐和为少将军?”
“是啊。”芸儿点头,“大小姐亲口说的。哭了一下午了都,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大。姐姐,你说肌肤之亲是不是只两个人拉过手了?若真是如此,我觉得也没什么,大小姐为何要哭成那样呢。”
雀儿白了她一眼,“你懂个屁,肌肤之亲指的是这个!”雀儿两根食指搭在一起,做了个动作,“就是洞房!”
雀儿一说完,芸儿便觉得事态严重,立即回去继续安慰大小姐。
然而她忘了,雀儿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她一离开,雀儿便去把这事告诉给了路夫人。
路夫人当然也是傻了眼,急忙找夫君商议。
路老爷先是气得直跺脚,骂路夫人:“好好的一个女儿尽被你教坏了!真是丢尽老夫的脸!”
路夫人也着急起来:“你说我,你倒是教得好!没事就带着她出去,我说了,女儿应该养在深闺,你非要把她当男孩子一样养!现在好了,出事了倒怨恨起我来!呜呜,我跟你说,屏儿可是我的命根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呜呜,我也不活了!”
路老爷皱眉:“别嚎了,让我静一静!好好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老爷若是开不了口,我便去找大将军,总是要给个说法。”路夫人拭去眼泪道,“老爷,我知道我们是小门小户,配不上将军府的贵公子,可他们也不能不认账!真论起来,咱们给朝廷捐的钱粮哪里少了!他的军需品里有一半都是我们路家的!”
路老爷没说话,继续沉思。
路夫人道:“眼下,也不能奢求正妻位份,但最少也得是妾室,绝不能是通房丫头那种没地位的。”
“好了,你别说话。此时我去安排。”路老爷细细琢磨过后,忽然觉得或许这是他们能改变家族命运的一个方法。
据他所知,大将军绝非不讲道理之人。
毕竟,多年前他便和卫佘打过交道。
卫佘的威严可不光光是靠他的战功挣来的。
他只是还摸不透那个少将军卫珩。
所以他得赶在卫珩下手前,让大将军先知道这事。
事情便成了传言那般。
当路展屏回过神想解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
一方面她害怕自己一解释就无法嫁给卫珩,另一方面她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过她心里还是害怕,害怕卫珩从此见了她会厌恶她。毕竟这婚事是大将军和她父母定下的。
卫珩的心里,似乎并没有她。
这些天,路展屏忧心忡忡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芸儿打趣道:“看我们大小姐愁的,都瘦了一圈。”
路展屏问:“最近可有少将军的消息?”
“听说现在战事吃紧,图番国似有卷土重来之势,少将军应该忙于战事。”芸儿安慰着,“小姐就别担心啦。大将军定下的婚事,谁也不能做主推了。”
路展屏不放心地揉着手指头,心里很不确定地说:“是吗?可是…可是如果他自己心里并没有我呢?”
“怎么会,若心里没有小姐,怎么会和小姐…”芸儿说了一半,便噗嗤笑了,“说实话,那天我都被小姐吓坏了。是不是这些将军啊,都不太注重礼节。这还没成亲呢就…”
路展屏羞愧地红了脸,不敢对芸儿是实话,只能让她闭嘴,“以后莫在提起此事。”
“知道啦!”芸儿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我听说,少将军最重兄弟情义。前些天还当了他的一个玉佩,给他几个朋友另外打了几件好兵器。就是堂堂将军府,有点儿穷。”
路展屏道:“现在是战乱时节,他们又不在京中,手上自然没有很多余钱。”路展屏认真想了想,“你知道和少将军关系好的那几个人都是谁吗?”
芸儿道:“这我不清楚,不过我替小姐去问问。”
路展屏嗯了一声说:“等你清楚了就悄悄告诉我。再过些天,我要去庙里求佛。你帮我约那几个人,对了,不要让别人知道。”
路展屏决定从卫珩身边的人下手,打好关系,也是希望能别那么讨厌自己。
转眼一个月后。
路展屏带着芸儿和几个家丁出门去寺庙。
作为边关重镇,寺庙规模并不小小。
南来北往的人,心中有所求之人,都会来寺庙里烧一支香,捐献油钱,祈求万事顺利。
介于现在局势紧张,来寺庙里烧香的女眷们多少都会带上几名家丁,以防万一。
路展屏家每年的香油钱都给了很多,所以寺庙里的主持待她十分客气,她在大殿跪拜完后,若她有心,还会专门给她辟出侧殿,供她静心礼佛所用。
路展屏自然是要在这儿见一见卫珩的人。
她吩咐寺庙里的和尚,若无要紧事,便不要打搅她礼佛。芸儿陪着她一起,路府的家丁守在侧殿门口。
等了一会,芸儿说:“小姐,好像人来了。”
路展屏起身,发现来的人穿得衣服却是十分平常。她想也对,是自己私下约见他们的,他们想必不会穿着军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