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紫穗这么说,郭长安微微一笑。她上一辈子,前半生风光无限,后半生却任人践踏,阿猫阿狗都能当着她的面嘲笑她小小年纪,便学着她的母亲灵妃秽乱宫闱。那些误会和脏水毁了她一生。她被这群人人伤害得够多了,虽然努力学着保护自己,不过最后还是因为她是前朝公主的身份而被新皇帝所不容。

也是,这后宫里的人,包括她的父皇,谁会想到,不过短短十四年,大周朝就被卫家所夺。

既然老天爷忽然怜悯她,让她多出一世年华,她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活着。如果不能好好活着,那她也要在有能力的时候,让那些玩弄过她的人,给她陪葬。

她记得,上一世的一切转变就发生在她十三岁。

方才紫穗说了,今日是二月二,那么算算,距离上一世的十三岁还有差不多一年时光。

如果没记错,母妃过两日就会被查出有孕的消息。

吃了紫穗特地为她准备的汤羹,心里却仍旧有些乱,从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弄得她有些茫然。

让自己安静片刻后,她唯一想的就是,活着真好。

活着才能知道,自己曾经过得多么憋屈。

喝完汤,她漱口净手,“紫穗,走吧。”

郭长安的颐心殿和灵妃的翊熙宫紧挨着,越过两道拱门便是。

昨晚上皇上歇在翊熙宫,长安去请安的时候,皇上才刚起身,正在桌前用茶,而大太监刘保卿也伺候在旁边,等着皇上用完早茶一起去上朝。

郭长安看着停在宫门前的轿辇。

十六人抬的黄色龙舆,处处彰显着权势,让人见而生畏。只可惜…时光变幻万千,不可一世的父皇前世最后也只落得暴毙的下场。

她垂下眼眸,心里感慨万千,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等会再进去。毕竟父皇给予她的荣宠和羞辱一样多。

其实从名字就可以看出,皇上曾经多么宠爱她和母妃。这一代皇族皇子们的名字皆是从煜从水,如太子郭煜泽,皇三子郭煜潫等,而公主们则是从华从禾,唯独她是个例外。当年灵妃怀她的时候差点流产,生她的时候又是早产,据说整整生了一宿,差一点保不住,为此灵妃特地恳请皇上给她一个简单但听着有福气的名字。

原本,皇后已经让内侍监按照七公主的生辰八字,取了三个好听的名字,就等着皇上决断。因为灵妃这一说,皇上便觉得内侍监起得名字都不好,一时自己也没想出好名字,便问灵妃想给七公主起什么名,一切都让她做主。

灵妃便说:“皇上,依臣妾看,不如直接叫长安,既简单又不拗口。”

皇上看着尚在襁褓,但见了他就笑的七公主,当即同意。不仅如此,皇上还特地赐她封号平乐。一般在大周朝,公主的封号通常都要等公主活过两周岁,她是唯一的一个刚生下来没多久就有了封号的公主。

这些事,长安小时候没少听五皇姐郭华稹说起。每次听她说的时候,长安总能感觉到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酸味。

、第3章

紫穗见郭长安站着不动,便走上前对守门的太监说:“平乐公主来给灵妃娘娘请安,烦请顾公公通传一声。”

平时郭长安来灵妃宫里是不需要通传的,不过今日因为皇上也在,所以那太监须得要拦一拦。

郭长安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太监,好像大家都管他叫小顾子,他的真名大概没几个人记得,郭长安也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她记得小顾子御前伺候皇上五年多,是个稳妥的人。后来小顾子是怎么死的…郭长安仔细回想,好像是宸妃逼宫那晚,为护皇上被大太监刘保卿所杀。

想到这,她看小顾子的目光便柔和了许多,带了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小顾子急忙低下头,说:“公主请稍后。”

过了一会,小顾子跑出来,带着微喘的口气:“公主,皇上让您快进去。”

郭长安偷偷压着胸口的闷气,脸上恢复当年烂漫无知的笑容,抬脚走进翊熙宫。

皇上此时已经换上了朝服,戴着冠帽,准备去上朝。

她的生母灵妃则是满眼幸福地替皇上整理袖口。

大太监刘保卿则候在院子里,见到平乐公主,依旧是同平日里一样,脸上挂着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笑,十分规矩地跪下行礼。郭长安嘴角噙着笑,目光从刘公公身边一晃而过。刘公公就是这点好,哪怕他想害你了,这前头面儿上的礼仪总是做足了的。

皇上看到郭长安,招手让她过来。郭长安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大礼,“长安给父皇和母妃请安。”

跪下的时候,她努力告诉自己,要和平常一样,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几日不见,长安看着又漂亮了许多。”皇上侧过头看了一眼灵妃,“长得愈发像你了。”

长安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父皇,这哪里是几日不见,分明是几个月不见。要不是今日赶巧,长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父皇呢。”她看出来父皇今日心情不错。

“哟!”皇上乐得笑了,“小嘴儿也更伶俐了。你倒说说,朕何曾几个月不见你?”

长安想了想,其实她也不记得多久没见过皇上,仗着自己此刻还只是十二岁的模样,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反正长安是好久未见父皇了,可想得厉害。”

灵妃把她往一边拉了拉,说:“长安,别跟小时候那样缠着你父皇,你父皇得赶着去上朝。”

长安立即乖巧地站到灵妃身侧,屈了屈膝,说:“那女儿不缠着父皇了,女儿恭送父皇。”说完,小嘴儿却是下意识地撇了撇,甚至还发出一丝轻不可闻的哼声,像是略带怄气般地撒娇。

皇上伸手捏了捏她光滑的小脸蛋,道:“长安今年十二了吧?可这撒起娇来,朕觉得好像还是个孩提之童。既然今日是赶巧见到朕,那朕就许你一个愿望。想要什么尽快开口。”

长安顿时眉梢带笑,目光炯炯:“真的?父皇您可是当今天子,一言九鼎。”

皇上点头:“父皇何曾反悔过?”

长安心想,父皇你反悔的事情何止一件两件。

她微微思忖片刻,说:“上回我去给母后请安,听见四姐和五姐在议论自己给太子哥哥准备的礼物是多么的好。我想来想起,也没想到自己能有什么好玩意儿可以送给太子哥哥。父皇,不如你赐一个宝贝给我,回头也省的四姐五姐嘲笑我。”

皇上笑着答应,“你还学着借花献佛了。回头朕多赏几件给你,记得别全当礼物送人,自己若是有喜欢的就留着。”

郭长安忙说:“我哪里舍得全送出去,父皇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我这还不都是四姐五姐说,太子哥哥不比别的哥哥,以后是要当皇帝的,我们这些做妹妹的,将来便是太子哥哥的臣子。如果送的礼物不诚心,以后会倒霉的。五姐还说…”

灵妃急忙阻止她:“长安你快别乱说话,你四姐和太子都是你母后所生,五姐和你四姐又住得近,亲密些是自然的。”

皇上却让长安继续说下去。

长安装作被吓住的样子,嗫嚅着说:“我不记得了,似乎,似乎…五姐后来就没说什么了。”

皇上点了点头,没多言,不过转身离开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却是彻底消失了。

长安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同样渐渐散去。

郭长安嘴里的四姐是皇后所生,五姐是贵妃所生。

依照她父皇的性格,听了她方才的话,恐怕一定会往深处想。从前她不觉得,但是前世母妃的遭遇,让郭长安知道父皇疑心甚重,或者可以说,她的父皇不相信任何人。

尽管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但是她仗着前世的记忆,至少可以避免某些对自己,或者说是对母妃不利的事情。

太子身子羸弱,多次在宫中家宴时咳嗽不止,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皇上心里早就起了要废掉太子的念头,不过是碍于皇后本家势力庞大,而别的几位皇子都不足以和太子对抗,所以一直压着,可惜最后并没有来得及,他自己便先走了。

郭长安觉得,如果不是父皇突然暴毙,那太子也未必能顺利坐上龙椅。

大约皇后早就明白皇上有心要废太子,所以一早就开始替太子钻营。

然而皇后千算万算,最后还是没能敌国贵妃和宸妃两人联手。她以为贵妃永远是她的人,殊不知贵妃和那刘保卿一样,都是墙头草。

太子马上便过十八岁生日,十五岁太子便开始监国,如今十八岁,眼看大婚在即。大婚后太子的势力便会更加庞大。

她的父皇,如今虽然年过五十,看着身子骨还是硬朗,最是忌讳自己的皇权受到威胁。

郭长安如今要做的,就是趁着自己和母妃还得宠,想办法替母妃避开前世的那些人泼过来的污水。顺便,让父皇和皇后,皇后和贵妃宸妃之间的矛盾再多一些。

皇上走后,灵妃和以往一样,让长安留下和自己一起用早膳。翊熙宫里的掌事姑姑端瑾早就命宫女们提前准备好了。不一会,几样合长安胃口的早点便被端了上来,一一摆放在降香黄檀制成的圆桌上。

郭长安跟着灵妃走到桌前,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她甚至都不敢多看周围的布置,生怕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她能感觉到母妃掌心的温度,暖暖的,直抵心间。似乎是在暗示她,一切都还未曾发生,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待灵妃松开手后,她轻轻舒出一口气,随后规矩地坐下用膳。

她忽然间的沉静让灵妃生疑,灵妃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有些困惑地说:“瞧你也没发热,怎地忽然就安静下来?平常你到了母妃跟前,总是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呢。莫不是刚才母妃说你一句,你不开心了?”

郭长安轻轻咬唇,抬头看着灵妃,努力压着想哭的冲动,说:“不是,长安只是想起昨晚上的梦,还有些心悸。”

灵妃问:“什么噩梦,说来给母妃听听。”

“我梦到母妃怀了弟弟,然后母妃就不疼爱长安了。”

郭长安无时不刻不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这久别的亲情还是让她眼圈霎时间红了。她赶紧垂下头,还没来得及眨眼,那成串的泪珠儿滴滴答答落在桌上,一滴紧挨着一滴,在精致的云纹雕花上层层晕染散开。

从这桌面上散开的泪渍中,她似乎看到了那一年母妃拼命挣扎的画面。

那几个太监,抓破了母妃的脸,把她推到在地,对着她拳打脚踢,随后按住母妃的头,把那长长的白绫绕个圈,套在母妃脖子上。一个人捂住母妃的口鼻,另两个人你拿着这端我拿着那端,分别使力,没多久母妃便凄惨地咽了气。她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死不瞑目。

郭长安记得,母妃在临死前挣扎的时候,嘴里还在祈求皇上,祈求那个不肯信任她的皇上不要迁怒长安。她明明应该知道,这些话,太监们不会转达给父皇。

当时母妃说的每一句都如铁锤,狠狠地撞着她的胸口。

没有人知道,她当时就躲在那个木板床下。

前世,母妃死后,她经常梦到这一幕。梦醒的时候,总会摸到眼角的泪水。有时候,自己都哭得停不下来,在冬天的时候,觉得无论身上裹多少棉被都冷得打颤。

那几个太监的名字,模样,郭长安记了一辈子,他们就算是化成灰,她也会认得。如今万事从头开始,她就是豁出命,也不能让那一切再度发生。

灵妃笑了笑,拿着方帕替她揩泪,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说:“瞧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吃那梦里假象的醋。况且母妃哪里怀了弟弟。就是真的有了弟弟或者妹妹,娘也还是会疼爱我们长安的。”灵妃越安慰长安哭得越凶,灵妃只要把她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身体,“梦都是假的,看你哭成了泪人,回头眼睛都要肿了,还怎么去见折春堂?”

折春堂紧挨着尚书房,是专给公主和各位陪读的侯门贵女们在宫中读书的地方。

灵妃见这话还是不起作用,只好说:“用完饭在宫里等母妃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今日就不去折春堂了,母妃陪你一起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

郭长安抽泣着点头。

虽是忍住了哭,但整个人还在唏嘘不止。她的身躯还没完全长开,此刻依偎在灵妃怀中,却是不肯轻易离开。

她真怕眼前的一切是假的。

因先前在颐心殿吃过东西,早膳她并没有吃下太多。

御花园里的腊梅花和松红梅都未凋零,或者说开得正盛。此时,很多春天要开的花朵已经抽枝发芽,不消多久,御花园便会是花团锦簇蝶舞纷飞的场景。

从御花园回来后,长安又在翊熙宫里用了午膳,随后才打算回自己的颐心殿午睡片刻。她其实想一直黏着母妃的,这种久违的幸福感让她恨不得时光能就此停住。

她刚走到颐心殿没多久,才换了身衣裳,紫穗便来告诉她,刘公公便领着皇上的赏赐之物来到颐心殿。

“刘保卿刘总管刘公公…”郭长安在心底冷笑。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此时此刻就要了刘保卿的命。

当初母妃被赐白绫,要她选择自缢而亡,但母妃不愿冤屈就死,誓要见到皇上,最后是刘保卿亲口下令太监们动手,他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旁边,不慌不忙地指挥小太监们□□母妃,回头在宫里见了长安,却还敢露出一副怜悯之情。

真是猫哭耗子。

郭长安当时求助和母亲交好的宸妃,恳请宸妃带她去见母妃。宸妃佯装心疼她,在最后一刻才终于说有机会能带她去见一见她母妃。后来若不是木脩说起,郭长安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宸妃是故意选在那天,为的就是刺激她。

从那以后,郭长安便处处刁难刘保卿,同时也忌恨父皇,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她被父皇冷落。后来她又因为卫珩的事情,磨掉了皇上对她的最后一丁点儿宠爱。

从前,她一直以为刘保卿是最忠心父皇的,结果他居然皇后的人。皇后为了能一直保住太子的地位,可能早就开始收买皇上身边的人。有多早郭长安判断不出来,现在也不能保证刘保卿是不是已经在为皇后卖命。

只可惜,对于刘保卿来说,皇后也不是他唯一的主子,皇上暴毙而亡后,皇后辅佐太子郭煜泽登基,但是太子郭煜泽的身体一直没能彻底好转,才半年多就病得倒下。在郭煜泽弥留之际,宸妃于是拉拢木家,以刘保卿做内应,对他进行逼宫。

可是不管刘保卿为谁卖命,他都是站在郭长安站在对立面。

想到这些,郭长安忽然觉得父皇十分可怜。表面上看起来总是所有人都听命于他,对他忠心耿耿,可一切正如他所疑心的那样,没有人真的对他忠心到死,唯一深爱他的女子,也因他的猜忌而死。

郭长安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着面上的微笑,对刘公公说:“劳烦公公了。父皇都赏赐了些什么宝贝?”

刘公公满脸堆笑,眼角的褶子都叠了好几层,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缝,道:“平乐公主,您自个人看就知道了。皇上最疼爱您,这些东西,有好些都是奴婢不曾见过的。”

“公公又糊弄我了,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你最得父皇宠爱,父皇收纳的那些个宝贝,可不都得经由您的手入库。”郭长安也笑着,朝着太监捧着的小盘子望过去。

刘公公道:“哎呀,平乐公主您快被抬举奴婢了。奴婢这贱命可真真是消受不起。”说完,刘公公赶紧让小太监们把东西交给颐心殿的奴婢们。

郭长安随即让紫穗赏刘保卿一袋银子,各赏随行太监们一锭银子。

这些太监们可是第一次收到平乐公主的赏赐。

郭长安前世得皇上宠爱的时候,个性很是骄纵,也从不把别处的太监放在眼里,对他们从来没和颜悦色过,更别提赏东西。但是如今郭长安知道了,有的时候,这些越是你看不上眼的人,越有可能在发生意外时帮你一把。

她尽管此刻恨刘保卿恨得不行,但是依然懂得收敛。

暂时由着他骄纵几日。

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可谁都说不准。

郭长安回到殿内,望着暂时放在紫檀雕花椅上的几个锦盒,兴致缺缺地问了一句紫穗:“都是些什么东西?”

紫穗看了一眼手上的清单,走上前,翻看着锦盒,说:“最上面的这个里面是一套首饰,这中间的是一套古昝先生的文房四宝,还有玉雕…”

“好了。”郭长安挑了挑眉,没兴趣听下去了,“把古昝先生的文房四宝和那套首饰留着,其余都入库吧。”

文房四宝郭长安打算作为贺礼送给太子,而那一套首饰,她恐怕入了库也会有人眼巴巴要跑过来看。

四姐郭华秾一直生活在皇后身边,她见惯了好东西,自然不会眼馋郭长安得到的赏赐。郭长安记得,今天八月份的时候皇上便会把她下嫁给陆国公的长孙陆至。

不过,会有别的人过来。

郭长安微微闭上眼。

她的五皇姐郭华稹,总是会看上她喜欢的东西,首饰、衣服、字画…

甚至是大周朝的男人。

、第4章

中午小憩之时,郭长安睡得迷迷糊糊,脑子里突然冒出卫珩的身影。

她恍惚回到了将死的那一刻,眼前不停闪现的画面便是卫珩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似乎在不停地说话,可是自己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隐约记得他嘴巴不停动着。

卫珩的面孔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缓缓消逝。

她突然感到恐惧,小腹绞痛无比,似乎是腹中尚未完全成型的孩子正在脱离自己的身体…心慌得喘不过气。

她用力地掐住手边的东西,整个脑子里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迷糊着,总觉得一睁眼,眼前又是那阴冷无光的牢房,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每日只能看着残羹冷炙呕吐不止,还有狱卒们不阴不阳的面孔…

“公主,公主!”

紫穗的手都要快被她掐出血印子了,不过七公主的梦话却让她惊得忘了手上的痛感。

郭长安倏地睁开眼,急促地喘着气,待瞳孔聚焦,发现身边的人是紫穗时,才幽幽吐出一口气。她把手放在小腹处,此刻腹中仍有阵痛感。

“公主从前从不做噩梦,今儿个是怎么了?到底是梦到了什么?”紫穗用帕子轻轻拭去她额头的薄汗,“刚才还一直拽着奴婢的手说胡话。”

听到紫穗的话,郭长安微微蹙额,轻声问道:“我都说了什么?”

紫穗红了脸,压低嗓音,在郭长安耳边轻语道:“公主,你刚才提到了卫家四公子卫珩。”

郭长安猛地一怔,知道自己一定是因为梦到了前世所以才提到卫珩。不过她还是装作恍惚地念叨了一句:“我只是梦到自己被绳子勒着喘不过气罢了,且又不曾见过他,好端端的怎会地提到他…”

她这句念叨,倒是打消了紫穗的疑心。

紫穗自来到颐心殿照顾七公主后,几乎是和七公主形影不离的,方才她见公主睡得并不安神,眉头紧皱,面色痛苦,便想替她捏捏额头,结果却听到她轻声地呢喃:“不要走,卫珩,卫珩不要丢下我…”

紫穗自然是被她的呓语弄糊涂了,心下琢磨着,七公主难不成见过卫四公子?而且这话,似乎带着点暧昧,特别容易让人误会…紫穗可不是十二三的小丫头,今年她已经二十四岁了,之前也是在翊熙宫里伺候,对男女之情自然是知晓的。

故而方才,她不得不多想两人是不是私底下见过。

可思来想去,也找不出这二位能见面的可能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