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勾引?

眯了眯眼睛,段十一别开头,他想多了,以这丫头的脑子,能分清楚男女就不错了,哪里还知道什么其他的。

“段小草,趴下去。”

凭什么啊?当她是大白还是啥?还要不要坐下握手啊?

小草张嘴就想吐槽,突然反应过来,低头一看。

“…”

“呯”地一声,段小草同学狠狠将自己砸在了床板上,砸得那叫一个气吞山河波澜壮阔。

段十一侧头看着旁边,闻声抿唇:“不用太过紧张,你那一马平川的也实在跟其他捕快没什么两样。”

说是这么说,段大捕头的脸还是难得地染了红晕,像三月的桃花,格外醉人。要是有人经过往他这里看一眼,定然就是一眼万年。

然而小草没瞧他,哪里还有脸瞧他啊!听着这话更是气炸了,磨着牙道:“段狗蛋,老娘可以告你性骚扰的,要你对我下半辈子负责,你就娶不了顾盼盼了!”

“性骚扰?”段十一笑得咯咯的,眼眸转回来睨着她:“好看的人儿说被性骚扰才有人信,像你这样的,去告我,人家会说你贼喊捉贼。”

段小草:“…”

“行了,歇着吧。”段十一起身,拿手帕擦了手,淡淡地道:“伤养好了再说。”

话音落,人飞快地就不见了。

小草埋头在枕头里,半天才抬头起来往外看了看。

微风扬纱帘,半点人影都不见。只有大白还蹲在她床前,歪着脑袋吐着舌头看着她。

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空地,小草摸了件衣裳来穿上,盘腿坐在床上,突然觉得有点心情不好。

起床给大白拿了点白菜,百无聊赖地又趴了一会儿,最后小草去了大牢。

陈白玦已经被送回了陈家大宅,等着下一次的提审。她来牢里能见的就只有那个黑影。()

“你的鸡腿。”

大牢最深处的牢房,沉睡已久的黑影再次被食物的香味唤醒,“咻”地一下就到了栅栏边,接过鸡腿去,优雅地开始吃,边吃还边抱怨:“你好些天没来了。”

声音听着,好像比以前清楚些。

小草蹲在栅栏边闷闷地道:“最近办案去了,所以没能来看你,你没饿死也是好的。”

黑影慢慢将鸡腿吃干净,包括骨头也咔嚓咔嚓嚼干净了之后,才在黑暗里睁眼,看了看小草:“中气不足,受伤了?”

“嗯,怪我功夫不到家,抓人的时候被打伤了。”小草郁闷地道:“六扇门里能被不会功夫的人打伤的捕快,可能就我一个了。”

黑影好像笑了笑,语气里都是愉悦:“你就是因为这个这么不开心?”

“也不是啊。”小草干脆坐下来,摆弄着手指道:“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差劲了。”

人家跳个脱衣舞露个小香肩什么的,不是引得一大波人追逐么?她好歹也是个女的啊,年纪也不小了,放在普通人家都可以出嫁了,白白地给他看完了也就算了,为什么段狗蛋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她也不是对自家师父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感情,真的不是,大概只是今天自尊心有点受伤,心里不平衡,所以就跟吃了石头一样堵得慌。

黑影轻笑道:“我觉得你挺好的啊,女儿家,不用多好的功夫,也不用多聪明,善良就够了。”

小草斜眼看他:“你是因为我给你鸡腿,才觉得我善良。换成犯人的角度,不知道觉得我多可恶呢。”

“我也是犯人。”黑影道:“我觉得你挺好。”

小草有点被感动了,抬头看着栅栏里那黑漆漆的一团:“对了,我一直没想起来问,你是犯了什么罪过啊?”

能被关在这大牢最深处,还不怎么给饭吃的,会是什么犯人?

“我啊?”黑影“啧”了一声,有些苦恼地道:“我手上有很多很多人命。”

“杀人犯?!”小草瞪大了眼睛。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黑影轻笑:“只是我所杀之人本就该死,律法判我有错,天下觉我无错。”

这话说得张狂,小草皱了皱眉。

她好像、依稀、似乎记得天牢里是关着一个人的,那个人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头,杀人无数,武功高强,六扇门出动二十余捕快也未能将其带回。

最后据说是与段十一一战,被段十一踢断了肋骨,抬进了大牢。

那个人叫啥来着?小草捂着脑袋使劲儿想。

“我叫颜无味。”

喔对,就是这个名字!小草一拍大腿,高兴地道:“当时我还说呢,这人父母是不是舌头不好!”

大牢里一阵安静,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凉风,吹得小草打了个哆嗦。

咽了口唾沫,小草慢慢站起来,眼睛盯着那黑影,步子悄悄往外挪:“那啥,我家里的狗好像还没遛,就先走了哈!”

“你叫什么?”颜无味问了一句。

小草头皮发麻,天知道这人来历这么可怕,她还以为是普通囚犯,没事可以聊聊天啥的,比大白好啊,至少这人会回她话,大白不会。

现在好了吧,惹错人了。问她名字,该不会是要记着,以后报复她吧?她可是段十一的徒弟!

段十一说过,颜无味杀人甚多,但是不会被斩首。具体原因,她当时不在意,也就没有问过,大概是有什么背景吧,顶着斩首之刑的罪,却从来没排上断头台的号。

她现在直接跑了,其实他也不可能出来追上的吧?

“小东西,问你话呢。”

她要是回答了,那就是脑子被段十一踩了!

转身,拔腿,跑!

顾不得背后的伤了,扯得龇牙咧嘴的,小草都还是以万马奔腾的速度逃离了大牢。

阿弥陀佛,幸好这魔头是在天牢里,幸好他还不知道她是段狗蛋的徒弟。

大白吃完白菜,在院子里追着虫子玩儿,小草觉得背后还是疼,果断就去睡觉。

“一年了啊。”

六扇门悬赏榜前,段十一看着上头贴着的、没人敢拿下来的通缉令,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将其揭下。

通缉女魔头颜六音。

“这一年过得刚好,老朋友也该再见了。”

叶千问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闻言皱眉:“最近长安,其实没有发现颜六音的动静。”

“我知道,她在等。”段十一温柔地笑,看着手里通缉令上的画像,像是在看自己宠溺的孩子一样:“她会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像从前一样惊艳我。”

叶千问叹息:“辛苦你了。”

“无妨。”段十一慢慢将手里的纸卷起来:“只是小草,暂时让祁四帮我照顾一段时间,她还太小了。”

“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吗?”叶千问皱眉:“恐怕…”

“颜无味还在天牢,她奈何不了我。”段十一道:“我有本事送他进去一年,就有本事送他进去第二年,第三年。上头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叶千问抿唇,手指摩挲了茶杯好一会儿,终于放下:“好。”

小草是被大白舔醒的。

休养了两天,背后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能起来练功了,所以段十一就给她定了个大白闹钟,每日闻鸡之时,必定用口水大法叫她起床。

段十一给她布置了任务,但是每天几乎都没有看见人,小草一边扎马步一边纳闷,人哪里去了?

“出大事了!”

祁四跟羊癫疯发作一样地跑了进来,晨光熹微之中,像突然跳上山头的夏日太阳。

小草眯了眯眼,看着他:“怎么了?”

“大牢!”祁四咽了口唾沫:“大牢的墙垮了!”

啥?小草吓得一个马步没蹲稳,呱唧一下摔在了地上。

大牢墙垮了?!大牢是什么地方!长安最牢固的建筑啊,墙怎么垮的?

这个问题叶千问和段十一也很想知道,早晨的雾气还没散开,一群人就都站在天牢垮掉的墙边。

“卑职是按照上头吩咐,绝对没有给过多余的吃喝。”狱卒颤颤巍巍地拱手道:“每天就一个馒头一碗水,保证他活着而已!”

段十一捏了捏地上散着的石头,抿唇道:“他恢复好了。”

“怎么会这样。”叶千问有些恼怒:“算好的时间,他要恢复,起码还要再等一个月。再说,不吃东西,哪里来的力气?”

顿了顿,他又问狱卒:“可有什么人来看他?”

狱卒摇头:“天牢没有外人进来,除了段捕快偶尔来看看…她来看谁咱们也不知道。”

段捕快?叶千问一愣,转头看向段十一。

段十一站起身,颔首道:“我去问问小草。”

其实不用问也大概想到了,能闯下这滔天大祸的,除了他那可爱的徒弟,也没别人了。

第24章 人家也是女孩子啊

小草早在段十一来找她之前就已经背着藤条儿在院子里跪得端端正正的了。

段十一说过,做错了事要认,该挨打的时候就跪稳。秉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宗旨,小草一看见段十一的衣角就开始嚎啕: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最开始不知道那人是不能喂东西的!我就是被关进去的时候刚好在他隔壁牢房,多聊了两句!我知道这次祸闯大了,我认罚!”

段十一进来还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呢,这死丫头吧啦吧啦地就全招了,气得他直揉额头:“你可真厉害!”

颜无味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竟然能去跟人家聊天?还送吃的?脑子怎么长的啊?

小草使劲掐一把自己大腿,跪行两步扯着段十一的衣角,抬头就是一张泪汪汪的脸:“师父你骂我吧!”

“我怎么舍得骂你呢。”段十一低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如水温柔。

小草刚要松口气,段十一接着就说了一句:

“你看我不打死你!”

“啊啊啊!”小草一跃而起,背着藤条跑得比大白还快:“别啊师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好,我打你个半死就行,孽畜,你给我站住!”

“谁站住谁傻蛋!”

段十一追着她跑,两人就绕着院子里的水井跑圈圈。大白坐在旁边看得开心了,汪汪两声跟着他们跑。两人一狗,绕成一个圆圈,跑得可欢快了。

一瞬间院子里惨叫连连,叶千问站在外头听着,都有些不忍心了,叹了口气进去道:“罢了,十一,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抓人。”

段十一停了步子,一脸悲愤地道:“劣徒此次犯事太大,段某不能包庇,还请总捕头等属下先打死她,再去抓人。”

你舍得打死吗?叶千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以段十一的轻功,能连小草这鸡崽子都抓不住?围着水井跑这么多圈圈,当他真傻呢?

小草这次犯的事的确很大,他都有些生气,但是有什么办法,段十一这面儿上要打,心里不知道多护着。他要是真罚了,那这抓颜六音和颜无味姐弟俩的任务,就没人来完成了。

所以他只能道:“小草也是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正是我们用人之际,不如就让小草将功抵过吧,跟着你一起,将两个魔头都抓回来。”

小草一听,这事儿靠谱啊,抓人可是算业绩的,她又离转正近了一步!

但是段十一的表情就没那么轻松了,总捕头这话,已经是给他颜面了他知道,但是要小草跟他一起去…

很可能是个麻烦,很大的麻烦。

颜家姐弟武功高强,心思也细,他一个人对付尚且吃力,加一个总是不干正事的段小草,绝对是事倍功半。

不过想了想,段十一还是点头答应了:“遵命。”

要甩掉小草这个不干正事的,他简直有一百零八种方法,每天一种都可以不带重样的!

小草正在一边开心,不用受罚又有事情做了,多好啊。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抓人啊?”

“不急。”段十一道:“他们都在长安,只是在暗,而我们在明。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小草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开始继续扎她的马步。

“明天是长安一年一度的鸳鸯会。”

晚饭的时候,小草一边吃一边嘀咕:“反正我们没事做,要不要去看看啊?师父?”

段十一斜她一眼,淡淡地道:“鸳鸯会是情人结伴去的,你与我,怎么都不太搭调。”

小草一口饭噎在嗓子里,涨红了脸捶了半天胸口。

“我不是那个意思!”愤怒地拍桌,小草道:“只是一起去朱雀大街,谁要跟你结伴了!”

段十一用膳完毕,饮一口茶,慢悠悠地展开扇子半遮唇:“那可更麻烦了,我这样玉树临风的人,还不被长安的小姑娘牵着手给堵在朱雀大街街口啊?到时候引起交通堵塞,还要出动咱们六扇门的兄弟维护治安,那多不好。”

小草嘴角抽了抽,抹了一把脸道:“你可以叫你的红颜知己顾盼盼陪着你,她往你身边一站,普通姿色的女人都不敢靠近。”

“好主意。”段十一眼眸亮了亮,合了纸扇往她头上一敲:“头一回觉得你还挺聪明,那明日傍晚,你记得替我去给盼盼送一套霓裳阁的衣裳啊。”

这可真大方!霓裳阁的衣裳,是长安城里最贵的!一片衣角都顶一个鸡腿!

心里闷闷的,小草只“嗯”了一声,然后就抱着自己的碗找大白去了。

还是大白好啊,没啥红颜知己,也不好色。同样是穿白衣服的,人和狗的区别为什么这么大呢?

郁闷地吃完饭,郁闷地收拾了碗筷,最后郁闷地去睡觉。

她其实想不明白自己为啥不高兴,但是就是雀跃不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段十一就留了金子给她,小草拿着,面无表情地带着大白前往霓裳阁。

霓裳阁在朱雀大街的尽头,装修十分大气的三层楼建筑,进去就是金碧辉煌一片,香气充盈,娇声软语。

“这位小哥,看衣裳么?”

小草一进去,就有笑着的丫鬟迎过来,打量了一番她的官服,眼里有些奇怪的神色,不过还是十分周到地引着她往里走。

对于“小哥”这个称呼,小草一开始是拒绝的,然而大多数人不把她当个女人看,那也实在没办法,只能忍了。

“选一套裙子吧。”小草左右看了看:“要有仙气儿的。”

一听声音,丫鬟就知道自己喊错了,不过到底是高档场合打滚的,立马笑着道:“那边有新来的款式,姑娘跟奴婢来看看。”

这一件件的衣裳都是轻纱曼舞,长袖飘飞,颜色也是浅色亮丽为主。丫鬟指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裙给她看,裹得纤细的腰身,淡黄色的裹胸,配着黄色的挽袖,光看着都觉得仙气儿十足。

旁边有立着的铜镜,小草忍不住就瞧了瞧自己。

黑色白边的官服,大大的官帽,腰间还有一把粗里粗气的大刀,鞋子上还带着芳香的泥土。

也委实怪不得人家要叫她小哥,跟这里的女儿家比,她简直是大爷,大老爷们。

“嗯,就这件吧。”小草叹了口气道:“包起来就好。”

“哎,好。”丫鬟笑眯眯地接过金子,又体贴地问了一句:“您不试试吗?”

“又不是给我买的。”小草撇撇嘴:“你看我像穿这种裙子的人吗?”

丫鬟呵呵笑了两声,没好意思回答,捂着嘴走了。

的确是不像。

人家弯月柳叶眉,她是两条毛毛虫。人家白素裹纤腰,她是腰带用两条。一般人夸文月浅都说是“美貌与功夫并重”,夸她就成了“这孩子真努力”。

我去他大爷的!

小草郁闷地踢了一脚旁边的铜镜,哪知这镜子没太摆稳,摇摇晃晃的,好像要掉下来了。

“妈呀!”赶紧扶稳,她身上就带了买衣服的金子,可没多的可以赔。

“铜镜映娇颜,繁花若等闲。”

有男人压着嗓子,在她身后念了这么一句。

小草没在意,这地方的公子哥,多半是来泡姑娘的。她丫的又不是姑娘。

结果一只手从她头顶上伸过来,帮她将镜子扶回了原处。

小草一愣,仰头倒着脸看了看。

她身后站着个美男子!

一身黑衣绣银龙,那龙从衣摆缠绕延伸到衣襟。袖口开着银红色的花,腰间束着模样有些奇怪但是好看的腰带。一张脸线条分明,鼻梁更是好看得没有天理,眼眸蕴含星河,发髻上还插着一根碧血簪。

小草咽了口唾沫,将头倒转回来,转身看着他。